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厉王专宠,庶女狂妃》作者:意弦歌 文案: 他是殷厉王朝神秘可怕的暴虐王爷,大权在握,杀伐果决,手段之狠辣无不让人闻风丧胆。   她是尚书府最不受宠爱的小庶女,天生胆小软弱,一朝被送上残暴王爷的睡榻,竟被活活吓死。   现代武学世家苏染异世初醒,竟遭暴王强睡?   开什么国际玩笑?要睡也是她睡他!   于是,在一场血拼到底的谁上谁下问题之上,二人大打出手。   “再动,本王掐死你!”婚榻之上,暴虐王爷气急败坏,脸色铁青。   某女唇角一弯,手指一翻,赫然一把剪刀在指尖摇晃:“再动,本姑娘阉了你,让你下半辈子做太监!”   后来——   听说残暴可怕的暴虐王爷第一次在圆房之后,被人搀扶着出门。   再后来——   ☆、001 穿越洞房   “小姐……小姐,你怎么就去了,让叶儿怎么办啊?”   嘤嘤哭声从哪里传来的?哭丧啊?谁死了?   苏染头痛欲裂地从睡梦中醒来,就看见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在床前哭得伤心欲绝,在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空隙,丫鬟狂喜抓住她的手臂,仿佛看见了救世主一般:“小姐,你醒了?你没死?谢天谢地,真的是太好了!这下子奴婢不用送命了!”   看着丫鬟破涕为笑,喜极而泣,苏染还处于懵懂之中:“什么奴婢,什么送命?”   她抬头环视四周,这才发觉眼前的房间一片烈红如火,红彤彤的帘幔,红彤彤的桌椅,红彤彤的拉住,还有……红彤彤的嫁衣!   她为何会穿着嫁衣?到底怎么回事?   丫鬟看了她一眼,联想到之前她吓得浑身颤抖的样子,只以为她是惊吓过度,忘记了处境,当即提醒道:“小姐,你忘了?今日是你成为厉王第十一房妾室之日,眼下就是你与厉王的洞房花烛,刚刚前厅来人传话了,说是厉王即刻就到!小姐,奴婢不能再在这里陪着你了,厉王洞房的时候不喜欢里头有旁人,所以现在,奴婢得走了!”   “等等!”苏染已经彻底被震懵了,什么洞房花烛,什么厉王,她怎么都听不懂啊!   丫鬟挣脱不开她的手,眼看着苏染不放手,她急得跪在地上哭道:“小姐,看在奴婢伺候你这么多年的份儿上,还请小姐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再不出去,厉王来了,会要了奴婢的命的!求小姐!”   苏染隐约意识到什么,却不怎么敢相信,就在她一怔忡的空隙,那丫鬟竟然大力一挣,匆匆跑了!   “shit!”   苏染提起嫁衣裙摆费力从婚床上下来,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可置信,却正在这时,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冲入脑海,赫然是一个男人冷漠无情的声音:“身为苏家的女儿,就要为苏家分忧,厉王身份尊贵,你嫁进厉王府后,若能得了他的宠爱,必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老爷,谁人不知,但凡嫁进厉王府的女人都活不过第二日,老爷这是要把染儿往死路上逼啊!”这是一道妇人哀绝的哭泣声。   “闭嘴!死也好,活也罢,这是她自己的命数,我心意已决!”   苏染甩了甩头,仔细咀嚼着脑海中的话,在看向眼前的新房,恍惚间终于明白了过来——她穿越了?还穿到了一个古代的王爷洞房里?   虾米?一来就搞洞房花烛,有没有搞错?   她大好的黄花闺女,可别莫名其妙就丢了清白啊!   不会是她在做梦吧?   她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是练功不小心撞到了头,然后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那么,如果再撞一下的话,能不能回去?   拎起裙摆,苏染决定试一试!反正电视上不都这么演吗?   就在她拼足力气想往婚床的床柱上撞去的时候,忽的“啪”一声,房门大开!紧接着,一只大掌拦在了自己的头上,代替了那根石柱,然后是一道冰冷得让人发寒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本王都还未宠幸,你就急着死,谁给你的权利?”   手掌一挥,苏染便被他的力道挥倒在床上,脸贴上绵软丝滑的喜被,分明一点都不痛,苏染脑袋却“轰”的一声,几近死机——完蛋了!新郎来了!要跟她洞房花烛来了!   ☆、002 再动,本姑娘让你下辈子做太监!   苏染一脸苦逼地抬头看去,明晃晃的红烛照得她眼睛发花。她看见床前立着一个绝色尤物的男人,凌厉逼人的五官,精致深邃的轮廓,烈火喜服裹着他健硕的身形,宽肩窄腰,就连垂落在身侧的手指都修长好看到让人喷血。   苏染吸了吸鼻子,只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当她第二眼看去的时候,竟发觉,那男人还在自己跟前,而且是用了一双狭长的凤眸盯着她打量。   这就是她的夫君?   好吧,长成这种尤物,还能接受!   当厉王楼湛狭长的眸子接触到女人花痴的视线,眸底当即掠过一抹厌恶,很显然,苏染看得清清楚楚。   她神色一震,当即回过神来!   好看不能当饭吃啊,尤其这人眼神太危险!浑身上下都带了很重的杀气!他想杀她?   前世身处武学世家,对这种杀气再熟悉不过,苏染注意到,这个好看得不像凡人的男人,不止五官凌厉,那看人的眼神更像是藏尽冰刀血刃,只一眼,便能将人凌迟处死。   所以,这是一个十分危险可怕的男人?也是一个身怀戾气,凌厉霸道的男人?更是……她今夜的夫君?   身体下意识抖了抖,苏染惊觉过来,难道是身体主人残存的意识?   苏染的脑海中忽然就再一次掠过刚刚那一段不属于自己记忆的对白。   嫁给厉王的女人都活不过第二日!   这么说来,眼前这个男人要对她先睡后杀?   所以,这才是身体主人惧怕的原因?   眸底忽然就凉了下去,苏染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坚决不从!   因为从了,就死了!   “这么快就怕了?”男人却以为是她在害怕,邪佞地勾起唇角,竟分外迷人,“那本王提醒你,该怕的应该是在后头。”   他忽然步步逼近,身形高大威猛,苏染心头一跳,当即一个侧身想从他臂弯躲开,却被楼湛擒住腰带直接丢进了床里!   “想跑?爬上了本王的床,现在想跑,是不是太迟了些?还是说,这是你苏世郎爹爹教给你的欲擒故纵?”   “爬你个头!本姑娘压根就不稀罕你!”苏染咬牙说了这么一句,迅速从床上爬起身,“还有,你以为谁都愿意嫁给你?自恋狂!我是被逼的!被逼的!”   苏染就差从床上跳起来了,只可惜床顶太低,她站不起来。   男人瞳孔的颜色迅速黑了下去,“被逼?”他勾起唇来,因为颜值太高,竟让人有种弥足深陷的错觉,但是下一秒他说的话简直让人想杀人,“不急,因为一会儿你会哭着喊着求本王说你心甘情愿。”   “变态!”没想到这么好看的人居然说出这么变态的话,苏染再不客气了,反正横竖都是死,说不定死后她还能重新回到现代,这一回,她也不怕了!   “谁求谁孙子!”   放下豪言,苏染想要再次从他身侧溜过,却还是被丢了回去,这一回,男人直接抽掉了她的腰带,并严密无缝地将她压进了床内!   “你可以试一试!”   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染竟不争气的脸红了,她伸出手来想打人,却被人家不费吹灰之力的钳制住。   仿佛是因为满意自己所看到的,男人的神色有了一丝变化,不再冰寒着一张脸,取而代之的,是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翻涌。   苏染艰难的别开视线,因为此刻的情形太过难堪,只让她想要忽略掉,谁知道这么一偏头竟看见自己枕头底下露出的一把尖端锋利的剪刀。   是身体主人之前准备的吗?   眼前一亮,苏染迅速偏过头看向男人:“想上我?好啊,不过本姑娘不喜欢被人睡,只喜欢睡别人!”   话音落,她忽的身体前倾,同时伸出手去缠住男人的脖子,主动献吻。   两片唇瓣贴在一起的时刻,男人身形一震,下一秒,竟直接将苏染推开。   “找死!”他咬牙切齿说完一句,竟伸出手去急切的擦着嘴唇。   苏染见着这一幕,忽然就笑了:“哟,敢情还是一只纸老虎?”   她拿一双调戏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忽然就笑得十分暧昧:“刚刚那?该不会是王爷的初吻吧?呀?该不会,王爷还是个处男?啧啧啧,那我可赚大了!”   “再说话,本王掐死你!”脖子上忽然覆了一只手,并且在缓缓收紧。   那人的力气太大了,只一瞬已让苏染说不出话,呼吸急促。   “被我……说中……恼……羞成……怒……”   或许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喜欢在这样的事情上面被笑话,果不其然,苏染的话落后,男人忽然就放开了她的脖子,直接上手将她的衣服撕个粉碎:“女人,这是你自找的!”   他咬牙切齿一般啃了上来,苏染身子一缩,只觉出从未有过的耻辱感。   穿越第一天就被男人强睡,她怎能甘心?   忽然,她趁男人不注意一个翻身竟成功把那人压到了身下,而另一边,手指已经抓住了那把锋利的剪刀,快狠准的抵在了男人身上:“别动,再动,本姑娘阉了你,让你下半辈子做太监!”   ☆、003 强睡厉王,被关柴房   男人身子一僵,停下动作来眯起眼睛看向她,苏染却趁他以静制动的空隙,毫不犹豫坐了下去。   X!   真他娘的痛!   身体被撕裂的痛占据的时候,她险些起不来身。   不是没想过刚刚就那么一剪刀下去,但是这里是厉王府,她如果杀了他绝不可能逃出去,既然如此,那也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只能赌,赌这个男人傲娇又自负,决不允许被一个女人强了,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清白去换自己的一条性命。   左右是她强了他,不亏!   男人的脸色一瞬间可以用惨无人色来形容。   但是很快,苏染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这一次,男人毫不犹豫毫不怜惜的将她压在了身下,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折磨。   苏染是被做晕的!   做晕还不算,她醒来的时候,四周昏暗,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间柴房。   那天杀的男人居然在睡完她之后就将她丢进柴房?奶奶的!   心中虽然气愤,可当苏染看清门外射入的光线时,一时又忍不住庆幸,好在她还活着,也就是说她自己昨晚赌对了!   起身的时候才发觉浑身上下都痛,仔细一看,身上各种青紫,果然是个狠角色啊!   苏染撑着打颤的双腿走到柴房门口,没有丝毫悬念的,柴房的门紧紧锁着,外头半个人都没有。   出不去,肚子又饿得咕咕叫,要怎么办?   却正在这时候,苏染听得门口传来一丝动静,紧接着,暗格窗户“啪”的一声被人推开,有一双细软的手伸了进来,一起传入的还有女子脆弱小心的叫声:“小姐……小姐你在吗?”   是叶儿!   苏染眼前一亮,当即移步过去。   “叶儿,真的是你?”当瞧清叶儿的脸,苏染大喜,她来到这里除了那个变态的厉王之外,认识的人也只有她了。   叶儿却伸出手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同时将纸张包着的东西递了进来:“小姐,这是我从厨房偷来的两个馒头,你先将就着垫垫,等天色晚些的时候我再给你拿点别的!”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苏染感激的接过那还有温度的纸包:“叶儿,谢谢你!”   叶儿却眸光闪烁的看了她一眼才道:“你其实不用谢我,进了这厉王府,你的命就是奴婢的命,奴婢也只是保命而已……”   苏染想起昨晚她要离开洞房时说的话,无奈一笑:“不论立场如何,你总是在帮我,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   叶儿诧异抬眸看她,有那么一瞬似乎是被她的话给感动到了,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是想说什么,却忽然就被外头的声音给打断。   “大胆贱婢,谁让你来柴房送饭的?给我起来!”   苏染听见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紧接着就有一双肥硕的胳膊将叶儿拽了出去,透过窗户,苏染看见那人反手就给了叶儿一个耳光,打得叶儿一下子摔在地上。   “喂,你干什么?”   目之所及是一名四五十岁的婆子,生得很是健壮,尤其那张脸横肉遍布,加上此刻一双眼睛里透出的凶狠,活脱脱一个彪悍妇人!   “我教训下人,轮得到你多嘴?”那婆子一眼瞪过来,双目内放出凶光。   ☆、004 厉王憋屈,不做行吗   叶儿此刻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苏染见了不忍,当即站起身来:“你教训的下人是我的婢女,我为什么不能说话?还有!不管怎么说我好歹是王爷新娶入府的妾室,你一个婆子,谁给你的权利对我这般说话?”   那婆子闻言,顿时就双手叉腰看着她笑了。她的目光掠过格子窗户,再到苏染的脸上,笑眯眯的道:“你是王爷新娶的妾室不假,可你知道但凡王爷娶入府的夫人都是活不过第二日的吗?虽然你是个例外,活到了现在,但是既然王爷将你关入柴房,那意思很简单,就是要让你活活饿死,所以你的命运和那些死去的妾室并没有区别,只不过多活几天罢了。”   苏染看着她脸上蔑视的笑容,顿时也笑了,气定神闲道:“你说对了,只要我没死,哪怕多活一个时辰,多喘一口气,我就还是你的主子!主子的婢女犯了错,要罚也是王爷来罚,哪用得着你一个婆子插手?”   婆子的眸底掠过一抹异色,看了看叶儿再看了看她:“好啊,既然苏夫人这般说了,那老妇人就将她带到王爷跟前又何妨?”   话音落,她就让两个下人上前来将叶儿给绑了,吓得叶儿脸色骤变。   “我不要去王爷那里……小姐,快救救我!到了王爷跟前我会死的,小姐……”叶儿吓得脸色惨白,此刻的模样可谓恐惧到极点。   苏染刚穿越过来,不了解情况,但昨晚那个男人确实危险,而且,脑海中仅有的信息提醒着她,那个男人不止危险,杀人还很随意,也就是说,一旦叶儿到了他跟前,很可能就没命了。   “等等!”眼看着那婆子就要把叶儿押走,苏染顿时急了,“犯错的可不止叶儿一个,要押也是我们两个一起才对!”   那婆子看了看她,只觉得把她押过去的后果肯定是送命,顿时冷笑一声:“这么想死?那成全你,把她也押上!”   叶儿闻言,惊恐地看向苏染,后者却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不怕,我会护着你。”   叶儿呆呆地看着她从容从柴房走出,纤瘦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倒,可那双清澈的眸底却平缓沉静,竟将她心头那丝慌乱也压了下去。   “请吧。”老婆子十分不客气的说了一句,苏染看了她一眼,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这才迈步走在了前面。   柴房在后院偏僻之处,而厉王的书房在前院,所以一行人足足走了一刻钟才到书房前。   一路走来,苏染看见了不少丫鬟下人对着她指指点点,那些人的眼神里或鄙夷或同情或嫉妒,各种各样。   “小姐……”   叶儿有些惧怕,苏染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来握住她颤抖的手指,安慰道:“不怕,厉王既然昨晚上没杀我们,今天也不会杀的。”   当苏染和叶儿到来的消息传入男人耳中时,男人正躺倒在榻上接受着大夫的手术,痛得冷汗涔涔:“自讨苦吃!”   给他处理伤口的男人闻言动作一顿,抬目看了他一眼:“以臣看,自讨苦吃的人是殿下你吧?这么深的伤口下还敢做,不要命了?”   慕容熙盯着那伤口,再往下移一点,他堂堂殷厉国呼风唤雨的厉王殿下就要当太监了!也不知道那女人是多大的魅力,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惹得厉王兽性大发!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厉王的脸就黑了下去,十分不情愿的吐出一句:“不做行吗?”   ☆、005 老奸巨猾的厉王   “嗯?”慕容熙没听清,抬起头来看向他,却发觉厉王已经闭上眼,明显不愿多说,他一顿,却诡异的发觉厉王的耳根子红了。   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慕容熙忽然就凑近了厉王的耳边:“殿下,臣平日里也听说过不少你宠幸女子的消息,可时至今日,却从未见过今日这份惨状,又是利器所伤又是咬的,你该不会……是被那女人给……”   “再废话,本王不介意将你丢出去!”厉王忽然睁开眼睛,眸底寒芒乍现。   慕容熙却并不怕他如此,呆愣一秒之后,蓦的扬眉大笑了起来:“妙哉,妙哉,能让厉王栽跟头,臣倒是想见一见那女子了!”   “慕容熙!”厉王猛然呵斥一声,似要发作,慕容熙赶紧止了口,却拿一双带笑的眸子瞅他,顿时就发觉他们厉王殿下的脸色比锅底还黑,而且那牙关咬得,都要听见“咯吱”声了!   “快点!那女人既然来了,本王正好治一治她!”   慕容熙轻笑一声,丢开手里的剪刀,走到一旁:“你确定你这个样子去见她没事?刚刚缝合的伤口,若是激动再裂开……”   “滚!”将手里的垫枕丢到了慕容熙的脸上,厉王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又是一身锦衣华服的矜贵王者模样,“退到后面去,没本王的命令不许出来。”   婆子得了命令领了苏染和叶儿入内后,当即呵斥道:“还不跪下!”   叶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苏染看了殿上男子一眼,不过一晚上的功夫这男人好像又帅气不少,昨晚上他穿的是一身喜服,帅气之中带了几分邪魅,但今日这一身黑衣气息内敛,沉稳霸气,隐隐有股王者之风扑面而来,只一个眼神便让人心惊胆战。   不得不说,他这个样子帅气无敌,只可惜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让人不敢靠近。   苏染定了定神,这才跪了下去:“妾身见过王爷。”   “谁让你出来的?”男人的声音不带半点温度从头顶砸落。   一旁的老婆子赶紧回道:“回王爷的话,是这婢女不守规矩,私自送吃的给苏夫人,奴婢这才将她二人带来,听候王爷发落。”   “这种小事也用得找本王出手?王嬷嬷,你在王府多年,莫非连王府的规矩都不记得了?”   王嬷嬷一震,抬起头来:“王爷的意思是……”   “杖毙。”冷冷的两个字从男人薄唇发出,惊得一旁的叶儿险些昏厥过去。   “等等!”苏染急急出声,“是我让叶儿拿吃的,要罚也是罚我,王爷,这件事与我的婢女无关!”   “逞英雄?”男人勾起一侧唇角,寒眸如星,俊美得不像话,“也就是说,你愿意代替你的婢女受杖毙之刑了?”   苏染心下一震,抬目看向厉王,眼见他眸底看不见任何温度,压根就猜不出他的心思,她只能深吸口气回道:“如果王爷非要杀我,有千百种理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要杀,那我认了便是。”   说完,苏染直接站起身来,也懒得跪了,抬目直视向他。   女子的眸底清澈见底却又透着坚定倔强,仿佛她来得坦坦荡荡,而他阴险卑鄙一般,可明明,触犯规矩的那个人是她!   厉王笑了,薄唇勾起的弧度比冰川还冷:“你的意思是本王不讲道理?”   “厉王讲道理吗?”苏染奇怪应着,“厉王如果讲道理,床下又怎会有那么多冤魂?连王嬷嬷都说我的命运和那些次日便死去的妾室一样,王爷之所以留我,不过也只是让我多活几日罢了,既然早死晚死都是死,那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相信国家的律例如此严苛,送个吃食就是死罪,在此之前,我所接触到的,明明是国家奖惩有度、赏罚分明,可到了王爷这里,婢女送个吃的就是死罪,如此看来,死罪活罪还不是王爷一句话的事情?哪里讲究什么律法家规?”   苏染压根对这个国家不了解,八字训言,不过是套用罢了,毕竟这是千年历史下来亘古不变的道理,虽然她并不知道眼前这是什么王朝,但这不影响她套用。   果然,厉王看了她片刻之后,眸底似燃起了一抹兴味:“激将法?可本王从不吃这一套,还是你觉得,你可以凭一点小心思保命?”   这男人……   苏染在心里腹诽,果然是老奸巨猾啊!   “我不过是说出实情罢了,王爷将我关进柴房,一没说我是死囚,二没说我穷凶恶极,既然两样都占不到,婢女送吃食无论如何都判不了死罪。”   厉王笑了,一双寒潭星眸仿佛在看着笑话一样的看着她,说出的话无情击碎苏染的三寸不烂之舌:“是判不了死罪,可这里是本王的王府,本王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话音落,他面色一冷,只朝外头吐出一个字:“打!”   ☆、006 那女人,可真是殿下您的克星啊!   门外忽然就涌入了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拖了叶儿便出去,那板子砸在她身上,听得苏染心惊肉战,当即就看向厉王:“你要怎么才肯放过她?”   “急了?”厉王好整以暇,“跪下来求本王。”   苏染咬紧了牙关,气得心肝儿痛。这男人,不就是为了报她昨晚一坐之仇吗?求他是吗?可以啊。   苏染当即一掀衣摆跪了下去,拼命挤出两滴眼泪:“求王爷,放过我的婢女叶儿!我知道昨晚是我的错……我以为王爷是喜欢的……”   “……”厉王一瞬只觉得自己的伤口又开始痛了——这个该死的女人!   “打,打到本王满意为止!”   苏染没想到这男人心这么狠,一想到叶儿是因为自己受罚,当即真急了:“我收回刚刚的话还不行吗?”   男人冷笑一声:“晚了!”   说完便站起身来,明显是不想同她废话。   “王爷!”苏染却冲上前去,直接抓住了他的衣摆,不料男人反应竟十分的快直接挡开,情急之下,苏染胡乱一抓,待发觉自己碰到了啥的时候,她脸色一红,某个男人脸色一变,顿时黑得能刮起狂风骤雨了。   “滚!”毫不犹豫挥开她的身子,男人大步往内室走去,脚步甚至有一瞬的紊乱。   而早在内室等候多时的男人看见他憋着气满脸痛苦的进来,笑得几近要倒地了:“啧啧……一天之内受两回伤,还是同一处地方,那女人,可真是殿下您的克行啊!”   “少废话,没事就给本王滚!”男人铁青着脸,坐到榻上后便一言不发。   慕容熙挑了挑眉,邪魅一笑便收拾了自己的药箱走了出去。   书房外面,因为知晓那男人不可能收回成命,苏染只能尽全力去护住叶儿替她受过,慕容熙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个女人抱做一团,那小惨样儿,让人十分心疼。   慕容熙在心里叹了口气,罢,谁叫医者父母心呢,看不过去,就只好帮上一把了。   “行了,都住手吧,王爷心情不好,你们也跟着瞎胡闹。”   行刑的侍卫看见他,顿时停了动作:“慕容大人……可是王爷吩咐过……”   “有什么事,我担了便是。”打断侍卫的话,慕容熙走向那身上已经染血的二人,啧啧,这楼湛,真是狠心!   “这瓶药二位拿去,早晚一次,明日便可消肿。”   苏染已经被折腾得没力气了,怀里的叶儿更是气若游丝。听见声音,她抬起头来,只见得阳光之下立了一容貌俊美男子,白衣蓝衫,上勾的眼角,美得不可方物。   就连拿药的手也指节分明白净修长,看得她只以为又出幻觉了。   在她打量男子的同时,男子也在打量她。很显然,慕容熙是有心看一看能将厉王折腾得如此憋屈的女子是何等模样,不过他却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一双眼睛,清澈得仿佛天上的星星一般明亮,此刻正有些痴迷一般的看着他,仿佛一个囚徒在等待他的救世主。   慕容熙顿时就裂开白牙笑得十分温柔:“拿着吧。”   ☆、007 一天之内关两次,倒八辈子血霉了!   将药瓶放到苏染跟前的地上,男人站起身,身形颀长离去。   苏染呆了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清了男人的背影,见状,她伸手将那药瓶接了过来,只觉得上头还留着男人掌心的余温。   没想到冷血无情的厉王身边还有这样的人物存在,一冷一热,也是奇事。   将药瓶收入怀中,苏染扶起叶儿,这才发觉此刻的她已然昏迷了过去。   “叶儿?”苏染扶起叶儿,这才发觉自己的小身板背个丫头着实吃力。   “你们两个,把她扛起来。”   一直还留在那里的婆子吩咐了两个家丁上前,一人扛了叶儿,一人在前头领路,直至来到了一处院子。   “这就是你暂时的住所了,听着,在王爷没有下一步的命令之前,你只能留在这个院子里,哪儿也不许去,听明白了吗?”   婆子的声音半点没有客气,苏染抬头才发现眼前的院落虽然不大,却很干净,当即乖巧应了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啊,眼下的她和叶儿都有伤在身,需要休养,这个地方偏僻又清静,最适合不过了。   婆子对她此刻乖顺的模样似乎是很满意,没再多计较什么,领着下人便走了。   院落里头有好几间房子,只不过好像都没住人,苏染扶了叶儿进了正屋,将她放到床上之后她仔细去检查她的伤口才发觉她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那些人下手不是一般的重。   烧火、取水、擦洗、上药,等到终于将叶儿的伤口处理好已经是午后了。   此刻的苏染已经饥肠辘辘,再不吃饭不是被伤口疼死而是直接饿死了!   而且不止是她,叶儿也要吃东西。   只可惜院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她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半点吃的,婆子又吩咐过不能出去,可她总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苏染决定等天色一黑,她就出去寻点吃的!   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苏染循着香气找到了厨房,好不容易从里头偷了点吃的出来,外头忽然火光乍现,紧接着大批的侍卫举了火把冲了进来,将她整个人围在中间,长剑直指过来的一瞬,苏染手一抖,怀里的馒头坠了一地。   众人一见,面面相觑,直至有人从前方走了过来,穿过侍卫自动让出的通道来到了苏染跟前。   “你……啊,原来是你!”慕容熙走在最前头,看见苏染的一瞬竟没想起来她是谁,直指看见她的眼睛才恍然大悟。他盯着苏染的脸瞧了又瞧,忽然就摇头叹息了一声,看向身侧黑脸的男人道,“殿下,看来咱们又被耍了,这个‘影子’果然狡猾,我们的人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跟踪部署,就是为了在今日他入府刺杀之时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却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因为慕容熙的话,男人面无表情的脸更加冷峻了几分,森寒的眉目落到苏染身上,十分锐利:“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染隐约觉出自己似乎坏了人家的大事,自知歉疚,忙的指了指地上的馒头,喃喃:“……拿点吃的。”   “要吃的你不会吩咐人?用得着自己亲自跑一趟?”   “啊?”苏染有点懵,“我可以吩咐人吗?”   慕容熙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扶着额头看着苏染:“夫人可是王爷新娶入府的妾室,虽说妾室身份低微,但到底是王爷的女人,在王府还没有女主人的前提下,只要王爷没有休你,你就算是半个女主人   ☆、008 他问,新婚夜,你到底对厉王做了什么?   这一次,苏染是被饿晕的。   等到第二日饥肠辘辘的醒来,她头晕目眩,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难道她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饿死的穿越女?那也太悲催了吧?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啊!   都怪那个变态男人,不就是睡了他么?天天跟自己作对,作对就罢了,还不给饭吃,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天晚上让他一爪子劈死,反正“长痛不如短痛”!   “死厉王、贱厉王、变态!混球!”能骂的话都骂遍了,苏染看着那黑暗潮湿的牢房,只觉得她真要撒手人寰了。   就在苏染眼前再次发黑濒临昏迷的危险时,忽的听得“叮”的一声牢房开门的声音,她精神一震,努力看去,才发现一青衣男子立在牢房门口,桃花眼满含怜惜地落在她脸上,摇头叹气。   “可怜啊……”   苏染却认出了他的模样,顿时抓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了他的衣摆,艰难道:“……给点吃的……呗。”   当可口的饭菜进入胃里,苏染只觉得枯竭的五脏六腑瞬间恢复了活力,她双眼飙泪,看着眼前的男人,含糊不清道:“真想不明白那变态身边怎么会有你这样谪仙般的人,奇了怪了!”   慕容熙坐在一旁的稻草堆上,他倒是不嫌弃这牢房的脏乱,席地而坐的模样居然也帅到爆:“殿下并未有你想的那般不堪,他只是性子有些冷罢了。”   “冷?冷是夸奖他了好吧!”因为食物的补给,整个身体也暖和了起来,苏染舒服得轻吐口浊气,“他是到了变态的地步,人格分裂听说过没?这里……有问题!”   苏染指了指自己脑袋的部位。   慕容熙一怔,随后朗声大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偏头睨着她,桃花眼中满是风情:“还是第一次听人敢这么说殿下,不过我跟随殿下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殿下如此反常,要不然,夫人不妨透露透露,新婚夜,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噗!”一口饭差点喷了慕容熙一身,苏染惊得连连道歉,好在慕容熙似乎并不介意,她这才擦了擦嘴道,“慕容大人想多了,王爷那样的身手,我连他身体都近不了,哪儿还敢对他做什么?”   苏染心虚地端起一旁的水喝,不敢看他,慕容熙闻言,眉宇一挑,分明不信:“当真?那为何王爷的私密之处会被利器划伤?”   “噗!”这回一口水实在没憋住,苏染眼看着慕容熙胸口衣衫上出现的大片水渍,有点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擦擦!”   “不必了。”两次被喷,慕容熙纵有心再问,也不得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站起身来,下意识退离了两步拉开了与苏染的距离,这才心有戚戚然道,“我好像有点知道为何殿下对夫人如此退避三舍了。”   苏染讪讪的笑了笑:“……刚刚是意外!”   慕容熙看了看她,满目了然:“或许,正是如此,才更加与众不同。”   “啊?”   “夫人吃好了吗?若是吃好了,还请随我走一趟?”   慕容熙此刻却忽然起身,往外而去。   ☆、009 厉王生辰宴   “去哪儿?”苏染慌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了出去,竟发现果然没人阻拦,顿时一喜,屁颠跟了过去。   “去了就知道了。”慕容熙却是神秘一笑,并不作答。   等到两人到了一处院子前,苏染这才看见原来是自己之前住的院落,一想到叶儿还有伤在身,她顿时就想要去看一看。   “夫人不必忧心,你那婢女我早已安排人照料,至于现在,夫人只需安心洗个澡换身衣服,随我去见个人即可。”从苏染视线的方向,慕容熙轻易的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替她解惑。   苏染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她偏过头来看向慕容熙,眼前这个男人不止处处帮她,更是心细如发,此刻,她依然是心存感激了!   “没想到慕容大人安排得如此妥当,苏染在这里谢过慕容大人了!”   看她如此郑重其事,慕容熙又是笑了一声:“夫人的‘谢’字我可担当不起,还请夫人尽快梳洗!”   苏染闻言,这才没有多耽搁,住了一晚上的地牢,身上又脏又臭,的确是需要洗洗了。   她本以为屋内没有热水,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不止热水,连换洗的衣物都给她准备好了,等她梳洗完毕换上干净衣服出来,慕容熙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对着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慕容熙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身衣服果然适合夫人。”   苏染低头在自己身上看了看,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粉色的衣裙,抹胸设计,纱裙外罩,很是飘逸少女,再加上她如今的这张脸稚嫩清秀,虽不是绝美,却胜在调皮可爱,即便是不施粉黛也亮眼得很。   “这得多谢慕容大人的好眼光!”苏染眯起眼睛来笑得开怀,并不觉得被人夸奖需要扭捏羞涩。   慕容熙看见她的笑容怔了怔,只因着少女的笑容太过明媚,有点晃人眼,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是爽朗一笑:“夫人请。”   笑意灼灼的男人眸底都是星光,看得苏染心头一震,忍不住赞叹,这男人可真不是一般的帅啊!   毫不客气走在前头,慕容熙也并不以为忤,甚至还和气的同她介绍起王府内的构建来,苏染听的入神,反应过来的时候竟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厉王的书房门口,顿时一怔:“什么鬼?”   “嗯?”慕容熙疑惑回头,忽的就笑开,“这里可没什么鬼,有的只是殿下罢了。”   话音落,他竟推开了书房的门,惊得苏染下意识后退一步,只可惜,她动作还是慢了,因为里头那个男人锐利的视线已经扫了过来,就落在她身上,使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也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了慕容熙身后了。   “见过王爷。”乖乖行了个礼,她偷偷拿眼角余光去偷瞄那个男人,这才发觉他已移开眸子,看向了慕容熙,眸底分明含有警示。   慕容熙当即摊手:“殿下可莫要怪罪,今日怎么说也是你的生辰,不宜发火!再说了,皇上亲自驾临厉王府,就为了替你贺寿,要是皇上钦赐的苏夫人不在,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010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生辰?贺寿?   苏染拿一双大眼睛瞅向厉王,原来这家伙又老一岁了啊?   厉王似有所感一般,又拿那双深得可以装下大海的眸子扫向她,惊得苏染当即别开视线,佯作看看书架看看香炉。   “说不说得过去,自有本王来计较,何须你费心?”黑衣蟒袍的男人即便只是坐在那里依旧有震慑全场的气势,明明温雅的声线却透着寒气穿射而来,“还是你觉得,这个王府该由你做主,什么人都是你想放就放?”   空气中的氛围顷刻间有些凝滞,苏染亦是惊了一下,本以为放自己出来,这慕容熙该是得了厉王许可的,却没想到是他私自做主,上一回,就是他私自做主让人放了她和叶儿,这一回又将她从牢房带出来……苏染顿时就心口有些悬,生怕这慕容熙因为自己的事儿受牵连。   “这话就冤枉了!”   慕容熙似乎并没有惧怕的模样,反倒是一脸无辜:“我这不是为殿下分忧么?再说了,这次可不止皇上会来,苏世郎和赫家的人都会来,王爷即便是做做样子,也该让苏夫人去露露脸,再说了,从前那是因为这厉王府里没有女主人,可现在既然王爷纳了一房妾室,于情于理都该让苏夫人去。”   “这般说来还是本王思虑不周了?”厉王冷哼了一声,随后把视线落在苏染脸上,似乎是这时才看清她的衣着打扮,那一双俊眸内顿时风云起:“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苏染一怔,无措看向慕容熙,后者当即一笑:“殿下难道不觉得苏夫人这么打扮很是调皮可爱?”   厉王的脸色却不由分说的沉了下去——的确是很调皮可爱,可爱得都像他女儿了!   “来人!”   他的命令一下,门口立刻就进来一名黑衣侍卫,后者恭敬的立在那里:“王爷。”   “去将长公主的衣衫取一套干净的过来。”   “殿下,这长公主的衣服是不是太素了?今日可是你的生辰宴!”慕容熙一听,顿时怪叫了起来,厉王扫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素总比花枝招展来得好。”   花枝招展?苏染看向自己身上连朵花儿都没有的粉色衣裙,欲哭无泪,哪门子的花枝招展?   一旁的慕容熙长叹一声,摇头道:“殿下这口味也忒素了些,难怪这么些年了,都留不住个女主人!”   “慕容熙,你是不是觉得你的潇洒日子到头了?要不明日本王就去请皇上立一道圣旨,将小七指给你?”   “别!”慕容熙一听,脸色都变了,“罢罢,殿下的事儿我不管了还不成?”   话音落,慕容熙迅速起步往外走,苏染眼见着他是真要走了,当即急了,她本来就看那厉王不自在,要是留他们俩在这书房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来不及多想,苏染赶紧拉住了他:“慕容大人!”   慕容熙回过头来,顺着她扯着自己衣袖的纤细手指缓缓移到她脸上,忽的就露出一口大白牙笑了:“苏夫人不必忧心,怎么说那也是你同床共枕的夫君!”   话音落,他便从苏染手中抽回衣袖,扬长而去。   ☆、011 本王给你个机会,今晚侍寝   苏染急得就差跺脚了!   “本王就那么可怕,怕到你连与本王独处都不敢了?”不知何时,厉王的声音近在咫尺,苏染一惊,堪堪回头,正对上他冷峻的视线,那一瞬,惊得心都差点蹦跶出来了。   如果说,慕容熙是一只温暖无害的小白兔,那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是龇牙咧嘴的大尾巴狼!   “……王爷说笑了!怎么会?”苏染强迫自己笑着,脚下不着痕迹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那天晚上,本王可是记得夫人强悍得很呢!”厉王勾起唇角冷笑,眸底折射出微光,明明看不出情绪,却逼得人心头发颤。   苏染越发的觉出心虚,再加上他这句话成功勾起了自己的回忆,一想到那晚的情景,男人粗重的呼吸与逼近的身躯与这一刻重叠交错,她顿时不争气的红了耳根:“王……王爷,那晚之事都是意外……是意外!”   “意外?”厉王不冷不热的轻哼了一声,跟着她后退的脚步前进,“一句意外就想将本王打发?苏染,你是不是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唔……”后背贴上墙壁,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可男人的身躯却还在逼近,苏染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欲哭无泪,“真是意外!您老要是实在觉得憋气,大不了再让你睡回去就是了!”   “睡你?”厉王下沉的嘴角忽然就往上勾了一下,不过却是极冷的弧度,“别做梦了!这辈子别想有第二次了!”   他咬牙切齿的语气好像睡她是一件多不堪的事情一样,苏染闻言,蓦然抬头眨了眨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厉王嘴角动了动,没说话,苏染却忽然双手交合拍起掌来,喜极而泣:“那可真是太好了!王爷,其实我那天的本意并不是想睡你,实在是你逼得厉害,我不得不从啊!”   她那副欢欣鼓舞的样子彻底刺痛了厉王的眼,明明被逼的那个人是他!可这个女人却说是他逼她!而且……她那是什么表情?睡他,她很吃亏?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嫁给本王你很吃亏?”   “这个……我可没说!”   “那就是你很乐意了?”   “……”她能说不乐意吗?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那好,本王给你个机会,今晚侍寝。”   “哎!”眼见他抽身欲走,苏染急急拉住他,厉王回过头来,目光自她拉着自己手臂的手指上扫过,吓得苏染赶紧撒手,并堆上讪笑,“您刚刚不是还说我这辈子没有第二次了吗?”   厉王黑幽的眸子一眯:“本王现在改变主意了!”   “哦……那我现在说不乐意还来得及吗?”   “晚了。”厉王的脸色阴暗不明,“而且你可以试试。”   “……”还是不试好了,保命要紧!   恰在这时,侍卫送了衣服进来,乍然看见二人身形相抵的画面,顿时低下了头去,苏染赶紧从他泰山压顶一般的身躯底下钻了出来,接过衣服:“我去换衣服!”   小跑着溜出了书房,她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晚上真要侍寝?一想到那一晚那男人的凶狠,苏染赶紧摇了摇头,不要!一万个不要!再来一次她就不是晕过去,而是直接挂掉了!   丢了啥也不能丢命啊!   ☆、012 再见人渣爹爹   在偏屋换好衣服再回来的时候,厉王也换了一身衣服,正从书房出来。   乍然看见他一身黑色蟒袍,苏染不由得愣了下,不得不说,这男人的气场简直就是先天的,就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所传来的压迫力,就如同军人沙场上征战多年所沉淀的杀伐果决的血腥之气,那气息扑面而来的一瞬,让人心底生寒,从头到脚的觉出胆战心惊之意,难怪叶儿会在只听到他名字就胆战不已,试问这样的人,又如何会不怕?   即便是放到现代,那也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人物!   可偏生就是这样一个大人物,居然被她给睡了!不知为何,苏染心头忽然就升起一丝后怕,如果她当时赌输了,现在的她是不是早就被丢进乱葬岗,被野兽叼食到只剩一堆枯骨了?   又或者说,如果她不是皇帝赐给厉王的小妾,那么,现在的她也绝无活命的机会是不是?   脑海中虽然并没有有关于厉王的太多信息,可从这几日的接触乃至脑海里一些残存的身体前主人的记忆,苏染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未必就真的惧怕当今圣上,也就是说即便她是皇上赐来的人也未必就一定能活命,偏生这两种因由叠加到了一起,她才有了活下来的机会,更明细一点去说就是这两种原因缺一不可,失了哪一种,她都有可能在新婚夜命丧当场!   好惊险的决定,好惊险的过程!   苏染深吸口气安静了下来,看来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得走得小心谨慎了!   “王爷!”眯起眼睛笑得无畏迎上前去,苏染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单纯无害,“一会儿宴上,妾身需要做什么?”   厉王扫了她一眼,在她明媚的笑脸上略作停顿便收回目光,“谨言慎行,若是惹了祸,拿你是问。”   “哦……那我是全程都得跟着王爷你吗?”   厉王回给她一个“废话”的眼神,脚步不停。   苏染顿时收了心思,快步跟了上去:“王爷,等等我!”   到了府门外才发觉外头热闹非凡,不止有看热闹的百姓,还有不少军队。   而此刻被军队开出的通道尽头,果见着豪华车架行来,浩荡的车队阵仗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果不其然,车队驶近的一瞬,从车上下来的人,一个个官袍加身,赫然是文武百官齐聚,而最前头的马车内徐徐走出一位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那男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生得很是晶莹剔透,玉面小生的模样若非那身龙袍还真看不出是个皇帝。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遭的百姓乃至王府的家丁侍卫全都跪了下去,苏染也赶紧在厉王身后跟着跪下,而他们不过才跪,前头的皇帝便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来托起厉王的身子:“十三叔多礼了,今日是你的生辰,朕亲自到来只为给十三叔贺寿,这些虚礼就免了!”   而在厉王起身的一瞬,皇帝身后那些文武百官又躬身请礼了下去。   厉王淡淡摆了手,当即携了皇帝入内:“臣何德何能让皇上亲自来贺寿!皇上快请!”   “十三叔多年来为国操劳,不辞辛苦,朕来给十三叔贺寿是应该的!”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入了府进到了宴会场,苏染正要跟着一道进去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出于本能,她回头看去,正见了一四五十岁的官员目光如炬扫向自己,那视线分明别有深意。   苏染一怔,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一个人的容貌来,没错!那就是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碎片中的男人——她的父亲,苏世郎!   ☆、013 主持宴会,被羞辱   见状,苏染赶紧学了府中人行礼的模样给苏世郎行了个礼:“父亲。”   果然,苏世郎在听到这声“父亲”之后,眸底的质疑就落了下去,刚刚还觉得这女儿嫁人后似有些不一样,现在看来还是那个软柿子苏染,好拿捏,顿时收起视线警示了一句:“好好服侍厉王。”   “是。”苏染恭敬应了一句,待他走过却是心头冷笑。   她虽然没什么记忆,可却没有忘记身体的前主人是如何死的,一个被吓死的庶女,懦弱胆小,只怕昔日在这个父亲面前人家让往东绝不敢往西的脾性吧?否则又怎会到了吓死的情况下还是嫁到了厉王府?   说明比起厉王,她更怕这个冷血无情的亲爹爹!   也就是说,将真正的苏染逼死的人正是这位爹爹!   可怜的苏染,也不知道当时被吓死之时是何等的无助绝望,不过她既然接替了苏染的身子,那必定会活出属于她的人生,苏世郎想摆布她?没门!反正她已经脱离了苏府,从今往后就再不是苏家的人了!   许是后头的动静惊扰到了前面的人,皇帝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顿时想起来什么,朗声一笑:“苏夫人也在?朕倒是忘了十三叔是新婚,说起来,这苏世郎的女儿可真是各个貌美倾城,这门亲事十三叔可还满意?”   厉王脸不红心不跳的回道:“皇上所赐,自然是最好的,臣当然满意。”   满意个鬼,若非赐婚的人是皇帝,他巴不得立马把她休了!   苏染在心头腹诽着,那一头,皇帝已经大步入了宴会场。   待大家都在各自的位置坐好,苏染才发现今次参加宴会的可不止只有百官,还有不少官员的家属,夫人小姐什么的。   “女眷那边由你去主持,记得,谨言慎行。”   身侧,男人的声音与皇帝说话时的温凉不同,分明低了好几个度。   苏染瞅他一眼:“王爷就不怕我搞砸了?”   厉王深幽的视线往她脸上一扫:“你试试。”   最后,苏染不得不起身入了后堂,而那里的宴会上,诸位夫人小姐什么的都已经坐好了。   作为主持,苏染临行前跟管家要了个丫鬟过来,听闻那丫鬟是府中最机灵的,往日里有什么宴会女眷都是她控制全场氛围,这一回找了她在身边,也是管家想得周到。   “诸位夫人小姐不必拘礼,既然是宴会,大家随意便可!”   满堂的夫人小姐们自然是各个打扮得贵气逼人、高贵典雅,只可惜苏染对这些人一个都不认识,刚刚在来的路上她就听得流碧的提醒,说是苏家的当家主母和小姐也来了,苏染举目瞧去,哪里识得谁是尚书夫人谁是苏家小姐!   “不亏是苏家出来的女儿,苏姨娘这举止得体大方,也亏得苏太太教得好。”   “是啊,是啊,刚入厉王府就得如此荣宠,也只有苏家的女儿才有这个福气!”   刚坐下,这些七嘴八舌的恭维声就开始了,苏染佯作笑得温婉,刻意不去回应,谁知道这些个夫人的恭维声落,立刻就有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插入。   ——这样就叫得体大方?不过就是个姨娘罢了,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   ☆、014 她可不是从前的软柿子了   苏染循声看去,正见了左手下方第二的桌子上有少女满脸不屑的吐了这么一句。   那少女一身粉色衣裙,倒是粉嫩得很,年纪和她一般上下,生得很晶莹剔透,十足的花季少女模样。   她这一开口,之前那些个说话的夫人们都有些尴尬,堂内瞬息之间就有些安静,偏生那少女前头的妇人居然也不言语,就在那里喝着茶,闲适自在的模样分明对少女的话语不以为忤。   苏染凝了凝眸,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身份,身上顶的都是厉王的标签,可那少女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羞辱她,而且连自己的长辈也不反驳,说明那一座的人要么同她有仇,要么,就是身份尤为特殊的人了。   可身份特殊的人又怎会坐在那个位置?   刚刚来的时候就听得流碧交代席位的安排,如果她之前没有听错,那一座的人正是苏府的女眷,也就是说,是她的嫡母和姐妹了!   也对,若非府中有过节,那小丫头片子怎敢如此无礼?而且,嫡母还不加斥责!   底下分明有不少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苏染勾唇笑起,忽的就举起酒对着那少女,满脸殷切欢喜:“姐姐来了?染儿失礼了,原本王爷答应染儿会邀请姐姐前来,染儿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这杯酒染儿敬姐姐,谢姐姐赏光来参加王爷的生辰宴,一会儿宴后姐姐可得留下来,你我姐妹好好聚聚!”   言下之意,厉王的生辰宴也不是谁都能来的,而且若非我的关系,你想都别想来!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各个都是心思剔透的,又有谁会不懂,果然呢,那少女还未说话,嫡母就抬起眼直视了过来,不得不说,那嫡母的眼神可真是冷啊,竟让人下意识新生畏惧。   穿越过来的这几天,苏染对这种条件反射已经习以为常,很显然,那是身体主人残存的意识,所以,从前在尚书府时,苏染应该极怕这位嫡母了!   “几日不见,染儿倒是变了不少,让人刮目相看,想来是这厉王府的风水好,养人,也养胆。”赫氏的声音里分明透着不易察觉的威迫力,苏染听得此言,顿时就笑了。   谁不知道那“养胆”二字说的是她刚刚那一番话了,昔日的苏染胆小懦弱,别说是怼人了,就连回话都不敢,所以说,苏染这针锋相对的话,自然是让那赫氏生气了。   不过,昔日的苏染早就死了,现在的她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母亲的话极对,厉王府的确养人,作为厉王的枕边人,即便是妾室,那也是厉王的人,所以做人处事就更不能随意,毕竟不能辱没了厉王殿下的身份!诸位夫人,你们说是不是?”   她的话音落,分明察觉到赫氏的脸色冷了下去,而在场的夫人们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毕竟一个是厉王一个是太后皇帝,都不敢得罪,因此一个个都在打哈哈,圆场。   “四妹说得是啊,只可惜啊,四妹你只是一个姨娘,当初皇上的本意是想让二姐过来做王妃的,孰料二姐的一场病耽搁了婚事。”   苏家有四姐妹,她排行第四,而那少女称呼二姐,也就是说她是三姑娘苏彤了!   这句话倒是狠,羞辱她一个庶女只有当姨娘的命。   ☆、015 他说,你这样是在勾引本王?   苏染听了也不生气:“三姐说得极是,也亏得我身子骨好有这个福气成为王爷的人,说起来,还得感谢姐姐没有与我争抢,不然此刻坐在这里的,只怕还的是姐姐!”   “你……”苏彤气得脸都红了,当初这门婚事的确是可以落到她头上的,虽说能成为厉王妃是所有人梦寐以求,可是也不看看厉王是什么人,接连娶了那么多房妾室也没一个人活过第二日,幸福与性命相比,自然是性命重要,却没想到到了她苏染这里成了意外!   而此刻,瞧着那小贱人话里的得瑟,苏彤就更气了,就在她几欲站起身来出气,却被前头的赫氏呵斥住了:“彤儿,我们是来参加王爷的生辰宴的,不得无礼!”   几日不见,那小贱人竟像是变了个人,赫氏的眸底有诧异掠过,看来,今日不将那小贱人的母亲高氏带来真是失误!   有了开场这么一段互掐,接下来的宴会氛围就格外的微妙,诸位夫人们用膳完后听着小曲,聊着天,总算是把这一天给过完了。   临近散宴,那苏彤可以跑过来瞪了她一眼,警告道:“小贱人,走着瞧!”   苏染低垂着眉目笑得温婉:“贱人骂谁呢?”   “贱人骂你!”   苏彤气呼呼的,完全没有在意她这句话的意思,等到她说完之后听到四周的哄笑声才明白什么来,而苏染,此刻正笑意盈盈看着她:“是啊,可不就是贱人在骂我。”   四周的笑声就更盛了。   苏彤气得脸色青一道白一道,若非被赫氏拉着,她只怕得直接上前挑衅。   “苏染,别以为成了厉王的女人你就高高在上了,别忘了你是谁的女儿,逞一时之快的时候不妨想想你娘。”赫氏临走前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冷冷扫她一眼之后这才离去。   而苏染立在原地,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当日她醒来之时记起的那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那个妇人,声泪俱下的求着自己的人渣父亲不要将她送给厉王做妾,所以,她的母亲现在过的只怕还是水深火热的日子吧?   不行,她得回去问问叶儿,无论如何,既然她现在接替了真正苏染的身子,那这份孝道,她也得为她尽到,不然,就对不起苏染让出的身子了!   *   回到房间,苏染打算换身衣服便去见叶儿,没办法,宴会上喝了酒,她这会儿满身酒气的,不适合对着一个病人。   可就在她换衣服的时候,房门口却传来的脚步声,苏染一惊,正要出声阻止,那人居然直接推门进来了。   该死!流碧是干嘛的,来了人也不知道通知!   可乍然看清来人,苏染就明白为什么没人通禀的,因为来人正是那变态现在再加厚颜无耻的厉王楼湛!   厉王似乎是不料她竟在换衣服,一个视线之后脚步微顿,但也只是一瞬,他便毫不犹豫走了过来。   苏染其实是想骂人的,但是一想到骂人有可能被关,她就赶紧闭了嘴,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把衣服穿上。   可越急就越做不好,尤其这古代的衣服忒难穿了!   “你这样,是在勾、引本王?”男人的气息逼近,声音近在咫尺。   勾、引?勾你个大头鬼!   苏染气得咬牙切齿:“王爷误会了,妾身换衣服在前,王爷进门在后,要说勾、引,倒不如说是被非、礼。”   ☆、016 那天晚上能做,今日自然也能   “非礼?”厉王不怒反笑,一双凤眸带着几分玩味,“你本就是本王的女人,谈何非礼?”   他伸出手来握上她的腰肢,稍稍用力,便将苏染带入了怀。   乍然触及他的体温,苏染惊了一下,下意识想躲,却被他扣住动弹不得,男人的气息染了浓郁的酒香:“新婚当晚,你可是狂妄得很?怎么?现在那股子彪悍劲没了?”   他话语里的邪肆与平日大不相同,苏染想着,他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因为喝醉了,所以看见了女人,尤其是衣衫不整的女人,荷尔蒙喷发?   将手里的衣服全都护在身前,苏染努力放缓语气:“我是怕王爷的伤口裂开,妾身可全是为王爷着想!”   当日她的剪子险些真阉了他,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考虑,当时是很想一剪子下去的,也正因为此,厉王当晚才会那般动怒,丝毫不顾及她初次而有半点爱怜。   不过当苏染听到下人们议论说那天早上,他是被下人搀扶着出的新房,心里就平衡了。   反正相互伤害吗,谁怕谁!   “就算是伤势未好,那天晚上能做,今日自然也能做!”话音落,他忽的就低下头来,欲亲吻她的唇。   苏染几乎是下意识后退,奈何他的力道太紧,根本动弹不得,眼看着他的唇就要落下,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腿便踢了上去。   武学世家的人,防色狼的本事几乎是本能!就算她现在身子骨不好,但那些招式可没忘,但厉王是何人,身经百战,即便是开始未注意,身体也是异常敏捷,几乎是在同时便退离了身子。   苏染一击落空也不恼,反正她的本意也不是真的伤他。   趁了这个机会急速后退将外袍随意裹好,苏染这才抬眸看向那个面色不善的男人,恭敬道:“王爷不为自己的身子考虑,妾身却不得不为王爷考虑,不然,落下病根子就不好了!”   她虽是这般说,并且露出一脸诚切的姿态,但是楼湛还是看清了她眸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心计?   “和本王比身手?”楼湛却是眉目发冷,新婚夜的憋屈又涌上心口,堵得慌。他忽然就在苏染的目光之下抽离了身上的腰带,眼看着目露震惊,当即就笑了,面色阴晴不定,“好啊,那本王就陪你玩一玩,看看这一回谁胜谁负!”   “哎,王爷!”苏染慌了,当即后退一步,“我没那个意思,我是真为你着想,更何况今日是你的生辰,大好日子,王爷可千万别动怒啊!”   “哦,夫人的话倒是提醒了本王,正好,本王今日收了不少生辰礼,却独独缺了夫人一份,现在看来,是时候讨要了!”   言下之意,睡她就当是生辰礼了?   可新婚当晚的经历着实太记忆尤甚,苏染光是想想就一阵后怕,当即想跑:“别……生辰礼妾身早已准备好了,妾身这就去取来!”   言罢,她就想要侧身从他身侧溜过,只可惜房间太小了,而他高大的身形就堵在那里,所以再此被他擒住衣衫丢进床里的一颗,苏染心想着,完了完了,厉王动怒了!   ☆、017 遇刺客,遭挟持   洞房夜的场景又在脑海里浮现,忍不住的,苏染就觉得心有点寒,怕的不是被睡,而是这个男人床上太狠了,就算是互相伤害,她也担不起啊!   “王爷,不好了!府里进刺——”就在苏染以为逃不过这一劫的时候,忽的有人破门而入,却也几乎在同时声音戛然而止。   “滚——”一件外袍劈头盖脸将她罩住,男人的声音染了薄怒,凛冽冰寒。   苏染没听到说话声,只听得一道脚步声比什么都快,紧接着,似隔了房门,那人的声音这才再次传了过来,却已经沾染了颤意:“王爷,府中进了刺客,慕容大人遇袭受伤,承大人正领了十二卫在府中搜拿,但是暂时未发现刺客身影,承大人怕王爷有事,特地命属下前来通禀!”   苏染在床里头扒拉开外袍偷瞅了外头一眼,便见楼湛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内重新恢复平静,她也松了口气。   匆忙将衣服穿好,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没了楼湛的身影了,苏染想起什么来,这才赶紧往叶儿的住房跑去。   府中进了刺客,叶儿可不能出事!   “啪”。   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脸上。   苏染出门的脚步一顿,忍不住伸手朝脸上摸去,却摸到了一手的血,正在这时,她看见脚下的地面上也滴了好几滴,瞬间染红了地板。   有人!   几乎是在一瞬,苏染便肯定了这个认知,她抬步就像往外跑,可房梁上的人却比她快一步,捂住她嘴巴将她往房内拖的同时,眼前的房门也再度合上,她听到男人的声音虚弱之中带着杀气:“敢喊,我立刻杀了你!”   一瞬之间,苏染心头百转千回,她几乎是在顷刻就猜出了那个男人的身份,只是该死的,府里进个刺客都能被她遇上,她这是穿的什么越,也太背了!   举起双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肯定不会叫,那刺客却分明不信她,只是松开对她的钳制,改为用长剑抵住她的脖子:“休要耍花样,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苏染忙的点头,偷偷垂眸一看,只见得那剑锋利无比,剑身还沾了血。她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兄台别急,有什么能帮你的我肯定帮你,只要你不杀我!”   黑衣刺客的眸底掠过一抹诧异,而此刻正听到外头院中有脚步声,他顿时将剑更紧的逼近几分,同时压低嗓音道:“出口在哪里?”   出……口?   她才进来几天,对王府也不熟啊!   “兄台,我是新入府的,对王府真不熟,要不然这样,你换个我能做到的事儿!”苏染几乎是欲哭无泪了,要是真这么被抹脖子死了,她岂不是白穿越了?   她还年轻,不想死啊!   “废话少说!”那人的剑又近了一步,苏染只觉得自己脖子上一阵剧痛,随后,就被那人拖了起来,往房间里退。   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显然是被割出血了,但是同时,苏染也感觉到在那人起身之后后背的凉意,而且是大块的,也就是说,那人受伤不轻!   ☆、018 被小女人算计了!   意识到这一点,苏染心头的紧张忽然就松懈了下去,如果对方是一个强健的汉子,她或许会担心自己的小命,但是眼下,这个人受这么重的伤,刚才自己在房间里那么久他也没攻击自己,反倒是被自己发觉之后才挟持了她,也就是说,他是迫不得已的,他,走投无路了!   唇角悄无声息的勾起,苏染伸出手来往怀中摸去。   “干什么?再动,我杀了你!”男人的声音透着戾气,但是他太虚弱了,以至于那句话没有半点震慑力。   但苏染还是抖了抖身子,下一秒轻颤颤地将手里的药瓶递了上去:“我看你受伤了,想给你拿药。”   男人怀疑的看了她一眼,将药瓶接过放到鼻尖嗅了嗅,发觉的确是创伤药之后,眉宇间的警惕这才松懈了几分。   “我是要杀你的人,你还给我拿药?”男人的声音已经缓和了许多,横在她脖子上的剑也松了松。   苏染眼见有效,顿时就再接再厉。她努力挤出满脸的乖巧来道:“可是你还没杀我,我想,你没那么坏!”   “呵……”男人嗤笑了一声,声音里似乎染了几分嘲弄,“你才多大,懂什么好与坏?”   苏染想了想,摇了摇头:“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你还没有杀我,所以,你没那么坏!”   男人本想说,我只不过伤重没力气而已,但目光触及苏染发抖的身子,不由得眸底暗了暗。   所以,小丫头片子虽是这般说,其实却早已害怕到了极致?   “我给你上药吧?你伤得那么深,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口,血流过多等不到他们来抓你,你就已经昏厥了!”少女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   刺客着实觉得如此吓唬一个小姑娘不男人,终于,他将苏染脖子上的剑移开,警告道:“别耍花样!”   显然是同意了的。   苏染点了点头,立刻转过身来,这才发觉刺客身形高大,脸上蒙着黑巾,不过从面巾里头透出的一双眼睛很好看,闪闪亮亮的跟天上的星辰一样。   见男人的眸底带了戒备,紧紧盯着她,苏染复又低头看向他的伤口。   伤在左腹,很深的剑伤。   从里衣上撕下一块碎布,苏染目不斜视接过那瓶创伤药直接洒在他伤口上,男人闷哼了一声,僵直的身子险些昏厥,苏染只顿了一瞬,便将布巾颤了上去,当手指穿过男人腰肢,许是两人贴得太近,那一瞬间的气息居然有些微妙,等苏染给他包扎好伤口,男人的眸子已经变了,带了几缕温和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你们几个过来这边!仔细搜!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门外忽然传来的侍卫声打断了苏染的话,苏染眉色一急,看向男子,假装没有看见他重新握剑的手急迫道:“他们要来了,快,你随我来!”   男子半信半疑,直到被苏染搀扶起来往里走。   外头的脚步声更近了,似乎是到了房间门口,男人的身子绷得笔直,快速跟了苏染的步子移动,而在经过书桌前的时候,苏染随手操起了砚台在手,一边嘴里小声喊着快,一边用力朝男人的后颈砸了下去。   “噗通”一声,男人躺倒在地,眸中写满不可置信看着苏染,嘴唇动了动,但到底是说不出话,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在他昏迷的一瞬,苏染清晰的看见他眸底的恨意。   伸出手来踹了踹他,眼见男人一动不动,苏染伸出手来双手环臂坏笑:“小样儿,敢挟持你姐姐,也不看看姐是从哪里来的!两世为人会栽在你手里?”   说这话的同时,她手指一用力,就将男人脸上的布巾摘了下来。   好清俊的一张脸,男人大约只有二十来岁,很年轻,面容隽永如画,比起厉王的锋利阳刚,眼前这个男人就像是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好看得不像凡人!   “苏夫人,你在里面吗?”门外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苏染眉目一转,赶紧将男人的面巾复原,这才快步往门口走去。   “快……刺客在里面,他要杀我!”打开门的一瞬,苏染就往外冲,叫得特别惊慌无辜。   门外的承九听得此言,快速一跃入内。   身子撞到了一堵肉墙,苏染抬头看见一张冰封的男人脸,脸上的惊慌有那么一瞬僵了一下,但很快,她还是继续装无辜:“王爷,那个人他……他要杀我!”   说着,她还刻意将自己的血脖子露出来给他看。   楼湛的视线往她脖子上一扫,眸底深了深,看向一旁的婢女道:“扶夫人下去上药。”   流碧上前扶了苏染离开,苏染刻意还把身体抖成筛子,捂着眼睛偏头去看的时候,正巧看见承九从房间里走出,脸上似乎还写着不可置信,不知道他对楼湛说了什么,说话的时候还朝苏染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染心下一跳,赶紧收回视线,快速跟了流碧离开。   笑话,要是让厉王知道是她使的心思把那刺客打晕,她往后绝没有好日子过!   她得隐藏实力,方便日后从王府脱身!   *   当地牢里满身铁链捆锁的男人睁开眼来,第一个想法就是,若有一日再让他遇见那个女人,定要将她碎尸万段以泄今日之辱!   ☆、019 杀鸡儆猴   叶儿听闻她受了伤急匆匆的赶来了,眼见苏染的伤并不严重,这才松了口气:“小姐自入这厉王府还真是多灾多难,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多大点事,倒是你啊,你的伤势怎么样了?”虽说的确受了几次伤,却都是小伤,比起叶儿那一身血淋淋,自己这根本不算什么。   叶儿闻言,有些虚弱的笑了笑:“慕容大人的药很好用,眼下奴婢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   “嗯。”苏染拍了拍她的肩,“那你好好歇着,我这里有流碧照顾就好。”   一旁给她包扎的流碧闻言,对着叶儿笑了笑:“放心吧,你只管养着,服侍夫人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叶儿这才放了心,与苏染聊了片刻家常之后,到底是身子虚支撑不住就回去了。   而叶儿前脚刚走,后脚房间里就进了个人。   那人明明没有说话,只是立在那里,可苏染无端的就觉得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冷啊!   快速将外袍穿好,一旁的流碧会意的将她换下来的衣服取走准备告退。   楼湛的视线在那血衣上扫过一眼,这才看向苏染,而后者悄悄稳了稳心神,这才抬目迎向他:“王爷来了啊?事情结束了吗?”   楼湛漆黑的眸底掠过一抹讽刺,随后在一旁的榻上一坐,随意靠着,双目闲适看向她:“结没结束,你不知道?”   苏染喉头一哽,当即堆上笑意满脸无辜:“我刚刚回来后就一直没出去,所以真不知道结没结束。”   对她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楼湛显然不想理。他伸出手来接过流碧端来的茶啜了一口,勾起唇来,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承九说,那刺客之所以能悄无声息混入府内,是因为府中有奸细,本王也觉有理,所以正打算排查一下将这个奸细找出来,乱棍打死。”   无端的,苏染拢在袖中的手指抖了抖。那人什么意思?说她是奸细?   “好啊!敢在王爷面前行刺,就该死!王爷,你赶紧查吧,要是不早日查出来,我也会睡不踏实!”   “是么?”楼湛终于偏过头来,“夫人也会睡不着觉吗?”   这话明着是回复她,可听着怎么好像意有所指呢!   苏染心下汗颜,赶紧堆上满脸笑意迎了上去:“那是自然,一想到这个危险没排除,王爷的人身安全无法保证,妾身就夜不能寐啊!”   “这么乖?”楼湛挑起凤目,深幽的眸子在她假笑的脸上扫了一圈儿,忽然就道,“那正好,不如夫人现在就随本王去排查刺客吧。”   “啊?”苏染只来得及发一个音节,就看到那人站起身来,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不愿意?”   苏染只觉得自己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心里哀嚎一声,这才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   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可整个王府依然处于警戒状态,苏染跟着楼湛来到前院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黑压压一片人,看模样应该都是府中的下人,而承九正在那里训话。   看见楼湛来了,承九立刻走上前来:“王爷,还没有人肯交代。”   楼湛凛然的视线扫了一眼人群:“那就挨个查,什么时候清白了,什么时候走。”   于是,苏染就这样被逼着陪着那个男人在前院站到了后半夜,直至,那个嫌疑人终于被抓了出来。   只可惜,人家在被擒出的一瞬,已经服毒自尽了,于是线索就这么断了。   “打,打到看不出人形为止。”   却没想到对着那人的尸首,楼湛居然让人行杖刑。   看见场内的人一个个都脸色发白,而那个奸细则直接被打得血肉模糊,不止如此,那奸细平日里亲近的人也被一个个抓了出来盘查,那几个人已经快吓疯了,说话都不利索。   苏染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不巧这时楼湛忽然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她,许是觉得她脸色不好,他居然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你看,这就是背叛本王的下场,夫人日后陪在本王身边,当谨记。”   苏染抬起头来看他,只见得男人眸底一片深沉,唇角虽然含着笑,那笑容却犹如杀人的利刃,激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冰封了。   杀鸡儆猴,他在做给她看!   不论她是不是奸细,她都是皇帝和苏尚书送过来的人,而苏染从叶儿口中也了解到,当今皇上对厉王虽然恭敬有加,但暗地里却早就想将他除之而后快,朝野中的皇上一党甚至暗地里流传了一句言论——不除厉王,如何执掌天下!   所以,他今日所为表面上是找今次入府的刺客,其实是故意警告她,嫁入王府了,就得老实,否者那些人就是她的下场!   很满意苏染的反应,男人勾住她的腰肢往回走:“夜深了,本王送夫人回去安歇。”   一整晚,苏染都没怎么睡着,眼睛一闭上,脑海中闪过的都是那几个人被砸得血肉模糊的画面,好不容易在天快亮时睡着了,却又被人吵醒了。   “流碧,什么事?”   没睡够,脑袋昏沉沉的。   流碧却是一脸焦急:“夫人快起来,宫里来圣旨了,指明要夫人接旨,所以夫人赶紧吧!”   不得不起身,等她收拾完自己来到前厅,便见着一名公公堆着笑意对她道:“苏氏接旨。”   流碧赶紧扶着她跪了下去。   圣旨念了一大堆,苏染听不大懂,但是主要的内容却是听到了,她由妾室的位置升为侧王妃,也就是说,日后的她在王府内是仅次于王妃的存在了。   苏染还有些懵,那公公已经笑着上前道:“侧王妃接旨吧。”   直到送走了宫人,苏染才想起什么问流碧:“王爷不在府内吗?”   流碧摇了摇头:“听说今天一早,王爷就被宣进宫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染心中默默,看来皇帝这是真拿她当靶子使了,难怪厉王会对她警告。   这么重的嘉奖到了厉王跟前,只怕会成了罪吧?只可惜,她就这样被人当做了棋子,深陷漩涡之中啊!   看来厉王府不是久留之地啊!   ☆、020 女追男,隔层纱   看来,她得从现在起开始详细计划了!   升职的消息果然当天就传到了厉王那里,不过幸运的是那一头居然没反应,而且一连几天,他都没有来找过自己,苏染稍微打听了一下才听说最近京城不太太平,而厉王身为皇帝辅臣,自然是去平乱去了。   这日苏染陪着叶儿在院中小坐,如今叶儿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小心行走不成问题。她们正聊到苏府的时候,忽然就听得院门口有丫鬟匆匆跑过的声音,一个个嘴里头还喊着快点、快点!   “出什么事儿了?”苏染只觉得奇怪。   流碧反应过来赶紧去打听了一下,这才轻笑着禀报道:“是七公主来了府上,如今正在雪园闹着要把慕容大人的贴身婢女换掉,慕容大人不肯,她就在那儿哭闹发脾气,这不,已经砸了好些东西了,管家怕碎片伤着公主,赶紧加派了人手过去收拾。”   “七公主何许人也?”虽听叶儿介绍了这个世界的情况,但是有些人还是不知道的。   “七公主是圣祖的小女儿,虽为皇上的小姑姑,却比皇上整整小了三岁,也正因为此,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与一身,性子不免刁蛮了些,只是也不知道是三年前出了什么事,又一次王爷带慕容大人入宫之后,从此七公主就一根筋跟在慕容大人屁股后头了,要不是这回王爷与夫人成亲,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宫里去住的!”   听完流碧的解释,苏染一双清澈的眼珠子转了转:“也就是说,七公主爱慕慕容大人?”   流碧难得的耸了耸肩:“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只不过慕容大人似乎对七公主冷淡得很,每回七公主来府上他都会避开,这一回大概是因为受了伤,避无可避了吧。”   流碧不说,她倒是忘了慕容熙受伤这件事,不论怎么说,慕容熙也是帮助过她的人,她得去看看!顺便,瞧瞧热闹!   主意打定,苏染站起身来:“走,咱们也去瞧瞧,既然公主来了府上,说什么我这个侧王妃也该出面去迎接一下!”   “这……”流碧一怔,似乎是有些为难。   “怎么了?”   “夫人,不瞒你说,这七公主脾气不太好,平日里也就王爷受得住她,今日王爷不在府里,她要是对你做什么,只怕……”   “没事儿,她要是发脾气我让着她就是,走吧。”   话到了这份儿上,流碧也不好再劝,只好陪了苏染一起过去。   第一次到慕容熙的住所,不得不说他所住的雪园就像是王府中的一处世外桃源,僻静不说,那一大片的药草丛不知道的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我不管,你受了伤我就要留下来!就算王兄回来,他也绝对会允许我住下来的!”   远远的,就听见了正屋内传来的女声,而屋子外头站了大片的婢女家丁,似乎正在等待吩咐,管家林伯也在其中。   看见苏染来了,管家急忙迎了上来,有些惊讶道:“侧王妃,你怎么来了?”   苏染正欲作答,那一头,男人拎了鹅黄衣裙的少女衣领从门口丢出,毫不留情:“再不让我清静,我明天就搬离这厉王府,看你王兄怪不怪你!”   少女一怔,顿时瘪了嘴巴不敢说话,而慕容熙见状立刻就闪身入了屋内“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哇!”的一声,却不料,少女眼见了这一幕,竟直接蹲在地上扯开嗓门哭了起来,半点不注意自己的公主形象。   管家一听见那声音顿时眉宇一拧,一脸生无可恋:“侧王妃,你看这边也乱糟糟的,要不你先回去,老奴去劝劝七公主。”   “林伯等等!”苏染唤住了他,朝那边大哭的少女看了一眼,道,“不如我过去看看,一则我与公主年纪相仿,二则,我是侧王妃,与慕容大人没什么关系公主也不会有敌意。”   流碧之前说公主闹起来是要给慕容熙换婢女,也就是说,她不允许旁的女子接近慕容熙,但是她就不一样了,她虽为女子,却是厉王的女人,与慕容熙绝不可能有男女关系的可能性,也就构不成对公主的威胁,所以她去劝劝,或许可行!   管家恍然大悟的看向苏染,顿时笑吟吟的,“没想到侧王妃竟想的如此周到,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侧王妃了!”   “不麻烦。”苏染唇角一勾,看了一旁的流碧一眼,示意她留在原地,随后便朝那七公主走了过去。   将袖中的帕子取出,递给那背对着自己大哭的少女,苏染开口道:“擦擦吧。”   七公主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瞟了她手里的手帕一眼,哭着道:“你们一个个都甭想劝本公主,反正本公主今天就是不走了,除非慕容哥哥答应让我留下来!”   话音落,她居然也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赖在那里不起来了。   “我没有要劝公主的意思。”苏染却是轻笑了一声。   许是因为她的话与众不同,哭泣中的七公主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眼见她挽的是妇人发髻,顿时一愣,奇怪的在她脸上和衣服上扫了一圈儿才哑着道:“你是谁?”   苏染注意到七公主长了一双大眼睛,瓜子脸,皮肤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此刻虽然眼睛红肿,但依旧遮不住她那美人胚子的脸,反而因为哭泣越发我见犹怜。   学了她的样子在门槛上坐下,苏染偏头看向天边已经褪去光热的夕阳道:“我姓苏,是厉王新娶的侧王妃。”   “原来是你。”七公主吸了吸鼻子,却是冷哼一声,声音带着轻嘲,“既然不是劝我,你跑来干什么?”   “我想与公主聊聊天啊。”   “才不要和陌生人聊天!”七公主努了努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看向她,“既然你是王兄的侧王妃,那你帮我让慕容哥哥开门!”   说的居然不是问句,而是命令。   苏染扫了紧闭的大门一眼,轻笑道:“公主,欲速则不达,没有听说过吗?”   “……什么意思?”七公主抬起粉嫩的脸,满眼困惑。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可公主明明都追求了慕容大人那么久,慕容大人不仅没喜欢上公主,还处处避着公主,甚至宁愿去酥红楼那种地方也不愿与公主做下来聊会儿天,这是为什么?”   七公主一听,一双大眼睛睁得老大,片刻后,她看了看身后紧闭的门又看了看苏染,忽的满脸谨慎的凑近了她,小声道:“你有办法帮我?”   苏染看着她眸底掩饰不住的希翼之光,眨了眨眼睛,笑:“当然。”   ☆、021 七公主的心思   与七公主聊了一下午的天,那七公主原来并没有传闻中那么难伺候,与她相熟之后苏染反而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她单纯善良不做作,虽说性子是刁蛮了些,不过心肠却不坏。   “所以。王嫂的意思是,我从今往后不能这么缠着他?”七公主已经从心里认同苏染嫂子的身份了,尽管她解释了很多遍自己只是侧王妃,并没有资格被她称作嫂子。   “不错,其实看一个男人对自己有没有意思,很简单,就是在你受伤有危险的时候他关不关心你,如果他关心你,那你就有戏,反之,那就真的不必在他身上费心思了!”   “不行!慕容哥哥是属于我的,只要我不放手,他就一天不能娶别的女人!”   “那简单啊!”苏染眨了眨眼睛,“咱们试一试啊!”   七公主纯净的眼睛里闪过短暂的困惑,随后她看了看苏染,有些乖乖的:“所以……王嫂也这么试过王兄吗?”   苏染一口水差点呛住,闻言连忙摆了摆手:“我跟你王兄的事儿不一样……公主,这不是在谈你的事儿吗?”   “好吧!”七公主收回八卦的心思,不过再看苏染的时候却满脸坏笑,“王嫂说的意思我已经懂了,而且,我也想到了方法!”   “当真?”苏染没想到她一点就通,立刻凑近过去,“与我说说?”   当七公主详细将她的办法与苏染说了,苏染听完,不得不对这个公主的智商表示赞叹,忍不住道:“公主果然冰雪聪明,孺子可教也!”   “那必须的,本公主何许人也!”   七公主说完,与苏染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我来接王嫂!”   苏染一听这话又有点犹豫:“王爷那边……真的没问题?”   “放心吧!王兄要是怪罪下来,我扛着便是,从小王兄就最疼我,我想要的,他从来都不会拒绝,王嫂放一百二十个心!”   虽是这般说,但苏染心头还是有些忐忑,想了想,她顿时道:“那这样,公主一会儿走的时候可否表露得生无可恋一点?”   “嗯?”七公主表示困惑。   “因为……”苏染凑上前小声道,“演戏要演全套才逼真!”   七公主当即会意,认真点了点头。   后来,听说七公主离开的时候又去慕容熙的院儿里大哭了一顿,这才闷闷不乐的离开了。   苏染听得叶儿的汇报,轻笑了一声:“这七公主,还真是我小瞧了她!”   “小姐说什么?”叶儿显然没听清。   苏染一想到叶儿并不懂太多,当即正了脸色:“没有,我就是觉得七公主是真喜欢慕容大人啊!”   “那可不。”叶儿闻言,想起这么多年听说过的七公主的行径道,“七公主现下大概是着了魔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喜欢慕容大人,殊不知皇家儿女能有多少称心如意的?更何况,慕容大人对公主似乎并没有情分。”   苏染心头一动,忍不住道:“可七公主不是皇上的小姑姑吗?不是说她最得宠?或许,能独特一点做主自己的婚事也说不定。”   ☆、022 陪七公主逛街   叶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小姐有所不知,圣祖在位时虽有七位公主,可七公主是年纪最小的女儿,先帝爷薨逝得早,除了皇上之外别说是女儿了,皇子都没有,所以啊,眼下未成婚的公主里,七公主是一根独苗儿,奴婢曾听得传言,说是太后娘娘有意为赫家公子赫连城寻一门亲事,赫家贵为皇亲国戚,又是太后娘娘的母族,所以太后娘娘就想将七公主指给那赫连城,殊不知,那赫连城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七公主若当真嫁过去,可就真的是毁了她了!”   竟还有这档子事儿,若非叶儿提醒,苏染还根本不知这里头的皇家复杂关系,那么,七公主她自己知道吗?   算算年龄,七公主也已经几笄,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所以,如果慕容熙不娶她的话,她就真有可能会嫁给赫家的人?   一想到寿宴之上那赫氏的嘴脸,苏染深深的觉得如果七公主嫁过去,那可真是遭罪了!   所以,不论如何,她都得帮七公主一把,就算不为着七公主的幸福,也得为自己的以后想一想。   她如今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立足的资本,如果能帮得了七公主这一次,他日,她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七公主必然也会帮她一把,就算她不帮,攀上七公主,也可以让自己和母亲高氏往后的日子好过些!   主意打定,苏染当即吩咐叶儿道:“明日的事情你不要忘了!咱们日后能不能在王府好过就只有明天这一次机会了!”   “放心吧小姐,包在叶儿身上!”   苏染会心一笑,希望明日不会出差错!   当天晚上,苏染早早就休息了,次日一早睡饱醒来,刚刚梳妆完,叶儿就喜滋滋来传,说是七公主来了。   苏染眼前一亮,却并没有立刻起身:“先不急,公主不会立刻就来我们这边,我们先用早膳。”   叶儿点了点头,立刻命人传膳进来。   吃完了早饭,她和叶儿、流碧坐在院中休息,忽的就见了前方一大片人冲了进来,为首赫然便是七公主。   “王嫂!”七公主一见她就抱着她的手臂哭,“我不管,我不开心,你要陪我!”   苏染看了四周一眼,对上管家的视线露出极为为难的表情来,后者却是赶紧的捧起手来求她,一副只要能把小祖宗哄高兴了,怎么样都成。   苏染见状,这才为难的看了看七公主,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公主殿下,怎么不开心了?能与我说说吗?”   “还不是慕容哥哥!他现在连见都不见我了!我不管,我不开心,我要去买东西,你要陪我!”   “啊?”苏染更为难了,看了一眼管家才道,“我出去的话,王爷会怪罪吧?”   “你不陪我是吗?你不陪我我就搅翻了这厉王府,反正王兄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七公主嘴巴一噘,满脸任性。   管家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七公主若当真闹翻厉王府,受苦受累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小的?   他当即便道:“还请侧王妃体恤小的们,就随七公主去吧,再说了,王爷也没说过侧王妃不许出门,只不过,两位主子身份尊贵,老奴必定多派几个人保护主子的安全。”   “是啊,王嫂,你就陪我去吧!我现在可难受了,我要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吃吃喝喝,你可一定要陪我!”   苏染牙一咬,最终只能同意了,偷偷去看一旁的管家,发觉他可算是松了口气。   ☆、023 百姓暴乱   “哎,你就不要跟着了,本公主还会把你家夫人弄丢了不成?”眼见苏染要走,流碧下意识跟上,却被一旁的七公主制止了。   管家见状,赶紧将流碧拉了下来,“公主说得极是,懂不懂事儿啊你!”   流碧还想说什么直接被管家一个眼神制止,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七公主将苏染带走。   直到身处马车之内,苏染犹觉得不可置信,没想到居然真的就这么出来了,再看一旁的七公主,她似乎也极为开心,拉着苏染大笑:“王嫂,还是你的主意管用,刚刚林伯的样子可笑死我了,这一回,慕容哥哥肯定确信不疑!”   “嗯。”苏染应道,“希望一切顺利!”   “肯定顺利的!”七公主看她一眼,“按照王嫂的吩咐我一切都准备好了呢,等一下我出事儿的消息由后头那些尾巴传到王府,慕容哥哥知道了,肯定会赶来的!”   她指的是管家安排的王府侍卫,苏染闻言,点了点头。   眼看着马车一路出了府门往街上而去,苏染忍不住挑开帘子朝外看了看,说起来,自从穿越过来她从来都没出过厉王府,趁此机会好好看一下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   她还想着有机会回一趟苏府,看一下高氏的情况,眼下提前熟悉一下路总是好的。   “不过公主,话说回来,最近街上不太平,我们虽然利用的正是这不太平让慕容大人误信公主被绑架,但是公主的安全还是要确保的,所以,公主安排的那些人可信吗?”   她没有出府的机会,更没有权利,所以所谓的计划也只有七公主自己去实施。   “废话,我办的事儿能不牢靠吗?桃子,你说对不对?”她问的是一旁的婢女。   婢女闻言当即道:“侧王妃放心,公主安排的是可信之人,绝对没问题!”   苏染闻言,这才安下心来。   到了预定的地点之后,三人假意上酒楼吃饭,跟随的侍卫则守在了厢房外面,直到整个酒楼之内忽然冲入一批混混将所有人的东西一抢而空,场面一度混乱也分散了那几个侍卫的注意,趁着有几名侍卫出去的时候,七公主视线安排好的假扮坏人的人直接冲上来将剩下的侍卫敲晕,拖了七公主一行人便走,而恰在这时,那些打探情况的侍卫回来了,却来不及追上他们,也就只有跑回去报信了。   苏染她们一路跟了那几个人退到后院,眼看着侍卫们都走了,桃子这才取出钱来给了那几个假扮混混的人,而那些人也的确守信,直接就接了钱走了。   留在柴房之内,七公主忍不住担心:“王嫂,你说慕容哥哥听到消息会赶来吗?”   “会的。”苏染想了想道,“王爷现在不在王府,一旦公主出事儿的消息传回去,王府又没有主事儿的人,管家第一个找的人肯定是慕容大人,因为慕容大人跟王爷最亲近,而慕容大人一旦知道了消息,第一件事必然是带人前来找你,这样一来,不就知道了吗?”   “可不对啊!”七公主疑惑,“那他来的话,到底是因为我的身份还是我这个人啊?”   “这个简单。”苏染勾唇一笑,“那就得看他来时的神情了,如果他对公主有情,那惊慌之下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七公主眼前一亮:“还是王嫂你有主意,行吧,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了!”   三人守着柴房一时等得无聊干脆就坐在柴堆上聊着天,正说着话呢,忽然就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   “来了?”七公主眼前一亮,正要冲上去,苏染却急忙拉住了她,做出噤声的动作,“等等,我先看看!”   动乱时期,自然得小心行事!   等到苏染悄悄开门去看,这才发觉来了许多拿了砍刀的人,这些人似乎在寻着什么人,有人阻拦就杀人,场面可怕极了。   苏染自来到这里后还是第一次看见杀人,也是受到了惊吓,但一想到后头的还有七公主,她顿时压下那份恐惧,直接将门掩上,走了回去。   “公主,情况有变,来了一群土匪一样的人,见人就砍,我们得赶紧走!”   “什么?”七公主一瞬之间惊得腿软,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软了下去。   苏染赶紧扶住她:“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看向柴房唯一的窗户,好在那窗户没有封死,很轻易就打开了,苏染赶紧拖了桃子和七公主往外推:“前院的路封死了,咱们从这儿走!”   七公主和桃子此刻可谓是惊慌失措,眼下也只能被动被苏染推着。   三个人出了柴房,赶紧绕道往大街上跑。   苏染只希望此刻的街上是安全的!   可是当三个人来到大街上之后彻底就傻眼了,街上太多人在那里叫唤,而且大多数都是百姓,那些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流浪了很久一样,一个个破衣烂衫,此刻全聚在那里吆喝,有的手里甚至拿了武器,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七公主也傻眼了,殷厉国自建国以来一直安稳,在京城里从来就没出过这种事!   “还我们一个公道!狗皇帝给我们一个说法!”   “对!狗皇帝给我们一个说法!”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苏染想起这几天厉王的不归宿,难道这……就是叶儿之前打听到的所谓京城动乱?   可是厉王不是已经在处理了么?还是说,情况太乱控制不了了?   “公主别怕,这些人好像只是在游行示威,不会伤害我们的!”   观察了片刻之后,苏染得到这个结论,知道暂时是走不了了,便只能退居角落暂保安全,静观其变。   应该是这边的动静惊扰到了官兵,很快就有将军领了大批军队前来,将这些百姓团团堵住。   “尔等刁民竟敢犯上作乱?奉劝你们即刻起自信散去,否则,本将便按谋逆处置,反抗者,格杀勿论!”那将军开始喊话了。   “昏君!狗官!”   “对!狗官!我们要见皇上!我们要一个说法!”   “我们开仓放粮!”   “对……放粮!”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人群忽然一阵暴动,然后所有的人都在后退,苏染下意识护住公主和桃子躲向更后的地方,可是眼前是人山人海,根本就避无可避。   然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就有人喊“杀人了”,场面一度混乱,大家胡乱奔跑起来,有的人反抗跟官兵打了起来,许是这些人激怒了官兵,那些个官兵居然开始见人就砍。   ☆、024 我是厉王最宠爱的女人   “这些是难民啊!我要去看看到底是谁领的兵,本公主非砍了他的脑袋不可!”七公主眼见那些无辜百信被砍死的场面在一度惊吓之后气愤不已。   “公主!苏染惊得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压低声音道,“这些显然是难民,眼下情况难辨,他们聚众此处为的就是逼出掌权者讨要说法,稍有不慎还会有危险,你这个时候承认身份,会惹来灾难的!我们赶紧走,先远离这是非之地再说!”   七公主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苏染这才松开她。   “我们快走吧!”看向桃子,点了点头,三人便一道往角落退去。   “啊——”忽的有百姓撞了过来,苏染一时没拉住七公主竟顷刻被人群冲散。   “公主!”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桃子却急了,大喊了一声,追随七公主而去。   那句话一出口,四周的百姓都安静了,苏染心头暗叫一声不好,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将摔倒在地的七公主扶起来:“快走!”   桃子此刻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说话都不利索了:“公……公主,他们围过来了!”   苏染刚把七公主扶起来,一抬头就看见那些百姓居然不逃了,反倒是朝着她们三人围了过来。   “那是七公主!快,抓住七公主必定能逼狗皇帝现身!!”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那些朝他们围来的百姓顿时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全都朝他们涌来。   七公主脸色苍白的往苏染身侧躲,整个身子都在哆嗦:“王嫂……怎么办?”   她紧握苏染的手臂,苏染只觉得那手臂都快被她掐废了。   “镇定!镇定!”苏染看着那些围过来的人,将七公主护到身后,桃子紧紧扶着七公主,眼下也是被这场景吓得六神无主。   “慢着!你们不是想要皇上开仓放粮吗?如果伤了七公主,惹怒了皇上,别说是放粮了,你们的命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眼看着那些人就要逼上来,苏染急急出声,见那些人丝毫不为所动,她当即厉声道,“你们不为自己想想难道不为你们的妻儿父母想想吗?你们死了不要紧,难道也要让他们陪葬吗?”   许是她的话管了作用,那些个人竟然停住了脚步,当先一人道:“这位夫人,我们并不想伤害公主,可皇上不肯见我们,还将我们关在城外,七公主是我们唯一的筹码!”   “是啊,是啊!”这句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附和。   “这样!如果我有办法让皇上出来见你们,你们是不是就让七公主走?”   “别听她的话,她是骗我们的!只要我们拿了七公主,还怕皇上不放粮吗?”人群中忽然又有一道声音出口,苏染忍不住朝那人看去,却发觉那个人顷刻就消失在人群中,不知躲到了何处,她脑海中一个闪烁,顿时认出这声音就是先前指出“七公主”引得众人围攻的声音。   细细想了一下,这些百姓都是城外进来,显然是不可能认识七公主的,而刚刚桃子也只是喊了“公主”二字,并未说这就是七公主,可偏生,那人群中喊的人就是如此直接指出了七公主的身份,所以,这场游行暴动很可能是有人有意为之的,而这些老百姓就成了那个心有歹意之人的棋子!   此刻,被那人的一句话提醒,可谓是一户百应,百姓们顿时附和起来,再次逼近。   “慢着!”苏染再次急急出声,这一次,却镇定了许多。   “你们应该知道,七公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不止是皇上最疼爱的小姑姑还是厉王殿下最疼爱的妹妹,如果你们伤害了她,就算是皇上饶得了你们,厉王殿下会放过你们吗?”楼湛的可怕从她在这个世界醒来的一刻就植入脑海了,她也不知道厉王的威望是不是在百姓心中管用,但是此时此刻也只能赌一把,拿他的名字来镇一镇。   没想到她的话一出口,效果竟出奇的好,所有的人的步子又停了。   苏染当即再接再厉:“只要你们放公主离开,我来做你们的质子,我保证你们可以见到皇上,就算见不到皇上,也定让你们见到厉王!”   “你谁啊?若是放了七公主,我们怎么可能能见皇上和厉王?”那个坏人的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苏染准确无误的锁定了他的身影,闻言,偏头看向身侧的七公主道,“七公主,告诉他们,我是谁?”   “王嫂……”七公主很害怕。   苏染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同时压低声音道,“出去后去找慕容熙救我,放心,我不会有事。”   “王嫂……”七公主摇着头,已经哭了。   苏染眉心一拧,直接看向众人,“大家听到了公主对我的称呼了吗?王嫂,普天之下能被七公主称为王嫂的没几个,而我,就是厉王新娶的侧妃,厉王最宠爱的女人,有我在手,你们还怕见不到厉王吗?”   话音一顿,苏染又道,“你们应该知道,厉王殿下早过了弱冠之年,可身边却从无一个女人出现,为什么?因为那些女人在厉王殿下的床上都没有活过第二日,只有我,不仅活到了现在,还得厉王殿下的宠爱被皇上封为侧妃,试问,如果不得王爷盛宠,又怎可能有这般殊荣与七公主站在一起?”   “你们放心,我留下来,定会帮助你们,见到厉王殿下!如果殿下怪罪,我愿用项上人头为你们请命!”   “这……”   被她这么一说,一众百姓有些迟疑。   “满嘴胡言,不要听她的!她都是骗大家的,只要我们拿住了七公主,何愁见不到皇上厉王?”那个人又讲话了,而且此刻直接站在了前排,背过身去呼吁百姓。   苏染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忽然之间就背过手去对着七公主道,“公主,发簪。”   七公主不知道这个时候她要发簪何用,但眼下局势容不得她细问。   收起掌心发簪,苏染拍了拍七公主的手,而后离开她,朝了那个可劲呼吁百姓的男人走去。   ☆、025 厉王殿下来了   那汉子身子健壮,虽然身上故意弄得很狼狈,但显然,他绝不是这些难民中人。   “这位兄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并不是这些百姓中的人吧?”   “胡说八道什么?”那人目露厉色,盯着苏染,“识相的,劝你滚一边去,否则……”   那人阴狠的眯了眼睛,眸中杀机顿显。   “否则如何?”苏染盯着他,“否则你就杀了我,好掩盖你煽动百姓暴动、败坏皇上名声,制造混乱让良民百姓与朝廷互相残杀,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那人后退一步,四周此起彼伏的声音已经起来,苏染见达到了效果再接再厉,“诸位,你们不要被他蒙蔽了,他根本就是夏梁国的奸细,不信,你们看!”   一簪子朝那人刺去的时候,那人下意识闪身躲开,等他反应过来苏染的目的并不是杀他的时候已经迟了,腰上一松,衣服就这么突然散开,等他条件反射去护衣服,苏染已经绕到他身后,伸手一抓,便将他的上衣脱了一半下来,露出那肩上清晰的刺青。   “鹰头!他是夏梁人!”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百姓顿时哗然,纷纷后退戒备的看着那个夏梁人。   苏染眼见了这一幕,心头也是松了口气的,虽然这一世她前世的身手丢了,但好在敏捷度还在,也亏得自己现在这小身板弱不禁风让那人放松了警惕,否则是不可能得手的!   四下的百姓激烈议论之时,那夏梁人知事情败露,眸底凶光一闪,忽然就盯向前方的七公主,同时朝她扑了过去。   苏染心下一惊,没料到那人居然豁出性命都要抓七公主,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却正在这时,天上坠下一人将七公主护入怀中的同时,也一枚银针朝着那夏梁人飞了过去,那夏梁人被银针刺中穴位,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慕容哥哥……”七公主看向从前而降的男人,一夕之间就红了眼眶,下一秒,她紧紧抱住男人的腰,哭得稀里哗啦的往男人胸口砸拳头,“我差点都死了,你怎么才来!”   慕容熙眉宇拧起的一瞬,却到底没有推开她。   也正在这时,忽的听见一声高喝,苏染抬起头去,这才看见前方有男子一身玄衣身坐高头大马之上,正往这边而来。   在他身后,跟随了大批的军队,骏马奔腾的场面在这一刻分外醒目,而男人冷峻凛然的目光也格外震慑人心。   “是厉王!厉王殿下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百姓一下子欢腾起来,当即一个个跪了下去,齐声高呼“千岁”。   这些人一跪,原本隐在人群中并不起眼的苏染就这么一下子曝露在男人眼前,她尴尬的移开视线,不敢去看男人可怕的目光,当即也跟着跪了下去。   那一头,七公主听见了动静,立刻大叫了一声:“王兄,我在这儿!”   那一头的楼湛听见声音终于将目光从苏染脸上移开,然后下了马,大步朝这边走来。   ☆、026 厉王眉色凛然,回去再跟你算账   “可有受伤?”男人深幽的眸子在七公主身上扫过,声线低沉,分明很担心。   七公主摇了摇头:“王兄,这次幸得王嫂保护,小七才没有受伤,王兄可千万要待小七多谢王嫂!”   “是么?”男人意味不明的问了这么一句,眸底沉暗,似乎不信。   “千真万确!”七公主说着话的同时已经将苏染拉了过去,“皇兄,你是不知道,刚才百姓暴动,那个奸细想要煽动难民抓我,是王嫂戳破了他的阴谋,并揭穿了他夏梁人的身份,这才让慕容哥哥有机会拿下他,不然小七现在已经沦为那些人的人质了!”   说到这儿,七公主分明有些愤愤不平,而那些跪地的百姓顿时更加惶恐了。   厉王湛黑的眸子在地上夏梁人的刺青上扫过,看向苏染之时,语带怀疑:“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夏梁人?”   苏染稳住心神,尽力忽视他逼人的视线,这才如实答道:“刚才暴乱发生之时,我和公主一直都在大街上,亲眼见证那人煽动百姓与官府间的矛盾,导致双方大打出手,且当时事发突然,再加上王爷近来一直处理动乱的事情,而我恰巧间又听公主提及过京城里头混入了夏梁人,所以便斗胆猜上一猜,之所以歪打正着,不过全凭运气罢了!”   其实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之前在客栈柴房时,她亲眼所见的那几个杀人的男人。那几个人虽然极力伪装,但是说话时的口音骗不了人,苏染隐约听见了他们中有人说着异语,而出来之时又恰巧遇上暴乱,将二者联合在了一起,她才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更何况,她之前帮七公主吸引慕容熙注意,传回去的消息正是七公主被暴徒绑架,而所谓的暴徒正是指混了夏梁人的奸细,正因为此,苏染才确定慕容熙会百分百的赶来,而这件事的成功,也是她拉近与七公主距离的绝佳机会,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假奸细变成了真奸细,以至于险七公主身处危险境地,若不是此番化险为夷,她就真的要对不住七公主了!   “当真只是运气?”男人的声音里分明透出满满的不信,眼睛里的探究丝毫不加掩饰。   苏染只觉得那一瞬,独属于他身上的寒芒几乎要将自己戳穿,正偷偷捏把汗的时候,那一头的七公主忽然上前抱住了男人的手臂撒娇道:“王兄,今天的事情是我拉着王嫂要出来,你要怪就怪我吧!相反王嫂全程都在尽力保护我,你可千万不要冤枉了王嫂啊!”   七公主说着话的时候,厉王身后,承九走上前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什么,男人凛然的眸子顿时扫了苏染一眼,这才道:“慕容,你先送小七回宫。”   七公主听得此言,眼前一亮,偏头朝身后看去。慕容熙虽然脸色有些不好,但还是依言应了下来:“公主,请吧。”   七公主立刻欢喜无比,临走时回过头来朝苏染挥了挥手:“王嫂,明日我再来找你哦!”   少女的脸上扬着明媚笑意跟在慕容熙后头,连脚步都是雀跃的,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生死一瞬。   “将此人押入天牢严审,记住,看紧点,不可让他自尽!”   承九应了一声,立刻嘱了两个人上前将那个夏梁奸细抬走。   苏染立在那里,一时只觉无处容身,刚想要不要偷偷先离开,男人的声音就从头顶传了过来:“去那边等着本王。”   “哦。”小心翼翼答了一句,苏染偷偷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却正对上那人高深莫测的视线,顿时心头一跳,乖乖逃了。   站在一旁看着厉王四平八稳的声线在百姓之间穿梭,不得不说,有的人生下来就是王者之风,厉王那挺拔的身姿即便是站在人群中也遮不住他的卓然不凡,苏染一时看得怔然,只觉得这厉王之所以强大,也的确是有他强大的本事,否则一场千人暴乱怎会在他三言两语下就平息!   “厉王贤明!厉王贤明啊!”   百姓们一个个跪在地上三呼千岁,感激涕零,苏染这才得知,厉王承诺百姓,不止会在京郊建立难民所,还会提供物资供这些百姓度过难关,同时,之前那个下令砍杀百姓的将军直接就被他的人拖下去就地正法。   眼看着那人的血喷了一地,苏染的情绪翻涌得就越发激烈了些,她忽然想到今日之事其实是由自己引起,而那个男人,凭他的耳目和睿智,想来早该猜到了。   那么,等下回去等待她的是不是又是一场禁闭?又或者说,比禁闭更加严重的酷刑?   一想到这儿,苏染的心顿时落到了谷底,情绪也一落千丈。   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拉拢公主,好寻得机会救出母亲,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将自己害了!   “上马!”   凛然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苏染一惊抬头,这才看见楼湛不知何时已经驱马到了自己近前,而暴动引发的混乱已经有人在善后,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可以回去了?   看向厉王伸出的手,苏染犹豫了一下,这才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男人的力道极稳,不过稍稍用力便将她拉上了马。   苏染坐在他身后,身前贴着的是男人宽阔的后背,感觉到男人温热的体温熨帖着自己的皮肤,她正想着手该放到何处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忽然又传了过来,这一次,满带警告。   “最好路上想一想,回去怎么和本王交待今日之事!”   苏染手一抖,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吧唧了下嘴,委屈道:“今日之事不是很明了了么?”   “明了?”男人唇角微勾,眸底沉暗极尽讽刺,“那是他们,至于你,回去再跟你算账!”   苏染心下哀嚎一声,男人已经夹了马腹,策马而去。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出了那条道之后马速就特别的快,苏染原本还可以自己坐稳,到了后面就不得不抓紧了他的衣袍。   “王爷,慢点!”风太大,眼下夕阳西下,不是一般的冷!最重要的是,她不敢去抱他的腰,这样的后果就是直接导致自己坐不稳,感觉都要被封风掀走了!   “嫌快?”男人冷笑一声,“放心,摔不死你!”   言罢,居然更加加快了马速。   ☆、027 王府失火,刺客跑了   苏染惊得抱紧了他的腰,狂风乱舞之下,只能尽力靠近他的后背,将他当成挡风墙,直至——   “吁!”厉王的马儿忽然之间停了下来,苏染见状抬头看去,这才看见前方出现了厉王府的侍卫,正疾驰而来。   “王爷!”那人下马之后单膝跪地,“王府出事了!地牢失火,那名刺客被救走了!”   刺客被救走?哪个刺客?   恍惚间,苏染想起来那日被她敲晕的男人,不知为何,忽然就觉得后颈发凉。   “废物!”楼湛呵斥了一声,当即掉了方向,避开那人往王府而去,这一次,马速更快了!   苏染在马上被颠得七荤八素,乍然看到那男人朝她伸出的手,有那么一瞬受宠若惊。   艾玛,不得了,厉王扶她下马!   “下不下来?”男人等得不耐烦了,声音都冷了几度。   “下下!当然下!”   被他接住,稳稳落到地面,苏染刚想道个谢,却发现那人脚步快得像一阵风似的没了影,她赶紧跟了上去,这才看见王府内的西边角,果然有黑烟滚滚。   “小姐,你可回来了!我刚刚才听说那西街暴乱,你和公主没事儿吧?”   叶儿想来是一直在门口等她,眼见她进来,急忙迎上前。   苏染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后的流碧,摇了摇头:“放心吧,我没事,只是府中失火是怎么回事?”   她一面说,一面往前方的火源方向去,却被流碧拉住了:“侧王妃还是不要去了,地牢是府中要地,没经过王爷允许是不能靠近的!”   叶儿见状,也朝苏染摇了摇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午时的时候,我们听得西街暴动,当时管家将侍卫都招到了前院,一面吩咐人去通知王爷,一面让人跟慕容大人去救小姐和公主,却不想慕容大人刚走,王府就出事了,有人趁乱放火劫人!将王爷生辰那晚侵入王府的刺客给直接劫走了!”   苏染闻言忍不住又朝那天牢方向看了一眼:“你们可知那刺客是何人?”   叶儿摇了摇头,苏染又看向流碧,后者同样摇头,见苏染不信,忙解释道:“侧王妃,流碧虽是大丫鬟,可也只限于府中杂事,王爷的事情,奴婢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说得好像是这么个理。   苏染收回视线:“罢,既然王爷回来了,府中的事情他自会处理,走吧,我们先回房。”   用过晚膳之后,苏染还在忐忑“厉王的惩罚”,不过当从叶儿口中得知,王爷还在处理失火的事情的时候,她的心顿时落了回去。   既然有事处理,那肯定是没时间找她了?   再说了,那男人那么忙,或许白日里也就只是说说。   这么想着,苏染早早就睡了,白天里的事情已经折腾得她没了力气,这会儿已经很累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苏染忽然就觉出一丝异样来,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大坨黑影立在自己床前,吓得她魂儿都没了!   ☆、028 听说,你是本王最宠爱的女人?   “醒了?”男人的眉眼里有毫不掩饰的轻嘲,“本王该说你心大,还是素质过人?在亲身经历了一场千人暴动,差点命丧当场居然还睡得香甜。”   看清来人之后,苏染松了口气,原来是他!   可是,他都来了,就不能出声吗?装神弄鬼是怎么回事?   她坐起身来,没好气的道:“王爷的意思,是我现在应该躲在角落哭爹喊娘抱着人陪,然后睡不下吃不香,暴动没弄死我,被自己的精神分裂吓死了?”   厉王眉宇一动,新婚当晚就见识到了这个女人扮猪吃老虎的本事,没想到还是个牙尖嘴利的。   “这般说来,你半点不怕?本王怎么听闻苏府的四小姐天生胆小懦弱,连一只老鼠都能吓病。”   在不知道她苏染的名字的时候,他就命人查过这个即将嫁给他的小庶女,根据得来的信息,这个小庶女简直就是废材一个,靠着病弱的母亲护着,勉强活到几笄的年岁,却活脱脱一个废物,可当新婚夜的她跃然入眼底,竟与传闻完全不一样,他一时还以为自己的情报网出问题了,可是事后再查,依然如此。   试问天底下怎可能有人在一夜之间性情判若两人!除非……   “王爷身为皇家之人,怎会连这点大家族生存的技能都不懂?身为管家庶女,无权无势,亲娘不得宠,又无兄弟姐妹帮衬,如果不装一装,又怎么能有机会嫁到王爷这样的好人家!”苏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弄,勾唇带笑看他。   “这么说来,从前的你都是装的?”   “是啊!”苏染耸了耸肩,“不过十五年太辛苦了,说起来,还要感谢王爷将我解救了出来,王爷,多谢了!”   她故意伸出手来抱拳相谢,看在男人眼里却讽刺意味十足。   他眉宇一挑,“这般说来,你是觉得厉王府是一块福地了?”   “不然呢?”   男人没说话,却忽的挑开了帘子,逼入床帏:“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还会觉得这里是福地吗?”   男人侵入的一瞬,苏染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凉了下去,本就逼仄的空间,越发让人窒息。   而男人的眸底,射出凌厉的视线,仿佛只要她说是,他就能立刻结束她的性命!   心脏跳得几乎都要飞出胸口了,苏染努力稳住心神,与他直视:“可王爷不会,不是吗?”   男人勾起唇角,笑意极淡,半点未达眸底,这样的神情让苏染浑身发冷,因为她记得新婚夜他想杀她的时候露出的也是这份神情。   “是苏世郎给你的自信,还是皇上给你的自信?”男人神色未变,紧紧逼着她。   身下的床单被苏染揪成一团,她静了静心神,又将手指松开,忽的一笑:“不,是王爷你给我的自信。”   男人眸底一瞬掠过一抹异色,苏染虽然看不懂他的情绪,却清晰的发现他的那份杀意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味,尽管,他并为表现出来。   “哦?就因为本王宠幸了你?”   撑着的手臂已经发酸,苏染便干脆躺了下去,任由那男人悬在那里,听得此言,她淡笑一声,眼角轻勾,竟透出几分妩媚之色:“难道不是?”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一双眸子不断加深。   她不说话,苏染也不说话,一瞬之间,四周的气息危险又微妙。   她自然知道他不杀自己的原因更大的那一部分是因为皇上与尚书府背后赫家的关系,可她绝不可能说出实情,有的时候,男人与女人之间,尤其是他们这种只有肉体没有感情的男女关系之间,不能说得太透,如果太透,将那层纸捅破,她的处境只会越发危险。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那点小暧昧,凭着那一分小暧昧来保命。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是连皇上都要敬重三分的厉王殿下!   “所以,就仗着一次的宠幸,你就敢在大街上喊出你是本王最宠爱的女人?”   原来这件事这么快就传入他的耳中,既然他知道了,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反驳了。   苏染偏着头,笑得张扬姽婳:“对于别的男人而言,一次的恩宠自然不算什么,不过对于厉王而言,好像,已有足够的资本了吧?”   男人看着女人溢出淡淡笑意的眸子,她虽生得不美,但眼睛很好看,清澈得仿佛碧波流水,好似那里头藏不住任何心机与算计,他一时之间竟猜测不透,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装傻卖乖,但不得不说,她这句话很对。   能爬上他厉王床榻的女人,等待的命运都只有死,可她不但过了鬼门关,还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从此让他厉王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那句话,她的确已经够资格了。   看似稀里糊涂,行事胆大妄为,却实际上心细如发的女人,着实耐人寻味。   他忽然发觉,他竟没有看透她。   在整个殷厉国能被他厉王看不透的人,除了先皇,也就只有当今皇上,而现在,居然加了一个女人!   楼湛眯了眯眼,忽然就觉得事情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你很聪明。”楼湛站起身来,起身出了帷帐,他走到桌子旁边坐定,“本王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开门见山——你有什么目的?”   眼见他走了,苏染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去。   吓死了!   刚刚差点就吓死了!要不是直接躺着,她真得瘫软不可,这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冰块做的,浑身的气场冷得能冻死人,那压迫力,比皇帝还让人吃不消。   听见他的说话声,她稳了稳心神从床上走了下来。   摸索着点亮了烛火,屋内重新恢复光亮的时候,苏染的心也就更镇定了几许。   她走到桌边,给厉王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坐下:“为何这么问?”   “本王不觉得今日之事是意外。”男人喝了口茶,觉出茶水过凉,顿时皱了皱眉。   苏染喊了一口茶在嘴里,看见他的模样,顿时心下冷笑,果然是养尊处优的人啊,喝口凉茶都要皱眉头!   ☆、029 他说,要帮她把宠妃的名号坐实   “可实际上它就是个意外!”知道他指的是大街上爆发的事情,苏染也不打算再隐瞒他,反正对于聪明人而言,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想知道什么,问问七公主便知,“我不过是看七公主喜欢慕容大人,想促成一对姻缘,原本都是花了钱雇了假土匪的,没想到最后竟成了真。”   “本王指的,是七公主!你接近她的目的!”   顾左右而言他,是她一贯的本事,男人沉下唇角。   心下一慌,苏染赶紧堆起假笑。   “王爷这就真的冤枉我了!”她捧着茶杯,一脸无辜,“七公主灿漫可爱,十分合我眼缘,而接触之后我也喜欢她的性子,就想着帮她一帮,真没别的心思!而且如果我真的知道今天大街上会发生暴动,我死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像我这种隐藏性情十五年的人,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又怎么会拿命算计人!如果王爷非要我说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日后的日子能过得更好点!毕竟有七公主照拂,对我总是百利无一害!”   “七公主照拂?”厉王眯起眼睛,“这么说来,厉王宠妃的身份还不够你好过?”   一口茶险些咳了出来,苏染赶紧放下茶杯,点头如捣蒜:“能!能!必须能!厉王殿下是谁,能当厉王的宠妃,京城里横着走都没问题,这可是多少京城少女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这话说得她都要信以为真了。   男人唇角往下一撇:“所以,你很喜欢当本王的宠妃?”   “……当然。”苏染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她只觉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自己都不像是自己了,一天到晚的说着谎话,偏生一个谎言还得十个谎言来圆谎,就恰如现在,“能当王爷的宠妃,是苏染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男人眼底的神色不知为何越发深谙难懂了,苏染心头掠过不好的预感,只觉得今日的马屁好像拍过头了,她刚想着要怎么圆回来,男人忽然就放了茶杯,施施然站起身来。   “那好,既然你对本王如此心驰神往,本王若不成全你这份心思,倒是本王的不是了。”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往床榻走去。   苏染心头哦一紧,不是吧?三言两语就要啪啪啪?没搞错?   “王爷……”她赶紧跟了上去,“其实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再补一次。”   见男人不为所动,她又补了一句,“过犹不及!”   “哦?”厉王在榻上坐着,掀眸看她,“可本王若不多在你这儿过过夜,一晚的保鲜度,只怕不够你宠妃的名号,做戏就要做全套,既然你都向所有人宣扬你是本王的宠妃,本王自然要将这个‘宠’字坐实,苏染,本王是在帮你!”   睡你是帮你,这是苏染听过的最冠冕堂皇的话。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是面对着这个掌控着她生杀大权的男人,她还是决定一个字:忍!   谁让她是他的妾呢!   不过,要她乖乖侍寝,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事!   前进一步坐到厉王身边,苏染伸出手来,在他绣着龙纹的衣襟口划着圈儿,再移到心口:“妾身想了想,觉得王爷的话甚是,做戏要做全套,所以,如果能够日日睡在厉王殿下的卧榻,是不是更显恩宠?”   “想睡本王的床?”男人低下头来,一双眸子隐在光源之下,看不真切,“你可知后果?”   苏染笑了笑,继续在他身上画圈:“戏要全套,是王爷自己说的呢!”   男人忽然就勾了勾唇角,下一秒,苏染便觉出整个身子腾了空,是男人将她抱了起来:“戏要全套,既然如此,本王就做得更彻底一些!”   苏染是被抱到厉王卧房的,虽然一路之上因为是深夜并没有太多人,但是厉王的那些随侍人员都是亲眼目睹过的。   而且就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被抱进卧房,傻子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苏染饶是脸皮厚,那一刻也觉得尴尬又难为情,直到身子被丢上床,男人不给丝毫喘息的扑了过来。   唔,比洞房夜果然狠多了!   仿佛是为了“戏要全套”四字,他都是往狠里折磨,直到苏染控制不住发出了声音,男人似乎这才心满意足了,而苏染心里则是如同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她知道,明日一早,府中有关于她再被王爷宠幸的事情就会传遍,更或者还会传进宫里传进尚书府,她知道这离自己的意愿更近了一步,可为何心头就是不舒坦呢?   就好像,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非她所愿,尽管,她也不算亏!   *   次日一早,苏染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对于叶儿进来之后满脸通红的样子,她已是早有预料。   “小姐,要不要从慕容大人那里拿点药,你身上……”叶儿说着这话的时候,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   苏染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大大小小的痕迹布满全身,那个男人,果然依旧不改变态本性!   “不用了!去让人送些热水来,我要沐浴。对了,七公主可有来府上?”   叶儿摇了摇头:“没呢,不过奴婢听说因为昨天的事情,七公主在宫里被禁了足,似乎是出不来了。”   意料之中。   对于备受宠爱的七公主而言,在昨天那样的危险下,即使皇上还让她出宫,厉王也绝对不会允许了吧!   “对了小姐,我们送去尚书府的信有了回音,是田嬷嬷托人送来的,说是夫人亲笔所书,小姐快看看!”苏染刚刚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叶儿才想起什么事情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母亲回信了?”苏染眼前一亮,当即接过信来看。   见信上高氏说着的“甚是想念”的话,苏染将信收起放入怀中,凝眸未语。   叶儿已经在一旁看到了信上的内容,见状忧心道:“虽说夫人的信可以助小姐回府,可是王爷那边,肯放夫人离开吗?毕竟,王爷可是忌惮着尚书府的!”   苏染眸子一转,忽然就朝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眼,勾唇一笑:“在昨晚之前,或许不能,不过今日之后……”   她想,她已经有了资本了。 ☆ 030 厉王居然耍流氓!   眸底的光亮更深了些,她对着镜子开口道:“叶儿,去问问王爷何时回来,然后去把管家叫来。”   经过了昨晚,管家对她的态度可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如果说,之前的他只是秉承吩咐办事,不卑不亢,此刻就可以用恭恭敬敬来形容了。   “侧王妃要用厨房?这个好办,老奴即刻去吩咐厨房的人,让他们一切听从侧王妃吩咐!”   叶儿送走管家进来,脸上还挂着新奇:“小姐,管家今天的态度是不是也太好了些?居然问都不问就答应了!”   “这还不是今时不同往日!”苏染抬目看向叶儿,“去,把流碧也找来吧,我们一起去厨房。”   楼澈回来的时间是下午,所以他们还有早早的时间准备。   而当厉王回府的消息传到厨房的时候,苏染的晚膳也刚准备好。   “上膳吧。”   底下的人一一应了,她这才带了叶儿流碧去府门口迎接楼澈。   “王爷辛苦了一天,妾身特意准备好了一桌菜,王爷尝尝合不合胃口。”苏染说着话的同时, 直接上了手,搀扶这男人往府内走。   楼湛的视线从她虚伪的笑脸上挪开,移到后头的叶儿和流碧脸上去,便看见那两个丫头同时偏开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有诈!   两个字闪进脑海的一瞬间,楼湛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揽了女人的腰便往里去:“难为爱妃如此为本王尽心,本王心甚慰。”   他说这话的时候居然移了大掌在她屁股上捏了一下, 苏染腿一软,险些惊趴了下去,下意识看向四周的人,才发现大家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知道是看见了还没看见。   满意于女人的反应,楼湛移开目光,扫向四周纷纷低头的下人,步伐很是悠闲。   跟他斗,她斗得过吗?   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故意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苏染在心里狠狠咬了咬牙,但一想到接下来要求他的事情,便只好将这口气吞下去,继续堆上笑脸挽着他:“王爷……大家都看着呢!”   那娇嗔的声音一定不是她发出的,否则怎么那么让人起鸡皮疙瘩呢!   “本王宠着本王的爱妃,谁敢看着?”视线一抬,所过之处阴风阵阵,那些个下人恨不得直接背过身去。   苏染嘴角抽了抽,赶紧的拉了他往前走路:“是这样的王爷,妾身今日收到了母亲高氏的家书,母亲在信中诉说十分想念妾身,而且据母亲身侧的田嬷嬷所报,自妾身出嫁之后,母亲长长夜里哭泣,以至于眼疾又复发了,整夜整夜的痛,妾身自小到大与母亲相依为命,听得此言,很是不忍,所以,想向王爷讨要一日假期,回去探望母亲。”   “想出府?”男人却丝毫不顾及她言辞间所表现出的情真意切,直接戳破她的目的,半点不留情面。   苏染尴尬的笑了笑,见男人眸底不为所动,赶紧挤出两滴泪来:“王爷,妾身从前在尚书府的生活王爷是知道的,妾身就这么一个亲人了,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妾身只怕会愧疚一辈子!”   楼湛凉凉勾了唇角:“所以,你就想用一桌子菜贿赂本王?”   此刻二人已经入了厅堂,而食桌之上早已摆放好了晚膳。   “也不是贿赂,妾身是真替王爷着想,王爷累了一天了,妾身就想着能做点什么为王爷分忧!”   楼湛的视线扫了一眼桌子:“你确定这些菜是你做的?”   “当然……不可能!不过有一部分是妾身准备的,王爷尝尝?”说着,已经拿了碟子夹了菜,摆放在了楼湛面前。   后者看了她一眼,分明很鄙夷她这狗腿行径,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懒得拆穿,便吃了一口,可当那看起来很鲜嫩的菜肴,入了口中才发现咸涩不堪,厉王直接一口吐了出来。   苏染见状,当即站在一旁表现出不知所措:“王爷……”   男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是一片平静。他面无表情开口道:“将你亲手做的菜全部撤走,至于回尚书府的事情,你自己决定,但是记住,不可留宿。”   “谢王爷!”没想到答应得这么快,苏染就差抱着他的脖子狠亲一口了,实际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不过接触到男人投过来的带着警告的视线,她当即收回手,笑得香甜,“那王爷先行用膳,妾身这就回去准备了!”   让流碧撤下独属于她制作的菜肴,回到房间,苏染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东西,清点礼单。   据叶儿所言,她嫁来王府的时候是带了一些嫁妆来的,虽然说身为庶女,苏家并不想给她置办什么东西,但是她所嫁之人是厉王,如若给得太轻反而有轻视厉王的意思,所以台面上的功夫他们只能做足。   苏染细细检查了一番,发觉确有一部分价值不菲的东西。   “这样,叶儿,明日你就找人去将这些东西当了,置换出银钱来,如果这次回去顺利,或许能将母亲成功接出来,不管是在外住几日还是几十日,只要能出得尚书府,那一切都好办了!所以日后,我们用钱的地方不会少,有点银子在手里也好办事!”   “嗯!”叶儿用力点了点头,瞧着苏染的眼睛都在发光,“自从上回小姐洞房夜昏厥过去醒来后好像变了很多,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从前的小姐可绝不会做这些,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永远低着头的,要不是叶儿一直跟随小姐左右,几乎要以为小姐不是小姐了!!”   苏染心头一跳,笑得牵强:“怎么会小姐不是小姐,我不过是死了一回,明白了很多事罢了。”   叶儿点了点头,眼睛发亮的握住苏染的手道:“所以,我更喜欢现在的小姐,为了自己的命运奋斗!”   对上叶儿清澈坚定的眸子,那一瞬,苏染的心情忽然格外的好。   自穿越过来,每天的日子似乎都在提心吊胆,可以说,并没有哪一天是真正的快乐着的,虚与委蛇,勾心斗角,用尽心机,其实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了自己活在这个异世真正的目的——为自由,为命运拼搏奋斗!   ☆、031 卖嫁妆   “不止是我,还有你和娘!我会努力,带着你们一起,脱离这些可怕的人的掌控,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我信小姐!”从前,苏染说这句话的时候,叶儿只当她临时起意,可是现在,跟了苏染这么久了,她知道她说这句话并非玩笑,也不是一时乐趣,而是真正的从心里下定决心要完成的事情。   所以,她会一直跟着小姐,帮着她一起完成这个目的!   次日一早,叶儿便和流碧一道去执行她卖嫁妆的事情去了,如她预料一般,嫁妆确实值不少钱,这一卖,就是千两白银。   看着那些银票上的白纸黑字,苏染是相当激动的,终于啊,一穷二白的她也能成了小富婆,尽管,这千两银子对于大户人家而言,只怕连吃一顿饭都不够,不过对她来说,那可是足够她半生的开销了!   “小姐,明日就是回苏府探亲的日子了,只是小姐毕竟是新嫁娘,王爷不一起过去吗?”叶儿疑惑。   王爷不是特别宠爱小姐吗?怎么连回娘家这种事都不陪?   “他去干吗?”苏染一副财迷模样的将银票揣进怀里,还摸了又摸,“他去反而坏事,再说了,女人间的战场,男人参和啥?他去了,万一暴脾气上来了,只会让我下不来台!”   别人不知道厉王不喜欢她,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啊?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所以回娘家的这场戏,还是让她自己一个人来唱比较合适,至少到时候,她说什么都能代表厉王!   一想到这个,苏染忽然就想起另外的一件事来:“叶儿,去交代管家一声,明日回苏府记得让他给我安排二十个壮士,要身强力壮的那一种!”   叶儿困惑:“要壮士干嘛?”   “傻啊!”被她的智商拜服,苏染就差要瞧她脑袋了,“我们此次是去哪儿?去尚书府啊!财狼虎豹的尚书府!她们的地盘儿,我还不带点人护身?”   一经如此解释,叶儿才恍然大悟,朝着苏染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小姐思虑周到!”   “必须的,快去!”   没想到叶儿回来的时候,不仅带回了管家的答复,还带回了几箱子东西。   苏染觉得奇怪,打开箱子一看,当即傻眼:“我的嫁妆?”   叶儿看过之后也是满脸惊奇,今日明明是她亲自安排将嫁妆全都卖了出去啊,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管家说了,夫人已是厉王侧妃,一言一行当谨记自己的身份,卖嫁妆这种事,万万做不得,否则,只会丢了王爷的颜面!”   哈,卖个嫁妆还丢人了?   苏染冷笑一声:“怕丢了厉王的人是吧?好啊,有本事他多拿点钱我花花,我也不至于这么穷困潦倒啊!”   “侧王妃如果实在缺钱,管家也交代过了!”下人说着,拿上来一个盒子,“侧王妃打开看看。”   苏染半信半疑的让叶儿接过盒子打开,当看见盒子里头满满的一盒子金子时,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抓起一个金块左右看了看,确定是金子就更加惊异了!   ☆、032取悦本王,许你同行   “这是为王妃购置回府礼品所需的礼金。”   “礼金?”这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是。管家是依据侧王妃的份例来准备,当然,王妃如果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只管提出来。”   “没有,没有了!”这么多的金子,少说也能兑换万两白银了,这阔绰程度简直让人受宠若惊!   想来若非这两日的受宠,管家决计不会拿出这么多的礼金,只不过,厉王知道吗?要是知道自己花了这么多钱,他会不会气得吐血?   不管了!反正给她了她就收着,不要白不要!   送走了那家丁,对着一箱子的金子,叶儿也是惊叹不止,倒是一旁的流碧,站在一旁一脸淡定,苏染见了,忍不住问她:“你见过这么多金子吗?”   流碧摇了摇头:“奴婢虽然没见过,但是侧王妃回娘家,应有的排场总是要有的,所以这些金子也正衬侧王妃的身份!”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顺耳呢!   苏染眨了眨眼睛,来到这个朝代憋屈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一件称心如意的事情了!   因为次日一早要回府,苏染早早就休息了,想着马上就要见到高氏,她心头不免又有些担心。   身为身体前主人的母亲,她性格变化这么大,只怕高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只可惜,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想装也不可能装一辈子,所以往后,只能多多补偿这一条路了。   若能助高氏脱离了尚书府过上自己的日子,那也算是对得起从前的苏染了。   “王爷。”   正睡得迷迷糊糊呢,突然就听见了屋外的说话声,苏染一惊,回头看去,便见得一片漆黑中,有人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shit!她今晚是想早睡的,不想折腾啊!这男人折腾起来没完没了,不会在她回去的前一天让她侍寝吧?   心头哀嚎一声,苏染打算装睡。   明显的感觉到那人来到了床前,掀开了她的床幔,苏染故意睡得死猪一样,一动不动。   “知道你没睡,怎么?利用完了就连理都懒得理本王了?”   深吸口气,知道这回是彻底装不下去了,苏染赶紧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睁开惺忪的睡颜,故意惊讶一声:“王爷怎么来了?”   黑暗中的男人分明是冷笑了一声,对她这种行径表示鄙夷:“你是本王的侧妃,你说本王来干什么?”   男人倾下身来,将窗外泄入的月光都遮住了,苏染尴尬的想起身避开,却被男人一下子擒住了下巴:“听说一盒金子就让你乐得不知所以,看来本王高估了你,你与那些肤浅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原来他知道金子的事儿!   苏染定了定神,忽然就笑了:“我本来就是肤浅的女人,一直以来,是王爷太看得起我了!”   “嘴硬。”松开对她的钳制,男人解开腰带往地上一丢,施施然褪着外袍,“尚书府不是那么好进的地方,如果你想要确保自己的安全,最好求着本王同去。”   ☆、033 厉王舌头受伤了!   苏染眼珠子一转,思虑着他这句话的可行度,最终暗暗翻了个白眼:“条件呢?”   厉王爷做事,虽说不按常理出牌,可他也绝对不是个做亏本生意的人,所以,一定有更严苛的交换条件。   果然,接下来的话,差点都让苏染咬掉舌头了。   “取悦本王。”男人回过头来的一瞬,勾起的凉笑就如同地狱恶魔看见美食时的满足,如此邪恶、如此让人心惊胆战!   “不干!”苏染想也不想便裹紧了衣服拒绝,在察觉四周温度刹寒的一瞬,赶紧又没骨气的解释道,“这种事情,女子不都该矜持些吗?”   “可你是矜持的女子吗?”唇上一凉,是男人的手指抚了上去,那粗粝的指腹传来的微凉温度只觉得让人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苏染尴尬的往后退,这才发觉床榻太小,根本就退无可退。   “新婚夜不是挺火辣的?怎么?现在怂了?”男人半倾在那里,高大的身躯遮挡了所有光亮。   苏染能感觉到他侵略性的目光在愈演愈烈,扫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时都能感觉到莫名的灼烫。苏染别开眼,心头早已是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但面上却又不得不表露出温婉乖巧的笑:“可是妾身觉得明日回府一事自己能应付,并不需要劳烦王爷!”   不需要你去,老娘自己能搞定!听明白了吗?变态男!   “哦?那就可惜了。”男人收回手,用修长的指撑着额头,满脸惋惜,“本王今天刚得到消息,因为高氏不守家规,今晚刚被处置,此刻只怕正在祠堂跪着呢!”   “什么?罚跪?!”苏染惊得急速起身,却一下子撞到男人的下巴,一身震破脑袋的钝响之后,苏染看见男人捂着下巴的样子愤怒极了。   唔,好像下巴已经红了。   苏染被他那杀人的目光盯了三秒的一瞬,急速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头哀怨哭诉:“好痛!我的头快被震裂了!”   恶人先告状,还是对着受害人指控,苏染想,她肯定是最狂妄的那一个!   因为眼前的人是厉王啊!是所有殷厉王朝的人都惧怕的厉王殿下啊!   男人嘴角动了动,要出口的话到底是没说,直到他喊出来人,下人进来之后,苏染才知道因为她那一撞,他一口咬到舌头,流血了。   擦,真是娇贵!   这是苏染脑袋里闪过的第一反应。   男人将嘴里的血沫吐掉,看见苏染当即捂头的动作声音都凉下了三分:“你最好别后悔,本王就等着看你怎么被尚书府的人大卸八块!”   话音落之后,他便前呼后拥的拂袖离去,直到屋子里恢复平静,苏染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把她的衣食父母给得罪了!   明明,人家白日里才给过她一箱子金子。   心中居然升起小小的愧疚感,苏染看向地上那一滩男人刚刚吐下的猩红,轻叹了口气。   罢,得罪就得罪了吧,反正她也不止得罪他一回!   不知道是不是当天晚上厉王从她房中拂袖离去的消息传了出去,第二日她回府之时,府中人对她的态度又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不明显,但是苏染就是感觉到了不同。   “王爷嘱咐,侧王妃不可留宿,酉时一到,王府的马车会准时到达尚书府接侧王妃,还望侧王妃务必不要误了时辰。”   苏染问过流碧才得知,在这个朝代,妾室的身份除非大事,否则是不可留在娘家过夜的。   点了点头,苏染应道:“管家放心,酉时到了,我必定回来。”   不得不说,厉王那个人虽然小气,但在用钱这方面倒是阔绰。跟随她回府的侍卫丫鬟家丁足有二三十人,这样的阵仗据说已经是王妃的待遇了,所以这,不知道算不算是给她助威。   在昨晚之前,苏染已经仔细问过叶儿尚书府的情况,到了尚书府,她得和高氏约好,让她装病,然后趁机将她带出尚书府,如此一来,也能让自己没有了后顾之忧。   对比起厉王府和尚书府,她想当然的觉得一个男人的度量要比那群后宅里的女人要好得多,所以,将高氏带到厉王府,以小住的名义,应该就可以无限延长下去!   侧王妃回府的消息一早就有人先行通知了尚书府,尽管早有预料,但是当看到紧闭大门的尚书府时,苏染还是对这家人的态度心寒了一下。   “小姐……”叶儿怕苏染难过,安慰的握住了她的手。   苏染却是无谓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儿, 大概他们是收到只有我一人回来的消息了,所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不过叶儿,从这一刻起,你不能叫我小姐了,要和流碧一样唤侧王妃,可懂?”   流碧认可的点了点头:“侧王妃说得极是,叶儿的称呼是要改了,王爷不追究这些,可不能让尚书府的人觉着侧王妃不守妇道,不然,这进门的第一步,我们就输了!”   叶儿听完,重重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侧王妃。”   苏染见她学得很快,欣慰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流碧道:“今日最重要的事是接回母亲,其余的事情,我们暂且不计较!”   三人都点了点头,流碧这才挑开帘子吩咐随从遵从尚书府的意思,走侧门。   苏染下了马车在二三十人的前呼后拥下入了侧门,那一厢,赫氏才带了几位妾室姗姗来迟。   “四姑娘回来了!哎呀,这可真是难得,旁的姑娘嫁出去,这不是做正妻的,可是一辈子都如不了娘家的门呢!瞧瞧这排场,当年的大太太回府只怕都没这阵仗啊!”刚请礼后,迎面走来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穿着桃红撒花长裙,人比花娇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都是妩媚之色。   苏染听得叶儿说起尚书府的后院,苏世郎一共娶了一房太太三房妾室,共有四女二子。其中大房赫氏共生得二女一子,分明是二小姐苏琦罗、三小姐苏染和大少爷苏远清,二姨娘徐氏在生下长女苏素雪的时候难产去世,高氏是三姨娘,只有她苏染一个女儿,而眼前这风情万种的女子正是苏世郎最后娶的一位妾室桐氏,听说桐氏是歌女出身,凭着风尘场合所学的本事勾得苏世郎神魂颠倒,又为子嗣单薄的苏世郎添了一个小少爷苏远鸿,便更得苏世郎的疼爱了。   ☆、034 苏府的蛇蝎女人们   也正因为此,她虽然只是妾室的地位,却行事作风甚是胆大放肆,赫氏看在眼里,只因着不想破坏她和苏世郎那点本就薄弱的夫妻情分,便只好让着她。   听说赫氏从前是很得苏世郎喜欢的,只是后来徐氏难产而死,不知道怎么,苏世郎就将这件事怪到了赫氏身上,对她极其冷淡,所以如今的赫氏,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桐氏胡闹。   就比如现在,正妻尚未说话,桐氏已经上前自顾的说了起来,不但讽刺了她还一道将赫氏也拖下了水,真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   一旁的赫氏,脸色自然是不好看。   “四姨娘的话就没有道理了,尚书府怎可与当朝厉王殿下相提并论?”一旁赫氏身边的嬷嬷看不下去,直接开了口。   桐氏杏眼一斜:“可人家只是个侧王妃哦!说到底,还是要男人疼!”   话这么说着,桐氏已经上前亲切的拉了苏染的手:“四姑娘……啊不对,是侧王妃了才是!姨娘知道你怕生,不过尚书府不是别的地方,是娘家,所以啊,尽管放开些!”   苏染堆起笑脸扫过赫氏难看的脸色,佯作感激的看了一眼桐氏:“四姨娘说得是,这里是娘家,而且今时不同往日了。”   说后面的话是,她的目光已经再次落到赫氏脸上了。   如今已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二次见面,对于赫氏,她也算是领教过了,如今这句话,正是说给她听的的。   今时不同往日,她早已不是那个软柿子!   她已是厉王侧妃,即便身份拼不过尚书府正妻乃至赫家女儿,但至少,在明面上,她代表的是厉王的脸面,他们好歹还得让她三分。   “再怎么今时不同往日,还不是庶出的,又能有什么不同!”苏彤不知道从那里窜出来,她今天穿的一身青色长裙,腰上束带染了碎花,成为那一身青色衣裙的亮点,再加上她容貌出众,这身打扮不得不说,十分秀美。   只可惜,皮囊再好,也掩饰不住那毒蝎的心!   苏染笑了一笑:“庶出又如何?圣祖在位时,金铭皇后不是庶出?前朝时,巾帼夫人姚振华不是庶出?再久远一些,追溯到大秦时期,高阳太后绝代风华辅佐三朝圣主,开辟千古盛世,她的身份还是渔家庶女呢!”   “你……”   “彤儿!”有人拉了苏彤一下,苏彤气得脸上青一道白一道,“二姐,她欺人太甚!”   身后的人摇了摇头:“都是姐妹,何必作气?是吗,四妹?”   苏染顺了那声音去看,只见得一绝美女子立在那里,娉婷婀娜,不可方物。   “二姐说得极是。”猜出那人的身份,苏染勾唇一笑,扫了四周一眼,发觉并没有母亲高氏的身影。   “好了,老四难得回来,都不必说太多了。彤儿,为父让人略备了薄酒,替你接风洗尘。”久未说话的苏世郎终于开了口,打破了争执的局面。   众人闻言,便都乖乖闭了嘴,苏染见状,勾唇一笑:“谢过父亲。”   一行人随即移步厅堂,苏染走在苏世郎身后,却是佯作不经意提出:“父亲,怎不见娘和田嬷嬷?”   她回府探亲不就是探望高氏吗?可高氏偏生不在!   “哦,是这样的,你娘昨夜眼疾复发,看不见东西,今日一早,我便命人送她去天明寺了,你知道的,天明寺的法敏师太与你母亲交好,又有一手的医术,你娘也不想让你看了伤心,便说治好了眼睛再回来看你。”   握了个草,她专程回来找高氏,这群人却将高氏送走,成心的!!   当下,苏染便苦了眉梢:“娘去了天明寺?眼睛严重吗?”   “都瞎了,你说严重不严重?”苏彤的声音穿插了过来,不阴不阳,苏染当即听得脸色一变,“父亲,做女儿的心思你是最清楚了,不瞒父亲说,此番女儿回来一来是为了探望父亲和母亲,二来便是为了娘亲。娘亲身子一直不好,尤其这几年岁数大了,身上的病更多了,虽说这些年也总看大夫吃药,可就是不见好,正好厉王府上的慕容大人医术高明,所以,便想要请娘亲过去一看。”   “那就真不巧了。”苏世郎的脸上露出颇为惋惜的神色,“不过难为染儿一片孝心,若不然,等你母亲回来了,为父再让人通知你?”   苏染知晓他是推脱之意,却顿时就露出苦闷的神色来:“可我毕竟已经嫁入厉王府,出嫁从夫,不可随意出门,不如这样,我即刻前往天明寺,将母亲接过去?”   苏世郎一凝,明显是迟疑了,一旁的赫氏赶紧道:“侧王妃初次入府,怎能还未用膳便走,若不然这样,我即刻派人去天明寺将高姨娘请回,你看如何?”   拖时间呢!   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在尚书府过夜,眼下又已是正午时分,再等他们一来一回,或者随便扯个理由说高氏路上出了点状况回不来,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这些人,摆明了是不让她见高氏!也是摆明了让高氏失去和她见面的这次机会,日后在尚书府照样人人可欺!   好阴险狡诈的一群人啊!   “怎能劳烦母亲?”苏染露出一脸乖巧的笑来,“正好我从厉王府带了一些侍卫来,他们一个个都身手矫健,让他们带上叶儿去接娘亲,岂不是更好!”   赫氏脸色一凝,正要说话,苏世郎已经接过了话头:“既然染儿执意,那就这么办吧。”   很快,苏染的人便顺利出发,因为有叶儿作伴,所以苏染也不怕他们接不到人,不过这件事情虽解决了,餐桌之上,似乎就没那么好过了!   当滚烫的热汤溅到身上的一瞬,苏染下意识站起身来,那丫鬟顿时急得一双手在她身上乱摸,隐约间,苏染感觉到她拉开了自己的衣袖,可她明明受伤的地方是腿上!   出去换衣服的时候,苏染才听得流碧在耳边小声提醒:“侧王妃,刚刚那群人的表情可精彩了,看清你手上不但没有守宫砂,还有……那些痕迹时,那表情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苏染想起什么来,拉开袖子看了一眼,的确。距离上次欢.好也就是三天前,那男人当时太狠,以至于她连手上都留有青紫,适才那些人或许是想验证一下外界传言的真伪,不过当瞧清那些痕迹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应该都一清二楚了。   苏染没想到,这一场明争暗斗,到了最后居然是那一手臂的吻痕帮了自己,真正是奇葩啊!因为再回去的时候,那一家人的态度就变得古怪起来,虽有为难,却再没了开始时的火焰。   午膳过后,便是听戏,咿咿呀呀的唱曲儿赢得满堂喝彩,对于见多了现代灯红酒绿的苏染而言,着实对这个提不起兴趣,眼睛四下乱转之时,忽然就觉出什么不一样来了。   有人鬼鬼祟祟的在戏台后头,也不知道与人说了什么,说话之时还看了这些人一眼。   苏染只觉得奇怪,还没想通透的时候,就见着那台上的花旦走下了台来,一边说唱着一边拉住了苏染的手,大意是邀她一同上台参加个游戏。   堂下人见状,纷纷喝彩,一旁的苏世郎偏过头来十分慈爱的笑着道:“炎姑娘,染儿怕生,你要不就换个人吧?”   那花旦闻言,神色丝毫不变,甚至还唱了一句:“请二姑娘随走,定要将那坏人打尽!”   说的还是戏文!   这时,堂下又是满堂喝彩,大家一个个都满面期待看向她,似乎就等着她过去!   “既是同台表演,不如二姐三姐一道?”知道不去似乎是不行的,但苏染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去。拉上苏琦罗和苏彤,百利无一害!   她的话一出,引来了更热烈的掌声,饶是苏彤和苏琦罗并不愿,但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三人一道上台,那台上的戏子便又拖着三人唱了起来,好像是一出家弟受当地官绅欺负,然后姐姐们集体讨说法的戏份。   “刘高汉,你为官不仁,看我如何羞你!”那花旦说着就是一枪下去,那饰演官员的男人就拿着长枪躲避。   “休得放肆,看枪!”那人一挥手,花旦演着被他打到,挥退到一旁,接着是苏彤,然后是苏琦罗,最后到了她。   那长枪挥过来的一瞬,苏染脑海中隐约有什么闪过,却没抓住,直到那人的长枪忽然加重了力道,在绕过她身子的时候重重朝她脑壳拍去。   情况发生的一瞬,大家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见苏染倒了下去,然后整个戏台子都榻了,她被无数道具压下,埋入了戏台的深处。   “侧王妃!”流碧失声尖叫,急忙嘱了人一道上去救人,而另一面的苏家二女因为距离的远,在戏台坍塌的一瞬有时间撤离,并未有伤着。   流碧急得都要哭了,侧王妃可是王爷心头的宝,要是伤着了,她还有命回去吗?   不行!一定要找到侧王妃,一定要让她平安无恙!   “还愣着干什么?快挖啊!”拼尽全力吼出的一瞬,流碧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冰封了。   ☆、035 她死,本王让全府人陪葬!   当苏染被戏台所埋的消息传入厉王府时,楼湛正与几位大臣在书房议事。   男人霍然站起身来的一瞬,那发言的官员还以为自己有什么话说错了,脸色都变了。   “王……王爷,老臣……”   伸出手来制止了那人颤抖的话语,楼湛直接看向众人:“本王有事要去处理,今日之事暂且议到这里,诸位大人请回。承九,送客。”   面对着厉王阴冷的面色,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正当众人莫民奇妙被送出府的时候却正好看见了男人乘马离开的背影。   众人面面相觑,厉王怎么了?何事如此急切慌张?   厉王在朝也不是一日两日,向来做事极有分寸,可这一回好像朝野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那又是为何这般模样?   众人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直到后头承九拖了一人上马也跟着策马奔腾,众人这才模糊认出那人好像是慕容家的慕容公子。   只是,慕容公子不是潜心医术,并不参与朝政吗?那这般说来,是有什么人出事儿了?   *   当满身是血的苏染被厉王府侍卫从一堆道具底下挖出来的时候,流碧吓得手都抖了!   “侧王妃……”不敢去碰那人的脸,因为此刻的苏染不止是身上,连脸上都糊满了血,以至于让人不知道她到底伤到了哪里,也就更不敢随便去碰了!   “染儿……流碧姑娘,大夫已经来了,还是让大夫看看吧!”一旁的苏尚书看见女儿这般模样,似乎也急切得很,流碧反应过来,当即不敢再动,让大夫上前诊脉。   当大夫把完苏染的脉搏,又看了看苏染的眼睛,霎时间一惊,再抬头看向众人的时候便凝重的摇了摇头。   苏世郎浑身一震,当即似乎都没站稳,还是众人一边呼着“老爷”,一边搀扶住他,这才稳住了他的身子。   “我儿……”说完这两句,苏尚书满脸悲苦,似乎十分伤心难过的样子。   “老爷,人死不能复生,你……千万别伤了身子!”一旁的赫氏安抚着苏尚书出言,一面拿手帕捂住脸,十分悲切,“四丫头命薄,这是她没福分!”   “不会的,不会的!侧王妃不会死!”流碧听得这消息心中大震,赶紧伸出手来去探苏染鼻息,当感觉到指尖的微弱的温热度,她精神一震,当即大喊,“我家侧王妃没死,大夫,您快救救她!”   众人闻言,都是一震,看向那大夫。   却见那大夫头发都花了,一脸为难:“姑娘,节哀顺变,侧王妃虽然还有呼吸,但五脏六腑分明已经震碎了,是真没救了!”   “谁说本王的侧妃无救!”   一道凌厉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射入,众人震惊回头便只见得男人一身黑色蟒袍,步履稳健而来。   黑色的长袍将男人的身子衬得威猛颀长,久经沙场的肃杀气息更使男人周身笼罩了一层浓郁的嗜血气息,伴随着他的步伐而来,众人仿佛看见了千军万马的铁蹄呼啸而至,直击心脏。   冷峻的眉目射过众人,当楼湛的目光落在那一头浑身是血的苏染身上时,暗了暗,随后走上前去从哭泣的流碧手里接过苏染,唤了唤她的名字:“阿染,阿染,醒醒?”   然而回答他的是女子苍白如纸的脸以及逐渐冰冷的身子。   “王爷……意外发生得太突然,臣也是痛心疾首!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王爷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厉王终于将视线从女子苍白的脸上移开,落到苏尚书脸上,唇角一凉,“苏世郎,苏染是你的女儿没错,但当你们将她送入厉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就是本王的人,本王是送她回来探亲的,不是让她来送命的,可懂?”   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众人被他冷厉的视线扫到,只觉不寒而栗,胆小的甚至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在了人堆后头。   “如果本王的侧妃今日死在了这里,本王不管你们身后有何人撑腰,本王都会让你们全府的人陪葬!不信,不妨试试!”   全府的人陪葬!   所有人的脑海里只掠过了这句话,饶是苏尚书久经朝堂亦是脸色微变。   “王爷,染儿的事事发突然,臣身为染儿的亲生父亲也绝不希望染儿有事,王爷放心,臣定尽全力救治!”   话音落,他便示意一旁的大夫上前,大夫脸色为难,却不敢不动,只能走上前去。   “不必了。”然而,他的手还未碰到苏染,已被男人制止。   “慕容。”男人出声之后,众人这才看见承九带了一青衫男子匆匆而来,正是慕容熙。   乍然看见苏染这副惨样,慕容熙也是惊异了一把,但是救人要紧,眼下已经容不得他多做思考。   从随身药瓶中取出一颗药丸给苏染服下,慕容熙这才探手按向她的脉搏。   男人凝息的一瞬,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似乎将生的希望都寄托在搭着脉搏的三根手指上了。   良久,慕容熙这才撤开手看向楼湛:“将她移到房间,这里不适合诊治,另外,她身上多处骨折,移动的时候要小心。”   楼湛闻言,便只将将女子抱了起来,厉色看向苏世郎:“房间。”   苏世郎反应过来,慌的上前引路:“王爷请随臣来。”   楼湛却并没有立刻跟上他的步子,而是直接偏头看向一旁的承九:“封锁尚书府,在侧王妃没有醒来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另外,这个戏台子,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是,王爷!”承九应下之后,立刻一个示意,随行的侍卫当即干了起来。   众人眼见着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大批侍卫,一个个胆战心惊,而另一面的苏世郎见了这个场面也只觉得额头上的汗又多了起来。   “王爷,请!”   赶紧继续在前带路,那一头的楼湛这才跟了上去。   将苏染平放在卧榻上,那一面的慕容熙这才入屋诊治。   楼湛知道他治病的习惯,留下流碧之后直接退出了房间。   外面,苏世郎还在那里候着,此刻已经难掩紧张的情绪,不时拿出袖子擦拭额头。   ☆、036 审问,人心惶惶   “苏尚书。”楼湛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   “……是!王爷,今日之事,是臣一时疏忽,本意只是想让染……侧王妃听一出戏,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臣的确难辞其咎。”   他战战兢兢的话刚说完,门口便进来了承九的身影。   “王爷。”承九恭恭敬敬立在一旁,“情况已经初步查明,是工人偷工减料用了劣质木桩,导致塌毁,那些木桩里头早已烂透,只是外头用了染料染色,这才没有看出来。另外当时戏台毁塌的时候戏台子上除了侧王妃外,还有苏二小姐苏三小姐以及两名戏子,不过两名小姐和女戏子因为离塌毁点远,安全逃离,那男戏子则与侧王妃一道被埋,并且当场死亡。”   “搭建戏台子的是谁?给本王找来。”   “回王爷,那搭建戏台子的负责人李泗六在侧王妃出事之后已经自尽。”   “这般说来,死无对证?”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阴冷极了,苏世郎只觉得头皮又开始发麻:“王爷,此事……臣一定彻查还王爷一个说法!”   “说法?”男人冷冷勾唇,“苏世郎,本王的侧妃在你的府中出事,你觉得一个‘说法’二字就能将本王打发?审,就算是拨了层皮,也给本王审问出来!”   后面的话,显然是对着承九说的,承九一抱拳:“遵命!”   承九下去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了惨叫声,期间换了几个声音,但惨叫一直在延续。   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敢阻拦,苏世郎开始的时候还胆战心惊,可越到后头越发的有些脸色灰败起来,直至,慕容熙从房间里出来。   “伤到了脾脏,我已经尽力替她医治……能不能挺过来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慕容熙仿佛用尽了全力,饶是他青色的衣衫上也能看出大片的深暗,想来是被血色所染。   楼湛的眸色暗了暗,再看向苏世郎的时候,眸底已然寒芒闪露。   他直接跨步越过苏世郎走了出去。   外头,地上已经趟了四五个浑身鲜血的人,楼湛只扫了一眼便看向被困在院子中的尚书府家眷,声音冰封冷酷:“打,不必顾忌死活,打到说为止。”   “王爷!”赫氏惊叫了一声,当即跪了下去,“民妇知道侧王妃出事是尚书府的责任,可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此事!承大人分明已经查明此事是尚书府管事李泗六贪图便宜所为,而他已经自尽,已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王爷若是这么打下去,不是罔顾性命,冤枉无辜吗?”   “眉心!不得胡言!”苏尚书从室内奔出,厉声呵斥。   “老爷!”赫氏却是厉色打断他,“你不敢说,我却不得不说!侧王妃出事我们尚书府的确有责任,可若当真要查,这件事情也应该交由刑部审理,而不是厉王爷亲审!就算厉王殿下要审,也应该请示皇上由皇上裁夺!可厉王这般架势,挟持朝廷命官乃至命官家眷,可有将殷厉王法放在眼里?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厉王的天下!”   赫氏说完之后,在场的人都吓傻了,饶是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四姨娘,此刻也傻愣愣的立在那里,忘记了反应。   苏尚书的脸色已是铁青,但是显然厉王今日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径也是让他又怒不敢言,故而在妻子厉色突出之后竟没有阻止。   因为他心里知道,他不能违背厉王,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尚书,但是妻子就不一样了,她是当朝太后的亲姐姐,皇上的亲姨妈,赫远侯的亲妹妹!厉王即便是能动朝野上下的任何人也不能轻易动赫家。   因为那赫远侯是先帝亲封,如果他对赫家有侵犯就相当于是对先帝有侵犯,而世人都知道,厉王虽是先帝的弟弟,却是先帝一手在沙场上带大,与厉王而言,先帝如兄如父,侵犯先帝,那就是侵犯兄长父亲,这样的罪名一旦担了,就是万劫不复之地了!   而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即便与赫氏关系并不好,却依然敬重她为正妻,不曾轻视的原因。   “很好。”楼湛冷冷勾了唇,“那本王就依夫人所言,请皇上裁夺,看看皇上是不是站在你赫家这边。”   赫氏一惊,虽说她的确是仗着赫家才有胆子站出,可正因了自己这一席话居然牵扯进了赫家,而听厉王的意思,似乎已经将赫家囊括进来,也就是说,侧王妃的出事已经从尚书府延展到了赫家,如果皇上偏袒尚书府,那就是告诉天下人偏袒赫家。   天!她到底干了什么!   意识到自己竟为赫家惹来大祸,赫氏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厉王的人已经入宫通知去了。   然而,皇上还没等来,却等来了从寺庙里回来的高氏。   高氏一听说女儿出事,哭得是死去活来,当即就跪在厉王脚边苦苦哀求:“是她们……是她们不想要染儿活,王爷,您一定要为染儿做主啊!”   “夫人……”叶儿和田嬷嬷一边落着泪一边想将高氏搀扶起来,可高氏哭得伤心,二人根本就扶不动。   “高夫人放心,本王既然来了,就不会让阿染白白出事,您身子不好,还是快些起来,否则阿染便是醒了,看到你这般也会难过的。”   亲自将高氏扶起,楼湛这才发觉高氏虽然年纪大了,却看得出来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而苏染的样貌竟似更多的继承了高氏,尤其那一双眼睛,足足像了四分。   高氏闻言,这才擦了擦眼睛,当她偏头看向这边的赫氏,顿时又是满目恨意,但是此刻最要紧的是苏染的死活,是以,她便请求楼湛可否进屋看苏染一眼。   楼湛点了点头:“不过阿染现在身负重伤,夫人还请尽量让她休养。”   高氏连连应下:“我不说话,我就看看!”   楼湛没再说什么,让叶儿和田嬷嬷扶了高氏进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皇帝却还没有来,而彼时院子里的人已经是从高阳站到了黄昏,有些胆子小的早已经是几次昏厥,大家显然也都有些体力不支了。   ☆、037 毒计   苏彤和苏琦罗紧紧躲在赫氏身后。苏彤此刻已经是完全说不出话来,倒是苏琦罗,饶是惧怕,却会时不时的抬目看向那个声色可怕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可惜自己当初因为称病拒了与他的一场亲。   天色终于沉下,宫里也来了人,却不是皇帝。   来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当即宣读了皇上的旨意:“皇上说了,厉王殿下为殷厉国鞠躬尽瘁,先帝去世后辅佐朝政多年从不徇私,一个对国家大事尚且从不徇私之人,又怎可能在私事上徇私,所以皇上口谕此事全面交由厉王殿下裁夺。”   赫氏听旨后当即瘫软在地,可不止为何,心头竟隐隐松了口气。   皇上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参和进来,世人皆知,太后出自赫家,而皇上自然与赫家一体,皇上此番置身事外,等同于摆明赫家的立场,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与赫家无关。   所以刚刚她差点将赫家牵扯进来的事情便就此止住,厉王再往赫家头上提就等同于是往赫家头上泼脏水,而显然,以厉王的聪明绝不会这么做。   也就是说,赫家是置身事外了,但是尚书府就危险了!   闭了闭眼睛,赫氏知道,不管那苏染醒还是不醒,尚书府都难逃此劫了!   但是……   垂下的眸底掠过一抹阴毒,既然尚书府注定逃不过此劫,那么里面躺着的那个小丫头,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自上一回的交手,她便轻而易举看出来那个小丫头完全变了一个人,如果让她活过来,以她的今时的受宠度,今后的尚书府一旦没落,那迟早会死在那个丫头手上!   不行,绝不能让她活!即便是今日赔上整个尚书府,她也得要那个丫头没有翻身之地!   呼吸忽然就急促起来,赫氏捂着心口,猛然间瘫软在地上。   “娘,你怎么了?”苏琦罗最先反应过来,扶住倒下去的赫氏惊呼。   众人这才发觉赫氏脸色越来越苍白,隐隐有什么不对劲。   “眉心!”苏尚书反应过来,当即奔下来护住自己妻子,急切的追问。   而此刻一旁的苏彤已经哭了出来:“娘,你不要有事,你可千万不要吓彤儿!”   楼湛的视线在那头一堆人身上移过,看了一旁的慕容熙一眼,慕容熙见状,便走上前去。   “不必了!”苏尚书却在此刻阻止了慕容熙的上前。   “厉王殿下,臣自知此事错在尚书府,您若当真要怪,就怪在臣一人头上,臣愿以死谢罪!还请殿下放过臣的妻儿老小,他们身子弱,受不得这般煎熬!”   苏世郎说着,便跪倒在那里,一副当真愿以项上人头谢罪的样子。   赫氏捂着心口哀呼:“老爷……老爷且不可为妾身做出傻事……王爷,要怪就怪妾身,是妾身的错……你杀妾身吧!”   “不,是我的错!王爷,您要杀就杀民女,放了我爹和我娘吧!”苏琦罗也跟着跪在苏尚书面前,紧接着是苏彤,然后是尚书府的所有家眷。   楼湛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慕容熙见状,看了楼湛一眼,目有所示。   后者终究是沉下眸色,下令道:“行了,送苏夫人回房休息,但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尚书府!承九,将相关人员留下,其余各自回房。”   苏世郎闻言,终于是跪地叩拜:“臣多谢厉王成全!”   赫氏是被人扶走的,一同前去的不止有苏世郎还有其他人员和家眷。   等到院中恢复平静,面对承九的请示,楼湛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暗中跟着。”   “是!”   承九走后,慕容熙这才走进屋,双手环臂靠着门框:“殿下来真的?”   楼湛抬眸看了他一眼,脸色冷凝:“你瞧着本王是闹着玩儿的?”   慕容熙似乎是有些不相信一般,瞅了里头一眼:“你不是……很不满意么?”   “不满意又如何?”楼湛冷冷瞟他一眼,“本王的女人,就算要处置也是本王亲自动手,何时轮得到别人?”   “你当真这么想?”慕容熙深表怀疑。   楼湛连看都懒得看他了,直接站起身来往里走。   “哎!”慕容熙见喊不住他,只能无奈耸了耸肩,“我是出于忠告,忠告知道吗?得罪了尚书府,你厉王爷的政道只怕又得划上一道以权谋私、残暴无常的罪名了!”   “本王的坏名声还少吗?”厉王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你最好保证她能醒过来,否则本王的王府不养废人!”   “不是……是她伤势太重,怎么救不活就成了我是废人了?哎!殿下,厉王,说清楚!”   楼湛开门朝里看了一眼,便只见得高氏坐在床边泪眼婆娑的看着苏染。   她倒是真的没有打扰到苏染,就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一句话都不说,默默流泪。   旁边叶儿和流碧还有那个田嬷嬷都在守着,也是默默垂泪的样子。   楼湛拧了拧眉,最终是没有开门进去。   “放心吧,有我在,她死不了。”见楼湛站在外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慕容熙凑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   后者一个厉色扫过来,却是直接掐下他欺上来的手,“你最好是确保她死不了。”   “忒小气了!”慕容熙收回手,看向天上高悬的月亮,耸了耸肩,“其实,这和我没什么关系,说起来也是奇怪,她明明是脾脏近乎碎裂,却奇迹般的活着,按说这种伤势的人不是当场毙命也活不过一刻钟,可她居然一直存有呼吸,即便是微弱到要不存在,但那脉搏依然是跳动着的,在小爷行医救人二十年生涯里,这样求生力如此强大之人除了你,她是第一个!”   “你的意思是说,是她的意志力活到现在?”楼湛沉下眸色。   “是啊。”慕容熙偏过头来,眨着桃花眼,“不可思议吧?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可偏偏就是这么个干瘪的小女人,体内好似藏了爆发的生命力!”   干瘪?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厉王唇角冷冷一勾:“她可不干瘪。”   ☆、038 诱敌抓凶手   实际上,还十分有料。   “嗯?”慕容熙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顿时嘴角一抽,满脸哀怨。   这个家伙!   明知道他没女人,成心的!   夜越来越深了,床上的人却依旧没醒,高氏哭得眼睛再一次看不见了,不得已,田嬷嬷才扶她下去休息,可她死活都不让,最后还是叶儿相劝说给王爷与小姐一些时间,她这才退下。   榻上的人儿已经擦洗过身子换过衣服了,也正因为此,她此刻的脸色格外的苍白。   厉王在榻前站了片刻,鬼使神差的将手指放到她惨白的唇上抚了抚,半晌才收回手盯着苏染,眸底闪出几分困惑:“因为什么你才这么坚持呢?是那十五年的韬光养晦吗?苏染,如果你还有知觉,那你最好是醒过来,否则,你就真的是便宜了苏府后院的那群女人了。”   说到这儿,他又是嘲弄的勾了勾唇角:“本王都说了尚书府不是那么好闯的,你偏要自己一个人来,让你求求本王就这么难?”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楼湛的眸底又深了几许,走出了房间。   外头,承九早已候在那里。   “暂时没发现什么异样,至于戏台子,线索也是到了那个死去的李泗六身上为止,审了当时一起搭建台子的下人,都说东西是李泗六让人运来的,至于那邀请侧王妃上台的戏子,打到死开口的都说是戏圈儿里的惯例,就是演出的时候偶尔会根据氛围,邀一两个人上台表演,属下也找人问过,戏圈儿的确有这样的例子。”   “你的意思是说,所有的线索指向的都只是李泗六的偷工减料?”   “是。”承九汗颜,“属下无能,暂时也只查到了这么多。”   楼湛眯了视线:“将李泗六生前关系最近的三个人隔离开,放出话去,就说李泗六生前对他们说了一些只言片语,而那只言片语里,正是有人想要谋害侧王妃的证据。”   承九眼前一亮:“王爷的意思是……诈?”   楼湛唇角一勾,“如此缜密无缝的安排,如果说与这院儿里的人无关你信吗?”   承九细想了想,摇头:“如果说事情不是意外,那安排整件事的的确不可能是一般人,线索太干净了。”   “不错。”楼湛说到这儿,又想起那女人之前死活不肯取悦自己的样子,顿时有些火大。   都说了这尚书府是龙潭虎穴了,她还独闯,也不知道她之前的十五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殊不知这些对于苏染而言,的确是不知情的。   至少,从她在叶儿口中了解的情况而言,尚书府虽然有勾心斗角,但并没有那么可怕,要是早知道会是这般后果,无论如何,都把那男人伺候好了拖来啊!   什么东西都重要不过性命啊!   子时来临的时候,整个王府终于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男人靠坐在榻边的椅子上撑着额头小憩,流碧在外头守着,此刻也是不时打着哈欠,而叶儿,早已随田嬷嬷一道陪高氏回去休息了,直至,在这死寂的安静之中,有一方细瓦移动的声音,十分轻细,可闭着眼的男人还是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眸底,分明厉色闪过。   来了!   “……王”乍然看见厉王出来,流碧吓了一跳,却见楼湛给了她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照顾好苏染便走了出去。   而屋外,承九迎上楼湛的视线,当即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有人闯入了尚书府,避开了门口的厉王府侍卫,可见不是一般人。   当直入那三个家丁关押之处的黑衣人被早埋伏好的侍卫拦了出来,这才知晓上了当,一时间,打斗声起,击起了王府一片火光。   早准备好的侍卫涌了出来将那四五名黑衣人团团围住,楼湛立在那些人后头,冷冷看着那些黑衣人:“说,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对视一眼,忽然就朝空中放了一个信号弹。   信号弹上空,发出刺眼的白光,承九见状,立刻嘱人将黑衣人拿下。   可也是在这时,空旷的尚书府天空忽然就涌现了无数黑衣人。这些黑衣人各个轻功了得,而且武功高强,落地的一瞬,便就近击杀了不少府中侍卫,承九见状,脸色一变。   “刺客!”   久跟随楼湛身边,几乎是一眼便看出了这些人的身手,当意识到这些人很可能并不是冲着那三个家丁而来,而是冲着楼湛时,承九当即脸色大变,“王爷,是刺客,保护王爷撤退!”   “晚了!”忽的一道怪异的响声自为首的刺客身体里发出,那此刻身形一移,原本空旷的四周忽然幻发出无数人影,承九脸色更加变了,连声音都带了寒意,“幻影邪术,你们是洛门人?”   “果然是厉王身边的第一侍卫,只一眼就猜出了我们的身份,不过已经晚了,因为你们今晚都会死在这里。”那人的声音怪异极了,就像是从久远的地狱深处传来,仿佛妖魔鬼怪一般。   “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楼湛冷笑一声,当即提剑朝那首领刺去。   承九心头暗叫不好,当即传令让人去搬救兵,一面迎了上去。   但是“洛门”本就是江湖上最有名望的杀手组织,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前有过几次交手,但每一次都是双方损失惨重的局面,最厉害的一回,王爷身负重伤,一连躺了一个月才好,一想到曾经的那些危险经历,承九越发的心惊,当即下死令,无论如何都要确保王爷安全。   然而这些杀手显然都是顶尖的身手,他们从王府里带来的侍卫不多,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没多久,他们的人就败下阵来,渐渐落于下风。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尚书府的人,一见着有刺客刺杀厉王,苏世郎也是吓到了,当即吩咐了府里所有的家丁护卫去帮忙。   然而就凭尚书府的家丁护卫,几乎都是送死的份儿,很快,府中就散落了不少尸体,那些个后院女人白天已经吓得够惨了,此刻又面临了这等局面,一个个都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连出都不敢出来。   ☆、039 厉王的女人玩起来一定不错   “以卵击石!”刺客冷笑了一声,当即提剑往厉王腹中袭去,他招招狠辣、歹毒,每一招都是直击命门,目的很明确,要他的性命。   但楼湛多年驰骋沙场的武艺也不是白练的,与那人斗起来并不吃亏,慢慢的,反倒是那人落了下风。   可刺客到底是人多势众,直至尚书府内加入了厉王府的隐卫。   隐卫被召集来的一刻,刺客眼见不妙,当即开溜,楼湛提剑直接追了上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   一剑掷去,直接刺中了后头一名黑衣人,使得他从半空坠落,楼湛直接踩上那人的身子,飞跃上前去捉拿首领。   那首领见状,堪堪避过他的攻击,更加加快了步子离开。   可楼湛此刻哪里肯放他走!   一掌朝那人面门击去,那人堪堪避过,因着急于脱身,直接就一包药粉朝楼湛袭来。   楼湛早有预料,轻松避过的同时,长剑一挑,便刺中了那人后肩。   刺客中剑,身子都坠下几分,但他身手不错,很快稳住身形的同时又是一排长针朝楼湛袭来,同时飞身往前跃去。   女人?   看出了那人的身形,楼湛脑海中猛然掠过什么。   洛门中身为女子又武功高强轻功绝顶的杀手,那绝对只有一个,便是洛门王牌,影子。   可也正因为“影子”的特殊性,所以她从来不轻易执行任务,踪迹更是难训。   他曾经试过费上足足三月的时间缉拿“影子”,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所以这一次,既然她自投罗网,那无论如何也得将她擒住。   “看你往哪儿走!”   软剑在手,划过女子身上的披风,直接将她的斗篷划破。斗篷掉下的一瞬,那“影子”女子身段展露无疑,这一次,几乎确认她的身份了!   只因势在必得,所以楼湛出手再不留情,直至——   撕拉一声,是女子的面巾被刺落,楼湛挥剑刺去的一瞬看清了女子的面容,月光之下,那女子的脸莫名熟悉,一下子击得他忘记了反应。   脑海中隐约有什么掠过,楼湛一时没抓住,只模糊的听见了脑海中少女娇嗔的唤声:“湛哥哥,湛哥哥……”   “哈哈,湛哥哥,你抓不到我。”   “湛哥哥,你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好吧,既然湛哥哥跪着,幼晴也配湛哥哥跪着。”   “湛哥哥,你这辈子都不能不理幼晴哦!”   “湛哥哥,救我……救我。”   最后的画面是少女流泪的双眼,以及被火海吞噬时的满眸无助和绝望,就那么看着他。   “幼晴……”喃喃自语,孰料那女子竟冷喝一身,一脚踢来踹在了他心口,直接将他踹下。   直到那刺客身形远去,楼湛这才回过神来,黯淡一笑。   不可能是幼晴,她早就死了不是吗?她是“影子”,“影子”最擅长的就是变幻别人的样貌杀人,所以,只是心有所想目之所见罢了。   “王爷!”承九追上来的时候只看见楼湛怔怔立在那里发呆,视线看着前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承九吓了一跳,还以为王爷中邪了,赶紧伸出手来在他眼前划过,试探性唤他:“王爷?”   男人却忽然转眸扫了他一眼,惊得他头皮一麻。   “回去。”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承九闻言,本想问问他刺客的事儿,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问为好。   回来的时候,慕容熙正好迎了上来,看见楼湛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殿下没事就好,没想到洛门的人居然追杀到了尚书府,也是新奇。”   楼湛移目看向慕容熙,却是好一会儿没说话。   “怎么了?”慕容熙一愣,忍不住往自己脸上摸了摸,“我脸上有花儿?”   楼湛沉下眉目:“慕容,我刚刚看见幼晴了。”   “幼……”慕容熙脸色一变,“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可如果她没有死呢?如果当年火海之中有人救了她呢?”   “殿下。”慕容熙一叹,“我知道幼晴的事情你难以释怀,但是不管她是不是因你而死,事情都过去了,逝者已逝,而且这么多年,沈家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你也算是还了这份情了。”   见楼湛不说话,慕容熙又补充道,“你该放下了。”   “或许只是幻觉。”楼湛抬起目光,已经收起所有情绪,“苏染怎么样了?”   “她?”慕容熙叹了口气,“刚刚顾着找你了,我没来得及看。”   话音落,他忽然一愣,看向楼湛,而后者亦是视线沉沉,几乎是在同时,二人看向苏染所在的房间方向大步奔去。   当两人来到苏染房间之时便看见流碧晕倒在床前,而床上哪里有苏染的影子。   “调虎离山!”慕容熙此刻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了,“难怪此次事情如此蹊跷,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侧王妃!可是,他们掳侧王妃做什么?”   楼湛一言不发将墙上用匕首刺中的布条打开,待看清上头的字迹时脸色铁青。   “留了什么?”慕容熙从身后走上前来,直接读着布帛上的内容:“厉王的女人,玩起来……一定不错……蝶恋花。”   “蝶恋花?那不是洛门里的淫。魔么?此人虽为杀手,却专抢女人为乐,殿下……”   “本王的女人,他消受得起么!”慕容熙话音未落,却听得男人冷冷出声,再看便发觉那被捏入手中的布帛已经化为灰烬。   *   苏染醒过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   她本以为是天黑了的缘故,一时没有注意,但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又忍不住心口一缩。   她记得,戏台子垮了,她被砸到台柱下了,然后,身上痛得要死就晕了过去。   所以现在,她实在尚书府还是王府?   很明显的感觉到身下睡着的是床,只是鼻尖的气味似有莫名芳香,透着陌生奇特,让人觉出心头怪怪的。   “叶儿……”试着唤了一声,一则因为看不见,二则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只是奇怪的是她昏迷之前应该是身负重伤的,可是此刻身上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美人儿醒了?”忽的一道声音,染着邪笑钻入耳中,紧接着是脸上贴上了什么滑腻腻的东西,当苏染察觉到好像是人的舌头时,当即一阵恶寒。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040 这等尤物,难怪厉王爱不释手   敏锐的发觉四周的环境陌生,而且眼前的男人声音分明也是陌生至极的。如果说,她在尚书府受伤,要么此刻要么在尚书府,要么就是在厉王府,可不论这二者中间的任何一者都不可能让一个男人在自己房中。   而且这男人举止轻浮,让人心生厌恶。   这样的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呆。   可为何,眼睛看不见?如果眼下是夜晚,不是也应该有星点光亮吗?   “我的眼睛……”   伸出手来捂住眼睛,那人德尔笑声便又传了过来:“呀,对,忘记告诉你了,因为受到重击,你的眼睛暂时失明了。”   失明?   所以,她看不见是因为失明吗?   一瞬间,苏染极力的想要视线之内出现光亮,来证明那人是骗自己的。   可她在四周一圈儿又一圈儿的看过之后,依旧一片漆黑,直至,指尖不知道是被什么利器刺破。   她痛得缩回手:“你干什么!”   “没做什么,取一点你的血而已。”那人邪笑着,“小爷喜欢每睡一个女人都存点她的血液,然后将这些女人的血液制成药香,供小爷欢乐……呀,忘记告诉你小爷的身份了,大家都喜欢叫我蝶恋花,恩,采花的碟么……别用这种惊悚的眼神看小爷,小爷自认技术过人,对,就是那种欲仙欲死的过人。”   “滚!”苏染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怒视着他,“我不管你是什么花,我是厉王的女人,如果你胆敢碰我,厉王定叫你生不如死!”   “厉王?”那人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来在苏染脸上一摸,“你以为小爷为什么那么多的黄花闺女不掳掳你?就是因为你是厉王的女人,我家主人有令,但凡厉王身边的女人,是留不得的。他留一个,我们悔一个。”   “掳。”原来她的猜测一点没错,自己是被掳来的,所以今晚,她就要丧身这个变态手中?   她不是没失身,可不知道为何,与厉王一起时,她并没有如此恶心厌恶的感觉,可只要一想到跟眼前这个陌生恶心的男人, 她只觉得丢命都不能丢清白!   “滚!休想碰我!”翻身往里躲,她下意识的想摸一切可以防身的东西,只可惜,她眼睛看不见,只一下就被那人擒住了脚裸。   “美人儿怕什么?嘴里说着反抗,到最后求着小爷我要要的人小爷不知道见了多少呢!你放心,小爷会温柔点的。”话音落,苏染便觉出鼻息间溢过浓郁的刺鼻气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下意识躲开倒床的时候才发觉身体里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感觉,几乎是一瞬间就让她想到了什么。   床上的女人大口的喘息着,眼神空洞,脸色潮红,似乎,还有不自觉扯衣服的动作。   男人脸上顿时就勾出邪佞的笑容来,看吧,女人都一个样,一边说着不要,一边还不是要臣服在他身下。   “小美人儿,想不想?”   刻意伸出手来往女子脸上脖子上划了划,女人脸上露出疼苦的神色,几乎是本能的拒绝,可也只是片刻,似乎又点了点头。   “那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你这样,小爷可看不懂你的意思。”   “要……不,不要,不要!你滚,滚!”   女人挣扎起来,从床上滚落,但显然她身体没什么力气,眼下更是被药物所控,再加上看不见,跌跌撞撞不过在原地兜圈儿。   蝶恋花就好像是在看一场笑话一样的看着那个女人痛苦绝望之中又渴求的神色,分明是一场意志力与药物的相搏,然后就那么亲眼看着那个人将头狠狠撞到了床柱上,鲜血从她额头落下流到脸上,女子的神情有那么一瞬似乎恢复了意识,然后她站起身来就往门口跑去。   蝶恋花冷眼旁观,直至看到那个女人居然摸索到了门口,唇角的笑容忽然就冷了下去,他眸底邪光一闪,已经上前一步,直接将那个女人拎起,丢到了榻上,然后反身扑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苏染是清醒的,可是当身体接触到男人的体温,那不受控制的渴望几乎要刺穿神识的最后防备朝那人靠近。   “不……”她下意识出声,脑海里最后存有的意识就是不能、不行、不可!   女人的意识已经近乎昏迷,但饶是如此居然依旧在反抗。蝶恋花的指挑开她衣襟上已经散乱开的袍子,目光之所及,居然发觉这女人干瘪的身段下如此火爆。   他知道有一种女人外表看起来干瘦如柴,但实际上十分有料。   难怪,难怪这个女人会成为厉王床上第一个有命活到天亮的人,而且,接连荣宠,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种尤物,只可惜得罪了人,下场可怜。   “看在你将死之前还能让小爷舒服一场的份儿上,小爷应你,给你留个全尸。”男人的手指往衣带上一勾,顷刻,衣衫散开,饶是见识了不少女人的采花大盗,此刻眸底也露出贪婪之色。   果然是尤物。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砰!”   却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响动,让整个房子都摇晃了起来。   男人骤然翻身往外头一看,当目光之所及是无数黑压压的隐卫,脸色一变:“这么快?果然不愧为厉王啊,只是……”   他看了床上一眼,满眼可惜,到嘴的美味居然就要飞了,真是够让人心疼的。   不过……   他眸底一转,无限风情的眸底忽然散出邪魅之色,笑容更是阴柔可怕。   不过,来日方长。   “砰!”房门被破开的一瞬黑色的身影闪身入内,当目之所及是床上的人儿衣衫散落的模样,男人眸底陡然厉色迸发,“滚!都给本王出去!”   承九在身后一时莫名,但转瞬便想到了什么,当即带了人后退。   “找到了是吗?”慕容熙急急追来,跟在楼湛身边这么久,自然是知道他的能力,不过没想到这人动作居然这么快,不过两个时辰过去就找到了目的地,这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心急如焚呢!   “拦我干什么?侧王妃受伤在身,我得给她医治。”   “慕容大人,在我家王爷没出来前,你还是不要进去为好。”承九挡在那里,仿佛一座大山。   ☆、041 求我   “为什么?”他是大夫,为何不能进去?   承九的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开口道:“大概,恩……大人还是不进去为好。”   “什么?”慕容熙话音落便听到里头传来的一丝异样的声音,顷刻间恍然大悟。   他当即看向杵在门口跟门神似的承九:“既然如此,你们都站在这里干嘛?听墙根儿啊?退后,退后,后退十里!”   承九嘴角一抽:“您咋不走?”   慕容熙正要说话,忽然就听见里头传来楼湛的声音。   “慕容,进来。”   显然,楼湛是听到外头的动静了。   慕容熙当即看了承九一眼,耸了耸肩,意思很明确,王爷需要他。   承九忍着心里翻白眼的冲动,带着一众隐卫退远。   “怎么了?”推门进去便闻见空气中古怪的香味,慕容熙皱了皱眉,一秒恢复正经。   “她被下药了,你看看可有解法。”   男人怀中,女子酡红着脸不住挣扎,却就是挣脱不出他的束缚,以至于出口的声音娇嗔中带着不满,叫得人骨头都酥了。   慕容熙一时被那声音镇住,忍不住看了苏染一眼,那一头的男人顿时脸色黑了:“再看一眼,信不信本王挖了你的眼睛?”   “殿下息怒,我这就来看便是!”虽是这般说着,慕容熙却并无歉意的模样,待擒住苏染的脉搏诊断之后,他眉目一重,看了那头黑着脸的楼湛一眼,忽然就笑了,“殿下,侧王妃中的是什么毒你很清楚,你就是解药,何须要我来医?”   楼湛看了他一眼:“废话,本王自然知道可解,但她受伤严重,本王就是再饥渴,也不至于想着睡死她。”   “哦?”慕容熙笑吟吟的看着女子刚刚放出的手在那男人身上胡乱摸着,“王爷不是一直怀疑侧王妃是苏家送到你身边的卧底吗?便是睡死又何妨?”   男人蓦然抬起头来,双目之内已染了薄怒:“医不医?不医滚蛋!”   “哎!殿下息怒,不是我不医,这蝶恋花的名声王爷不是不知道,他的花毒可是号称天下第一情毒,毒性极猛,非交合不可化解也,所以……”   “滚!”话未说完,已被男人直接轰出声。   慕容熙摸了摸鼻子,只好灰溜溜站起身来:“不过侧王妃受伤在身,王爷若是不想她有事儿,最好悠着点,恩……女上男下最……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慕容熙的话,后者眼看着在自己脚下四分五裂的茶杯,再不敢多待快速奔了出去,口中却不忘哼唧:“好心当成驴肝肺!”   “大人怎么也出来了?”   承九刚带人退到安全地方之外,就看见那本该在里头的人居然出来了,想到什么,顿时打趣。   慕容熙瞪了他一眼:“闭嘴。”   承九顿时闷笑一声,舒坦了。   房间里,女人已经完全没了意识,楼湛底下眸来,入目是她潮红的面色,那一双唇好似染了血一般娇艳欲滴,竟似有摄人心魄的美。   这大概,就是蝶恋花的花毒了。   天下至猛,也能令女子露出最妩媚的姿态。   “想要吗?”知道自己问出的是废话,但不知为何,就是想问出那么一句。   新婚夜的憋屈,似乎又在脑海中闪过,男人盯着女子的脸,伸出手来直至她急不可耐的动作,哑了嗓音道:“求我,求我给你。”   女子哪里有半点意思,几乎已经哭了出来的撕扯着他的衣服:“求……求求你……给我……”   *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春梦,梦中的淋漓尽致来得如此惊心动魄,真实到仿佛现实生活一般。   苏染满脸潮红的从睡梦中醒来,入目漆黑,有那么一瞬,她竟没反应过来。   是了,她记得自己失明了,昏迷前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有陌生的男人,然后她好像……   梦中的一幕幕忽然就在脑海中浮现,苏染惊恐的睁大眼,有那么一瞬,好像呼吸都停止了。   难道她真的被……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   她下意识想下床,可是失明让她一下子就滚落在地,房间的动静惊扰到了外头的人,入耳是熟悉的惊叫声:“侧王妃?侧王妃你怎么下来了?”   “流碧!”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曙光,苏染伸出手来胡乱的挥舞了几下,终于抓住了那人的手臂,当即急道,“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我……我……”   她很想问她有没有被那个坏人侮辱,但又害怕听到答案,一时竟不敢问出口。   “这里是王府,是王爷将侧王妃救回来的!侧王妃放心,一切都没事,只是侧王妃因为伤势导致眼睛暂时性的失明,慕容大人已经给侧王妃看过了,说是吃药调养,半个月就可以恢复视力了。”   “真的吗?”犹觉得不可信,她脸上有着散不去的忧虑。   流碧扶了她坐下,这才握了她的手道:“是真的侧王妃!而且王爷还亲自嘱咐过,这段时间让侧王妃好好休养,别的事情不必惦记。”   “别的事情?”苏染想起什么,心下终于是一点点冷硬了起来,“对,有人要害我,戏台子坍塌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我看见了鬼鬼祟祟的两个人!”   流碧知道她情绪激动,不停地安慰着她:“侧王妃放心,其实侧王妃昏迷的时候,王爷就已经为侧王妃讨回公道了,只是管事的李泗六畏罪自杀,导致线索断了,没法继续查下去,而且王爷在尚书府当时闹出了好大一场动静,死了好几个人,也算是给了幕后之人警告,只是赫家毕竟是太后娘娘的母族,根基稳固,没那么好动,再加上侧王妃被掳,王爷这才没有深究。”   “死了好几个人?”苏染怔怔问出声,着实想不到楼湛会为了自己开罪人。   “是。”接下来,流碧便将当日她昏迷之后的事情一一说完,“叶儿暂时留在了尚书府照顾高姨娘,侧王妃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养好身子,恢复视力。”   没想到那个男人竟会为她做这么多,在她看来,她与厉王的关系不过就是演戏,对……或许,他这么做也是演戏吧。   ☆、042 他温柔询问,可有不适   想到这一点,苏染躁动的心这才一点点平复了下来,这么说来,梦中的那个人应该是他了?   心中隐隐松了口气,却不知为何又被提起,她重新回到榻上:“王爷现在在何处?”   “去宫里了,皇上知道了尚书府的事情特意召见了王爷入宫,大概是安抚吧。”   苏染点了点头,这才终于松开流碧的手:“我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流碧看了苏染一眼,只觉得女子的情绪似乎有些莫名。   但一想到她所受的这一场经历又觉得她情绪有所起伏是正常的,便依言退下:“厨房温了粥,奴婢去给侧王妃端来。”   粥的火候很好,但是苏染并不太能吃得下,勉强用了半碗,那一头便听得门外传来了动静。   “是慕容大人来了,听说侧王妃醒了,给侧王妃诊脉。”因为她看不见,流碧在一旁解释。   苏染点了点头,那一头,便听得沉稳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侧王妃可觉有哪里不适?”如沐春风的嗓音,果然是慕容熙。   苏染移了身子,尝试着对上他的方向:“只是身上有些酸痛,别的地方倒并没有什么不适。”   “酸痛很正常。”那男人一晚上都没出来,能不酸痛吗?   “什么?”苏染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呃,我的意思是,侧王妃身有内伤,所以偶有的不适是正常的。”轻咳一声,匆匆带过,慕容熙伸出手来,“容我为侧王妃把把脉。”   幸好那女人眼下眼睛看不见,不然可就尴尬了。   苏染伸出手任由他诊脉:“慕容大人,不知我的眼睛……”   “侧王妃放心,眼睛只是因为当时你头部受伤所以积压了淤血,你放心,我会开一些化瘀的药,待淤血散去,自然能看见了。”   看来流碧说的是真的了。   听得此言,苏染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你身上的伤处不少,再加上眼睛不便,这几日侧王妃最好卧榻休养,实在要出去,最好有人扶着。”   苏染点了点头:“有劳慕容大人了。”   慕容熙点了点头,又想到她看不见,便应了一声:“侧王妃好好休息,有什么不适可让流碧来通知我。”   说完,便站起身来打算走,可偏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响,人未至声音已到。   “王嫂,你怎么受……”人至门口,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七公主呆呆看向立在屋内的人,只以为自己看错了,待发觉真的是他,已经快速走了进来,“慕容哥哥……”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告辞。”那男人在看见七公主的一瞬,竟脸色一变,当即就匆匆要走。   “慕容哥哥!”七公主要去追他,男人却已经直接对她避之如蛇蝎,跑了。   追到门口,七公主只能留步,因为想到自己此番来是为了何人,她一回头看见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苏染,顿时就惊了一下,这才快速收起心情走了过来。   “王嫂,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公主?”苏染伸出手来摸了摸,待握到七公主的手时,微微一笑,“我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七公主却是盯了她好一会儿,待伸出的手在女子眼前晃过,发觉她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顿时红了眼眶:“王嫂,你眼睛怎么了?”   听得她声音居然带了哭腔,苏染急忙笑道:“我没事,眼睛失明只是暂时性的,刚刚慕容大人说了,调养一下半个月就可以恢复。”   七公主听得此言,这才吸了吸鼻子,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将头枕到她腿上,道:“我听说了此次尚书府的事情,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王嫂放心,从此后欢儿保护你,有欢儿在,就算是王兄他也不能欺负你!”   苏染一怔,显然不料公主的话如此郑重其事,顿了一顿才道:“公主言重了。”   “不言重!”楼欢儿抬起头来,“上一次大街上王嫂豁出性命护我的时候,我就决定从此后王嫂的事情就是我的事!王嫂放心,我明日就向太后娘娘请示将你接到宫里去住,在宫里养病,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接去宫里?   苏染拧了拧眉,正欲说话,却忽然听得一道声音自门口而入。她一怔,抬头往声源看去,饶是此刻看不见,似乎也能感觉到男人的气场,扑面而来。   “谁说要接去宫里住的?接你王嫂之前经过本王的同意了吗?”   楼湛迈步入内,沉沉扫了七公主一眼,七公主惊得当即站起身来,却也只是片刻,立刻就堆上笑脸上前拉住楼湛的衣袖道:“王兄,你看你一天到晚忙于国事,没时间陪王嫂,不如就让王嫂随我进宫,我照顾她,你肯定放心!”   “不放心。”男人想也不想的便回绝,“本王的女人,为何要跟你进宫?”   “我这不是皇上侄子不肯放行嘛!”七公主噘着嘴,表示一脸无辜。   “那就更不行了。”楼湛淡道,“你王嫂如今养病,宫里头的那些个御医本王信不过,再说了,有慕容在,你担心什么?”   七公主咬了咬唇,“就是因为有他在,才妨碍我见王嫂!”   一想到刚刚那男人给自己的脸色,她就烦闷。她明明是来找王嫂的又不是找他,他用得着这么一见她就拒她于千里之外么?   “可有哪里不适?”   苏染正坐在那里安静听着二人说话,不料男人的声音忽然近至眼前,她一怔,下意识抬头,明明看不见,却仿佛能感觉到那人深邃的目光就在自己脸上。   稳了稳心神,她摇了摇头:“没有,刚刚慕容大人来看过,说是没有大碍。”   “恩。”男人应了一声,“能起来吗?”   手腕之上是男人掌心温热的触感,苏染怔了一下,点了点头,便能感觉到整个人被男人的力道托了起来。   “哎哎哎!王兄,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见楼湛这会儿理都不理自己,七公主愤愤不平,但一触到苏染空洞的视线,她又心下一缩,自顾道,“算了,看在王嫂的份儿上不跟你一般见识。”   ☆、043 他说,要不要考虑一下,跟着本王   苏染起来的一瞬,跌了一下,男人托着她腰的手,顺势就往怀中带了带,于是她刚刚起来的身子就这么被他纳入怀中,看得一旁的七公主羞红了脸。   “还不走?”男人的视线淡淡扫了过来,明明眼神里并无情绪,却就是有种无形的压迫力。   七公主吸了口气认命道:“行,我走,走还不行嘛!王嫂,那我下次来看你了!对了,我让桃子放了一些补药在流碧哪儿,你记得吃哦!”   话音落,她便快速跑开,似乎是生怕那男人发飙。   楼湛看她走了,这才满意收回视线,看向怀中的小女人。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怀里的女人身子好像绷得有点紧。她在紧张?   此刻的苏染,鼻息间充盈的都是他身上淡淡的异香,她不断的将他此刻的气息与梦中那个身影相合,一时肯定又一时否决,是以,整个身子便僵持得厉害。   她其实根本就无法确定梦中那个人到底是谁。   一想到梦中的那个人其实有可能不是他,心里头便莫名有些恐惧。   “王爷……”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她已经唤出了声。   “嗯?”男人的声音低沉,淡定无波,等着她的话。   苏染深吸口气,她觉得自己这么憋下去会憋坏的,与其忍着,倒不如直接问出来。   “我记得之前,那个男人给我闻了一种奇异的香味,然后我便没了知觉,但是梦中,梦中……是不是你?”   对!自她醒来之后,她最关心的事情不是尚书府里谁害她,也不是自己被何人掳了去,而是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她虽然是现代女性,接受过开放思想,可是开不开放和被人无端夺清白是两码事,开放也不代表能随意接受与一个陌生男人发生关系,虽然之前与眼前的男人有过,但其一的是当时的自己没有选择,其二,大概也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本就是自己的夫君吧。   不管她承不承认,她都是被这个男人纳入府中名义上的妾室,即便只是妾室,那也是有一层关系的束缚,而非莫名其妙的阿三阿四。   尤其是,她已经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无论如何,在他们婚姻关系还存续的时候,不轮是真情还是假戏,她都不想自己与第三个男人有任何本意还是违背本意的关系。   这也是她的心结所在。   是不是你!那一晚的人!   女子的黑瞳之内明明是没有焦距的空洞,可不知为何,楼湛就是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恐慌。   她在害怕?害怕什么?害怕那一晚的人不是自己?   无端的,心头有微妙的感觉划过,男人思绪上来的一瞬,竟已本能的做出回答:“是。”   女人的身子一瞬之间软了下去,似乎全身的力气都靠在了他的身上,口中喷薄而出的气息仿佛是压抑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为什么呢?   脑海中掠过的是那一晚女子从未有过的主动与妩媚,那双唇溢出的声音,光是听着就叫人身子发紧。   楼湛忽然伸出手来抬起了女人的下巴,苏染觉出下巴上的触感,微微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出唇上的触感,是男人的唇封住了她的唇,给了她一个绵密的长吻。   唇舌中被他的气息冲刺,脑海中忍不住又掠过那个梦境,苏染身子一僵直,一时之间,大脑居然一片空白,忘记了反应。   直到男人满意的离开她的唇,慵懒的声音中透出三分邪肆:“苏染,要不要考虑一下,跟着本王?”   要不要考虑一下,跟着他?   什么意思?   苏染有些懵,只觉得自己被砸了一次后不止砸瞎了眼睛,连智商都有问题了。   “你既然做了本王的女人,又被尚书府所弃,如今也无归宿,正好本王身边缺一个女人,你最合适,怎么样?要不要从此跟了本王?”   是了,从前的他一直怀疑她是尚书府和皇帝那边派来的奸细,但是经过戏台坍塌一事便说明她是尚书府的弃子,也就是说,她不在皇帝与尚书府的棋子之内,也就是安全之身。   所以这个男人才说出这样的话是么?   他的身边缺人,所以,她可以坐上那个合适之人的位置,从今往后跟他演一辈子恩爱的戏。   他们之间无关爱情,只是合适。   “可是王爷的身份注定了身边永远会有不同的女人出现,我与王爷而言不过是王爷身边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我属于王爷,可是王爷却从来都不属于我,这种不公平的交易,我不干。”苏染摇了摇头,唇角还带着笑。   她不喜欢自己的婚姻参杂了任何不干净的东西,她与他之前现在没有爱情,以后也不会有。   “不干?”男人似乎诧异于自己听到的,毕竟敢当面拒绝他的女人,她还是第一个,“可你别忘了,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难道你还想做别人的女人不成?”   一想到如果当日自己没有及时赶到,她那妩媚醉人的姿态便是在别的男人身下,或者说,她躺在他身下那般姿态成了别人的,他心里一万个不舒服。   不可能!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一天是,永远都是!   “告诉你,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这辈子都别想逃!”男人说着,忽然又重重吻了下去,压根不给苏染任何开口的机会。   *   养伤的过程是漫长的,在床上躺了足足七天之后,苏染才终于被允许可以出去晒晒太阳。   入秋之后的天变化得尤其的快,她记得受伤之前,白日里还会有闷热,可是现在也不过一周功夫,天已经很冷了。   管家林伯在上午便带了人来给她量了尺寸,说是要做入冬的新衣,苏染细细算了算时日,才发觉自己到这个世界居然已经有了一个多月。   按说一个多月并不算久远,可是或许是因为隔了前世今生,所以那有关于现代的事情似乎逐渐就模糊了起来。   这让苏染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彻底的融入这个世界,那就再也回不去了。   ☆、044 和那次一样   或许是因为这场惊心动魄的切身体验,才让她真正看清了这个世界的险恶,又或者是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冲击,让她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心、阴谋诡计比现代的社会还要可怖。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权利代表了一切!   看来她得尽快想办法脱身了,这样的尔虞我诈根本就不适合她。   长此以往下去,她只会在这场阴谋的漩涡里越陷越深,直至再也无法抽身。   “在想什么?”遮在脸上的叶子忽然被人挪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挡在静躺在那里休憩的女人身上,为她遮去了大半阳光,只可惜,她看不见。   苏染睁开眼睛,自从上次醒来之后他对自己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没了以往三两句就剑拔弩张的姿态,反而是对她关怀备至。   吃的、用的、穿的,按照的全是王妃的份例给她置办,而男人虽然忙,可每天也会抽出一点时间陪她吃顿饭,偶尔,来她房中坐坐,若非慕容熙提醒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同房,那男人只怕直接就睡在她房里了。   心下一惊,她坐起身来,忙着要给他行礼:“王爷怎么来了?”   然而女人因为看不见,动作有些笨拙。   手指扣住女子的手臂,楼湛黑沉沉的视线在女人脸上扫了一圈儿,这让她即便是看不见,也感觉到了那种无形的压迫力。   “眼睛好些了吗?本王今日得了空闲,过来看看,怎么?不欢迎本王?”   “王爷说的哪里话。”苏染堆上笑脸,努力表现得乖巧,“厉王府可是王爷的地盘儿,王爷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还能有哪个地方不欢迎王爷……”   “言不由衷,恩?”男人忽然凑近了身子,扣在她手臂上的指也并未放开。   苏染感觉到那沉沉压来的视线,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男人逼上身后的石台,顿时退无可退。   “没……”   “若是没有,你紧张什么?”怀中人儿的身体分明绷得笔直,楼湛扬起眉梢,自上回醒来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就格外疏离,从前的时候还常常同自己对着干,可是这段时间居然像个温顺的玩偶,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拒绝不反抗,这让他有些厌烦这种感觉。   可就是现在,因为他的靠近,这女人居然有些紧张,这让他一瞬之间便找到了她的软肋一般。   原来她怕这个。   因为慕容吩咐过她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所以在她养伤的这几天,他都只是尽力克制,却没想到,原来装温顺卖乖巧的女人原来真正怕的是这个,早知道,他就应该早一点尝试了。   女人的红唇微微抖动了一下,“……我没有紧张,我只是……伤还没好,所以……有点虚。”   虽然她看不见,可是男人的距离离得太近了,都说失明的人其他的感官就会越发明显,这句话一点没错,她现在的听觉和触觉感觉都是从前的双倍了。   她能感觉到男人温热的呼吸,起伏跳动的心房,还有近在咫尺凌厉的视线,以及他不知何时扣在腰上,似乎隐有下滑趋势的大掌。   “既然虚,那不如就躺着。”男人掌心一动,下一秒,苏染便被放倒在刚刚睡躺的石头上,后背与温凉的石头相接的一瞬,男人火热的身子便贴了下来,凉唇顷刻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一瞬之间,苏染的脸上出现了慌乱的神色,下一秒,她已经是用力挣扎了起来:“王爷……现在是大白天,不合适……你不能……”   “这里是厉王府,你是本王的女人,什么地点什么场合,没有不合适,只有本王愿不愿意。”   男人说着,直接压上她喋喋不休的红唇,食髓知味这种事儿是谁说的?自上一次真真正正见识过那女人那般姿态,他就不停的想要再次尝试,偏生这女人伤势在身,让他不得不克制,可谁料到,他的克制居然换来了她的疏离。   她可是他的女人,怎能对他疏离,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这都不能忍!   男人和女人的力量是悬殊的,尤其是一个瞎子女人对上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苏染放弃了挣扎,本以为他只是随意亲亲便放了她,孰料这个男人在看到她的放弃抵抗之后,居然变本加厉,直接将手伸进了她的中衣。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现在可是个病人!   “厉王……楼湛!”眼见挣脱不得,苏染对了他的舌头便狠狠咬了一口,男人吃痛松开了她,苏染这才得了机会喘气道,“你愿意,我不愿意!我没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暴露狂!”   因为盛怒,女人的脸上起了一片红晕,偏生那双眼睛空洞什么都看不见,又使得眼前的场景有些怪异,却正因为如此,女人闪动的红唇就更加有了别样的诱惑力。   楼湛唇角一勾:“这般说来是不喜欢这里了?没关系,我们换个地方。”   “……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染已经没法反驳了,因为她已经被男人抱起来,往屋内走动了。   她能听到四下有脚步的声音,但也只是片刻那些脚步声便消失,然后又是脚步又是消失,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眼下的姿态被多少人看见了,直至,男人将她丢上大床,倾身压了过来。   苏染觉得,她的好脾气要到头了,这个男人就是这么有本事,分分钟要把她的暴脾气逼出来!   “等等……王爷,我身子不适!慕容大人说过,现在的我不适合这种事!”尽力压制着脾性,苏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个弱者,没办法,她能拿得出来的只有这一招了,谁让她现在处于劣势,不但体力敌不过人家,眼睛还看不见。   一个瞎子,如果不想被强,只能扮柔弱。   “没关系。”男人却是半点不在意,“本王会让着你,譬如和那晚一样,让你在上面。”   “……”如果苏染现在看得见自己的脸,一定知道她的脸色绝对比煮熟的虾还要红。   ☆、045 甩了厉王一耳光   “别……不……等等……楼湛!”话语停住的一刹那,空气中传来“啪”的一声脆响,不止震住了苏染,也将那男人给震住了。   刚刚那声音……   因为拒绝不了,她只能挣扎,可她看不见,挣扎之下只是本能的用力,却没想到,挥手的一瞬竟打到了她,而且掌心的触感清晰的提醒着她那声音从何而来——她甩了厉王一个耳光!   意识到这一点,苏染整个身子都绷紧了。   而男人此刻亦停止了动作,如果苏染看得见,一定能够瞧见史上最黑的一张脸。   楼湛沉着视线看着身下顷刻安静下去一副吓呆了表情的女人。   敢打他!   还是脸!   很好,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被人甩过耳光,即便是父皇在世,也从未打过他脸,想来,慕容说得没错,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他的克星,一次又一次触犯了他的底线!   所以,他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敢打本王,恩?”   男人的呼吸危险的喷洒到颈脖上,苏染吸了口气,“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敢故意!”   呃……   “王爷,我可以解释的,我看不见,你不能同一个瞎子……哎,你干什么!”   男人不由分说的扣下女子的双手,下一秒,扯了自己的腰带直接捆绑了上去。   双手被缚,苏染彻底惊到了,即便是打了他一个耳光,他也不该这样来惩罚她!   “不就是误伤到了你吗,你要是生气那你打回去……绑我算什么本事!厉王!唔……”   嘴巴上是什么?该死的,居然封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苏染气得几乎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活了这么多年,她的人生绝没有像现在这样悲催过,居然如此任人宰割!   直至,再一次被那个男人狠心占有,苏染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娘的,她又一次被强了!她发誓,总有一天,她得让这个男人受她今天的屈辱,看她怎么狠狠蹂躏他!   或许是因为伤势没好,身子虚弱,即便男人动作并不猛烈,她还是被折腾得昏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到了何时,她只觉得自己饥肠辘辘。   可一动身子才发觉后背居然贴了一个温热的胸膛,而两人此刻竟还保持着那羞人的姿态。   苏染脸上当即火辣辣一片,小心翼翼想从那人怀中起来,好不容易摸索着眼看要成功,下一秒,腰上出现一只大手,她又被惨无人道拖了回去。   “再睡一会儿。”男人的声音透着沙哑,显然也是刚醒。   “不睡!”心里头憋了一团火,她现在只想揍人,“饿了!我要吃东西!”   “那本王让人传膳。”   苏染没吭声,实在是不想理他,那男人竟也没恼,片刻之后便听见了衣衫窸窣声,他起来了。   听着他出去又进来,苏染躲在被窝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摸索着衣服来穿,却只刚穿了里衣,手指就被人扣住,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先洗了再吃。”   “洗什么?”问出口,苏染就后悔了,因为她听到了水声。   “都下去吧。”   屋子里竟然还有人!   而她就这么裹着一件长袍真空被他抱在怀里,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有什么好穿的,麻烦。”男人话落,三两下又将她给扒了。   她一个瞎子竟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自己洗!”她瞎可是他不瞎,被一个男人这么看着洗澡,她受不了!尽管,这个男人跟她早就坦诚相见过。   “别胡闹,你看不见,本王帮你。”男人说过,接过了澡巾。   靠!他那是洗吗?摸哪儿呢!   “王爷!”苏染忍无可忍了!   “你出去!”   她的暴脾气啊!分分钟要爆发,忍得都要内伤了!   “你命令本王?”男人话语里听不出什么意思。   “对,命令你,你再不出去,我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手里头已经攥紧了澡巾,他敢过来,她就一澡巾甩死他!   “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本王倒向试试!”男人冷笑了一声,她一个瞎子还能不客气个什么样,笑话!   三下五除二也跟着钻入水中,干脆和她一块儿洗。   听到了空气中的响动,再加上水流的声音,苏染一张脸黑成了锅底,既然他自找的,那她就不客气了!   提了澡巾往来人身上甩去,澡巾已经吸了满满的水,又重又厚,往那人身上甩去之后,清晰的听到了砸中的声音,苏染再接再厉,直接伸腿去踢。   她虽然身子不行,但前世那么多年的武学不是白学的,招式早已熟记脑海,此刻已经直接就是一个长腿扫去。   男人看见眼前一晃而过的白花花大腿,眸底有那么一瞬凝滞了一下,随后嘴角一抽。   这女人,真是敢啊!   毫不费力抓住她的腿往前一拉,苏染直接被逼的在浴桶里劈叉,娘的,不是一般疼!   她抬手便朝那人身上招呼去,却被那人擒住了胳膊,重重一按,她整个人就被他的力道按入水中。   四面八方的热流扑面而来,苏染被逼的喝了一口洗澡水,窒息带来的恐惧感使得她下意识用利爪朝那人身上招呼去。   胸前一痛,是女人手指划过的血痕,楼湛眸底一眯,这女人,可真是狠!   又是打他耳光,又是抓她,她前世一定是属猫的。   然而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被他按得起不来的女人直接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疼痛袭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松了手,而女子趁了这时机爬出了澡盆,只听得“啪”的一声,苏染因为脚下有水打滑,脑袋重重砸到了什么东西上。   唔,好痛!   脑壳都要砸碎了!   “苏染!”   看女人居然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楼湛眸色一变,赶紧上前来抱起她,“你怎么样?”   “唔……”疼!   不止脑袋疼,还一阵天旋地转的。   看女人意识都模糊了,楼湛眸底顿时凛然:“来人,把慕容找来!”   “别!”苏染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我没事,你别找他……”   视线陡然停在男人身前,苏染脑袋有片刻的死机,下一秒,当她慢动作的朝着自己身上看去,猛然就啊了一声,火速从男人怀里起身,钻到了被子里。   “你出去!出去!你个暴露狂!”   ☆、046 没有人硬得过他   找到了自己的衣服三两下穿上,独剩男人一脸莫名其妙站在那里。   什么暴露狂?   顺了她刚刚的动作朝自己身上一扫,男人一顿,忽然间脸色就变了:“苏染,你的眼睛好了?”   眼睛?什么眼睛?   穿衣服的动作一顿,待反应过来,苏染不可置信一般朝四周扫去,眸底是狂喜——她,能看见了!   她的眼睛好了?   捂住眼睛再睁开,才真的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彻底好了,重复光明,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让人欢喜。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坐在了榻前,看苏染满眸欢喜的样子,眸底似洋溢了什么波光:“能看得见本王吗?”   苏染眸色一转,看向他。   一如初见,眼前的男人五官精致深邃,眉目凛然藏着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刀裁的长眉,一双薄唇习惯性的抿着,更添压迫力。   对,就是这样一张脸,在她失明的时候那般欺负她。   但是,当触及他面颊之上那细小的五指红印,苏染心头顷刻释然了。   他欺负了她一场,而她已经奉上一个耳光,扯平!   “自然是看得见,厉王爷这般眉目如画,比女人都漂亮的脸,让人看了,可真是动心呢!”   楼湛眸底一凛,危险的眸子眯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刚刚恢复视力,她现在心头别提多开心,也懒得跟他贫嘴,她要出去看看大好世界了!   可一转眸,才看见外头一片漆黑,苏染顿时大失所望。   忘记了,此刻是晚上。   “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针对刚刚胡乱裹上的衣服,只能算是不让自己曝光,眼下既然已经恢复了视力,当然再不必这般衣衫邋遢的样子了。   “有什么好出去的,该看的不该看的,本王不是都看过了?”   男人却半分离开的意思都没有,苏染扫他一眼,暗暗磨了磨牙:“不出去是吗?行,我出去!”   她抱了衣服便要走,男人最终是脸黑,只能妥协。   “本王在外面,等你用膳。”   话音落,他已经从自己身侧走过出了门,苏染挑了挑眉,这才安心去换衣服了。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那男人已经一身整洁,衣冠楚楚的坐在那里,又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矜贵非凡的王爷形象,而他的身侧,已经坐了慕容熙。   看来他还是将他找了来,不过也罢,既然眼睛恢复视力,的确应该让他看一看。   一看见她出来,慕容熙抬目扫过来,似乎是眼前一亮:“看来眼睛果真是恢复了,比预料之中的快很多啊!”   “这只能说明你医术退步了。”楼湛冷哼了一声,抬手喝茶。   慕容熙瞥他一眼:“我医术退步?只怕是某人太用力,导致的吧。”   楼湛抬起头来,一双眸色凛然:“那总归是本王的功劳,不是你慕容大夫的功劳。”   “行行行,都是你厉害!”看见苏染已经在一旁做好,慕容熙这才决定不跟那男人一般见识,转眸看了过来,笑得如沐春风,“还请侧王妃伸出手来,容在下把把脉。”   涉及到自己身体健康这件事情,苏染自然是不会耽搁,当即伸出自己的手来,配合慕容熙。   探了会儿脉,慕容熙的眸底便已透了抹了然,收回手来扫了楼湛一眼,唇角的笑容坏极了。   “怎么了?可是我身体有什么不适?”   苏染却以为他这笑容别有深意,当即询问。   楼湛闻言,也看了过来。   却只见得慕容熙已经收回垫枕,放进药箱:“侧王妃的身体好得很快,不止伤势已经好了大半,眼睛也算是彻底恢复了。”   “当真?”苏染听得此言,却依旧有些不放心,“慕容大人之前就说我的眼睛是因为淤血所致,那现在的意思是淤血已经散了吗?”   “这个自然。”慕容熙答着,想起什么来,顿时又扫了楼湛一眼补充道,“有时候适当的运动的确是有利于病情的,比如,促进血液循环,让淤血尽快消散,但是,侧王妃的身子毕竟是大病初愈,某些人啊,还是应当悠着点。”   苏染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直到最后一句,霎时间,脸上火热。   他的意思是,脑部的淤血因为之前二人之间的那场关系导致血液流通,又或者再加上刚刚那一撞,所以,淤血就散了,眼睛也就恢复视力了?   这理由……   真是让人难为情啊!   “管好你自己!”那一头的男人却是冷哼一声,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悠闲的用膳了。   慕容熙十分满意的挑了挑眉,这才提起药箱告辞。   等到他身子都要出了房门了,苏染才想起什么来,看了楼湛一眼,赶紧跟了上去:“慕容大人,等等!”   “侧王妃有事?”慕容熙偏过头来,略微意外。   苏染又忍不住看了里头一眼,但见男人头来黑沉沉的目光,立刻就往一旁走去:“慕容大人,借一步说话。”   慕容熙略作停顿,便走了过去。   “是这样的……”   苏染生怕里头的人听见,声音压得极低,男人听完之后,眉目一蹙,看了看苏染,方道,“侧王妃问这种药之前,王爷可知情?”   “这事儿不能让厉王知道,慕容大人,你是大夫,医者父母心,还请你保密不要告诉厉王殿下。”   慕容熙眸底一顿,忽然间就勾唇笑了起来:“保密啊,好啊,侧王妃这件事并不难办,晚点时候我让人将药送来,侧王妃服用便可。只不过,是药三分毒,若非必须,侧王妃还是尽量少服用为妙。”   “我知道的。”脸上有些热辣辣的,苏染低低应了一声,那一头慕容熙见状,便拱手告辞。   送别了他,苏染这才返回屋内,却见男人一张脸并不好看。   “说了什么?”   “不过就是问了下病情,顺便询问一下注意事项,怎么?这些厉王爷也要管?”   楼湛从她那双喷着火光的眼睛上收回视线。   恢复活力了啊!   看来眼睛复明,让这丫头胆子又大起来了,很好。   他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来硬的,因为,没有人硬得过他!   ☆、047 为她搭建的美景   用过晚膳之后,苏染只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好在那个男人也有公务处理,没有拦着她,所以苏染便和流碧一道出去院子里逛了逛。   流碧知道她眼睛好了的消息,也很为她高兴:“就知道侧王妃吉人自有天相,眼睛一定会好起来!”   吉人自有天相?   也算是上天待她不薄了!   穿越一次,又能死里逃生一回,最后失明了的眼睛又好了,可不就是运气好。   “咦,他们在做什么?”流碧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打断了苏染的思绪。   抬目看去,才发现前方花园的树枝上,有人正在挂着灯笼,一个、两个……直至大片的灯笼被挂了起来,照得整个花园通亮。   流碧气喘吁吁回来,满面光亮的看着苏染道:“问到了,管家说,这是王爷的吩咐,侧王妃刚刚恢复视力想要好好看看美景,所以今晚,整个王府灯火通明,方便王妃赏景!”   这个……男人。   苏染抬起头来,果然见整座王府都亮了起来,树上的灯火或明或暗,将这夜色照得极美。   可是那个男人难道不知道,夜晚的景色就是朦胧才美么?他将府里照得这么亮,就失了原汁原味了!   但当所有的家丁撤去,院中恢复平静的那一刻,看着眼前被灯火照亮的花园,抬头又是黑夜中的满天繁星,似乎,又有了一种别样的韵味。   好吧,算是那个男人误打正着,让她欣赏了一回景色。   “王爷待侧王妃可真好,奴婢自小进入厉王府开始,压根还没见王爷对哪个人那么好过,即便是七公主从前住在厉王府,也不见王爷这般用心。”一旁的流碧许是也被这景色美到了,满眸艳羡。   苏染一回神,眸光一瞥,正好看见了慕容熙身边的药童,想起什么来,那点刚刚浮起的美好心思瞬间被打碎。   厉王终究是厉王,这些表面的美好不过是假象,他是主宰天下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是她一个小小女子可拥有的。   “侧王妃,这是我家公子命我送来的汤药。”药童将碗递给她,恭恭敬敬。   “有劳了。”苏染应了一声,端起那碗药便饮了个干净,吓了流碧一跳。   “下午的伤药,不是已经用过了吗?”侧王妃的药都是由她经手,难道慕容大人还开了什么她不知道的补药?   “这是下午慕容大人给我诊脉之后另给我补的一剂药,说是有利于病情的恢复。”   那药童闻言看了苏染一眼,却没说话。   流碧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既然是慕容熙开的药,那她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回去睡觉的时候,已经夜深,苏染伸出手来摸了摸肚子,终于是暗自松了口气。   她向慕容熙所要,是避子药。虽说之前的几次并没有做什么保护措施,但是那男人眼下口味大变,似乎对她的身体有了浓厚的兴致,往后的事情说不准,为防万一,她也只能早早讨到这份药备着了。   虽说不知道慕容熙究竟能不能保守秘密,不过即便那个男人知道了,应该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可没说过要孩子。   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隐约感觉到身侧的床榻陷了一下,苏染一惊,睁开眸子,腰上便已经覆了一只手,与此同时,那人直接就将她纳入了怀里。   能在半夜如此堂而皇之上她的床抱着她睡的人,不是厉王还能有谁!   死男人!白日里强她还不罢休,晚上居然还霸占她的床!   但一想到万一惊扰了他,再来点什么,自己必定消受不起,她也只有果断的选择闭嘴,装睡!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回,男人居然也没有揭穿她,而是揽着她就这么沉沉睡了去。   苏染起先还生怕他只是装的,到了后来,终于是抵挡不住困意,就这么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直至次日大早,流碧一脸神秘的从外头进来,藏不住的欢喜:“侧王妃,王爷昨晚在这里留宿了!”   “嗯。”苏染漱着口,迷糊应了一声,这古代的刷牙技术有限,用漱口水她一直都没习惯。   “真是太好了!王爷现在似乎对王妃越来越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苏染一抬头,接触到流眉里眼间全是笑意,模糊点了点头,“哦,是可喜可贺。”   好吧,既然大家都当这是好事儿,那就算是好事儿吧,反正只要那男人不跟她对着来,她日子也能舒服一些。   “对了,难得我眼睛刚恢复,尚书府那边,母亲肯定是还不知道的,你让管家差人过去传个口信,也免得母亲再担心!”   流碧点了点头:“侧王妃放心,一会儿我就让人去送信,另外,高姨娘如今在尚书府的生活有王爷安排的人照料,又有叶儿和田嬷嬷在身边,所以侧王妃也不必过于忧心她的安全。”   苏染应了一声,心头却是想着这只是暂时的。那尚书府的人既然要她性命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高氏在那里安全也只是一时,要想长久之计,就必须将她接出尚书府!   但是,用什么名义呢?   治病到天明寺长住?虽然这个方法可行,但不免清苦了些,高氏苦了大半辈子,底下又没有儿子陪着,就她一个女儿偏生灵魂还易主了,也是够可怜的了。   “嗯,王爷可早朝回了?”   自她入厉王府以来,厉王似乎每日早朝都去,也没耽搁过一天,算起来,倒的确像是勤勉执政的样子。   只是,他越是如此,皇帝会越不喜欢吧?   一山不容二虎啊!   “尚未,侧王妃可是找王爷有事?”   “没。”苏染想了想,道,“走,扶我去雪园,看看慕容大人。”   “王妃是有哪里不适吗?”流碧一听她要见慕容熙就紧张起来,眼下王妃可是王爷的宝,万一哪儿不好,她就麻烦大了。   “不是,慕容大人这段时间精心为我调制身子,我才能恢复得这么快,于情于理,我都该去谢谢他。”   “原来如此。”流碧松了口气,“那奴婢去给王妃拿披风。”   ☆、048 做完再吃   天气渐渐转凉,再加上她大病初愈,裹件披风,确实是需要的。   乘了秋风去雪园,正见了那药童在院中捣药,问了慕容熙的所在,苏染示意不必通传便自己寻了去。   待走进了里屋,她才发现那位慕容大人难得认真的在作画。   苏染看不太见他的神情,但见他作画的姿态十分专注认真,一笔一划的勾勒似乎倾注了全部的身心在上面,这让苏染忍不住朝他笔下的画卷看去,却发觉,好像画的是个人。   眉心一跳,她急忙一边走近一边出声道:“慕容大人在花什么,这般专注?”   听见声响,慕容熙抬起头来,待看见来人是她,不着痕迹取了张白纸盖在了画上,这才移步朝她走来,淡笑:“不过是即兴而作,让侧王妃见笑了,侧王妃怎来了?可是身体不适?”   苏染见他这般,也就没在画卷上停留,转而笑道:“并无不适,此番前来,不过是感谢慕容大人的照拂之情,另外,慕容大人也是伤愈之体,所以我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一碗药粥,还望慕容大人不要嫌弃。”   苏染说着,唤了一声流碧,流碧便将之前去取的药粥拿了来。   “哦?难为侧王妃还记得我受伤一事,那这碗粥,在下便受了。”   “尝尝?”苏染见他接了过去,只是放在桌上,便忍不住说了一句。   慕容熙看她一眼,挑了挑眉,果真就端起药粥喝了一口,随后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苏染顿时就笑了起来:“自进王府以来,得慕容大人几番照拂,这份情,苏染不敢忘。”   “侧王妃言重了,我所做不过举手之劳。”   苏染立刻又笑了起来,随后才道:“可对我来说却是大恩,他日慕容大人有用得着苏染的地方,苏染一定义不容辞!”   慕容熙眉心跳了跳,总觉得这女人完美的笑脸之下别有深意。   但他还是保持了礼貌:“如此,多谢。”   苏染笑了一笑,目光再一次从那画卷上掠过,这才告辞离去。   七公主楼欢儿一颗心都系在了这慕容熙的身上,可这慕容熙一直冷冷淡淡,从前,苏染只以为是一些别的原因,现在看来,似乎能窥见其中的隐秘了。   如果她之前没看错,慕容熙所画应该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个很年轻的女人!   一个男人能以那样的神态去画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要么是自己所恋,要么就是十分亲密之人!   而这两者中的任何一种,都不算是好消息。   看来,七公主一颗芳心只怕要错付了,难道说,这也是楼湛一直并没有表态让七公主和慕容熙在一起的原因?   “流碧,你可知这慕容大人的身世?为何他既已封官,还居住在厉王府?”   流碧摇了摇头,却补充道:“慕容大人好像是王爷在外结识的,至于怎么结识的奴婢不清楚,只是知道慕容大人自此以后就居住在了府上,至于他的封官,是皇上坚持的,但是慕容大人似乎闲散惯了,对官位并不在意,而且他向来只做王爷一人的专职大夫,其他一律不理,所以虽得了官名,却只是居住在雪园,并不受外间打扰。”   原来如此。   难怪他地位特殊,却又似乎并不理会其他的事情,而雪园又是那样一个幽静的所在,居住在那里就更不受打扰了!   “听说今日,去了雪园?”   晚膳的时候,男人一进门就抛出了这样一句话,苏染抬起头来朝他看了一眼,但见他今日一身湛蓝色便服,难得见他穿上除黑色以外的衣服,顿时有让人惊艳之感,再加上这个男人本来就气场压人,此刻一身蓝衣,倒似减轻了一些他身上的戾气。   “王爷的耳目可真是多,我不过去了趟雪园感谢了一下慕容大人的照料,就有人立刻到王爷面前嚼了舌根子!”语气里虽带了怨愤,但她却并没有表现出怨愤的动作来。   楼湛看着她这副小女人的模样,心下微动,当即就在她身侧坐下,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本王不过一问,又没怪你,你气什么?”   “我有什么好气的。”看吧,不过经历了昨日一晚,这男人立刻就变本加厉了,动不动就抱,“反正整个王府都是王爷的心腹,我做什么,去哪儿,总归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   楼湛听了,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儿,扣着她垂落在肩上的青丝把玩着:“你又不是偷着去的,还能让人不知道?再说了,不过府中下人随意在本王耳边提了一句,也值得你这般与本王置气?”   她与他置气?   她敢吗?   将他手中的头发夺了回来,苏染盯着他皮笑肉不笑:“王爷弄错了,妾身没有置气,妾身不过一提而已,对了,眼下妾身的身子已经好些了,想见见母亲,不知王爷可否安排让母亲过来王府一趟?”   “这是求我?”楼湛一双凤眸盯着她。   “算是吧。”反正他要说是,那就是咯。   男人唇角一勾:“求人办事就该有求人办事的态度,爱妃这副模样,让本王怎么心甘情愿去办?”   苏染嘴角一抽,掀开眼皮子:“你想让我怎么求?”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唇:“亲一口。”   “……”   苏染没说话,心头却恨不得拿一剪子戳死他!娘的,从前咋没发觉厉王这么不正经呢!   “好了吗?”   不情不愿亲了那么一下,刚刚离唇,男人却忽然伸出手来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那个吻。   “喂!”苏染想反抗,但一想到求他的事情,也就只要咬牙忍了!   却没想到,眼前一转,竟然出现了天花板,苏染目瞪口呆:“……去,去哪儿?吃饭呢!”   不是说好的用完膳吗?而且四周还有这么多的下人!尽管此时此刻,那些个下人们已经自动的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可这不代表他们真的听不见看不见啊!   “做完再吃。”   男人却一副理所当然,直接将她扛进房间丢在了床上。   “……”   ☆、049 深夜入宫   这么做的后果是,一顿晚膳被推到了大半夜,而苏染已经再没了力气起床吃东西了。   只想就这么睡去,沉沉睡去。   “吃完再睡,嗯?”   偏生男人的状态与她截然相反,生龙活虎得就好像刚刚晨跑回来一样。   “不吃!”   想也不想便回绝,却被男人一下子抱了起来。   “我说了不吃!”   “养伤期间,不许不吃饭。”   “你还知道我养伤?”苏染拿眼睛横他,刚刚是谁折腾得那么欢呢!   男人眸色一暗,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恩,晚上不做了。”   还做!   还做不得要她的命吗!   当然,这话她没敢说出口,最后是不得不被他按在了食桌前。   到底是饿了,对着满桌的美味,苏染也不客气,一扫而空。   男人看她吃得欢,似乎也高兴,不过,他却吃得并不多。   “明日让承九去尚书府将你母亲接过来,小住可以,但她毕竟是苏世郎的夫人,本王强留不得,可懂?”放下碗筷,楼湛难得认真的看着她。   苏染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事儿放心上了,听得此言,知道他这算是答应了,看来这份罪,没白受!   “知道了。”苏染想了想又道,“上次戏台子坍塌的事情,查不出来了吗?”   楼湛眸底一凛:“那件事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想要动本王的人,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看苏染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便又道,“在你伤势没有大好之前,最好不要出府了,外头不安全,如果实在闷得慌,就让承九陪你。”   苏染抬起头来古怪的看了看他:“王爷的意思是,我进出王府是自由的?”   上回她偷溜着出府,结果就遇着了暴动,那一回,她记得楼湛可是很不高兴呢!   “你何时不自由过?”说到这儿,楼湛便又道,“过几日,本王要去一趟抚州查水患,你好好留在府里养伤,知道了吗?”   出去啊!   苏染心头一喜,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要去多久?”   她故意表现出那么一点不舍。   果然,男人听了似乎很愉悦,眉梢一挑:“怎么?舍不得本王?”   “妾身自然是舍不得王爷的!”舍不得才怪!   男人伸出手来,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脸:“放心,只去半月,正好这半月里让高氏留在王府陪你,你也不寂寞。”   看来,他倒是将府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苏染甚至想着,即使她刚刚不提出看高氏的要求,或许,他都会把高氏接来。那这么说来,刚刚那场献身白献了?   擦,上当了!   气鼓鼓的将碗筷一丢,苏染站起身来:“吃撑了,我要出去走走!”   “出去?”楼湛朝外看了一眼,眼下外头一片漆黑,出去做什么?   “对啊,屋里闷了,出去逛逛!”   话音落,苏染便站起身来,大步朝外走去。   已经是夜深,外头的天自然是冷,苏染出来之后才发觉披风没带,但一想到回去又得被楼湛取笑,干脆就忍着。   天上的月亮只剩下半边,惨兮兮的挂着,零星几颗星星在旁边闪啊闪的,显得这夜色尤为清冷。   “啊切!”   一颗喷嚏下来的时候,苏染顿时捂了嘴,不过晚了,还是被身后的人听见了。   “若是实在睡不着,就陪本王去批折子,嗯?”   身后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苏染一抬头正对上楼湛漆黑的眸子。她想了想,道:“你批折子,我干什么?”   “你若是喜欢,可以研墨。”   楼湛说着,便拥了她往书房方向而去,苏染见缩在他怀里暖和不少,也就懒得动。   只不过,两人刚走到书房,就看见承九快步走了过来,似乎是有什么事。   楼湛看了他一眼,随即示意苏染稍等片刻便走了过去。   他们离得不算远,苏染隐约听到了承九口中的什么“太后”“发病”的字样,然后男人的脸色就凝了凝,再朝她走来的时候已是满脸严肃的样子。   “临时有事,本王要入宫一趟,你若是还要逛逛,让承九陪你?”   苏染朝那头的承九看了一眼,顿时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便好。”   拢了拢衣袖,好像天儿更冷了。苏染转身往回走,不过才刚迈出步子,手腕就被人扣住了,紧接着,肩上一暖,是男人的袍子遮在了她身上,“天太晚,还是让承九送你回去。”   苏染看了他一眼,最终是没再拒绝。   很快,便有人取了他的外袍送来,苏染注意到是一件便服,楼湛穿好之后便在侍卫的陪同下往外走去。   眼见他的身影消失了,苏染这才裹了袍子往回走,见一旁的承九恭恭敬敬的并不说话,苏染便道:“是太后娘娘出什么事儿了吗?”   承九诧异抬头看了她一眼,恭敬道:“回侧王妃的话,的确是有些事情需要王爷入宫处理。”   他没有正面回答是不是太后的事儿,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自来到这个世界起,苏染也算是打听到了一些这个时代的事,尤其是有关于厉王的。   听说厉王同七公主一样,一个是圣祖最小的儿子,一个是圣祖最小的女儿。   只不过厉王与七公主的身份不同在于,厉王的生母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宫女,听说当年是因了皇上的一次无意宠幸这才有了他,并且他出生没多久生母的死了。   后来年幼的厉王便送到了当时的萧妃娘娘膝下抚养,而先帝正是萧妃娘娘的亲子。   所以厉王从此之后便跟了先帝,从学识到征战沙场的本事几乎都是先帝一手所教,与其说他们是兄弟,倒不如说是父子关系。   而先帝也特别疼爱这个弟弟。   后来先帝登基之后,因为得病,早早便去了,临死前是想将皇位传给这个弟弟的,但是当时的厉王执意不要,这才有了幼子登基之事。   因为新皇年纪太小,所以厉王便成了辅国王爷,一直直到新皇亲政。   而这么多年过去,新皇那母子俩也习惯仰仗厉王,国事也好家事也罢,必定第一个与厉王商议,久而久之,不知道怎么的,朝堂上就起了太后与厉王不清不楚的传言,但是厉王的身份摆在那里,没有人敢明着说,久而久之,这流言传到民间就成了隐晦的皇家秘事了。   ☆、050 厉王妃的人选   苏染原本并不太信这个,因为厉王的脾气其实是有些古怪的,如果他真的与太后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不至于早早交掉政权才是,而且,先帝待他那般好,他怎么样都不应该是与先帝抢女人的人。   但是退一万步讲,感情的事儿,谁又说得准,一个孤儿寡母一个又是单身的男人,要真有点什么,那也并不是不可能!   但苏染也只是想想而已,这皇家的事儿那么复杂,她哪儿想得清楚。   他半夜去宫里是见太后还是见皇帝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苏染一觉睡到了清早,略微打听了一下便得知楼湛是一夜未归的。大早上的时候,他回府换了衣服便又早朝去了,所以这会儿还没回来。   不过苏染也不关心这个了,她关心的是高氏什么时候来!   “侧王妃不必着急,承大人一早便奉命去接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嗯。”苏染应了一声,想起什么来,“对了,厢房可让人打扫出来了?母亲此番来王府只怕得住上半月,另外慕容大人那边,你差人去请一声,母亲有眼疾,一直都不见好,他医术好,请他给母亲看看。”   流碧笑道:“侧王妃放心,厢房管家一早就让人收拾出来了,至于慕容大人那边,奴婢这就派人前去通知。”   时间接近正午时,前院才终于传来消息说是高氏已经到门口了。   苏染便带了流碧一块儿迎了上去。   上次高氏所见还是苏染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场景,这一回得了机会来厉王府,别提有多开心。   当见到苏染的那一刻,高氏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抱着她哭得伤心。   “染儿,你好好的,为娘比什么都高兴!”   苏染吸了吸鼻子,她也没想要哭,可是眼泪好像止不住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身体对高氏熟悉,所以,落泪也不由自主了。   “娘放心,染儿什么都好!”   请了高氏用午膳,高氏眼睛不太好,却还是细细问了苏染在王府内的情况,得知她现在过得不错,而且厉王待她也很好的时候,高兴得眼泪又要流下来了。   “娘,你看我过得不好你哭,过得好你也哭,这样子下去,眼睛怎么能好!”   高氏闻言这才止住了眼泪,摸着苏染的手道:“娘这是高兴!娘没有能力为你寻一门好亲,当初你爹要你嫁到厉王府,娘只以为你就要没命了,没想到你却因祸得福,得了这样一份好姻缘!染儿,娘有生之年能看到你过得好比什么都开心!”   高氏看她的眼神分明极其疼爱,苏染得了她如此爱意满满的话,心下也是暖意融融。   “娘放心吧,染儿现在成了厉王侧妃,定不要尚书府的那帮人欺负你,再给染儿一些时间,染儿肯定带你出尚书府,从此再也不要受那帮人的欺负了!”   高氏闻言,却摇了摇头:“你好便好,不必记挂我。”   苏染凝眸一笑,握紧她的手道:“咱们先不说这个,一会儿吃完之后让慕容大人给你诊脉看看眼睛!”   母女俩又说了些体己话,直到慕容熙前来亲自给高氏看了诊开了药,说是她的眼疾只要日后悉心照顾,定能康复,苏染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高氏既然是曾经的苏染的母亲,那她从今往后也会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照顾的!   “小姐,你是不知道,你不在府里的时候,那三小姐成天的过来找夫人的茬儿,幸好王爷留了人在尚书府,这才不至于让她得逞了去!”   送高氏回房歇息后,叶儿忍不住告知她尚书府中的情况。   苏染听完之后拧了拧眉:“那苏彤居然这般胆大妄为,看来上一回的事情,没把她吓着!”   “她哪里会吓着!心里头指不定还怎么耀武扬威呢!”叶儿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奴婢在尚书府的时候听到过一则消息,说是太后娘娘有意为厉王爷选一位正妃入府,至于人选,挑的还是那二小姐!”   “二姐?”苏染眸色一凝,“这消息可属实?”   “是三小姐亲口说的,必定不会有假!”叶儿说着的时候皱了脸道,“若是二小姐当真嫁到了厉王府为正妃,只怕日后小姐的日子指不定怎么难了!”   苏染想起什么来,又问:“二姐的脾性不是挺好的么?”   叶儿叹了口气:“二小姐的脾性的确是好,可是小姐不要忘了她是谁的女儿,赫氏一族的,再好能好到哪儿去?再说了,王爷如今对小姐这般宠爱,日后她若是嫁到了厉王府,可能会给小姐好日子过吗?所以小姐,奴婢觉着,趁着二小姐没进厉王府之前,你该好好去给王爷说说,最好是不要娶这二小姐!”   苏染听了顿时失笑:“叶儿,你以为你家小姐我是谁啊,我要是说句话就能让王爷听我的,那我还至于只是个侧妃吗?”   叶儿一怔,却明显不同意这说法。   “可是王爷那么疼爱小姐,小姐的话,他总会听进去几分的!”   “好了!”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王爷的事情,我们做不得住,再说了,就算太后真想让二姐进厉王府,那也得王爷同意了才行!”   “可王爷会不同意吗?”叶儿忧心忡忡。   “同不同意是他的事儿,我们过好我们的!”苏染站起身来,“走吧,今日天色甚好,去花园给母亲采束雏菊放到房间里,必定花香扑鼻!”   叶儿本想再说什么,却正好瞧见进来的流碧,当即便住了口。   她可没忘记流碧是厉王的人。   花园里的花确实是多,苏染命人采了一些,打算晚点亲自送到高氏房间里去,另外也放一束到自己房里。   这秋高气爽的季节,有点花香提提神自然也是极好的,至于别的事儿——兴许没等到厉王娶正妃,她就已经不在厉王府了呢?   到时候,厉王娶的是谁,与她何干?   ☆、051 太后召见   去高氏的住处沁园的时候,高氏刚刚用过药,正好睡着。   苏染见她睡得沉,一时也放了心,嘱了田嬷嬷不要打扰她。   “娘的眼睛,这些时日可有好转?”想到高氏的眼睛现在已经接近朦胧状态了,她刚刚从失明中恢复过来,知道失明的痛苦,自然不想高氏也那般。   田嬷嬷点了点头:“已经好一些了,上次自天明寺回来便有经慕容大夫看过,一直都是吃着他的药在调理,夫人自己也说过眼下眼睛已经清楚了一些,也没有从前那么痛了!”   慕容熙的医术,苏染虽未有真正体会,但留在楼湛身边的人,医术必定是好的!   又问过一些情况,苏染看着田嬷嬷道:“这么多年,辛苦田嬷嬷了,从前染儿不懂事,总是让田嬷嬷和娘操心保护,如今染儿长大了,定会尽全力保护你们!”   田嬷嬷是跟随了高氏大半辈子的人,一直未嫁。听得此言,她眸底闪着些波光:“此次相见,小姐似乎变了很多,夫人刚刚回来时还说,看见小姐如今的模样甚是欣慰。”   苏染心头一动,看了里屋一眼:“都出嫁了,也该让娘少操心了。”   田嬷嬷点了点头,居然眼眶有些红:“之前夫人还一直担心小姐在厉王府会不受待见,有危险,毕竟厉王那样的人……如今看小姐好好的,夫人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毕竟,在她心里,小姐就是她的全部!如今看小姐过得好,她比什么都开心!”   “田嬷嬷放心,王爷可喜欢小姐了,上一次小姐出事,王爷不知道多担心!所以夫人一颗心也可以放回肚子里了!”叶儿看田嬷嬷感慨,忍不住安慰她。   苏染笑了一笑,只是看了叶儿一眼,没有多说。   厉王的好,并非真的好,厉王的心,也不是她们可以摸得透的。   从沁园出来,本打算回去,却遇见匆匆而来的家丁,一看见苏染,那人眼前一亮,当即上前行礼:“侧王妃,宫里来了人,说是请侧王妃入宫用膳,宫里的马车已经在府门口了候着了!”   “接小……侧王妃入宫?”叶儿分明诧异得很,宫里那种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进的!   “是,宫里那边传话,说是太后娘娘想见见侧王妃,正巧王爷今日陪了皇上下棋,会留在宫中用晚膳,太后娘娘便想着侧王妃一道前去。”   “好,回宫里的人,我前去换件衣服便来。”   家丁下去了,叶儿这才拉住苏染的手:“小姐,宫里那种地方……”   “没事。”苏染坦然笑了笑,“只是吃一顿饭而已,不用太担心,更何况,王爷还在呢!”   一听到厉王在,叶儿的担忧果然就消散了:“也是。”   回去换了身衣服,一想到高氏在府里只怕会有什么需要,苏染便将叶儿留了下来,让流碧陪同进宫。   那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但是看见她的时候却还是恭敬客气的:“给侧王妃请安,马车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还请侧王妃随奴才一道。”   “公公带路。”   宫里的马车到底是气派,里头宽敞舒适。   而厉王府到宫里的距离并不太远,半个时辰便到了。   下马车的时候,苏染看见天边的日光西斜,想来回去的时候必定是要满天繁星的。   “侧王妃请!”宫人在前头恭敬带路,直接领了苏染去往太后的念慈宫。   一路之上,流碧很是新奇的对着皇宫一番打量,显然她和苏染一样是第一次来。得以瞧见宫内的壮观美景,看得出来她有掩饰不住的雀跃欢喜,但她到底是厉王府的大丫鬟,懂得分轻重,在激动之余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   “侧王妃慢些走,您伤势未愈,还是小心些为好。”流碧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以领路宫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对她嘱咐。   苏染分明是觉出她不经意话语中的所指,偏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我会的。”   同时,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表示自己懂得了她的深意。   不管太后今日的召见是何意,打出病人的招牌有利无害,而且这样一来,即便到时候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太后也不好太怪罪。   领路的宫人不管是谁,一路之上她们的所作所为,稍有特别之处,必定会传到太后耳中,所以这话无非就是点醒太后罢了。   念慈宫内,苏染遥遥的跪地请安,上头太后的回话很是温婉动听:“侧王妃请起,侧王妃身子还虚着,不必行这些虚礼,来人,给侧王妃赐坐!”   苏染被流碧扶着坐到宫人摆出的椅子上,这才发觉,殿内并不只是她一人。   对面,苏二小姐一双杏眸静静的打量了她一眼,又收了回去,而她身边的苏彤,那得意的模样几乎都要上天了!   苏染自然知道她得意的理由,一则,眼前大殿之上之人是太后——她们的姑母,二则,一旦苏琦罗成了厉王妃,那她在她们面前,便再不可能挺直腰板直起身子了!   不过眼下,这厉王妃不是还没成么?   所以,她也没必要低人一等!   “原来二姐三姐也在。”苏染点了点头,轻笑。   “必须在!”苏彤一偏头,很是轻蔑的哼唧了一声,倒是一旁的苏琦罗,温婉的点了点头,关切道:“四妹的伤势可好些了?”   苏染没理会苏彤的嚣张跋扈,只是对着苏琦罗应道:“嗯,已经好了许多,行走并没有大问题。”   “那就好。”苏琦罗应道,“那天没及时救到四妹,我心里很过意不去,这段时间就一直想着当面跟妹妹说句抱歉,却一直没机会,正好今日得了入宫的机会请来妹妹一聚,妹妹不会介意吧?”   原来今日进宫是她们姐妹要求的?不过想来,与那太后也脱不了关系吧!   苏染隐约猜到了今日的宴会必定会与挑选厉王妃一事有关,但既然来了这里,那就见招拆招吧!   “二姐说得哪里话,当日戏台子忐忑也非你所想,姐姐当日若是执意救我,只怕没救出我来反而伤了自己,我倒是庆幸当时只有我一人在那坍塌处,不然尚书府三个女儿都受了伤,那可是大事!”她不提上回的事儿,她便不点,但既然她提了,被平白陷害的这个仇,她自然也得记下!   那么巧合的就她一个人在坍塌处么?那正好啊,点出来,说破了,大家心知肚明。   ☆、052 看她笑话   被她这句话一点,苏琦罗的脸上的神色分明淡了淡,随后又得体一笑:“不管是谁受伤都是大事,幸好四妹吉人自有天相,化险为夷!”   “二姐说得极是,若非命大,我也活不到现在!”说话的时候,刻意收冷了视线,扫了苏彤一眼。   苏彤被她的冷目扫到,心头凛了一下,再回神想反击,苏染已经垂下视线,淡定的喝茶。   心知肚明的事情适合点到即止,比如现在。   “好了,既然都是过去的事儿就不必再提了如今侧王妃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太后果然出来圆场了。   苏染心头笑了一笑,抬目朝太后看去:“太后娘娘说得极是。”   离得远,苏染并不太能看清太后的面容,只隐约觉出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风情万种又娇媚无双。   至少从她出尘的气质中,她觉出那人一定是人间绝色!   “绿萝,去将东丽国前些日子进贡来的那几支雪蛤包起来给侧王妃,这雪蛤最是滋补,侧王妃大病初愈,正是需要补身子的时候!”   太后话音落,那名唤绿萝的婢女便让人去取东西了,片刻之后,礼盒就让人奉了上来。   苏染佯作受宠若惊接下:“如此贵重的礼,妾身多谢太后娘娘了!”   “不想要就直说,做什么样子!”苏彤的声音隐约传来之时,苏琦罗拉了苏彤一下,同时一脸歉意的朝苏染看了一眼。   苏染佯作什么都没听到,正巧这时候有宫人入殿,说是皇上和厉王到了。   太后闻言,当即站起身来:“好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既然皇上和厉王已经到了,那我们即刻开宴吧。”   “姨母,彤儿来扶你!”苏彤娇唤一声,当即起身朝了太后奔去,苏琦罗则起身走到她的另一面扶了她,太后见状乐呵呵的夸了二人一句,乐得二女脸上笑开了花。   经过苏染身侧时,那苏彤刻意撞了她一下,虽不重,却还是撞得苏染避了避。   “侧王妃……”流碧在一旁有些担心。   苏染伸出手来制止了她的话:“没事,扶我过去吧。”   流碧这才没再说什么,扶了苏染一道往宴厅走去。   跟在太后身侧退后一步的地方,苏染才发觉这位太后的确是美人中的绝品。   明明已经年过三十,却半点不像是有过孩子的人,肤色细腻白皙,一双眼秋波含水,说似少女,却比少女多了风情万种的韵味,千娇百媚,说是女人,模样又分明与少女无二,当真是绝色尤物!   苏染脑海中下意识又掠过这位太后和厉王的传闻,忍不住在心里暗暗下了个肯定。   这种女人,大概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吧!   宴厅之内,皇上和厉王已经入座了。   那男人看见太后进来,神色倒并没有什么变化,很是官方的行礼落座,直到苏染走近,许是因为她在他脸上的视线太久,才惹得男人偏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   苏染当即别开视线:“没事。”   楼湛看了她一眼,眼见她气色并没有什么不好,便没说什么,直至宴会开始。   说是宴会却又谈不上宴会,因为的确如太后所言,算是场家宴。   大家围坐在一方大圆桌上,吃吃喝喝犹如一家人。   但是不是一家人就另当别论了!   苏染自坐下后就这么眼观鼻鼻观心的吃着,任由身侧男人与太后皇帝之间来来回回的客套,时不时抬目笑上一下表示礼貌以及附和,其余时间她都在专注的吃着自己的东西,直到——   “侧王妃这是怎么了?莫非上一次伤到了耳朵不成?”   一道尖锐的声音自大殿内起,拉回了苏染的思绪,一抬头,见说话的人是苏彤。   此刻的苏彤一脸鄙夷的看着她,满脸看笑话的表情,再看向四周,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好像是在等待她的答话。   苏染静了一瞬,缓缓抬起无辜的眼看向众人:“可是太后娘娘与皇上说了什么?妾身刚才觉得有些气闷,走了神,还望太后娘娘和皇上恕罪!”   “侧王妃身子不适,是哀家思虑不周,这样吧,哀家命人将侧王妃的膳食移去偏殿,侧王妃先在偏殿歇息片刻,等厉王用完了膳再与侧王妃一同回去,如何?”   苏染闻言,面上露出大喜:“多谢太后娘娘和皇上体谅,如此,妾身便告退了!”   她起身欲走,手却被身侧男人拉了一下。苏染垂下视线,疑惑看向他,便见着男人微微拧眉:“手怎么这么凉?”   话音落,他便朝殿门口看了一眼,那一头,承九当即上前将他的披风奉上,男人旋即不顾在场的皇帝太后,直接将披风披到她肩头,低道:“若是不舒服,就在偏殿睡一会儿。”   苏染只能尴尬的无视四周火辣辣的视线,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多谢王爷。”   待她和流碧一道出了正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总算是过去了!   其实刚刚她哪里没听到那些人的谈话,如她所料,半点没错,宴会之上谈论的正是厉王正妃的事情。   厉王以刚刚纳妃,不宜太急为由婉拒,那一头的太后却笑说向来侧王妃是不会介意的,当即就将矛头指向她。   苏染知道这种事,她回答是呢,是将夫君拱手让人,回答不是,则是善妒。   所以,她干脆就假装没听到,反正这群人就等着拿这个问题刁难她,尤其那一头的苏彤,指不定要怎么怼她!   私心里,楼湛娶不娶妻的确与她无关,可关键是这个男人与她的男女关系自成亲以来可是一直保持着,没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身边睡的男人是刚刚从另一个女人床上下来的,她也不例外,尽管,她与这男人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再说了,苏家的女儿入王府,能不刁难她吗?   反正她的意见根本不能左右这桩事的进行,既然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不回答,反正这群人爱咋折腾咋折腾!   “侧王妃可是要出去走走?”见苏染的方向并不是去往偏殿,流碧忍不住出声。   “偏殿歇着也不过是无聊,倒不如出去走走,透透气!”   ☆、053 小殿下   念慈宫的侧前方有一片湖,在这样月明的夜里,湖水波光粼粼,再加上湖边随风飘荡的柳枝,十分有意境。   苏染忍不住就走了过去。   站在湖边,闭上眼睛感受着风从面上拂过,听着四周沙沙的树叶响,仿佛心也瞬间放空了。   苏染正沉浸在这舒服的感觉之中,却忽的有一声突兀的响动,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好像是石头。   苏染偏过头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柳树脚下居然有个小男孩坐在那里。   月光下,那小男孩粉雕玉琢生得十分漂亮,苏染忍不住唤来流碧,压低声音:“是谁?”   流碧闻言朝那小男孩看去,困惑的摇了摇头,但当看清小男孩一身锦衣,她眼前一亮,当即就在苏染耳边耳语了一句。   苏染一怔,面露诧异,随后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勾起唇来,朝那小男孩走去。   “嗨,你好。”打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招呼,果然,那小男孩偏头看了她一眼,立刻又收回视线,继续往水里砸着石头,理都不理她。   苏染看了一眼他的模样,闷闷的,好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这么小的男孩子,顶多也就四岁,还能有烦心事不成?   心里有什么想法一掠而过,苏染忽然就挑了一颗石子在手里,然后随了他的节奏一起往水中掷去。   不同于男孩沉入大海毫无浪花的石子,苏染的石子在湖面上打了三个水漂这才坠入水中,使得波光粼粼的水面更加漂亮了。   “你怎么做到的?”果然,苏染的动作吸引了小男孩的注意。   “想学吗?”故意又挑了一颗石子在手里,小男孩见状,眼前一亮,点了点头,“想!”   “想学的话,那就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楼子衍。”男孩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苏染细细咀嚼了一番这名字,点了点头,“我叫苏染,要不要握个手,咱们做个朋友?”   楼子衍看了看她,头一偏:“我没有朋友!”   “怎么会没有朋友呢?”苏染直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只要你愿意,一定会有朋友的!”   楼子衍的神色却在一瞬冷了下去:“他们都怕我,没人愿意做我的朋友!”   最主要的是,愿意的,都死了。   “那我做你的朋友吧!”苏染想去拉他的手,楼子衍却一下子缩了回去,并且十分抗拒的站了起来。   “你走吧,我是为你好。”   那一本正经的老成模样,完全不像个只有三四岁的孩子。   苏染蹲在那里便笑了。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父皇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听见她口中的“父皇”二字,楼子衍眼前一亮,随后看了看她,有些小心翼翼道:“你知道我父皇?那你不怕我父皇?”   “怕,当然怕,主宰天下生杀大权的主子怎么可能不怕,可就算是皇上,也得讲道理啊。大人有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世界,不能将大人的思想强加到小孩子身上,而且,如果一个人连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楼子衍看了她好一会儿,眸底的光亮再次黯淡:“你说什么都没用,你又不是我父皇。”   苏染忽然就托着腮帮子狡黠笑道:“要不然这样,咱们偷偷交个朋友,谁也不告诉,在别人面前就做陌生人,怎么样?”   “这样可以吗?”楼子衍有点心动。   “当然!”苏染答得轻快,“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她,你放心,是我的人,也不会说!要不,我们拉钩?”   见楼子衍的视线停在一旁的流碧脸上,苏染急忙解释了一句,一旁的流碧当即笑着点了点头。   楼子衍听到拉钩二字,脸上出现了一丝希夷,面对着苏染伸出的手,他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果断将自己的小手伸出来,勾到了她的手指上。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是小王八蛋!”   “噗。”楼子衍忍不住喷笑了一声,却及时止住了,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才道,“父皇说了,身为皇子不能讲脏话!”   “可你又没说,刚才是我说的!”   楼子衍闻言看她一眼,再一次忍不住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白白嫩嫩,一双眼睛就好像会说话似的。   苏染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子,一时也起了玩心。   “来,教你投石子!”   楼子衍闻言,立刻就凑了过来,等到苏染将挑好的石子放入他掌心,然后抓了他的手将石子往湖面投去,“噗呲”几声,石子在漂了三四下之后沉入水底,热得楼子衍开心极了!   “我自己来。”   他学习的能力极快,抓过石子去投第一个就已经成功。   楼子衍更开心了,玩儿得更欢了。   就在二人玩得开心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道紧张的太监叫声:“小殿下,是你吗?”   苏染一回头就见了一个宫人慌里慌张的跑来,而他身后,竟然跟了大片的人。   为首一人正是一身龙袍的皇帝。   对于苏染而言,对皇帝已经算是不太陌生,但是前两回见他都是在人多的公共场合,所见过的属于他的模样大都是淡笑如风,和气儒雅的模样,可这一回,迎面而来那铁青着脸,不露 半分笑颜,一脸威严的男子,若非苏染早已见过他两次,知道他的样貌,几乎都要以为眼前的人压根不是皇帝了。   “给皇上请安!”   流碧刻意放大了声音,同时碰了苏染一下,苏染这才反应过来,躬身行礼,“妾身给皇上请安!”   “父皇……”身侧的小孩童唯唯诺诺的说了这么一句,不敢动了。   “侧妃也在此?”皇帝的声音极淡,听不出喜怒。   苏染应道,“先前觉得有些闷,便出来走走,没想到遇到小殿下,一时兴起,便与他聊了两句,皇上不会怪罪吧?”   皇帝一张俊脸此刻才稍有缓和:“既如此,相比侧妃也累了,朕让人送你回去。”   眼看着苏染被送走,皇帝的视线这才从她身上收回,落到楼子衍身上,脸上又沉了下去:“谁让你擅自出来的,嗯?”   楼子衍闻言,吓得身子一缩,当即跪了下去:“是儿臣的错,请父皇责罚!”   ☆、054 和皇帝散步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苏染遥遥回头,就看见这么一幕,顿时拧了拧眉。   流碧见她不走了,也跟着回头,随后轻叹口气道:“侧王妃是觉得不忍心了吧?其实说起来,小殿下也的确是可怜,生下来就没了母亲,自小都只是嬷嬷抚养着。”   “因为是长子,听说皇上对他的要求特别严,小小年纪便已成了这般模样,也着实让人不忍心。”   苏染听着流碧的这番话,关注点却并不在此:“皇上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这么算来,岂不是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小殿下了?”   那小屁孩三四岁的样子,那岂不得十四五岁就生子了?也是厉害了!   流碧一听,看了苏染一眼:“其实,皇家男子,大多十多岁就会有侍寝丫头,所以,皇上早早有孩子很正常。”   这样啊,那这么算来,厉王岂不也是如此?   当然,这话苏染没说,因为那一头,小屁孩已经一脸幽怨的被送走了,临走时还朝苏染这边看了眼,苏染见状,便朝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指。   楼子衍见了,神色一变,飞快的回头跟了宫人离开了。   那一头的皇帝许是见了她还没走,便领了宫人朝她走了过来。   苏染一见他的步子,当即看向身后的流碧道:“快走吧。”   皇家的人,少碰见为好,尤其这个皇帝怪怪的。   “侧王妃。”   却不想,那一头的皇帝已经唤住了她。   苏染回过头来,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男人的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扫过一眼,随后继续往前走了一步:“朕也觉得宴上有些闷,不如侧王妃随朕散散步。”   说的是问话,他却用的是肯定语气,显然压根是不管她的意思的。   苏染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是不是朕刚才严肃了些,吓到你了?”   一路之上,苏染跟着他的步子不说话,气氛就有点微妙的尴尬,直到皇帝忽然开了口,苏染抬头一下子就撞进他墨黑的眸子里,顿时怔了一下。   这小皇帝周身的气息与厉王大不相同,厉王征战沙场多年,身上自带了肃杀之气,再加上朝堂上的运筹帷幄,所以他这个人周身的气息都有些张狂,是那种一靠近就逼人到让人犹如凌迟一般的气场,而眼前的少年天子则是一种内敛,淡而无痕的气场,似乎是沉静的,却又让人忽视不了他的存在,就好像,他不会轻易让人觉出危险,但是,一旦触怒到了他的威仪,那内敛的气场就会喷薄迸发,让你后悔冒犯他的后果。   “没有。”苏染低垂下视线,尽量挑好的话说。   男人扫了她一眼,唇角淡勾了勾:“朕的长子,将来是要继承这殷厉江山的,若不严厉一些,又怎能扛起社稷大任。”   苏染视线往旁边一偏,皇帝说这个话是要跟她谈心么?   见苏染不说话,皇帝又忽然停了步子看向她:“你并不认同,是吗?”   “皇上非要我的意见吗?”叹了口气,苏染抬起头来,她的意见有必要吗?   “嗯,朕想听听。”他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了皇叔的眼,毕竟,那么多年,那么多人,却只有眼前的女人成功入住了厉王府。   “那皇上可得恕我无罪!”   少年天子眉宇一挑,眼底似有薄笑,真是个担惊受怕的小女子!   “好,朕恕你无罪。”   苏染这才道:“皇家的世界,我不是很懂,但是我觉得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人生,或许小殿下身上的使命就是继承江山大任,但是不能因为继承江山大任,就失去了一些年少时该有的乐趣。”   “天真灿漫的年龄,就该有天真灿漫的事情。”   楼子瑜轻笑了笑,他本觉得能入得厉王眼的人,应该是见解独到性情独到之人,可听得这些话,却也不过是小女儿心态。   瞧清了皇帝眼中的不以为意,苏染心头轻叹一声,道:“大人都喜欢灌输自己的孩子该学什么,不该学什么,因为自己碰壁过的经历,就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走上自己的老路,但殊不知,别人走过的路那是别人的人生,自己走过,才是自己的。而人生,不就是因为每个人选择的不同,才有了天壤之别的人生吗?可是,如果连选择都没有,那就是在复制,复制别人的人生,复制别人的成果,那么,一生的存在就只会是一个复制品,那又怎么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呢!”   “人,之所以高大,就是因为比别的东西多了情感,因为有了情感有了七情六欲,人生才变得丰富起来,在酸甜苦辣之中品味或孤独或美好,才不枉此生。”   楼子瑜微微沉下了眸子:“人生,就一定要完整么?”   苏染想了想:“也可以不,但是当老了,躺在床上只能看床顶的时候,肯定会遗憾的吧。”   楼子瑜眼中闪了闪,末了,轻笑一声,看着苏染:“你倒似乎活得很明白,或者说,活得很简单。”   苏染也偏着头笑了笑:“皇上肯定觉得我想法幼稚了,但是人生,忠于本心,才会快乐!而我想要的就是快快乐乐的一辈子!”   楼子瑜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深得让人看不清。   苏染见状便又道:“皇上,我出来的时候有些久了,只怕宴会散的时候王爷找不到我,所以,我就先告辞了!”   良久,才听到头顶传来的一声“嗯”,少年天子的声音比起厉王的,更多了几分磁性。   苏染心思一收,赶紧转了身,与流碧一道,飞快的跑了。   莫名其妙啊莫名其妙!   这皇帝好端端的干嘛跟她谈话,搞得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但是说完之后又立刻后悔了!她干嘛跟这些古人谈人生?   三观不同好吧!   “去哪儿了?”   匆忙回到偏殿,却正见了一人在殿门口立着,苏染心头一跳,赶紧迎了上去。   男人喝了酒,身上有薄凉的酒气。   ☆、055 厉王殿下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啊   苏染掠去了刚才的偶遇,只道:“出去透了透气。”   虽然知道之后的流碧大概也会告诉眼前的男人详细经过,不过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嗯,走吧。”   男人目光在她头顶深旋了片刻,伸出手来,很自然的牵了她,竟也没有追问详细。   苏染挑了挑眉,这才随了他的步伐离开。   “厉王殿下等等!”   两人还没走出念慈宫,却忽的见了一人从宫里头出来,仔细一看,是太后身边的婢女,叫绿萝的,而她的身后居然跟了苏琦罗和苏彤二人。   “殿下。”走近了,那绿萝喘着气开口道,“夜已经深了,太后娘娘觉着尚书府的二位姑娘回去不安全,想请厉王殿下顺路送一程,不知可行?”   楼湛的视线淡淡从那两位娇柔的大美女身上掠过,苏染只觉得那二人在楼湛目光扫过去的一瞬,眼睛里都冒起小星星了。   嗯,不得不说,楼湛的确长得很好看,虽然他脾气不好,但是颜值方面,是无容置疑的让人心动。   “嗯。”简单应了一个字,楼湛便继续牵了苏染前行。   那绿萝松了口气看向苏琦罗和苏彤道:“那二位姑娘,奴婢便送到这里了。”   谁都知道厉王是出了名的难说话,难得他答应。   “有劳姑姑。”苏琦罗和苏彤恭敬应了一声,这才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对于身后还有跟屁虫这件事,苏染其实是抵触的。   那二女,苏琦罗无感,苏彤讨厌,但是想到反正没她什么事儿,也就释然了。   护花使者的人选是人家厉王,又不是她,她操什么心!也不知道刚刚宴席之上是个什么样的结果,那会儿她提早出来,也不知道后头的定论,忽然间竟觉得有点可惜。   “厉王殿下。”身后一声唤,是那苏琦罗急急奔了上来。   面对楼湛冷淡的视线,有一瞬她脸上的笑凝了一下,但很快还是得体搭话:“多谢厉王殿下愿意护送我们姐妹一程!”   “不谢。”楼湛淡淡收回视线,继续走。   苏琦罗有一瞬没了声音,但很快就跟了上来继续道:“外界总是传言殿下有多可怕,但绮罗觉得,其实是他们不懂殿下,但看殿下对待四妹的这份情,便可看出殿下非传说那般无情。”   苏彤跟在绮罗身后,没说话。显然上一次厉王在尚书府大开杀戒的事儿还让她有点心有余悸。   而那一面的苏琦罗,虽然强自保持微笑得体,但苏染总觉得她的身子在抖。喔,想来,是强做镇定了。   “哦?”楼湛淡淡斜了她一眼,“这般说来,苏二小姐并不惧怕本王?”   苏琦罗见厉王终于不再对自己嗯嗯哦哦了,神色一喜,恢复了镇定:“四妹的性情,绮罗了解,连四妹都不惧怕的人,绮罗又何必惧怕。”   楼湛笑了一笑,苏染对他这个笑容太熟悉了,通常这个笑容代表的意思都是嘲弄,但苏琦罗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果然,苏琦罗在看到他的笑后,面上浮现了几缕欣喜,苏染想着,她到底是年轻啊,不懂眼前这个男人的真正可怕之处,而苏染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印证,因为接下来男人的一句话,打了苏琦罗一个措手不及。   “二小姐喜欢本王?”   苏琦罗脚步猛然一顿,脸上居然不是粉红,反而是一道苍白。   苏染就觉得奇怪了,被人戳破心思,不该是羞涩吗?有必要脸色苍白吗?   苏琦罗的面部表情僵硬极了:“厉王殿下神武,天下女子又有谁不喜欢!”   苏染在一旁被这句话逗笑了。   那边的苏琦罗听见了她的笑声,脸色猛然间涨得通红,顺带了,身侧男人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苏染急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谈话了,你们继续!”   说着,她就别开脸,本想是置身事外的,可是那头使她笑容为羞辱的人却不肯放过她。   “四妹难道不喜欢厉王殿下吗?”苏彤眼见了自己的亲姐姐被嘲笑,立刻站出来怒目而视。   她看苏染不爽很久了,刚刚在一旁憋得都快疯了,只可惜,那个男人挡在那里,她不敢多说话,现在好了,终于逮着机会了!   可她这句话好像是引起了身旁男人的注意,因为她察觉到楼湛看着自己的眼神猛然之间就沉了,好像她敢答一句不喜欢,他就掐死她一样。   苏染当即收了笑脸,转为一本正经:“喜欢,自然喜欢,我没说二姐的话不对啊!”   “那你笑什么?”   “哦,刚才王爷挠的我手心痒痒,我一时没忍住。”   她也没说假话,厉王在和苏琦罗交谈的时候,一直随意的用着大拇指摩擦着和她交握的她的掌心,姿态闲适得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明明对面人家都在表白了,他却表露得那般漫不经心,能不笑吗?   苏彤听了这话,忍不住看向她和厉王握在一起的手,脸上的表情立刻不自然极了——分明是想怒又不能怒的神色。   一侧,苏琦罗不着痕迹拉了苏彤一下,对着她道:“四妹,彤儿性子直,喜欢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别在意。”话音落,她看向厉王,又补了一句,“还请厉王殿下莫怪。”   “无妨。”男人淡淡回眸,可扣着苏染掌心的手分明重了几分。   苏染心里立刻就掠过几分不好的警觉。   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又惹到他了?   经过这样一个插曲,那二位姑娘便一直沉默着没再说话了,直到一行人走到宫门口,各自上了宫门外的马车。   流碧来时本是与苏染一辆马车的,但是此时此刻,楼湛拉了她的手上了自己的马车,流碧不会骑马,又不可能上后面那尚书府小姐的马车,自然只能跟了他们一道,上厉王的马车。   然而,她脚步还没跨上来,男人忽然回头:“承九,将流碧带上。”   流碧身子一僵,差点踩上凳子的脚便收了回去。   ☆、056 在车上……什么状况!   苏染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就被男人塞进了车内。   “那个……”她本来想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流碧和承九乘一匹马真的不好,但一触到男人投过来的危险眼神,她下意识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她可没忘记这个男人小气得很,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他!   “刚才说什么?”男人却逼近了进来,苏染一触到他漆黑的视线就心头发怵。   她说啥了?   见她一脸懵逼,楼湛便靠近了她,带了酒香的气息喷洒在她颈脖上,痒痒的:“苏彤问你的话,你怎么回答的?”   苏彤问了什么话——   四妹难道不喜欢厉王殿下吗?   喜欢,自然喜欢,我没说二姐的话不对啊!   那你笑什么?   哦,刚才王爷挠的我手心痒痒,我一时没忍住。   苏染脑海中迅速闪过这四句,下意识就将后头的那一句抛了出去。   “不对,前一句。”男人不假思索的否认,苏染一怔,前一句——   她脑袋一轰,以一种弱智的眼光看着楼湛——擦,他信了?   傻叉都该知道她当时的这句答话只是顺应苏彤的问题,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思好吧!可为什么眼前男人的眼睛这么炙热。   “咳。”苏染略略后倾身子离他远了一些,“不记得了。”   “不记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神看上去深邃得有些迷离,“要本王提醒你,恩?”   话音落,他的吻便压了过来,浓郁的酒香冲刺在苏染的口鼻间,明明喝酒的那个人不是她,却叫她也有了晕乎乎的感觉。   什么情况?!   摸哪里!   知不知道这里是在马车上,后头跟了苏家二女!   苏染被男人得寸进尺的姿态逼得目瞪口呆,奶奶的,居然还脱她衣服,搞车震吗?   “说,我是谁?”男人眯起了眼,恰到好处的压制着她,让她既不能动又不会太难受。   看吧看吧,果然喝醉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了!   “当然是厉王。”既然他不知道,她告诉他就是。   男人低下头,拉近距离:“称呼。”   “王爷?”   “不对。”   “楼湛?”   “也不对。”   “哦,那我不知道了。”   男人眯了眯眼,忽然就在她唇上咬了下:“本王再提醒一句,性别。”   “男。”   “是男人。”   “哦。”   “谁的男人?”   什么谁的男人?   苏染脑袋还是有些晕,男人却在这时忽然间侵入,以千军万马之势呼啸而来。   靠!他居然在马车上干这种事!!   苏染脑袋一片混乱中的时候,听得男人再次哑了嗓音追问:“谁的男人?!”   好吧,她明白意思了,但是打死她也不说!   马车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承九将四下的随从都屏退在十丈之外,后头的苏家二女莫名其妙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打听之后,双双面红耳赤,苏彤更是直接叫骂了起来。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当着未来厉王妃的面儿勾引厉王,二姐,日后你若入了尚书府,定要好好治治这贱人不可,看她还敢不敢勾引厉王爷!”   “苏彤,别说了!”   比之苏彤的泼辣,苏琦罗则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且不说先前面对她的示好,厉王无动于衷,这会儿竟当着她们姐妹的面在马车上做那种事情,真的是……打她的脸!   “我们自己回去吧。”   话音落,苏琦罗便吩咐外头的车夫掉头离开,苏彤见了急忙拉住她:“二姐,天儿这么晚了,我们连随从都没有,很危险的!”   “可是三妹,我已经够难堪了!”   “二姐!”苏彤拉着她道,“苏染是小人得志,你没必要与她一般见识,再说了,不论样貌还是才学,那贱人差你十条街都不止,王爷只是暂时被她迷惑,等你嫁入了厉王府,厉王一定会发现你的好,到时候她苏染算哪根葱?只不过就是件被厉王用过的破衣服罢了!介时,今日屈辱,你自然可以讨回!”   “三妹……”   “二姐!这件事听我的!我就不信了,你会比不过她!”   许是最后一句话将苏琦罗说动,她的水眸闪了闪,最后坚定道:“你说的对,我不可能比不上她,更不该这么早放弃!”   *   前面马车里,苏染深刻的体会到了那句男人都是禽兽的话。   分明前一秒还在宫宴上斯文优雅、得体有范,这会儿脱了衣服立刻就化身为狼,不知道的,还以为饿了多少天呢!   最后结束,她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靠在马车上哼唧:“王爷的醉酒是装的吧?拿我去刺激苏家两位小姐,有意思么?”   男人嘴角一勾,看着她那张惨白的小脸,心情愉悦:“脑子转得挺快。”   “不快能行吗!”苏染有气无力的裹着衣服,“我就不明白了,苏家二小姐有什么不好,样貌才学,那可都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   “是喜欢。”那禽兽已经慢条斯理的扣上腰带成了衣冠禽兽,“可本王不喜欢太漂亮的女人。”   啥?还有男人不喜欢大美女?等等,他的意思是说,她长得不好看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厉王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停在她胸口:“胸大的。”   胸……   苏染顺了他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几乎要捂脸狂奔。   因为他的话实在是太……动听了!   将苏家二女送回尚书府的时候,苏染亲眼所见,那二女的脸色相当之不好看。   咳咳,她能说她不是故意的么?   等回到王府已经很晚了,苏染累极,连高氏都没有去看,倒床便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累着的关系,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等第二天晌午醒来这才知道厉王已经离京了,去他上回所说的抚州查水患去了。   而对于苏染而言,厉王府没了厉王简直不要太舒坦,路都是横着走。她天天想着法子的给高氏补身体,半个月下来,高氏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都好了,眼睛更是好了许多。   而七公主这半个月来也是经常的来厉王府,因为慕容熙随同楼湛一同去了抚州,所以王府没了慕容熙的存在,七公主也就没有忌讳,但是看得出来,她兴致明显不怎么高。   ☆、057 厉王离京,被宣入宫   对于此,苏染也没办法,她其实很想将上次慕容熙画画像的事情告诉她,但是一想到自己也没什么准确的信息,说了只会引人多想,若是一不小心加深了公主和慕容熙之间的矛盾那就不好了。   这天,苏染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刚洗漱完,就看见管家急匆匆的来见她,说是太后娘娘请她入宫赏菊。   这个时间点,楼湛也不在王府里,苏染着实想不通这太后邀她去干啥,但是太后下了令,她总不能不去吧!   但是苏染为了保险起见,赶紧的让人传了信给七公主,等她入了宫之后便得了确切的消息说七公主已经去了,她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这秋山的菊今年开得格外的早,哀家想着这么好的美景不能独享,便邀诸位一同前来,来,大家都看看。”太后被七公主扶着,走在前头,身后跟了大批的命妇和小姐们。   苏染的位置不上不下,就在太后后头,与赫氏并肩。   说起来也是搞笑,她本来只是一个侧妃,正经算起来就是一个妾室,而赫氏呢,也不过是尚书府的夫人,与身后那些身份的命妇比起来差远了。   但是就因为她们一个是厉王侧妃,一个是赫家女儿太后姐姐,所以除了太后之外也没人敢走在她们前头,能不好笑么。   “御花园的菊花向来是全京城开得最好的一处地方,太后娘娘有心了。”赫氏站在太后后头果然神气了许多,比之上一回的厉王府,苏染注意到今天可是有不少人巴结她。   “苏夫人喜欢便好。”当着外人,二人倒是以身份相称。   身后的命妇小姐们听得此言当即一个个附和起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气氛热闹得很。   “厉王离京已经大半个月了吧?侧王妃可还习惯?”   好在太后总算想起她这个透明人了,问了这么一句。   苏染还未回答,一旁的七公主便道:“太后娘娘不必记挂三嫂,有我陪着呢!”   太后一凝,偏过头来看向七公主,脸色忽然就严厉了一下:“小七,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尊卑有序,你成天三嫂三嫂的唤着,侧王妃不介意,可你让日后的厉王妃怎么想?”   七公主头一偏:“三嫂就是厉王妃啊!虽然三嫂现在还是侧妃,但是封她做厉王妃还不是您和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太后听了,脸色当即一板:“胡说什么,从古至今,就没有庶女当王妃的先例!”   苏染站在一旁,听着太后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只是装作不懂,立在一旁微笑。   太后仿佛意识到什么,当即转头看向苏染道:“侧王妃别在意,哀家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是小七太胡闹!”   “太后娘娘言重了,妾身本就是庶女,这是事实,并没有什么说不得。”   “三嫂说得没错,庶女并非一定要低人一等!要真按嫡庶之分,太后嫂嫂您是皇兄的淑妃,皇上还是庶子呢!”   七公主这句口无遮拦,苏染也分不清她是故意还是真的被宠坏了,总之这句话说完之后,太后的脸色都变了。   “公主殿下!”赫氏适时出口替妹妹解围,“皇家与平民怎可相提并论!皇子那可都是有着皇上血脉的!都是龙嗣!”   “这样啊!”楼欢儿看了苏染一眼,“可我就是喜欢王嫂,反正我是不认别人做厉王妃的!”   太后看了苏染一眼,带了些许无奈,随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拍着七公主的手:“那是因为你这孩子单纯,待你日后嫁人了,到了婆家,自然能懂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楼欢儿自然能凭借自己从小到大的受宠度无礼一些,可是太后只一句话就戳中了她的软肋。   果不其然,七公主闻言,脸色都变了:“我不嫁!小七要陪在太后嫂嫂身边!”   有关于自己的婚事,七公主早已听得了风向,但她一门心思扑到慕容熙身上,怎可能嫁给别人。   而且赫家那个纨绔子弟,七公主嫁过去就等于是毁了。   “到底是女儿家,害羞了。”苏染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不出声,只怕七公主就要直言不讳了。   七公主看了她一眼,苏染已经笑着对太后道:“太后娘娘,妾身想与七公主一道去看看那边的花儿,可否?”   这样的要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太后自然不会否决,直接就应允了。   苏染当即便拉了七公主离开。   “王嫂!”被苏染拖走,七公主分明有些不愿意,“你何不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将我的心意说明!或许太后会顺了我的心意也说不定!”   “你傻啊!”苏染压低声音道,“你要是直说自己不嫁的原因,太后一定会追问理由,到时候呢?你是招出慕容大人还是怎么滴?若是到时候慕容大人一口回绝呢?那你是嫁还是不嫁?”   “我……”似是没想到这一层,七公主被惊得说不出话。   苏染这才握住她的手道:“听我的,只要太后娘娘和皇上那边没有明确旨意下达前,你都有回旋的余地,知道吗?”   七公主却依旧平静不下来:“可是再过半个月就是月圆节了,每年的月圆节,皇上都会邀请文武大臣和家眷赏月,若是到时候那赫连城一来,太后和皇上当场把我指了婚,那我就更没有机会了!”   “那就等王爷回来!”苏染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办法,“王爷向来宠你,你先向他直言心意,看他怎么说。”   “这样能成吗?”七公主表示怀疑。   “你成天的往厉王府跑,你以为王爷看不出你的心意?可是王爷明明也没有强令你不许去对不对?所以,你还有机会的!”   “真的吗?”   “肯定行!”苏染郑重地握了一下七公主的手,只想着给她信心,却没想到一道声音突然插入,将她三魂七魄都给惊没了。   “小姑姑和侧王妃在说什么?这么神秘?”花园的转角处,少年天子一身玄色龙袍悠闲迈入。   ☆、058 皇帝的关心   对于这张略显稚嫩的脸,却透着不同于年龄的老成,苏染忍不住就想到了楼子衍。   那小屁孩多半都是跟他老子学的吧。   少年老成,好像皇家的人都喜欢这样!   收拾了下心神,上前行礼,幸好刚刚她没说什么要紧的话,不然被这皇帝听去了,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为何,自上回和这位皇帝莫名其妙谈论了一场人生,她心里就抗拒见他,一则,皇帝与厉王关系对立,她见多了,怕家里头那男人生气,二则,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少年天子并不是什么善茬,一个厉王就够她神烦的了,再加一个皇帝,只会让她头大!   所以,能不见就不见,最好是不相干!   只可惜啊,身份摆在那里,很多东西不是她想避就能避开的!   “皇上怎么来了?”七公主这会儿已经收拾了心情,偏头看向皇帝,毕竟今日是女眷的场合,皇帝的身份,着实不太适合到场。   楼子瑜淡淡笑了笑:“十三叔离京有些日子了,朕原本还想着侧妃一人在王府难免孤单,便想差人去问问情况,没想到母后办了这场赏花会,刚好请了侧妃,便寻思着过来瞧瞧,不然等十三叔回京了,必定要怪罪朕对他的家眷照顾不周。”   她还用得着皇帝惦记,也是受宠若惊了!   “劳烦皇上挂念,妾身很好,这段日子,公主时常陪着,并未觉得有什么孤单。”   “是啊,皇上,你就别操这个心了!王嫂的事儿,我包了便是,保证王兄回来不怪你半句。”   楼子瑜瞅了七公主一眼:“这回你的确算是立了功,不过十三叔过不久就回了,你是不是也好好学学你的琴棋书画?不然等将来出嫁了,殷厉国堂堂公主连大家闺秀的基本功都不会,百姓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   一说到出嫁,楼欢儿就有些头大。   “说就说呗,反正我被笑话也不是第一次。”话音落,她瞅了苏染一眼,“再说了,女子也未必就一定要琴棋书画啊,王嫂你说是不是?”   苏染一怔,面对楼子瑜投来的目光,只好含糊的找了个词形容:“嗯……公主真性情,其实挺好的。”   “是挺好,因为说好听点是真性情,说不好听点,是嚣张跋扈。”   “有侄子这么说姑姑的吗?”七公主怒了。   楼子瑜一双好看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扫:“姑姑?你也就辈分比朕大了而已,别忘了,你的年龄可比朕小了几岁。”   “辈分大,就是大!”楼欢儿眼睛往四周一扫,“不然咱们去找太后嫂嫂评理去!”   楼子瑜叹了口气,着实是被她的话折服:“行了,朕不跟你贫,不过明日母后要去护国寺上香,你若是没什么事儿,便一道过去吧。”   话音落,他转眸看向苏染:“侧王妃若是没什么事,也可以一道去。”   今儿这宴会就够无聊的了,明天还要再来?   苏染赶紧拒绝:“多谢皇上厚爱,只是妾身的母亲近来一直在厉王府养病,她眼睛不太好,下人们的手脚妾身不是很放心,所以她的起居饮食都是妾身亲自照料,只怕不好走开。”   “难为侧王妃一片孝心了。”楼子瑜点了点头,没有强求,转头看向一旁的楼欢儿再次提醒,“不过小姑姑可不要忘记了!”   “能不去吗?”楼欢儿苦了脸。   “非去不可!”   “啊?”求助一般的看向苏染,后者回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笑脸——她爱莫能助啊!   七公主见状,顿时就去挽着楼子瑜的手:“好侄子,好皇上,你就别让小姑姑去了成不成?那护国寺那么远,寺里头全是念经的和尚,咿咿呀呀的,也听不懂,多难受啊!”   “难受也得去!”楼子瑜垂下目光,“朕记得小姑姑可是年初就几笄了,若是再不去佛前求求,只怕日后嫁不出去了!”   看吧,又是嫁。楼欢儿气得牙疼:“你就是巴不得我嫁出去不给你添乱是吧!反正我就是不嫁,吃穷你!”   话音落,她拉了苏染便走:“王嫂,我们别理他!”   苏染哭笑不得,皇帝人家七公主可以说不理就不理,她可不敢!   歉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苏染这才随了七公主的步子走远:“公主,你带我去哪儿?”   “去我宫里坐坐!这御花园的花儿多了去了,也没必要纠结在一处。”   苏染听了这话倒是大喜。不用和这些人挤在一块儿是她乐见其成的,既然又七公主相邀,那她去了便是。   “流碧,你替我去太后跟前禀报一声。”   “不用!”楼欢儿喊住流碧,“我让桃子去!不然太后嫂嫂只怕会觉得你不给她面子,反正我的脾性全宫里人都知道,胡闹一下她也不会说什么!”   苏染深觉她这话有理,当即就心安理得跟她走了。   在楼欢儿的宫里果然是自在多了,苏染甚至于还在她房间的榻上睡了一觉,不过有点糟糕的是,她好像睡晚点了,原因是公主宫里的人看她睡着了很自然的给房间点上了安神香,以至于苏染睡过了头。   “天儿这么晚了,要不然王嫂不要回府了,就留在宫里住一晚吧!”   楼欢儿诚意相邀。   “外臣家眷留宿皇宫不像样子的,我还是回吧!”宫里是个是非之地,她身为厉王的侧王妃,自然不该留宿。   “可是现在天色晚了,只怕你回府不安全。”   “怕什么,只不过天黑了点而已,再说京城可是天子脚下,还有人敢打劫不成?”   七公主还想再说,可耐不过她坚持,最后只好同意。   然而,当苏染与流碧一道被七公主的人送出宫的时候,好巧不巧的,居然又遇到了皇帝。   他不知道从哪里过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素色的锦袍更显俊雅。   “侧妃这是要回府?”看见天色已晚,皇帝的眉宇分明是拧了拧的。   苏染硬着头皮应下:“是。”   “可如今天都黑了,侧妃回府只怕不安全,这样吧,朕让赵公公送你回去。”   苏染本想拒绝来着,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出口,皇帝那边已经吩咐下去了。   ☆、059 带高氏逛街   没办法,最后她只得享受了皇帝的贴身太监乃至十名御林军护送,浩浩荡荡回了厉王府。   经此一事,苏染暗地里下定决心,在厉王没回来之前,坚决不再参加宫宴了!   皇宫那种地方,是天下权利的中心也是勾心斗角的中心,她不想被卷入政权之中,所以,要么安安分分当她厉王侧妃,要么,赶紧的闪人!   可是想闪人,哪儿那么简单?天下之大,莫非王府,厉王不肯放人,她怎么走?   看来,她得想办法在确保自己性命的情况下让厉王休了她,只是,谈何容易!   楼湛的为人,苏染虽然并没有那么了解,但是这个男人自大,但凡是他的东西就是烂了废了,也未必肯放出去,所以这条路不是一般的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在七公主那里睡过的缘故,苏染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次日一早,被叶儿神神秘秘的吵醒,她还有些不耐烦。   “什么事儿,就不能等等再说。”   “小姐!”叶儿凑近了她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苏染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瞌睡也醒了大半。   “你是说我让你找的房子买下来了?而且一切手续都办妥了!”   “是!就在城西,是个大院子,而且隐蔽,正适合小姐的需求!”   苏染连连点头:“没被发现吧?”   “没有。”叶儿轻声道,“奴婢依照小姐的吩咐用化名,没人会知道的!”   苏染松了口气:“地图我看看。”   当视野之内出现一张房屋结构图,如叶儿所言,院子很大,而且里头种植了不少花花草草,景色宜人,正适合养病。   想到高氏的身体,苏染眼前亮了亮:“没想到这件事,你办的这么快。”   叶儿轻声笑了笑:“其实,这里头也有田嬷嬷的一份力,她经验成熟,又跟在夫人身边久了,人脉多少有一些,这房子就是她打听到的,听说从前是个大户人家的院子,后来没落便变卖了,所以我们买下来绝对有赚无赔!”   “行吧。”这会儿也没有心思再继续睡了,苏染起了床由了叶儿服侍,“对了,昨日宫中皇上说厉王快回来了,你让流碧去问问承大人,看看可有准确的时间。”   叶儿应了下来:“小姐,尚书府那边今早已经有人过来问候夫人了,虽然奴婢已经按照小姐一早的吩咐将他打发,但夫人毕竟还是尚书府的人,只怕,我们没有理由留人!”   “怕什么。”这会儿,苏染心情也好,“左右是厉王差人去请的母亲,他们想要人,找厉王去!明儿个他们若是再来人,你就这么回他,看看尚书府里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往枪口上撞!”   叶儿轻笑一声:“小姐英明!”   苏染挑起眉梢:“今天太后要去护国寺上香,赫家的小姐夫人肯定也会去,如此一来,她们必定顾不上来我们这儿要人了,正好,母亲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又在王府里闷了大半个月,趁今日天气好,我们一起出去逛逛,顺便,采购点入秋的装备!”   一听到可以逛街,叶儿的眼睛顿时就亮了:“那奴婢这就去跟承大人说!”   得了承九的应允,苏染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上了街。   自从上次暴动事件之后,她已经没有再走过集市,这一次能好好逛一下古代的街市,对她而言也是新奇的。   尤其这个时间段,月圆节将至,街上热闹更甚以往。   高氏难得见女儿高兴,面上的愁容也散去了不少,不过她眼睛虽然有了好转却依旧不是太好,一路都是由苏染和田嬷嬷搀扶着,但是能如此自由自在的和女儿一道逛逛街,比什么都高兴!   “娘,那里有家成衣店,正好入秋了,该加衣服了,我们去看看!”   高氏尚未应允,已经被苏染拉了过去,只好无奈笑了一声。   “哇!好美!”成衣店的衣服都是新款,叶儿看见那么多漂亮衣服眼睛都挪不开了。   “喜欢吗?那我做主了,你们一人挑两套,我付钱了!”难得大家出来高兴,苏染也不在乎那点钱。   叶儿一听,眼睛亮了亮,连一向稳重的流碧也是抬头看了苏染一眼,眸底分明也有光亮。   最终,叶儿流碧和田嬷嬷三人各选了两套,而高氏,苏染挑了大半天,都觉得没什么亮眼的服饰。   “店家,这些衣服都不怎么样啊!还有没有更好的款式,适合我娘的,价钱不是问题!”进成衣店最主要的是给高氏选衣服,如今高氏的衣服没选到,苏染自然不甘心。   那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眼见着他们这行人一下子买了好几套衣服,像是有钱人,立刻就笑眯眯的应道:“还别说!我这里真有一件上好的衣服,只不过价钱可能会高点。”   “我都说了价钱不是问题,拿来看看!”   店家一听,立刻乐呵呵的应了,片刻之后,他从里屋出来,手里端了一个盒子。   看他那副郑重的样子,苏染也对那衣服好了奇,待见着店家将盒子打开,苏染才发现里面的衣服果然不是凡品。   是蓝色中透着点灰的色泽,上面绣的花朵针线精巧,做工仔细,不止如此,布料柔软华贵,对比宫中的衣物,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要它了!多少钱?”   店家伸出一根手指,苏染愣了一下:“一百两?这么贵?”   店家一笑,摇了摇头:“是一千两。”   “一千两?”叶儿和流碧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连见多识广的田嬷嬷也愣了下,嘀咕道,“坑人吧?”   “染儿,这么贵还是不要买了,娘又看不清,穿什么都是一样的!”   “娘,没事儿,我买得起,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说完,苏染便转向那店家,“老板,你这衣服又不是金子做的,一千两会不会太坑人了!”   那中年男人笑了笑:“姑娘且看了这布料再说话。”   苏染对着那布料瞅了瞅,只觉得料子很好摸着舒服,但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叶儿和流碧也是一脸迷惑,直到田嬷嬷上前一看,惊了一下:“这是……宫锦?”   ☆、060 过招   店家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位大姐是个识货的,没错,这就是依纥国皇族圣品,宫锦,说起来,小店也是无意中得到的,整个殷厉国只此一件!”   “宫锦?”高氏闻言,脸色变了变,下一秒,她推开众人挤到前面,握起那衣料在手,呼吸忽然间就急促了。   “真的是宫锦!怎么会……这天下怎可能还会有宫锦……”   她站在那里神色激动,一旁的田嬷嬷见了也道:“是啊,想当年,金铭皇后一袭宫锦华服现身圣祖寿宴,不知道惊艳了多少目光,只可惜宫锦难求,当时的殷厉国总共也就只有三件。宫锦曾那般轰动之时,圣祖帝还曾派人专门去依纥国求取宫锦,只是奇怪的是,依纥国一场变故一夜之间居然举国被灭,所以宫锦的秘密也就再无人得知,也正因为此,宫锦的存在便越发珍贵,却没想到,世间竟还有除此之外的另外一件!”   “田嬷嬷,你是说,盛产宫锦的依纥国早已灭国?”苏染翻动那件衣裙,“可这料子崭新,显然是近一两年生产的货,难道依纥国还有族人在世?”   田嬷嬷笑了笑:“小姐有所不知,宫锦既然曾经是依纥国的圣品,那必然有它的独特之处,别说是二十年,即便是百年,只要宫锦不沾染人气,也是不会变旧的。”   “这么神奇!”   一旁的叶儿和流碧听闻,满眼惊叹。   “所以姑娘,一千两其实是值得的,要知道,如今的宫锦可算是无价的,一千两,你绝对赚到了!”   苏染眼珠子一转,盯着那老板一副生意人的笑脸:“老板,你没坑我吧?”   “坑……这我怎么敢?京城天子脚下,达官显贵那么多,不说别人,就说姑娘你,想必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要是敢坑你,那岂不是生意都不用做了么!”   苏染想想也是,又看一旁的高氏目光在那宫锦之上盘旋得很是明显,便取出一千两放到了台子上:“行,那就一千两,包起来了!”   老板看到了银子,顿时一双眼发光:“好的!我这就给小姐包上!”   “薛老板,上次的那件宫锦衣裙,我银子带够了,你拿出来吧!”店门外忽然传入的一道声音让老板手头的动作一僵,苏染随了那声音回头,忽然就笑了一声——冤家路窄啊!   还以为苏家的小姐都跟太后去上香了呢,居然还遗落了一个,不过,她已经付了银子了!   “那个……苏小姐,衣服刚刚已经卖给这位姑娘了,你看……”老板一脸尴尬的笑了笑,不敢得罪。   “卖给她?我不是让你给我留着吗!”苏彤说着,大步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了随从的丫鬟,除此之外,并无旁人。   “这个……因为苏小姐你只说留着却迟迟未来付银两,正好这位小姐相中了这衣裙,小店家做生意的,这个,自然是看银子给货。”   “你!”苏彤盛怒,气得一副要打他的样子,那店家却赶紧收起了银票,往后退了一步。   苏染立在一旁看好戏一样的看着她嚣张跋扈的样子,也懒得理会,直接取过那衣物的盒子,要走人。   “你慢着!”苏彤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银票给你,宫锦留下!”   苏染闻言,顿时就笑了起来:“我付了银子的衣服,为何要留下。”   “那是我相中给母亲贺寿的!”   “哦,可我已经付过银子,从老板手里买下来了。嗯,我也是送给我娘的!”   “你……”苏彤扫了一旁的高氏一眼,忽然就笑了,“你娘?你娘是什么身份,一个姨娘也配穿这么好的衣服?”   领教过她的张狂,却没想到这苏彤居然张狂到了这种地步,高氏再身份低微,那也是长辈,而且,还有她在呢!   高氏一听这话,眸中闪躲了一下,拉了拉苏染的手:“染儿,要不给她吧,我也不是一定要穿宫锦,再说了,宫锦太华贵,我只怕也用不太上。”   “没事的,娘,你现在可不仅仅只是尚书府的姨娘,你还是我娘,厉王侧妃的生母,你当得起!”苏染说着,这才重新看向苏彤,“姨娘又如何?姨娘买得起,你买得起吗?哦,我忘了你现在凑够了银子,只可惜,晚了呢!”   “你!”苏彤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等气,她想要的东西,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目色一狠,苏彤当场下令:“来人,去抢过来!”   苏彤的话音落,外头立刻冲进来好几个家丁,苏染一见这架势就笑了:“想硬抢?好啊!爹爹可是吏部尚书,他没告诉你抢劫该判什么罪么?既然他没教,那我今日便教教你。来人,把这几个撒野的东西丢出去!”   苏染的话音落,外头厉王府的侍卫当即也冲了进来,比起尚书府的那些歪瓜裂枣,厉王府的侍卫可都是专门训练过的军士,气势一下子就将他们比了下去。   而且那俩侍卫上来就不含糊,“啪啪”便将那几个家丁打趴下,苏彤眼看自己的人落于下风,一眼就盯向苏染手里的盒子,无论如何,她今天必须拿到!   想法落,她已经行动,趁了那两个侍卫不注意,一个箭步上前,硬抢。   苏染前世可是武学世家的人,那里能那么容易让她得手,不过轻轻一个转身,便让苏彤扑了个空。   “拿来!”苏彤厉色喝了一声,又扑了上来,这一次,苏染是有心给她教训,闪躲开身子的同时,脚一伸,苏彤的身子当即被她的脚绊倒,扑倒在地,摔得四仰八叉。   一旁的丫鬟眼看自家小姐摔倒了,赶紧山前去扶,苏染立在一旁冷眼看着那苏彤摔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道:“听着,从今天起,你们苏府的人若敢伤我娘一根汗毛,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话音落,苏染便扶了高氏,扬长而去,气得苏彤坐在那里大哭。   “苏染,我不会放过你的!”   ☆、061 高氏的忧虑   “太解气了!小姐,你太厉害了,叶儿自入尚书府起,就没见三小姐这么狼狈过!”叶儿在一边拍手称好,激动得不像样子。   “染儿,你今日得罪了苏彤,就等于是得罪了赫家,你今日真不该为我去犯险。”比起叶儿的欢呼,高氏却是一脸忧心忡忡。   “娘,没事。她们欺负了我们这么久,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可是……”高氏还想说,苏染直接就打断了她。   “娘,昔日我一直听着你的话忍着,可忍到的结果是什么,是被送到厉王府,如果不是我幸运活了过来,现在的我早就死了,既然隐忍保不住我们的命,我们为什么要忍?忍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的虐待我们!所以我们,不能忍了!”   实际上,若非她来到这具躯体,现在的苏染只会是躺在哪个乱葬岗的森森白骨罢了。   因为苏染,本就已经死了。   高氏眸底动了动,看了苏染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的眼神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是却让苏染心头有点发怵,就是觉得高氏好像是看出点什么来了。   她心下一动,当即便道:“娘,我看今日你也逛累了,不如我们就先回府吧。”   高氏收回在她脸上的视线,点了点头:“走吧。”   回到府里已经是下午,送了高氏回房,苏染才想起来衣服没给高氏,等她将衣服拿回去的时候便见了高氏一个人坐在房内发呆,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悲伤,看不太懂。   “娘,衣服我放这里了。”   高氏回过神来,朝她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起身:“回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休息。”   苏染点了点头,这才走了。   其实自高氏入王府这段时间以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异样,只是会偶尔给她打理一下生活,比如,给她煮她不喜欢吃的东西,给她挑她不喜欢的衣裙。   一个人再怎么变,口味和习惯都不会变的,尽管她不停的在搪塞,企图蒙混过关,但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只怕是早就发现了蛛丝马迹吧。   只不过,女儿还是那个女儿,一样的样貌一样的神情,可是灵魂已经不同了,或许,这也是高氏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或许是今日她的所作所为点醒了高氏自欺欺人的认知,又或者是别的,苏染只觉得刚刚高氏那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十来岁。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她穿越过来也并非自己所想,她也想回去,可是回不起啊!她能做的,也只能是为曾经的苏染尽尽孝心,照顾好高氏,保护她不受尚书府那些人的欺负!   高氏累了,晚上就在房间里用了膳,苏染晚上睡不着,便屏退了叶儿和流碧,一个人在府中闲逛,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日子,好像是一步比一步难了。   不过在厉王府的这两个月里,她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虽然受了几次伤,但是一直吃着慕容熙的药在调理,苏染猜想着他开的药里面肯定是放了一些养身体的药,否则,她也不会觉得现在的身子比刚穿越过来那时有力多了。   或许,日后练练,还能捡回前世所学。   苏染逛了大半夜才回去,早上醒来的时候自然就晚了些。   可她不过刚刚梳洗完毕,叶儿就急色匆匆奔了来,好在流碧当时不在,不然被她看到了,会出问题!   “小姐,出事儿了,我们新买的那个宅子,今儿早上忽然有一个书生坐在门口闹,说是我们占了他的房子,他要拿回去!如果我们不给他,他就要报官!”   “报官?”   “是啊!”叶儿急道,“一报官的话,势必有人来查,若是查得深了,小姐的身份不是暴露了吗?到时候王爷这边……”   “等等!”苏染急急打断她,“你当时买的时候,房契地契可有问题?”   “没有啊!是田嬷嬷亲自过的户,而且我们也查过,的的确确是那宅子的地契!”   “那还有什么可说?”苏染淡定的理着衣袖,“既然东西都在,那边由了那书生闹,左右是我们花钱买来的住所,官府就是查,也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叶儿想想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可是等到下午再来时,情况就不好了。   “什么?自杀?”   “是啊!”叶儿苦了脸,“那书生闹得厉害,几次上吊都被我们的人拉下来了,可是他非得这么闹,我们也没办法啊,你说要是真的死在了宅子门口,那肯定会惊动官府的啊!”   “岂有此理!”苏染站起身来,又看了一眼外头,“可眼下我也不好出去,这样,你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拖住那书生,等天色晚了,我们再从后院出去。”   叶儿点了点头,赶紧下去办了。   待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苏染支走了流碧,这才带着叶儿偷偷一身男装溜出了府。   那混小子,一会儿逮着他非得揍一顿不可,这么难缠!   经过叶儿马车上细细的描述,苏染总算知道了那书生的身份,原来那宅子从前正是那书生的家,只可惜,书生的爹死了,家道中落,宅子就被叔伯据为己有。   也不知道叔伯是怎么拿到的地契,直接就将房子卖了,而好巧不巧的,她就成了那个买房的人。   真是冤大头啊!   听说了她要来,那书生便没有在闹,而是安静的坐在府门口等。   苏染的马车刚到,那书生便站起了身来,晚上的光线太黑,苏染只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身影,并未看清他的长相,直到她和叶儿一道下来,走近了,这才看清,那书生生得十分英俊,浓眉大眼的,标准的青年才俊的形象。   看到她们,那书生倒也没胆怯,只不过却是愣了下的,显然没想到买房子的会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   但他还是很快朝苏染见了礼:“这位,想必就是宅子的新主人了吧?”   苏染看了看他,门外太招摇,便直接指了指屋内:“我是,有什么事,大家进屋商议吧。”   那书生听了,点了点头。   ☆、062 书生梦   堂屋中坐下,苏染直接开门见山:“我想,你应该清楚,这院子是我花钱买来的,真金白金,正规渠道,就算以前这是你家的房子,但是现在,它已经归我了,如果你还算是读书人,就应该识礼,不再纠缠!”   “可这是我唐家祖屋,叔伯趁我父亲过世侵占家产,串通下人盗走了房契,这才入了你手!”书生到底还是有些紧张的,说话之时一直双手交握。   “那你应该找官府,而不是我。”苏染淡道,她不是救世主,她自己的日子都过得如履薄冰,管不了别人家的家事,她只知道,这房子,是她买下来的,银货两讫,之前的事概与她无关。   “公子怎么能这么说?”那书生一副要说教的样子,“圣人云,取之有道,这屋子乃是我那叔伯侵占私卖,并不是他们的家产,自然算不得数。”   苏染一听就笑了:“哦?你的意思是,我买了个赃物,所以必须归还?”   “没错!”书生答得理所当然。   “可是唐公子,这买卖合同可都是经由官府盖章确定,也就是说,是官府确定了这处宅子是你那叔伯的产业,换句话说,我买的东西干干净净,何来‘赃’字一说?”   “不对!明明就是赃物!”书生急了,说话都有点打结,“这房子归属在我,是我叔伯强占,又买通了官府的人,这才到了你手!”   “我也说过了,这是你叔伯和你还有官府之间的事,你若是真想要回房子,可以,让你叔伯将银子退回来,我自然将地契房契双手奉上。”   苏染算是看出来了,这书生无非就是强要,可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买卖,她买下的东西手都没捂热就要拱手让人?   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那书生也太蛮横了些。   而对于不讲理的人,苏染是觉得真的没必要谈。   “等等!”见苏染要走,那书生急急的便拦了过来,“你不能走!你走了,我的房子便要不回来了!”   “嘿,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就这点本事啊!亏你还说是读书人!我家小……公子可是花大价钱从正规渠道购买的宅子,是你说要就要的吗?再说了,你说这宅子是你的,你有证据吗?你有房契吗?既然没有,那就别挡路,否则,我们送你见官!”   叶儿显然也对他这无理取闹的行径看不过眼,直接挡在了苏染前面。   那书生闻言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苏染见状示意叶儿让开,这才道:“唐公子,并非我有意为难你,银货两讫,这屋子既然已经归为我的地盘,你就不应该纠缠,如果你真的想要回这个房子,也可以,三天时间,你拿出我购时的原价来赎,过时不候。”   话音落,苏染便不欲多说,直接扣上了斗篷,与叶儿一道离开。   “公子……”那位唐书生还想拦她,却喊不出理由,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染离开。   却没想到,这一晚上还没够,接连三天,那书生都吃住在宅子门口,就像是住在那里了,院子里的下人赶了几次都没用,到了第三天,那书生变本加厉直接将自己的行礼都搬了过去,还在屋檐下打起了地铺。   这情形,让苏染想想都头痛!   “小姐,丢过好几次他的东西了,可不论我们的人怎么赶,白天将他赶走了吧,晚上他就又睡了回来,怎么都不肯走,简直就是一根筋!”   “打听到他什么人了吗?”   “打听到了!”叶儿想了想道,“据知,这唐公子是唐家唯一的儿子,唐家昔日是做些丝绸生意的,只可惜唐老爷一个月前忽然染病暴毙,唐老爷一死,唐夫人也跟着去了,唐家一时没了主,就被那叔伯侵占家产,等到唐公子回过神来的时候,宅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直接就被叔伯赶出家门,而之后,那叔伯火速与官府的人勾结,将那院子变卖了出去,恰好给了我们。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这么说来,的确算是我们买了赃货?”   叶儿一愣,没想到苏染会这么认为,顿时拧了拧眉:“也不算吧,那宅子明明是由官府确认过的。”   “可是官商勾结啊!”苏染撑着额头细想了想,道,“看来,钱,那唐书生是拿不出来的了,只是他成天守在宅子外也不是个事儿,这样吧,今晚你再随我走一趟。”   她倒是要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晚上,苏染和叶儿如期到达宅子的时候,那书生显然已经等候多时,看见他们时,眼前一亮,当即迎上前来。   “公子,您终于来了!”   “你想怎么样?”苏染也不欲再拖了,再拖楼湛都要回来了!   “是这样的,买宅子的钱我现在的确是拿不出来了,公子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给我一年时间,最多一年我就能凑到赎回的钱,到时候,您再将房子卖给我!”   “一年?”苏染也是醉了,“先不说一年后是不是这个价,就算你一年之后有赎回的钱,我也未必乐意卖!我不是说过了,你只有三天的时间,过时不候!”   “要不然这样,我看你府里招下人,我应聘!我应聘行不行?我用我做下人的月俸抵还房价!”   这一次,不止苏染笑了,旁边的人都笑了。   “把你卖了,都买不起这房子!”叶儿这几天也是快被他逼疯了,说话也就没有好脾气。   那书生一听,当即脸上又红了红:“卖身的话,我没考虑过。”   “……”   叶儿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嗤笑:“就是你肯卖,我们也不收!”   “好了好了!”苏染见那书生一时之间杵在那儿很是难堪的样子,最终制止了叶儿的话,看向他,“你刚才说,你用一年的时间就可以凑齐宅子的钱,你怎么凑?”   书生终于又看见了希望,眼中的难堪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腹自信:“不瞒公子说,昔日家父在世时,总想我继承家业,可我的志向并非贩卖丝绸,而是步入仕途,像爷爷那样,做三省巡抚,为家争光!正因为此,我勤学苦读多年,为的就是在明年的秋试中拔得头筹,考入翰林院。”   “只要我中了状元,这宅子的银两,我自能还上!”   ☆、063 被厉王撞见出府   “是吗?”苏染瞅了瞅他,只觉得他说这话时的自信不像是装的,“可若你考不中呢?”   “若是考不中,从今往后,在下绝不向公子讨要这宅子,看见宅子必绕道而行!”   苏染撑着额头想了想:“可你说来说去,都是对你自己有利的事情,我并未瞧见半点好处。”   书生神情定了定,半响道:“我可以应聘府中下人,而且,我不要工钱,这宅子是我爷爷在时买下的,宅子里头的一花一草都是他亲自种下,我比任何人都懂怎么打理,而且,我也可以帮着算账,只要公子用得到,我都可以做!只要,公子给我一口饭,让我留在这里一年!”   苏染听了又是轻笑了一声,她伸出手指轻敲桌面:“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唐玄修。”   “唐玄修?好,你说的这些,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包你吃喝住宿,然后还将宅子给你留一年,等着你一年之后拿钱来赎,是这个意思吧?”   书生面上微热:“……我不是白吃白住,我能做工……”   “你看看你的手。”苏染指向他垂落的手指,“修长白皙,不见半点粗茧,完全是一双读书人的手,那你告诉我,你当真会做工吗?”   “我……”   书生说不出话来,实际上,他大少爷当惯了,的确不会做。   罢了,苏染站起身来:“你有毅力在这儿守上三日,风雨无阻,那我便信你一次,不过一年之后,你得连本带利的将这宅子的银钱算给我,可行?”   书生听了面上一喜:“公子放心,在下一定办到!”   苏染一笑,看向一旁的宅中管事道:“收了他,至于活计,既然他是个读书人,就让他管账吧。”   “管账?”叶儿面色一变,压低声音在苏染耳侧道,“小姐,他千方百计想要这宅子,让他管账,他还不得坑死我们!”   苏染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来在叶儿手背压了压,示意她稍安勿躁。   “就这么办吧。”看向一旁的管事,苏染便重新系好披风,预备走了。   “多谢公子信任,在下必定信守诺言!”那书生说着,竟朝苏染郑重一拜。   苏染笑了笑,没说话,直接拉了叶儿离开。   等上了马车,叶儿终于再次出声:“小姐,叶儿不明白!”   “其实也没什么好不明白的。”苏染笑着道,“那书生现在一无所有,我们就当给他一口饭,他日他能不能考取功名就得看他自己了。”   “功名哪里那么好考,八成是胡诌的!”叶儿不忿。   “胡诌也好,实力也罢,免费招一个账房先生又不用付工钱,我们不亏。再说了,那书生那么容易就被自己的叔伯摆了一道,八成也只是个死读书的,没那么多心眼,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老实本分的!”   叶儿听了,这才心头松了松:“小姐说得倒也是,即便他考不取功名,至少也是个读书人,再说他家里本就是做生意的,管账应该不在话下,不过日后,宅中的开销我们得减减,免得他中饱私囊!”   苏染闻言忍不住又笑了一声,看来叶儿还是不放心啊!   不过也没太大关系,等以后能离开王府了,她自然就会懂。   回去的时候已经深夜了,府中一如既往的安静如斯。   苏染与叶儿一道,熟门熟路从后门溜了进去,然后直奔住所。   见安全抵达目的地,苏染这才松了口气,示意叶儿回房,自己则直接进屋换衣服,也打算歇息了。   “去哪儿了?”黑暗中,却忽的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冷厉,惊得苏染手一抖,脱了一半的衣服穿也不是脱也不是。   堪堪回头对上暗处男人凛然的视线,苏染只觉得头顶有黑压压的浮云飘过——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半点动静也没听到过?还有,他坐了多久?   男人见她僵持在那里,终于缓缓站起身来朝她走近,然后,伸出手来抬起她的下颚,声音越发冷了几度:“穿成这样,偷偷溜出府,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你大半夜背着本王出去做的,嗯?”   男人气息逼近,身上似犹带了屋外秋日夜晚的露气,冷极了。   苏染强作镇定笑了笑,这才开口道:“我只是……出去走了走,女装不太方便,所以便穿了男装。”   “出去走走?”男人的手忽然托到她腰上,危险的气息逼近,“去哪儿走走?”   那一刻,苏染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乱极了。   “我……”苏染脑海中飞快的转着,脑中的解决之法只刚萌出一个轮廓,她的眼泪已经啪嗒滴在了男人手上,惊得男人一愣。   “王爷出去了许久,妾身甚是想念,可又打探不了王爷回来的消息,上次在宫中听皇上说王爷近日会回来,妾身便想给王爷一个惊喜,所以每日夜里都在门口等着,但是妾身又不想让人知道,所以便避开守卫和承大人,守在了后门偏僻处,但妾身终是女子,怕女装被别人看到惹出什么蜚语流言,所以就换了一身男装。”   这个理由……苏染觉得烂透了,但是,她已经给不出半夜出府的解释了,也就只能将就凑合,信与不信,就在他了。   “当真如此?”男人眸底动也不动,深不可测的样子更加让人惧怕。   可慌已经撒出去了,必须得坚定不移。   “自然。”苏染说着,便伸出手来圈住男人的劲腰,眸中闪动着某种深情的目光,把自己都差点感动了,“妾身想念王爷得紧,王爷可曾想过妾身?”   倾身偎进男人怀里,男人衣服的温度极低,再加上她此刻身上仅着了一件肚兜,皮肤与冰冷的衣料接触,顿时让她觉出一阵寒意,直逼心底。   男人的视线凛然如冰的在她头顶盘旋了片刻,最终落在她裸露在外的光洁玉背上,从他的角度,几乎足以将女人的后背春光尽收眼底,而此刻昏暗的光亮衬得女人脊背光滑如玉,白皙如瓷,再加上鼻息间若有似无的女儿香,楼湛眸中的深不可测终于褪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幽光。   “想不想,你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唇角一动,男人直接打横抱起她,朝着一旁的床榻大步而去。   ☆、064 厉王的反常   苏染深切的体会到了何谓小别胜新婚。   尽管,他们之间压根不能与这么甜蜜的词连接在一起。   一整夜,男人将那个“想”字发挥得淋漓尽致,而苏染也终于在他的“想”下,精疲力尽。   次日早上醒来,身侧早已没了那个可怕的人,苏染恍惚了半响,对上自己身上的痕迹,这才确定昨晚不是做梦。   厉王真的回来了!   “小姐,你醒了?”叶儿端了水进来,乍然看见地上到处散落的衣服,虽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红了红脸,随后才道,“需不需要传热水?”   苏染知道她的意思,用被子裹了身子道:“王爷去哪儿了?”   “入宫了,说是一早要向皇上汇报水患的情况,嘱了小姐不必等他用午膳。”   苏染轻吐口浊气:“知道了,传水吧。”   浑身浸泡在热水里,舒服得每个毛孔都扩散了,然而苏染此刻的脑中却乱做一团,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那个男人。   之所以在一番斟酌之后说出了那样一个谎言,无非就是顺了那个男人的心意,即便他可能并不相信。   但是男人么,尤其是厉王这样执掌天下的男人,自然是要掌控女人的,所以她不过顺水推舟,应了他的所想罢了。   更准确一点说,她的投怀送抱,让男人暂时放弃了深究的打算,但也仅仅只是应付一时,一旦今日他回府,只怕还得问起。   在浴桶中经过一番挣扎之后,苏染最后决定——坦白!   但是在坦白前,她想好了一套更好的说辞——以为母赠房的名义,出自孝心,那个男人自然不会深究,毕竟,尽孝是人之常情。   听说厉王回府的一刻,苏染当即携了叶儿备上厨房早准备好的参汤去了书房。   楼湛似乎在忙,承九守在门口。   看见她的一刻,承九直接走上前来行礼道:“王爷嘱咐过,侧王妃来了,可以直接进去。”   苏染偏头看了书房内一眼,看来,那男人在等着她呢!   偏头看了一眼叶儿,示意她不必进去,苏染接过她手里的参汤,直接走了进去。   伸出手来准备敲门,然而手还没敲下去呢,里头男人的声音便已经传了出来。   “进。”   这是……听到她与承九说话的声音,知道她来了?   莫名的,苏染心头有些紧张,深吸了口气之后,她这才露出笑脸,坦然走了进去。   “妾身没有打扰到王爷政务吧?”将参汤放到男人书桌之上,苏染偏头去看向那书桌后头的男人。   一身黑色蟒袍朝服,赤金飞龙跃然肩头、胸前,衬得男人面容越发冷峻。比起之前,他似乎黑瘦了不少,但正因为此,更添了几分硬朗,使得周身上下的王者之气更加明显。   苏染忍不住在心头轻叹,真是一个霸气侧漏的男人啊!   男人闻言,终于自案上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测:“焚了香?”   昨夜光线太暗,苏染甚至没细看他的面容,再加上当时紧张,此刻乍然触及他的眼神,心跳无端就紊乱了下,好在她现在也跟这个男人学了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因而听了这话,居然有力气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他的意思,随后一笑:“是啊,听说王爷喜欢铃兰香,所以刚刚沐浴的时候特意让叶儿放的。”   本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却没成想,男人的视线蓦然深了下去,手一带,便将一旁的苏染扯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睨着她:“投本王所好,所以,这段时间,你是真的很想本王了?”   他离得近,气息都喷在她脸上了,苏染无端的有些面热,稍稍别了一下视线才轻应了一声。   男人看了看她,忽然就低下头来在她唇上碰了碰:“嗯,还算乖。”   蜻蜓点水的一吻,分明没有带太多情绪,可是苏染的脸只觉得更热了。   平日里也没少与他亲密,但是像这样如情人一般亲昵调情,还是第一次。   苏染原本准备好的坦白的话,这会儿也无从说起,好在男人已经替她转移了话题:“为本王准备的?”   苏染闻言,顺了他的视线看去,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带来的那碗参汤。   “是。王爷刚刚从灾区回来,这一个月来,不论吃住想来都没有府中精细,所以妾身便让厨房熬制了这碗参汤,给王爷补气暖身。”   楼湛挑了挑眉,一手揽了她,一手端了那参汤喝了一口,拧了拧眉:“有点苦。”   苏染尽力让自己声音平稳,因为眼下的姿态实在是……太尴尬了。   “人参哪儿有不苦的。”   “是么?”楼湛淡看了她一眼,才又认真喝了一口,但八成的确是太苦,便将瓷碗放了下来。   “明天皇上下了令让朕随他去郊外狩猎,一起去?”   “啊……可我不会骑马。”苏染本来还在想着“坦白”的事儿,可看他一副压根就忘记了的模样,一时便也在思考要不要提,乍然听见他的提议,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无妨,狩猎明日才开始,一会儿本王带你去郊外,教你。”   苏染听了他这话,一时更加摸不透他心头的想法了,明明昨晚她私自出府的事儿被他撞见了,可是今日他不但没有再追问,还在给她好处,貌似还对她比以往更温柔,这让她心头更悬,难免就更紧张了。   他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猜不透,也只能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   男人听到她答应了,唇角勾了勾,然而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去准备下吧,本王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待处理完,本王让承九去接你。”   “嗯。”得了自由,苏染心头松了口气,只觉得在他怀里的感觉实在太压抑了。   匆忙离开了书房,原本准备的满腹说辞也无处可用,苏染看向外头的天呼出口浊气,今天的厉王真是大大的奇怪啊!   “侧王妃!”叶儿迎了上来扶她,以眼神询问屋内的结果。   苏染摇了摇头:“回去吧。”   ☆、065 厉王教骑马   直到身处房间之内,苏染还有些想不出来厉王转变的心思。   但是既然想不通,也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小姐,宅子那边……”叶儿知道宅子的事情大概是要瞒不住了,眼下只能趁早想好对策。   “无妨。”苏染想了想道,“反正宅子登记的本来也不是我的名字,就算王爷查到了,一处宅子而已,他还舍不得给吗!”   她自己心头的计划,不止没有给叶儿说过,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说过。   如果有一天,真的要找一个全身而退的办法,那绝对不会是在京城定居,既然宅子被发现了,那就只当以后是个除王府以外的住所,方便与高氏的见面。   “侧王妃,高姨娘来了。”   门外,流碧前来禀告,苏染怔了一下,这才起身迎了上去:“娘,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知会我一声便好,我去见您。”   高氏笑着摇了摇头,在她扶着的椅子上坐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走一下也无妨。”   说完,她看了苏染好一会儿才道:“染儿,你是娘一手抚养长大的,如今看到你在王府生活得很好,娘也放心了。娘这一生别无所求,只盼你能嫁个好人家,不求锦衣玉食,但求平安喜乐,如今见着王爷待你好,为娘也算了了这个心愿了。”   苏染听完拧了拧眉:“娘,您今天……”   “我来,是与你告别的,你别急,听我说完。”高氏握着她的手,很是感慨慈爱的看着她,“大夫人的生辰就这几天了,身为府中姨娘,于情于理我都该回去准备一份贺礼送上,所以,现在也是该我回去的时候了,你也别担心,等大夫人生辰宴过后,我想好了,日后就久住天明寺了,到时候你若是想看为娘,就来寺里。”   “娘……”苏染凝了一下,看着她,一时心中感慨万千,“你的意思是,日后你都不回来了?”   高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的道:“当初你便与为娘说过,尚书府的生活不适合我们娘儿俩,身份卑微的我们还不如自己外出自力更生。可是当时的为娘只盼着你爹还有那么一份情意,至少也能同素雪那般,嫁个平凡人家,却没想到,终究是娘的错……这一步,早该走出去了。”   苏染心中震惊,高氏的意思是真正的苏染其实也早就不想留在尚书府,只是最终因了她而入了厉王府,成为了现在的这个她,那句“终究是娘的错”对的,其实是曾经的苏染说的吧?   所以,她已经在心里确定了自己不是她的女儿了么?   苏染回握住她的手:“娘,你若是这么想,那女儿支持你,只是不论何时,你都要记得,你还有我,还有一个女儿!”   高氏听了这话,顿时就红了眼眶,伸出手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摸上她的脸:“染儿……为娘的好染儿。”   高氏要走,苏染亲自送了她到府门外上马车。   厉王那边,苏染差了叶儿去通传,本以为那个男人不会来,毕竟他的身份与高氏一个尚书府姨娘相比,简直天差地别,所以在这方面,他也不需要顾及那种礼数,但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身上已经换了便衣,厉王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许多家丁,备了许多箱子礼物。   对上苏染意外的视线,男人淡笑:“高姨娘既是阿染的生母,本王自当替阿染略尽孝道,这些东西,就当是阿染送给高姨娘的,高姨娘回去之后若是有什么事,只管知会。”   临上马车的高氏听得此言,看了苏染一眼又看了看他,这才笑着朝他行了个礼:“能见到王爷如此待染儿,妇人感激不尽,这里,谢过王爷了!”   楼湛淡淡颔首,伸出手来极其自然的揽了苏染,高氏见了,眼眶分明有些发湿,这才在田嬷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走了。   直到高氏的马车走远,苏染这才从分离的感伤中回过神来。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刚刚高氏上马车时的背影极其沧桑孤单,像是一个老人迟暮之时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一样,这便使得她鼻子无端发酸。   到底,是她占据了她女儿的身体,即便,并不是她害死了她的女儿。   “难受?”身侧的男人不知何时偏过头来,伸手试过她眼角的泪放在眼前看了看。   苏染这才惊觉自己居然落了泪,再回头对上男人深不可测的视线,顿时定了定神:“我的亲娘啊,要离开我了,当然难受!”   说着,她便往府里走去,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视线深了深,这才跟上。   “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怎么?”   “去学骑马,忘了?”男人挑了挑眉,似乎对她这记性不满。   苏染被他这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己耽搁了时间,可抬头看了看天色,分明已经晚了。   “不碍事,月圆节要到了,夜里亮堂得很,应付你骑马,绰绰有余。”仿佛知道她所想,楼湛解了她的担忧。   苏染这才收了心神:“那容妾身去换间衣服,去去就来。”   楼湛应了一声,苏染这才与叶儿一道远去。   等苏染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刚刚压抑的心已经一扫而空。   她想明白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也不是她能决定得了的,只要以后好好保护高氏,确保她的安全,那自己也算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最重要的是——问心无愧!   “现在就骑马?”出得府门,没想到楼湛已经又换了一身衣服在马儿边上候着。   他那一身黑衣劲装,眉眼冷厉精致如画,再加上身姿挺拔修长,简直就是帅得有些不像话了。   苏染看着男人这副模样,只觉得自己心房的桃心都要泛滥了,就差冲过去死命的抱抱亲亲了,但一想到男人的危险,那点心思当即全部收了回来。   美好,只是假象呢,谁不知道这男人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是危险地带,尤其那双眼,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冷到几乎要将她凌迟处死了!   “郊外的路不好走,想要今晚能回来,自然只能骑马。”男人说着,便翻身上了马,身姿利落干练,随后朝她伸出大掌,“上来。”   ☆、066 有刺客   苏染看了一眼他的掌心,一月不见,男人掌心的茧又厚了一层,想来治水患并不是一件好差事。   搭了他的手上马,被他圈于身前,苏染只觉得周身暖意融融。   “坐好了。”楼湛的声音从头顶低低传了过来,随后,身下的马儿便猛然狂奔,烈风扑面,吹得苏染脸上发痛,忍不住就朝身后男人怀中躲了躲,避开烈风。   男人感觉到她的动作,不着痕迹移动了手臂的位置,替她挡去狂风。   直到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夕阳西斜,残阳似血的时候了。   “好大的马场!”   下了马,苏染才看到所到之处居然是一处宽阔的马场。用栅栏围起的马场,不远处还有驻扎的军士,军士旁边的棚屋一眼就能看见拴了不少马儿,其中一匹白马尤为明显,走近了才看见它毛发顺滑雪白,身形彪壮,绝对是一匹难得一见的好马!   “喜欢哪一个,自己挑。”男人不知何时走近的,顺了苏染的目光往马厩中看了一眼,蓦的一顿。   几乎是在同时,苏染指了那匹白马道:“就要它了!”   楼湛挑眉:“那匹马烈得很,只怕不好驯服,挑别的吧。”   “你刚才不是还说随便挑?怎么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改变主意了?王爷也应该说话算话啊!”苏染听了,当即就不满意了。她就看见了一匹白马,他有必要藏着不给她吗?   她的话音落,旁边的一名马厩侍卫便道:“侧王妃,您有所不知,这白马名唤赤骊与王爷的战马惊魂是一对,是当年圣祖在位时雪国进贡的汗血宝马,因为品种珍贵,这两匹马的性子便非常桀骜难驯,寻常人根本降服不了它,就算是这惊魂,王爷当初也是废了好些时间才与它磨合下来,认了它当战马。”   这般说来,这匹白马也是千里挑一的品种了?   苏染盯了那马瞧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因为烈,才非常具有挑战性,王爷,我就要它了!”   “你确定?”   楼湛似乎对她的能力深表怀疑,语气里都透着质疑。   苏染勾了勾唇,其实她说自己不会骑马的事儿是骗人的,她前世是会骑马的,只不过为了不让厉王怀疑这才谎称自己没骑过马,所以这白马,她定要拿下!   “无比确定!”话音落,苏染便走过去摸了摸那白马的头。   在她摸到白马头儿的一瞬,那白马居然十分温顺的没动作,苏染更加有了自信,抬起头来看向楼湛,眼睛亮晶晶的:“王爷,我可以牵走吗?”   楼湛看了那白马一眼,偏头拍了拍身侧的惊魂,道:“你去,让赤骊别太放纵!”   惊魂甩了甩尾巴,那一头的赤骊见了顿时就哼出口气。   苏染也不知道这对马儿表露出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一边从侍卫手中牵过了马一边笑道:“王爷,马能听得懂人话吗?”   楼湛深看了她眼,将惊魂交到身后的承九手里,这才朝她走来,摸了摸赤骊的鬃毛:“马儿虽听不懂人话,却通人性,你平日与它说多了,它自然能透过你的情绪知道一些事情。”   示意苏染牵着赤骊溜圈儿,楼湛继续道:“你先牵着它围着马场走,明日皇上会来此处狩猎,本王去叮嘱几句。”   苏染点了点头,看了楼湛去了远处,这才看向一侧的白马。   马儿有烈性她懂,可言前这批赤骊可是母马,母马通常都不会有那么大的烈性,而且,赤骊看起来一点也不烈。   不过苏染还是遵从了吩咐牵了赤骊一直溜圈儿。   那一头楼湛似乎是有点忙,身侧围了好几个人,似乎在商谈什么事情。苏染已经走了好几圈儿,见状又不好打扰他,但看身侧马儿温顺乖巧,她再次尝试抚了抚马儿毛发,这才慢悠悠爬了上去。   赤骊居然比想象中的乖多了,驮着她在夕阳下狂奔。苏染只觉得这种信马由缰的感觉太好了,秋风扑面,残阳如血。   “驾!”一时尽心,苏染挥舞着鞭子,眼眶快到了厉王跟前,她兴奋的大喊道,“王爷,赤骊很乖呢!不信你看!”   楼湛自那群人中抬起头朝身后看来,目光猛的一凝,下一秒,他脸色急变大喊:“苏染,跳马!”   跳马?为什么要跳马?   这么高摔下去还不得死翘翘,她为何要跳!   显然,苏染完全没明白楼湛的意思,然而下一秒,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重力激得身下的马儿周身一颤,下一秒,马儿飞立而起,直接将她给抛了下来。   “苏染!”男人的身形瞬间移至眼前,但还是来不及,只能与她一起摔倒在地面上。   唔,哪儿来的飞箭?   躺倒在地上的一刻,苏染才看清天空中飞的密密麻麻的长箭,还未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抱了她,火速往军帐退去。   “有没有受伤?”入了军帐,楼湛将她放下的同时低下头来询问。   “没有。”认真感受了一下,苏染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才看见他半边手臂的袖子都被擦破了,而此刻正有鲜血源源不断从手臂流下来。   “你受伤了?”苏染惊了一下,下意识从怀中掏出帕子要给他包扎,楼湛却是摇了摇头,“小伤,先不急。”   话音落,便有一只长箭从外头飞入,险些射中苏染,还好身侧的楼湛反应快,直接将她拉开,这才避过一劫。   苏染这才想起什么不对劲来,盯着地上的箭:“这是什么?”   “是刺客。”楼湛沉了眉目,抚州一路都有党羽刺杀陷害,没想到那些人抚州一行没成功居然跟来了这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刚刚白马受了惊,所以才会将我从马背上丢下来吗?”   “是。”楼湛简单回答了一句,看了一眼外面道,“你在里面不要动,本王出去看看。”   话音落,他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递给苏染:“你留着。”   苏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等他出去了,这才握了匕首到军帐门口。   外头果然有一群黑衣刺客,眼下天色已晚,那些人的影子已经有些模糊了。   苏染放下帐帘,握紧了手里的匕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够保险,回头一看,正好看见了屋内做饭用的器具。   原来这地方是厨房!   ☆、067 救了她   苏染寻了一圈儿,很轻易便找到了辣椒粉。   胡乱往兜里揣,却听得那一头有帘帐拉开的声音,她一回头,就看见承九冲了进来:“侧王妃,王爷有令,命我先送你回府,还请侧王妃跟我来!”   苏染下意识跟了他的步子出去,掀开帐帘就闻见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天色已经很暗沉了,勉强能看见前方一片打斗的人,却已分不清谁是谁,承九领了她踩了好几个死人才绕到了马场后头,牵出一匹马便示意苏染上去。   “侧王妃沿了这条小道直走,可以直通山下,到达山下,侧王妃就安全了!”   苏染回过头来看他压根没有上马的意思顿时问道:“那你呢?”   “我得回去保护王爷。”似乎是为了安慰苏染,承九又道,“侧王妃放心,此刻的目标是王爷,不会寻来,保重!”   话音落,他便一鞭子挥在马儿屁股上,那马顿时直奔山下而去。   苏染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回头再看,身后哪里有承九的身影,而远方,那打斗声还在此起彼伏的传来。   咬了咬牙,苏染便驱了马儿继续往山下而去。   她不知道那些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但是眼下生死关头,必须保命要紧。   心头是略微有些迟疑的,毕竟那个男人名义上还算是她的夫君,但是一想到自己这身板留下来必定帮不上忙,反而还会拖累,便又坚定不移的往山下而去。   或许,她可以去搬救兵。   小道的下方居然有一个岔口,两条路通向不同的地方,承九明明没有提及这个,而苏染一时也不知道选择哪一条。   算了,反正两条路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那就随便选吧!   择了其中一条驱马前行,此刻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好在月亮很亮,也不至于完全看不清。   苏染走了接近一刻钟,那小道曲曲折折也不知道到了何处,直至耳中再次传来打斗声的时候,她惊得赶紧从马上跃下,躲进草丛中。   待看清前方的所在,苏染哭笑不得,没想到她兜了一圈儿,居然又回来了!   敢情那条小路是通向这里的啊,那另一条是下山的?   不管了,赶紧回去!   重新上马离开,却没想到身下的马儿居然不走了,任她怎么驱赶都不动。   苏染急得有些冒汗,若是被那边的刺客发现她在这里,那还不得死翘翘!   可是山路那么远,如果没有马的话她很难下山!   情急之下,她拔出楼湛留给她的匕首,直接刺向马儿屁股,马儿受了痛,嘶鸣一声,终于撒开腿跑了,不过,却是调转了头跑向马场的方向。   “shit!”   苏染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眼看着驾驭不了,而前头又是刺客的所在,顿时转头看向四周。   不管了!前行必死,摔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主意打定的时候,她直接盯向前方的草丛,眼看着马儿距离到了便一个跃身,滚落在地。   疼!   后背火辣辣一片,痛得她龇牙咧嘴。   苏染花了好一会儿才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她看向四周正想着起身找地方藏住身形,一抬头的时候,却险些吓趴下——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只巨大的老虎立在丛林中间,大片的灌木遮住了它的身形,但那散发着幽幽冷光的眼睛,却将苏染的三魂七魄都快惊没了!   所以刚才的马儿之所以不肯动是因为发现了这只老虎的存在了?   所以,即便是被刺的情况下也朝马场的方向跑是因为后头的路已经被这只老虎断了?   老虎晚上出来肯定是觅食的,被这只老虎叼到她必死无疑啊!   我去!这得赶紧跑啊!   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染已经大步朝了马场方向跑去。   不管了,往前走是刺客,但是刺客所在的地方还有兵士,而往后呢,只有她孤身一人面对老虎,两两权衡,必须选择前者啊!   “救命——”   几乎是在她动身的一瞬,她已经听见身后草林的动静排山倒海一样传来,不必说,必是那老虎行动了。   苏染已经没了回头的力气,只是拼了命的往前方冲,情急之下几乎是本能的大声喊道:“楼湛,救我——”   前方的刺客听了这声唤,蓦然间顿了一下,两边的人同时朝了她的方向看来,也就在那一瞬,忽的有人众神而起,长剑划破空中,发出一道谣言的白光,再落下是,那排刺客忽然之间就倒下了好几人。   “抓住那女的!”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群刺客当即朝了苏染的方向奔过来。   然而苏染没等他们奔来已经脚下一崴,摔趴下了。   也就在她趴下的瞬间,众人才看清她身后奔腾的壮虎。   健硕的身姿,箭一样的速度,夜间猛兽惊得那群刺客急急停下步子不敢往前。   苏染起不来,下意识回头看去,正见了那老虎腾起身子朝她扑来,情急之下,她慌得拔出匕首,本能的朝前方挡去,闭上眼睛。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下来,只听得耳畔一声巨响,连地面都颤动了,再睁眼,便见着那老虎躺倒在身子的右前方挣扎着,此刻他的身上插着一把剑,横穿了老虎的身子。   “起来!”   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臂,一个用力,便将她勾入怀中,苏染堪堪对上那人视线,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停了。   “楼……湛?”   “坐好!”没有去计较她的称谓,男人按住她的身子,圈于怀中的马上,同时加快了马速。   冷风扑面而来的时候,苏染忍不住打个哆嗦,这才反应过来,她竟是被这男人救了!   刚刚的场面,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可没想到,他居然会救她!   心中的震惊居然是大过劫后余生的喜悦,直至狂风之中,男人的战马停了下来,她这才回过神来,发觉两人到了一处湖水边上。   夜风带着湖水的冰冷吹在身上,她被男人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双腿着地,苏染蓦的一歪,险些摔下去,也在这时,她才感觉到脚踝处撕裂的痛。   崴脚了!   ☆、068 动心   “疼……”苏染疼得全身都在颤抖,几乎是本能的揪紧了身侧人的衣服,靠了他的力量稳住身形。   “怎么了?”楼湛并不知道她哪里受伤,本能的抱紧了她。   “脚……崴了。”咬了咬牙,她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男人扫了她的脚一眼,下一秒直接抱起她靠坐在一旁的树干上,随后伸手去检查她的脚。   女子的脚背光洁,那处红肿便显得尤为明显。楼湛拧了拧眉,稍稍一碰,苏染便全是都绷直,已经是疼得脸色发白了。   “忍一下。”伸手在四周按了按,对于这种外伤他处理起来很有经验,伴随着一道脆响,苏染整个呼吸都停止了,惨白着脸大口呼吸着,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好了,骨头错位,已经接好了,但近七天不要走动。”楼湛说着站起身来,这才看见那头的苏染疼得已经满头大汗,但饶是如此,她却牙关咬得死紧,愣是没发出声音来。   眸中掠过丝丝讶色,他这才道:“不是让承九送你回去?怎么回来了?”   苏染好不容易顺了呼吸,听见这话又是脸色一变,半天才哑了嗓音道:“我迷路了,莫名其妙就跑回来了。”   反正不是为他回来的。   楼湛挑了挑眉,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站起身来四下扫了扫,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转向苏染道:“只怕今晚得宿在这里了,能起来吗?”   苏染试了试,最终抬起头来满脸无奈:“起不来。”   楼湛闻言,这才上前一步,将她抱了起来,朝着湖水的另一边走了去。   苏染几乎是本能的环紧了他的脖子,小心翼翼抬眸打量他的侧脸,只觉得月光下男人的眉眼精致到近乎完美,其实二人虽然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但苏染从未有认认真真的去看男人的脸,只觉得他是一个高不可攀、冰冷可怕的存在,像今日这般近距离的静静打量还是第一次。   “看够了?”男人忽然出声,苏染一惊,这才发现两人居然到了一处宽大的山洞边,而男人已经放下了她,可她却偏生圈着人家的脖子没放手。   “看够了!”火速收回自己的手,苏染别开视线,只觉得脸上烫得都能煮熟鸡蛋了。   楼湛眉宇一挑,后退一步:“先在这儿等着,本王去取些柴火来。”   “王爷!”不料衣袖却被女人紧紧扯住。   男人拧了眉回头,便见了女人吞吞吐吐的模样:“能不能……别走远!”   说出来之后,苏染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她倒也不是怕,只是刚刚的心理阴影还在,而这里发分明就是密林后,若是万一再有猛兽,她是九条命也不够被咬的!   “就在附近。”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害怕,楼湛解释了一句,然后看向她的手。   那里,女人的手指还未松开,衣袖被拽紧的地方皱成一团。   苏染反应过来,赶紧松开了手,楼湛这才略略低了身子从洞中出去,消失在洞口。   整个洞内恢复了平静,苏染几乎是本能的在黑暗中缩了缩,心头还想着,其实,他就算是出去了不回来,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虽然身为厉王侧妃,尚书府安排在厉王身边的棋子,她之于他,其实从来都不算是什么应该被在乎的存在。   楼湛应该更懂这一点,所以,如果趁这个机会弃了这个棋子弃了她这个威胁,其实对楼湛来说百利无一害。   可就是如此,就是这样的存在,今日,他却救了她。   视线所及,是一片黑暗,苏染却在这片黑暗之中渐渐失了神,直至男人高大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门口,然后整个山洞之内缓缓亮起了火光。   男人的脸在火光的那一面明明灭灭,苏染的眼睛却在这一头渐渐的有些发酸。   “王爷……”嗓音有些哑,苏染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今晚如果宿在这里的话,明天皇上的狩猎你还来得及吗?”   楼湛没想到她还想着这个,淡应了一声:“马场出了事明日的狩猎之行自然不会继续。”   “那……早朝……”   楼湛拧了眉宇:“这些事你不必管,好好养着身子便是。”   苏染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问出口,其实她最想问的不过是那句——你为何救我,但想了想,或许,他只是举手之劳,而她想太多了而已。   这么想着,她心头也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再加上腿上的伤依旧时时钻心,便在不自觉间睡了过去。   半夜里,苏染是被尿意憋醒的,她通红着脸往四周瞧了瞧,才发觉楼湛并不在洞内。   不过洞里的火还在继续,他肯定在附近就是了。   但是,上厕所这种事儿,没必要让个男人代劳吧?即便这个男人早已与她有了夫妻之实。   但是他们之间,总归算不得夫妻,这种私密事情,她还是自食其力为好吧!   起身小心翼翼扶了洞壁走着,好不容易到了洞口,却忽的眼前一暗,苏染心头一紧,便看见楼湛那道高大的黑影堵在门口,也堵住了她的去路。   “去哪儿?”男人的声音低沉,似染了夜色的凉意。   苏染低垂着脑袋,权衡了一下撒谎道:“我就是醒过来看你不在,所以出来看看。”   男人却以为她是一个人害怕了,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臂:“放心,本王只是出去看看情况,毕竟刺客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撤走。”   苏染一听,讶然抬头:“那些刺客还在?”   “现在不在了。”   “哦……”   重新坐下来的时候尿意更甚,苏染憋得难受,但一对上男人清冷的视线,想要出口的话当即就憋了回去。   就这么撑到了第二天早上,苏染几乎要崩溃了,偏生来接他的人还是大片军队,那些黑压压一片的人被承九统领着,简直是……更难以启齿了!   “王爷!”   临上马,苏染已经是迫不得已喊了那人,在他偏过头来的时候,拉了他的手便走。   楼湛一脸莫名被她拖着,直到身处一片林地,苏染推了他转身,一再强调不许回头,便自个儿蹲地里解决了。   当听到莫名的声响,男人回头的动作一僵,顿时就嘴角抽了抽。   他大概是第一个当着三军将士的面陪夫人尿尿的人。   ☆、069 和亲   回去的路上,因为伤到了脚不能骑马,只能坐了战王的马回去,一路之上,苏染分明能感觉到四周兵士投来的好奇视线,但碍于楼湛的军威也只能偷偷瞅瞅,毕竟她可是第一个在将士面前坐上楼湛战马的女人。   好不容易到了王府,刚落地,苏染便扑向前来迎接的叶儿和流碧:“快,扶我回房!”   叶儿和流碧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感觉苏染不能走路的样子,多少也发现了不对。   “侧王妃的脚怎么了?”   “崴了。”苏染答得轻松,此刻只想快速离开前厅。   叶儿和流碧听了都是脸色一变,但看她急,还以为她是伤处又痛了,这才赶紧扶她回房,却没想到——   “王嫂——”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看见苏染那一刻,竟拿手绢捂着脸,直接扑了过来。   “七……公主?”苏染难得稳住了身形,张了张嘴,这才扶住她,“怎么了这是?”   楼欢儿扑在她怀里哭得伤心:“你去哪儿了?怎么一晚上都没回来?慕容哥哥他不要我了!他都留在抚州不回来了!”   抬目看向一旁的叶儿和流碧,就见着两丫头脸上无奈的神色,苏染猜出什么来,这才安慰的拍了拍楼欢儿的肩:“七公主,是这样的,我呢,昨天伤到了脚,不能久站,咱们先进去说好不好?”   “伤到了脚?伤到哪儿了?”七公主终于回神,这才发现苏染被裹成木乃伊的腿,当即愣了一下,下一秒,立刻扶了她往屋内去:“那快点,先歇着再说。”   难得她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自己,苏染回去之后这才道:“七公主,你刚刚说慕容大人没回来?”   一听到她提前这个,七公主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了:“可不是!我还以为他回来了,结果他在抚州压根没回,还说什么要照顾百姓,他是一个大夫又不是可以分身,留下能照顾几个人?!他分明就是不想见我!”   说到这儿,七公主趴在她肩头又哭得伤心了!   “王嫂,你说我该怎么办!”   “好 了,先缓会儿!”   好不容易让七公主安定了下来,苏染这才道:“要不然,你等等,等抚州那边的情况稳定了,慕容大人自然会回来了。”   “等不了了!”七公主看向苏染,泪眼婆娑,“王嫂,你可能还不知道,夏梁国来人了,为了上次暴动的事情来跟我们谈盟约,说是要和亲,可是咱们殷厉国嫡亲的公主就只剩我一个了,要是和亲,非我莫属啊!”   “你先别急,这个消息你确定吗?”   “当然!”七公主答着,“夏梁国的人都到京城外了,明天就能入京,至于和亲一事,八九不离十了!”   “和亲也未必是我们的公主嫁过去,既然夏梁国是为了上次奸细一事而来,那他们应该是有讨好殷厉国的态度,既然是有求与殷厉国,那未必就是我们的公主嫁过去,说不定是他的公主嫁过来呢!更何况我们这些王爷中没有正妃的多了去了,还容不下一个区区夏梁公主么?”   “”   ☆、070 良药苦口   楼欢儿愣了一下,看着苏染的脸色变了变:“好像来的人里头就有夏梁公主。”   “那岂不是更好!”不明白楼欢儿为何变脸色。   楼欢儿听了这话,这一回也不哭了,只是看着苏染神色凝重:“王嫂,你可能不知道,两国和亲的话,有很多政权方面的考量,身为夏梁公主,也不是随便什么身份都娶得起的!”   说到这儿,楼欢儿留意这苏染的神色:“王嫂是不是猜到了?”   苏染笑了笑,唇角的笑容略有些凉:“猜出来了。”   见楼欢儿的脸上顷刻浮出怜惜之色,苏染无畏的耸了耸肩:“七公主不必这副神情看着我,你的意思我懂了,但就算是厉王娶了夏梁公主又如何?他总要娶一位正妃的,权贵嫡女也好,夏梁公主也好,娶什么人又有什么分别?我一个小小庶女其实能当上侧妃已经很知足了!”   “可在小七心里,厉王妃只有王嫂一人!”楼欢儿说得诚恳,黑亮的眼睛里满是赤城。   苏染看着这样子的她,终于是释然一笑。她伸出手来握住楼欢儿的手:“傻丫头,你能有这份心,我已经很高兴了,瞧你,哭成这个样子值得吗?”   楼欢儿一怔,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眸光一黯:“若能换得慕容哥哥的心,又有什么不值得!”   苏染在心里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捋了捋她乱糟糟的头发:“你若当真这么想,就该将自己拾掇拾掇,而不是这副还没开始就狼狈的样子,这样,你就输了。”   楼欢儿一震,看着苏染的眼睛渐渐又燃出几缕色彩来:“王嫂说得对,若是慕容哥哥在看到我这个样子肯定会讨厌的,我这就回宫去换衣服!”   起身欲走,她又想起什么来看向苏染的脚道:“王嫂的脚有没有事,这样,等下我回去之后就让御医过来给王嫂看诊!”   苏染本想说不用,但楼欢儿已经出了房门。   午膳之前宫中的御医便来了,看过苏染的脚伤之后,很是欣慰道:“侧王妃的脚伤得亏治的及时,已经没什么大碍,按时喝药,休息几天便好。”   昨晚那男人不也是这么说的?   更何况,今天的疼痛感比之昨天已经是大好,所以大约休息段时日就没事了。   想着自己来到古代这段时间,老是伤啊病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厉王府克她呢!   叶儿已经送走大夫,并且煮好了一大碗药,苏染看得都想吐。   “上次慕容大人留下来的伤药不是还有么?擦药就好,就不必喝这个了吧?”反正骨头都接好了,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喝什么?”却忽的一道声音自门口传来,苏染一抬头便觉得外头的光亮都被遮了去,而楼湛一身锦衣立在门口,颇有几分神清气爽之感。   苏染一凝,一旁的叶儿已经直接道:“侧王妃怕苦,不愿喝药。”   这个小妮子!   啥时候成了厉王的人了!   苏染气得直咬牙,那头的流碧顿时笑着解围道:“其实也不怪侧王妃怕苦,毕竟距离上次大伤也没过去多长时间,这刚刚停了药,眼下又要喝苦药了,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良药苦口。”楼湛淡淡接了她的话,在苏染身侧坐了下来,“把药喝了。”   ☆、071 男人与狗禁止入内   苏染看见他端来的黑浓玩意儿,嘴里已经泛苦了。   但是没办法啊,人家厉王亲自端的药,别说是治病的就是毒药她也得喝啊!   咕噜几口咽下,苏染一张脸都粥巴了,好在叶儿知道她的习惯早准备好了蜜饯给她。   苏染含着蜜饯,总算觉得嘴里的苦味淡了些,这才看向楼湛,却见对方一副兴致怡然的模样瞧着她,十分少见的表情。   “王爷怎么来了?”介于早上的事情,心结未去,苏染别过视线,岔开话题。   “一会儿入宫,入宫前过来瞧瞧。”   听到入宫两个字,苏染心头顿时动了一下,抬头看他:“听七公主说,夏梁国来了使臣,要与殷厉国和亲?”   楼湛挑了挑眉,不以为意:“两国化解矛盾,和亲是最诚意的做法,小七身为皇家女儿,有些事,不可避免。”   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到了七公主身上,想来是七公主朝她哭诉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但想想又觉得半点不奇怪,厉王这种只手遮天的人,一个小小的厉王府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什么事儿他能不知道?   但是——   “可是小七的心思,王爷就不考虑吗?”尽管知道不该问,但是对于七公主,苏染还是想要知道这个男人的看法。   嫁与不嫁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不是吗?   “她一颗心放到慕容身上只会错付。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走远一点绝了心思。”   果然啊……男人的心,从来只会装天下江山,而不会装儿女情长。   “王爷不是慕容大人,怎么就会认为慕容大人一点也不喜欢七公主?我倒是觉得慕容大人心里是有七公主的!”不知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就是想要说出来。   楼湛抬起头来,沉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你觉得?你拿什么来觉得?是你深知慕容的过去,还是慕容肚子里的蛔虫?苏染,凡事不是你觉得就可以定论的!”   他眸中的凉气喷薄而出,如此让人措手不及。苏染顿了一下,扣在衣袖中的手指捏紧,才道:“那王爷呢?是慕容大人亲口对你承认过的吗?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慕容大人与七公主不可能,王爷也不该将七公主推到一个千里之外的国家去,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肩上担不起国家的重任!”   楼湛勾了勾唇,冷冷的笑了:“既生在皇家,便能死在皇家,光鲜与苦难是并立的,懂吗,苏染?”   苏染一怔,他已站起身来:“这段时间,夏梁国出使,京城戒备,不宜生出事端,你腿受伤了,就好好留在府中养病,有什么事,吩咐流碧就行。”   话音落,他便迈开大步,拂袖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了,苏染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什么意思?   她被禁止出府了?   气得肺都痛了,苏染看向一旁的流碧:“吩咐下去,近日我养病,不想见外人,男人与狗禁止入内!”   反正流碧是他的人不是吗?她的原话自然会带进他的耳中。   话音落,苏染便示意一旁的叶儿搀扶,直接入了内室。   ☆、072 七公主逃婚了   “男人与狗?”男人一身蟒袍独坐书案后头,冷峻的面容之上,一片森寒。   很好,胆子越来越大了!   给她三分颜色她竟开起染房了,女人果然是不能宠的,看来想将她留在身边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因为所有的女人都是一个德行——不知满足,愚蠢至极!   “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没有本王的允许,侧妃不可踏出房门半步,另外,你也不必留在她身边伺候了。”   “王爷……”底下的少女闻言,抬起惶恐的脸来,“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   “不,你做得很对。”楼湛淡淡勾起唇角,“只不过现在的她,不配。”   得知流碧被撤,整个院儿里的婢女奴才一并撤走,独留叶儿在身侧的时候,苏染冷笑——果然,皇家最是无情,需要她的时候那般柔情,现在不需要了,直接一脚踢开,亏得那日还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命而感恩戴德!   也幸亏了他这个举措,好让她看清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也好不再奢盼!   “小姐……”只以为苏染难过,叶儿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或许王爷过几日就想通了……”   “没有必要。”苏染打断她的话,“放心吧,左右饿不死,他不来烦我们,我们反倒乐得自在。”   “可是小姐……”叶儿还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   苏染笑了笑:“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左右我们不会被困一辈子!”   听得她如此说,叶儿这才释然几分,脸上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小姐说得对。”   一连半个月,苏染过上了自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未有过的平静。   每日吃药养伤,睡睡觉,日子这么不自觉间竟过了一个月。   譬如,七公主和亲一事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而慕容熙不仅没有回京城,还直接沿了抚州往下游历去了。   又譬如,厉王妃的人选就在赫绮罗和夏梁公主之间,就等着厉王抛出一个名字来立即实行。   再譬如七公主逃婚离了京城,惹得圣颜大怒,安排全国捉拿她。   苏染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七公主离开三日后,听说在七公主离开之前,她曾进行过一段长时间的绝食抗议,但是都没有效,最终,在无人可商议的情况下,她选了下下策,出逃了。   可是她一个公主一没出过远门,甚至连京城都没踏出去过,这次却独身一人连桃子也没带的去寻慕容熙,殊不知那男人心里有没有她还是个未知数。   无端的,苏染觉得自己好心办错了事,如果她当初不那么鼓励七公主追寻自己的真爱,或许,她就不会出逃了。   “侧王妃,你快想想办法,把七公主找回来吧!”   苏染不知道桃子是怎么冲破王府诸多关卡来到她跟前的,只知道她在这里已经哭了半个时辰,可是自己束手无策。   先不说楼湛愿不愿意放自己出去,其次,就算他放,她也压根不知道七公主在哪儿,她与七公主虽然说得上话,却也不过结识几个月,又怎么会知道她在何处?   但是,没办法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桃子,你先别急,我想想!”   七公主天真灿漫,是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后交到的第一个可心的朋友,或者说也是唯一一个,只要能帮到她,她肯定帮。   桃子用力点着头,眼泪却也没停过。   “皇上和太后娘娘虽然疼七公主,可毕竟七公主毕竟是圣祖爷的小女儿,一个是皇嫂,一个是皇侄,都算不得至亲,在面对国与个人之见必定是牺牲个人,可是他们虽非至亲,但王爷是啊!侧王妃如果实在没办法就求求王爷,求王爷收回成命吧!”   “桃子,你别这么哭啊!”叶儿在一旁看都看哭了,“不是我家小姐不想帮,是帮不了啊,若非王爷关了我家小姐禁闭,也不至于七公主有事连王府都进不了,如今我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在王爷跟前说上话!”   桃子听了,眼里的光线就彻底黯淡了下去,哭得更伤心了。   “叶儿,去找承大人,就说我要见王爷!”   思虑再三,苏染最终打算试一试,若是连试都不试七公主在外面有个好歹,她也会寝食难安!   桃子说得没错,七公主之所以要逃,无非就是因为逼婚,如果婚事解决,她自然会回来,再不必东躲西藏!   叶儿呆了呆,“可是小姐,王爷都一个月没踏入我们这里了,你这样去找他,真的有效吗?”   “不管有没有,我都要试一试!”   叶儿还想说什么,但看她态度坚决,也只好立刻出去办了。   却没想到,叶儿并没有见着承九,因为这段时间夏梁国使臣的加入,皇帝命了重臣跟随一道去皇家猎场狩猎,也就是说,楼湛此刻正在猎场,而皇家狩猎持续的时间是足足半月,也就是说,半个月之内,楼湛是不会回来了!   桃子听得叶儿的禀报,这才想起什么来,道:“是桃子糊涂忘记了,公主本就是在狩猎场跑的,如今为了封锁消息,皇上一行人压根就没回京,也就是说,包括厉王在内,大家都在皇家猎场里,侧王妃只怕……见不到厉王了!”   说到这儿,桃子浑身虚脱,“可是公主从来没有在外面生活过,时间越久,她越危险啊!”   “那就去猎场!”   苏染的话让桃子和叶儿都是浑身一震。   叶儿不可置信一般看向苏染:“可是小姐,我们别说是去猎场了,王府都出不了啊!”   “事在人为。”   她低头看向桃子,“只是,只怕桃子要涉涉险了。”   桃子怔了怔,下一秒却急速摇头:“只要能救公主,桃子不怕,桃子自小跟在公主身边,公主待我比亲妹妹还亲,如果能为公主效力,就算是丢了性命,桃子也觉得是值得的!”   “好。”   苏染深吸口气,看向叶儿,“那就今晚,介时我扮成桃子出府,而桃子就需要扮作我在房间里守着,直到被发现为止。”   ☆、073 深夜独行   叶儿和桃子听完她的话一时都未反应过来。   “侧王妃的意思是要一个人去皇家猎场?”桃子震惊得无以复加,她还以为苏染有别的方法,却没想到,这方法如此凶险,皇家猎场,普通人根本进去不了,稍有不慎就会被当成刺客有性命之忧,尤其她一个女子,竟还要赶夜路。   桃子忽然就有点抖,只觉得自己求她求错了,因为侧王妃如果出事,到时候就是她害了她!   可是为了公主,她只能求她啊!因为只有她,才有可能左右王爷的决定啊!   “如你所言,公主在外面多一天就有多一天的凶险,眼下情况紧急,管不了那么多了!”话音落,她又看向叶儿,“一会儿出去的时候我只怕带不了什么东西,所以天黑的时候,你提前将路上要用的东西从墙里头丢出去,到时候我直接出去拿!”   对策商量确定之后,苏染看向二人道:“你们俩的任务就是在王府拖时间了,记住,你们争取的时间越久,我见到王爷的机会就越大,听明白了吗?”   叶儿和桃子都傻傻点了点头,眼见苏染已经开始忙活,连忙一同加入。   夜渐渐暗了下来,叶儿已经将需要的东西提前送出,就等苏染成功混出去了。   “这是我出宫时拿的瑾姑姑的腰牌,瑾姑姑是公主奶娘,多多少少有几分薄面,侧王妃带上这个以备不时之需。”衣服已经换好了,桃子想起什么来,将腰牌塞到苏染手里,眸中神色复杂。   苏染收了腰牌,点了点头:“你既然能用它通过王府的关卡,想来这腰牌必然是有几分作用的,放心吧,我肯定能平安到达的!”   “猎场的地形图,侧王妃看得懂吗?因为情况急,我也只能弄到这份粗略的地形图,就怕天黑夜深,侧王妃走错!”   “放心吧,你说的特征我都记下了,快马加鞭的话,我应该明天早上就能到达猎场。”话音落,苏染这才手帕遮面,“该走了,送我出去吧。”   叶儿与桃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这才搀扶了她出院子。   天有些黑,临近府门时,叶儿故意加大了声音道:“桃子,公主的事情我家侧王妃也没办法!你看你都哭了一下午了,回头回宫让瑾姑姑知道还以为你在王府手受了什么委屈……哎,你就别哭了吧!”   那一头的苏染用帕子捂着脸哭得声泪俱下,叶儿轻叹口气,看向门口的守卫便止住了步子,“行了,你快回去吧,这天都黑了,再不走,宫里该催了。”   苏染闻言顿时就将头低了些,哽咽着嗓音道:“早知道,我就不来王府了!”   说着,她脚步顿时就快了些,捂着脸往外走。   那两头的守卫只是看了看她,也没生疑,就这么看着苏染捂脸哭着出府,坐上了外头宫里的马车。   苏染上车之后,那车夫也未怀疑,立刻赶车回宫。   苏染缩在马车里头趁他不注意,找了一块硬木头狠狠砸向他后颈,车夫顿时头一歪便倒在了车上,苏染见状,急速去勒住了马,这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车夫拖进了马车。   做完这些,她又用刀砍断了马背上的绳索,直接将马儿从后头的马车上解脱下来,随后骑了马,收拾好了叶儿一早丢出来的东西,换好衣服,直奔猎场而去。   夜很黑,风很刺骨,苏染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拼了命的往猎场而去。   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策马夜行。   第一次,为了一个朋友豁出性命。   如果她能成功说服楼湛为夏梁皇子另择和亲人选,她想,她这场远行就算值了。   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姑娘家的幸福更重要了,尤其七公主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就算她不能嫁慕容熙,总要嫁一个自己称心如意的人,而不是远在千里之外,从此再也回不来的地方,那种孤立无援就像现在的她一样,莫名其妙穿越到一个异时空,性命任人宰割,想回去已再无可能!   这种无依无助的痛苦,或许,她是最有资格发言的。   她不想,七公主那么天真灿漫的一个人也受到这样的待遇,那真的会毁掉一个人的!   苏染不擅长骑马,也从未长时间骑马,几个时辰下来,屁股和大腿两侧已经颠簸到没有知觉了。   但是时间紧迫,为了七公主的安危,她必须得坚持下去。   从华灯初上到渺无人烟,再到长夜漫漫,曙光将至,苏染累得只觉的骑在马上都能睡着。   好不容易撑到了目的地,远远的便能看见驻扎的军队,严严实实围在猎场的入口处,别说是一个人了,只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大胆山民,皇家重地,岂容你放肆!”那些军士一个个面色肃杀,看见她的时候直接就将长枪刺了过来,“劝尔速速离开,否则,就地正法!”   苏染看向那抵在喉咙口的长枪,再近几分就能直取她的性命。   双腿因为长夜骑马到现在都抖着,苏染张了张干裂的唇,嗓音沙哑道:“二位军士哥哥,我是瑾姑姑跟前的小厮,因为七公主的事情有了消息,特来告知厉王殿下,还请二位为我转告厉王殿下!”   说着,她将桃子给她的腰牌递了出去。   那二人狐疑接过腰牌,待确定那的确是宫内之物,又联想到几日前那场秘密搜查以及长官们口中若有若无的“七公主出事儿”一事,便颇为谨慎了。   “你等着,我这就去通传!”   那侍卫去了不久便回来了,顺道还带了一人,苏染一看,竟是承九,顿时大喜。   “承大人!”远远的,苏染便出声唤他。   承九看见是她,惊讶了一下:“侧王妃?怎么是你?”   旁边的军士面面相觑,什么侧王妃,就眼前这个干瘦貌丑的小子?是女的?   “我有急事要见王爷,还请承大人带路!”   承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移开步子走在了前头:“还请侧王妃随我来。”   入了猎场,苏染才发觉里头的戒备果然森严,想来也是亏了桃子的那块腰牌了,否则她连让人通传的资格都没有。   一想到刚才那快架上脖子的锋利长枪,浑身都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074 初露锋芒   “王爷只怕并不想见侧王妃,侧王妃要有心理准备。”   行至一半,承九忽然提醒了一句,苏染一怔,蓦的就勾了勾唇:“多谢承大人提醒,我有心理准备。”   难得他还能为自己说句话,苏染心里是感激的。   承九闻言,便没再说什么。   此刻天色尚早,猎场里头除了兵士之外并没有那些权贵登场,苏染也就安了心,专心跟在承九身后,尽量不引人注意。   “这不是厉王身边的承统领么?这大清早的急色匆匆是要去往何处啊?”   忽的被一人拦了路,承九面无表情朝那人看过去,见是夏梁皇子的人,目色一厉:“奉我家王爷之命办事,怎么,铁大人有意见?”   “自然没有。”那人嬉笑着说了一句,便让开了道,经过他身边时,苏染偷偷瞅了那人一眼,见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颇有几分粗犷,见苏染看他,他目色一动,忽然就朝她笑了下。   苏染见状,立刻收回视线,安心跟了承九的步子,直至走了许远回头看时,发觉那汉子还在那里。   “侧王妃,到了。”   承九压低了声线,苏染一抬头才发觉眼前是一处大帐。   “谢谢承大人!”   承九看了她一眼:“王爷并不知道侧王妃到来,只怕这会儿还在歇息,不管侧王妃出于何事,还请侧王妃决定之前再三思虑行事,毕竟,王爷的耐心有限。”   言下之意,不该说的不要说。   苏染笑了笑:“谢谢承大人,承大人的恩情,苏染铭记在心。”   承九看了她一眼,一副自求多福的神色,随后遣了四周的侍卫离开。   苏染见状,这才深吸口气,跨入了营帐。   与外头的清冷不同,营帐内空气温热,以至于走了许久路的苏染一进来鼻子上便冒出了薄汗。   扫了一眼大帐内的摆设,虽然简单,但每一样东西都极其考究,看得出来是低调的奢华,而悬挂了金帘隔开的里间,想来就是卧室所在了。   苏染定了定神,抬步走了进去。   却没想到,楼湛已经起了身。身姿挺拔的他此刻正背对着卧房门口的位置收拾着自己的衣袖,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更衣。”   声线一如既往沉稳压迫,带着身居高位者的不怒自威。   苏染朝四周看了下,一眼便看见了屏风上挂着的外袍,顿时走了过去,将衣服取下,从身后替他穿戴。   男人配合的伸出手来,姿态闲适,似乎并没发现异样,直至需要在身前为腰带打扣的苏染不得不现身在他面前,男人的视线这才自她头顶盘旋了一番,随后,抬手便捏起她的脸。   当苏染那张苍白中消瘦的面容出现在男人眸底,男人的眼睛里一下子便深沉了下去,分明带了薄怒:“谁让你来的?”   此刻有求于人,她不得不放低姿态,因此在男人动怒的那一刻,苏染便直接在他跟前跪了下去,压低声音:“王爷恕罪,妾身有要事要告知王爷,所以不得不乔装打扮只身来到猎场,王爷怪罪之前,可否听妾身说几句话!”   视线内所及,是男人绣着龙纹的长靴,听得她的话语之后,男人移开步子,苏染眼睁睁看着那双靴子在自己面前消失,落在了前方的座椅旁。   “你凭什么觉着,本王会给你这个机会?苏染,你是不是认为,本王待你好一点,便不会杀你?别告诉本王,你不怕死!”   男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一切仿佛回到了初见时的那晚,苏染垂下的视线定了定,再抬头,已经镇定如水:“我知道,对于王爷而言,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事实上,我也知道自己在王爷心头的分量就如同蝼蚁,可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我自然是怕死的,但是人之所以为人,凌驾于动物之上,归根究底不过是人有思想有感情,有聪慧的头脑!”   “我人微言轻,受不得重视不要紧,可是七公主是皇室血脉,是王爷的亲妹妹,亦是皇家仅剩的最后一位心思单纯善良的公主!你们给了她那么多的宠爱,将她培养成了现在这般的模样,如今,却又责怪她不懂得为国牺牲,如果你们从一开始要的就是一位为国捐躯的躯壳,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她皇家的残酷和使命,给了她希望,又浇灭她的希望,这就是皇家的残忍吗?”   楼湛眯起了眼睛:“你这是在质问本王?”   “是。”苏染深吸口气,捏紧了手指让自己冷静,“皇家薄情,那是因为争权夺利,但是七公主她只是一个女孩,她影响不了你们任何一个人手中的权利,如果非要和亲,你们大可以挑别人!”   “别人?”楼湛冷冷的笑了,“苏染,本王还以为你有多善良,却原来也不过是自私!怎么?小七不可以背井离乡别人就可以?口口声声为小七着想,依本王看,你不过是不想放弃手中的靠山罢了!”   苏染一窒,被他的话当头棒喝。是,她的确是自私了,她不想七公主嫁到夏梁,只想为七公主争夺幸福,可是别的女子呢?总要有一个人和亲,如果七公主不去,就是别的女子去,难道她们,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   那一瞬,她有些懵了,直至男人的冷笑声再次传来:“还觉得自己高尚吗?”   “不,你们在意的不过是与夏梁的盟约,而联姻,其实不过只是盟约的一个形式,如果夏梁真的要攻打殷厉,或者殷厉国要攻打夏梁,绝对不会因为区区一个联姻就遵守诺言,那么,联姻的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空气中,有片刻的沉默,楼湛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变深,深得苏染都觉出周身弥漫了一层寒气,最终,男人的声音低沉传来,“说下去。”   看来她说到点子上了!   苏染深吸口气,继续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七公主不愿意和亲,王爷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七公主失踪,即便是我们这边封锁了消息,可一旦七公主找不到,夏梁国那边迟早会知晓七公主逃婚一事,介时只会让夏梁国觉得我们殷厉国不给他们面子,只怕还会因此挑起事端,而且七公主也很可能因此有什么不幸发生,万一七公主有什么好歹,皇上和王爷只怕都摆脱不了逼死至亲冷血无情的名声。”   ☆、075 留下   “所以呢?”男人嘴角冷冷一勾,忽然间就发觉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似乎并不了解,起码在说服自己这件事上,她表现得有理有据,徐徐渐进。   有点意思。   “如果有一个方法,能达成两国联姻,却又可以不让七公主逃婚,保全厉王以及皇上重情重义的美名,还不需要逼迫任何不想成婚的女子,可以说皆大欢喜呢?”   “什么法子?”   苏染静了一瞬,缓缓道:“选妃。”   楼湛蓦的就笑了:“这个法子,已经用过了,你现在才提出来是不是晚了?”   苏染却不急:“我知道曾经用过,可是王爷和皇上却都是用的委婉方式,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既然是联姻,而且是夏梁国主动提出的联姻,那么主导权就应该捏在我们殷厉国的手里。王爷可以召集京中达官显贵的千金,以‘选秀’的模式为夏梁皇子选妃,一则,可体现我们殷厉国的诚意,二则,这些参选的女子一定出于自愿,也避免了不自愿惹出事端的可能,这样一来,也可增加夏梁皇子的优越感,到时候,如果在这样大动干戈的安排之下夏梁皇子都挑不出适合的皇子妃人选,要么,就是他有意为难,要么就是他没有诚意!”   “所以到时候,他一定会选,只要他选中了,王爷和皇上大可封赏这女子一家,给上公主的名号,这样足够的礼遇,想必夏梁皇子也是无话可说的!”   “妙哉!妙哉!精妙至极!没想到朕一大清早就能听到如此精辟分析,十三叔,放着如此才华横溢的栋梁之才在营帐里独享,是何用意啊?”   忽的一道掌声起,紧接着外头传来惊慌的通报声,楼湛眉心一拧,站起身来,走到内室门口,不着痕迹挡住了来人的视线,淡笑:“不过就是一个颇有几分口才的下人,哪里受得起皇上的夸赞,不过皇上一大早怎来了此处,有何事让人通传一声便好,何必亲自前来?”   大帐门口出现的人,不是当朝圣上又是何人!此刻的他一身行服加身,将那宽肩窄腰的身材衬托得更加俊朗颀长,他的身后,宫人手里各奉了不少弓箭、箭筒,向来是一大早来邀约楼湛打猎,不成想,却听到了这么一大段话。   听得楼湛所言,少年天子长眉一扬,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道:“朕今日气得早,听得林中上方喜鹊盘旋,一时间心情大好,便想着来邀约十三叔狩猎,不曾想,十三叔这里居然有如此精彩的人儿,何不引朕一见?”   楼湛淡笑:“内帷之人,只怕不适合见皇上,皇上既是有心狩猎,那臣这就陪皇上一道便是。”   说着,他便迈开步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楼子瑜闻言,淡朝内室看了一眼,隐约只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模糊影子,一闪即逝,沉默片刻后,朗声一笑:“好好好!既然十三叔藏着人不想让朕见,朕不见了便是。”   说罢,他便大步朝外走去。   楼湛身形微顿,警示的朝身后的苏染看了一眼,这才跟了出去。   那一行人离开,营帐没过多久就进来的人,苏染一看居然是承九,而且他手中拖了一套军装:“王爷嘱咐,让侧王妃换上,在狩猎还未结束之前,你名唤小苏,是我手下的随从之一。”   所以,她暂时能够留在猎场?   苏染心下一动,当即接过衣服:“多谢承大人!”   承九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   有人端来了洗漱的东西,苏染梳洗过换上新衣,已经俨然一副清秀的小哥形象。   只可惜啊,腮帮子太瘦,下巴太尖,眼睛又有点凹陷,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实在是没什么军人的气魄,不过只要能留下来,那就说明还有机会!   皇上与楼湛也不过只是早上热热身,早点到了的时候,两人便说笑着返回。   有兵士从二人手里接过了马,知道皇上离开,那前一秒还在说笑的男人一转头已经恢复了凛然生威的姿态朝着军帐这边走来。   苏染此刻被承九安排守在军帐外头,眼瞧着那男人靠近,当即绷紧精神进入戒备状态,她知道,那男人回来肯定还得提审她!   果不其然,楼湛在经过她身侧的时候,直接丢下一句“进来”,人已入了大帐内。   苏染稳了稳心神,这才缓步跟了进去。   往大帐软榻上一坐,男人斜依了身子,抬眸打量着她。   一段时间不见,她居然又消瘦了不少,而且眼前这肤色苍白身无四两肉的样子已经是瘦到没法看了。   他伸出手来揉了揉眉心,明明他并没有在生活上亏待过她,可这个女人,怎么好像就是受尽了苦难一样?   见前头的男人半天没说话,苏染一抬头便见着他有些疲倦的按着眉心,心头一动,她忽然就上前一步:“王爷,小的幼时常给母亲按捏,会一点按捏手法,要不然给您按按?”   楼湛闻言,动作一顿,随后轻“嗯”了一声,便坐正了身姿闭上眼睛靠在榻上,等着她服务。   苏染见状,当即快步来到了他身后。   从眉心开始,沿着眉骨额头太阳穴一点点轻按,这还是苏染第一次如此细致的去触碰他脸上的皮肤,恩,怎么说呢,皮肤很精致,即便是晒黑了些,却依旧保持着细腻,好到不像话。   而且五官也是从未见过的英俊,每一处都像是雕刻出来的一样,尤其那鼻子,高挺迷人,侧脸简直爆表!   唔,她好像分神了!   再回神却发觉男人的姿态比刚才放松了不少,呼吸也平稳了下来,似乎是她的手法的确舒服。   苏染见状,便更加卖力了。   他身边不缺人手可缺可心的人手,若是她能从此讨得他一点点的愉悦,或许今后说话也能方便不少。   “你的提议,本王可以考虑考虑,但是在此之前,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尤其这里是猎场。”   他这是……答应了吗?   苏染心头一喜,当即行礼道:“多谢王爷,妾身谨记!”   “嗯?”他蓦然睁开眼,偏头看着她。   苏染一惊,当即反应过来,纠正道:“小的领命,猎场期间决不乱跑乱说话,一切谨遵王爷和承大人号令!”   ☆、076 被人搭讪,厉王生气了   楼湛偏了头:“看到夏梁国人,离得远一点,听明白了吗?”   苏染一怔,虽不明白他他为何如此提醒,但还是快速应了下来。   男人似乎这才满意,施施然应道:“传膳吧。”   “是!”   领命后,苏染赶紧小跑着离开,没多会儿厨房那边便将早膳传了上来。   用过早膳之后,楼湛出门继续陪客去了,承九照顾她辛苦一夜,便让她留下来休息,不必跟着。   承九没给她另外安排住宿的地方,一则她是秘密前来,二则她身份特殊也不好与男子共处一账,所以权衡之下,承九便示意她留在厉王大帐,也就是说,她可以在他的大帐休息。   赶了一夜的路,苏染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初次骑马的痛楚,此刻在无人时才彻底侵袭而来。   屁股上还算好,除了痛些之外并没有大碍,但是别的地方就没那么好了,大腿根部由于骑马的摩擦,皮肉都破了,有的地方伤势严重一些就能看见里头皮肉一起的惨样。   好在楼湛的大帐里有创伤药,苏染给自己上好药之后,这才有了时间安安稳稳睡上一觉。   此番猎场的人几乎都跟着出去了,所以并没有什么人是留在营帐里的,再加上这里是厉王的营帐,常人也不敢随意闯入,所以苏染睡得就更安稳了一些,没想到这一觉下来,天都黑了。   她从军帐里爬出来,这才觉出饥肠辘辘,想寻点吃的,却闻见空气中飘来的肉香,在听着远方若有似无的喧闹声,感觉那边好像在举办什么烤肉大会一样,心里一时痒痒,便想去弄点吃的。   不过她没忘记楼湛的嘱咐,将军帽把脑袋扣得严严实实,确定不会轻易被人看出她的本来样貌,这才出了大帐,往热闹的方向而去。   可不就是烤肉大会!   空旷的场地中央,到处都是人,有跳舞的,有唱歌的,还有比酒吃肉的,一波随了一波,特别热闹随意。   苏染眼见了燃了篝火的兵士旁边,有专门的人在那里烤肉切肉分给众人,一时更加饿了,干脆就走了过去。   “小兄弟,想吃肉啊?”分肉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一看就是特别有力气的那种。   苏染赶紧点了点头,指了一旁的鹿肉道:“这个!”   “嘿,小东西还挺识货!”那人说着便提了刀往那烤好的鹿肉上刺去,切下一大块鹿腿给她,“小兄弟是哪个营的?看着面生得很!”   鹿肉咬紧嘴里,顿时香气四溢,苏染一时得了满足,朝那汉子道,“多谢大哥,我是承大人下面的。”   “承大人?”那人脸色微变,刚刚的客套热情顿时就有些牵强了,“那小兄弟吃好!”   说着,他便去招呼其他的人了。   苏染愣了愣,想着八成是承九替厉王做事,所以一般人不敢惹,但她已经得了肉了,因此也没什么好计较。   找了一处偏僻的地儿,学了那些人的模样盘腿坐着,只是肉块太大,她便取了匕首出来,这才吃得顺口了。   “小兄弟怎么一个人坐着?离火堆那么远都不冷的吗?”忽的有一道声音靠近,紧接着肩上搭了一只手,有人直接揽了她的肩,在她身侧坐下,苏染身形一僵,下意识偏头,便见着身侧坐了一面貌颇为英俊的男人,看他的打扮,并不像是什么普通士兵。   “我不太会说话。”苏染只能扯出这么个借口,其实她是想赶紧吃完滚了。   那人在触及她面容的一瞬,愣了愣,似乎不料男人堆里有这么个清秀小生,听了苏染的声音,居然嘿嘿笑了起来:“你声音真好听,对了,你哪个营的?”   苏染面色一囧,说出来八成得吓走他!   不过吓走他了正好,她只想早点吃完走人,并不想惹事。   “我承大人下面的。”   “承九?”谁料那人听完之后除了惊讶以外,并不见半点惊慌,“承九什么时候用这么瘦不拉几的人……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承九一向挑剔得很,再加上你这么瘦,所以……”   见苏染投以疑惑的视线,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让她生气,便赶紧解释了。   苏染听了,无所谓一笑:“嗯,没事的。”   那人瞅了瞅她,放她肩上的手居然还没松开。   “哎!我说你怎么这么瘦,这糙肉怎么吃!走,我带你去吃点好的!”说着,他就起身将苏染拉了起来,苏染连拒绝都来不及,就被他拉着往热闹的地方去。   眼看着他带去的地方居然是那些皇帝大人的聚集点,苏染顿时觉得头大,不由分说的挣脱他:“多谢这位……大人,我觉得这个挺好吃的,不用了!”   “哎,小兄弟!”那人见她要走,顿时就来拉她,这拉拉扯扯之间,无端的就被一道声音呵入。   “你们在干什么?”   苏染一抬头,便见着一行人走了过来,当先一人是承九,而承九身后,目光沉暗,脸色阴沉的男人不是楼湛又是谁?而此刻,他的视线似乎正落在她被那人抓紧掌心的手腕上,冷了好几度。   苏染连忙挣脱开那人的束缚,跪下身去:“见过厉王殿下!”   旁边的男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也赶紧跪了下去:“厉王!”   承九眉心拧了拧,走上前来将那个男人拉起来,然后就直接拉走了!   那人与承九似乎是认识,被承九拉走的时候还十分不甘心的朝苏染方向看,好像是想说什么。   苏染下意识朝那边看了一眼,便发觉头顶那人落下来的视线又低了好几度,赶紧就收回视线老实跪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   楼湛自然是看到了她手里的烤肉,但是他更看到了她与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的模样。   苏染咽了咽口水,赶紧回答道:“……属下一时饿了,便去寻了点吃的……”见男人的目色越来越凉,她赶紧解释道:“刚刚那个人,我与他并不认识!只是刚才取肉的时候遇见的!”   楼湛深看她一眼,没说话,这时另一头的承九已经去而复返了。   “送她回去,至于吃的,让人送去。”   承九顿时有些汗颜,是他一时忙,忘记嘱咐人送吃的给侧王妃了,这才闹出刚才那一幕。   ☆、077 她的选择,要他死还是要他生   被送回营帐,果然片刻功夫就有晚膳送了上来,伙食还算不错,有荤有素,苏染因此吃了个大饱。   可是因为白天睡了一天了,这会儿并不睡得着,但经过刚才的事情,苏染也不敢出去了,只能待在营帐里。   无所事事的她四下转了转,毫不意外,大帐内并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书之类的,消遣的希望落了空,苏染只能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了。   “你是谁?”   忽的一道童音将苏染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她朝门口看去,这才发现有个小脑袋立在那里,居然是小正太楼子衍!   他也来猎场了?   “小殿下?你怎么来了?”苏染倒是惊喜了一下,正无聊着呢!   楼子衍拿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瞅了苏染好一会儿,没认出来,直到苏染在他面前蹲下,随手捡了一个小石头,比了比:“是我啊,不记得了?”   “打水漂!是你!”楼子衍总算是想了起来,满眼睛里都是惊喜,随后他奇怪道,“可是姐姐怎么在十三伯伯的大帐里?我看见里头亮着灯,还以为十三伯在里面。”   苏染轻笑了起来:“因为姐姐是十三伯手下的人啊,你怎么又一个人?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她故意做出严肃的样子,楼子衍听了赶紧伸出手来去捂她的嘴:“姐姐小声点,别让人听到!”   见苏染不说话了,他才松开手来,一脸气闷:“才不要那些嬷嬷太监陪着,这里也不让去,那里也不让去,烦都烦死了!”   苏染挑起眉来:“是有点烦,但是这里是猎场不比宫里,殿下的安全重要,他们看得严一些也是正常的。”   楼子衍闷着气:“反正不想和他们在一块儿!对了姐姐,我知道这里附近有一片湖,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吧,你再教我打水漂?”   他突然抬起头眉飞色舞起来,似乎对那件事极其向往。   苏染一拧眉:“可是猎场不安全,万一有动物出来怎么办?”   想起上回的老虎,那可真是心有余悸。   “就在后头,没出猎场的!很近!走,我带你去!”   苏染本来想拒绝,但是想着他一个小孩子在猎场这种大人的场所的确该是特别无聊的,也就没忍心拒绝他。   反正这会儿她也闲着没事,保证不出安全区就是了。   楼子衍所说的地方的确很近,就在营帐区域的后方。湖不大,不过却很隐蔽,在一小片林子中间,既避开了热闹又没有出安全区域,所以苏染对这个地方也是放心的。   “我就说很近吧!快,教我!”   楼子衍一到地方就迫不及待了!苏染见状,只好老实挑了一颗石头,准备投掷。   可也就是在这时候,忽的听得一道异响,在不远处传了过来,苏染下意识伸出手来捂住楼子衍的嘴巴,做出一个口型:“有人!”   楼子衍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两人一同朝声源看了过去。   影影绰绰的树丛中,来人的身影看不大清,但是因为夜很静,他们的说话声居然能听得清楚。   “一切都安排好了,待到明日纵使厉王有通天本事,也逃不出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一个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   苏染几乎在那二人声音响起的同时,原本松开的手重新误到了楼子衍的嘴巴上,因为她发觉,那两个人并不是他们的人!   “你确定布置妥当?”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十分沙哑低沉,听上去像是变了音的。   “主人放心,一切都是按照您的指示布置!”   “好,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谁!”   忽的一声喝,两人的视线同时朝了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苏染吓了一跳,赶紧按下楼子衍的头躲在了那草丛后头,却正在这时,林中有一只黄鼠狼一窜而过,那二人见了黄鼠狼,这才松了口气,但同时,也快速交代完剩下的事情退离开那片区域。   而苏染在两人走后,这才有力气松开楼子衍,却发现楼子衍并没有听清那两个人说的话,只是小声问苏染:“刚才林中有人?”   苏染点了点头,拉起楼子衍道:“我们先走,这地方不安全。”   等到两人逃到了安全区域,苏染对着楼子衍道:“殿下,猎场不比宫里,您还是先回去吧,如果出了事,皇上怪罪下来,只怕又得罚你紧闭!”   一听到苏染说到“皇上”二字,楼子衍的身子缩了缩,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下来:“行吧,那我下回再来找姐姐玩!”   “好!”   苏染同意了下来,眼看楼子衍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可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密林深处,刚刚的两名男子居然还在。   “既然听到了我们的秘密,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领头人给了一个眼神,意思很明显,不能留。   “是!”另一人答了,火速去处理了。   苏染回到营帐中,一颗心还“噗通”个不停。   有人要杀楼湛,怎么办?该不该告诉他?   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楼湛不能死,七公主的事情还得依靠他去执行,可私心里却想着,如果楼湛不在了,那她梦寐以求的自由岂不是要实现了!   可是楼湛如果死了,那么七公主的事情谁去帮忙?   论血缘关系,放眼整个朝堂能说上话并且与七公主最亲的人也只有他了,如果他死了,选妃计划无法实行,她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可是,自由就要实现了啊!   那个男人困了她那么长的时间,如果继续留在厉王府,从今以后的人生都将是未知数,只要他死了,从此后这个世界上便再没有控制她的人,那她想走,去哪儿,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楼湛死了,皇帝得了势,尚书府鸡犬升天,谁还会再来管她这个出逃的小庶女?   那到底,报信还是不报信?   “王爷在吗?小的是来送汤食的!”   就在苏染纠结不已的时候,大帐外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给楼湛送汤食?楼湛不是没回来吗?   ☆、078 脏了本王的眼,所以脱了   犹豫着去拉开账帘,就看见一士兵端了一盅汤立在那里。   苏染看了看他,这才道:“王爷不在,你给我吧。”   说着,便去接那人手里的汤盅。   然而,她的手还为碰到汤盅,眼前的人忽然抬起头来,眸底凶光一闪,紧接着,一枚泛着光的匕首就朝她刺了过来。   苏染几乎是本能的身子一偏,避开了他的第一击,同时寻了机会侧身往外逃,大声往外喊:“有刺客!”   虽说后头的人不多,但是巡夜的军士并不少,她那一声那么大动静,自然被人听到,尤其她所在的地方是厉王的军帐!   当即,几十人便朝这边赶来,看见那刺客,就要去拿!   那刺客眼见一击失败,赶紧收了匕首逃命,苏染这才躲过惊险一劫。   后头刺客入袭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前头,虽然当时的刺客只有一人,并且已经伏诛,但是难保刺客还有同党,因而整个猎场迅速进入警戒状态,原本的宴会不得不临时终止。   楼湛回来的时候,苏染已经恢复镇定,安静守在大帐外头,恭候厉王降临。   一路行来,楼湛已经听得事情的经过,侧目看了一旁的苏染一眼,没有多说话便直接入了军帐。   好端端的,刺客怎么会刺杀一个刚来猎场而且压根没几个人知道真实身份的她?   还是说,刺客本意是朝他而来?   但也不对,如果刺客是冲着他来的,在没看见他之前又怎么可能露出身份,自取灭亡?   所以,那刺客是冲了她?   “让他进来。”   听得楼湛的声音模糊传来,不多会儿,承九便出现在大帐门口:“王爷让你进去!”   苏染定了定神,这才入内恭敬立在那里:“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刺客为何杀你?”   苏染惊了一下,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刻来临,还是莫名紧张。   “我不知道。”她摇着头,“那人就说是送汤的,我一出去他就对我行刺,至于是何因由,我根本不清楚。”   “王爷也知道我才刚来这里,身份又是隐藏的,谁会对我下手?八成是刺杀王爷的,对了,不是听说那刺客被抓了吗?难道没有审问出来?”   “刺客已服毒自尽。”   “自尽?”苏染的脸上的惊讶一扫而过,随后满是可惜,“看来是问不出来了。”   楼湛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从她表情里找出什么破绽,但苏染表现得并无半分遗漏。   “好好呆在这。”良久,楼湛丢下这么一句,站起身来往外走。   眼见他出了门,苏染心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在猎场之内,认得她,又要杀她灭口的人,除了今日林中那惊险一幕,苏染想不出别的可能。   所以,是那两个人要杀她了!   因为,被发现了!   她一度想过楼子衍的安危,但他不过一个小孩子,根本就听不懂什么,此番选择杀她而不是杀小皇子也可以看出小皇子已然躲过一劫。   那那些人没有成功,会不会再继续?   但是他们已经打草惊蛇,明显错过了良机,再加上猎场戒备森严,必定不会在第二次出手了。   所以,他们会认为她已经将他们明日计划之事告诉楼湛,所以明天的刺杀行动,他们是会取消的吧!   行踪暴露,自然是得取消,这么想着,苏染一颗纠结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因为刺客的闯入,外头到现在还不断有兵士来去的声音,守卫更加森严,也吵得苏染有些疲累。   她是想睡觉了,可是白天的时候那是因为楼湛不在,可以直接在这儿休息,万一一会儿楼湛回来了,她总不能占他的榻吧?   斟酌再三,苏染直接在内室打起了地铺,反正地面是铺了地毯的,也不算扎人。   夜深人静,她也睡了过去,外头的男人入内的时候就看见那女人躺在地上,裹紧被子,已经睡得沉了。   楼湛沉了沉眸,没有去理会一旁睡得舒适的她,直接嘱人送水沐浴。   洗完澡再回来,那女人居然裹了被子睡到了地铺外头,裸露在外的脚丫已经冻得粉红。   猎场的天比不得京城,尤其是夜里,要低十来度。   所以她此刻的模样,明日一早起来,准得风寒。   男人没有去理,直接跨过她,上了榻。   可就在他刚在榻上躺好,地上的人儿不知是不是梦到什么,满足的轻哼了一声,紧接着,她翻了个身,被子一下子便只遮住了她半个身子,那铺满整块地铺的青丝还有那露在外头的光洁小腿,让男人的眉目一下子深了几分。   他记得,在他这里,这个女人已经足足失宠了一个多月了!   苏染在半睡半醒间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   她几乎是下意识便坐起了身子,却因为起得太急,一下子撞到了某人的下巴,痛得她眼泪都飙出来了!   “王爷……你回来了?”   本来想问他干什么,但是想到自己有求于人的处境,不得不放低姿态,话音一出口,她的脸色顿时红了,慌忙拿了被子往身上一遮,看着男人的目光已经羞愤之极:“王爷,你怎么能……能趁我睡觉的时候……轻薄我?”   “轻薄?”男人嘴角抽了下,退离开身子,斜靠在榻上:“是你自己的伤口裂了,血染在裤子上,脏了本王的眼。本王不喜欢碍眼的东西,所以就脱了。”   “脱……”苏染深吸口气,脸色红一道白一道,“你要是实在碍眼,你可以叫醒我……”   “什么时候伤的?”却没成想,男人直接打断她的话,问得苏染一愣,还未说完的话都止住了。   “来的路上,骑马伤的。”声音细如蚊呐,实际上,她睡觉之前已经上过药了,但是血迹已经染了,她又没衣服换,只能将就了。   原本还想着跟承九要套衣服,但没想到承九迟迟不归,她问过侍卫,侍卫告诉她承九一直在排查刺客,所以她就只能想着明早再说,却没想到,被这个男人发现了。   ☆、079 给她上药……   “过来。”   男人起了身,不多会儿,便从外间拿了一个药瓶来。苏染的伤药本就是在他营帐内拿的,却未看见他手里的那种药瓶,见他的姿态,半响才反应过来什么,刷的一下红了脸:“王爷该不会……要给我上药吧?”   “嗯。”楼湛淡应了一声,仿佛这不过是如吃饭喝水一样稀疏平常的事情,却让苏染一下子慌了神。   “不……不用了,我自己会!”   “不方便。”他说着,便来掀她身上的被子,却被苏染死死按着。   “放手!你是想着,本王现在就把你办了是吧?”凤眸之内已有些许不耐,苏染心下一抖,斟酌了一下办了和上药之间那个更严重,最后果断的撤开了手。   不敢去看楼湛的神情,苏染偏着头只觉得脸上燥热无比,更要命的伤药带来的清凉和他指腹炙热的温度仿佛水火两重天,煎熬无比。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苏染赶紧被子一收,比什么都快的卷了衣服往床下跑:“我去外面睡。”   然而她的脚还未踏出房门就听见外头传来侍卫的通传声:“王爷,苏姑娘求见。”   苏姑娘?什么苏姑娘?就在苏染脑海中浮现出一堆苏性女子的时候,外头少女的声音娇软传了过来。   “王爷,是我,苏琦罗,我可以进去吗?”   靠,苏琦罗!   苏染提了衣服的手一时僵在了那里,她现在还没穿裤子好不好!   当机立断,苏染立刻返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那人的床,用被子狠狠裹住。   男人的鼻息里似乎是发出了一声轻哼,却并未移开身子,反倒是一副看跳梁小丑的样子看着苏染:“刚才不是跑的比兔子还快?怎么?现在赖在本王的床上不走了?”   这个时候居然说这个?   苏染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压低声音道:“苏琦罗不是来了吗?我当然得藏起来,不然不就露馅了!”   “可本王并未说要见她。”   “……”苏染在被子里沉闷了一秒,随后迅速坐起身来,“当真不见?”   “不见。”   苏染似乎在判断他那句话的真实性,直至营帐外头传来侍卫的说话声,好像是在说王爷睡了让她明日再来之类的,苏染见状,顿时心头一松,裹了衣服下了床,“那我去外……”   “让她进来。”话音未落,忽然听得身后的男人提高了声线对外嘱咐,苏染顷刻石化,来不及去腹诽那男人有多阴险,她已经再次钻进被子里,安静装死去了。   楼湛看向床里拱起的大包,眉梢一抬,这才勾了唇走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外头的人正好进来,女子一身鹅黄色长裙,姿态娴雅,容色倾城,与他对视的时候,脸上一红,慌的低下头去躬身行礼道:“见过厉王,臣女听闻今日王爷账中来了刺客,恐王爷伤神,所以特地熬制了这碗可去燥宁神的风露汤,送给王爷。”   楼湛淡应了一声,坐在主案上,很是慵懒的姿态看她:“苏二小姐有心了,放下吧。”   苏琦罗心头一喜,赶紧将汤碗放在了桌子上:“风露汤凉了喝会失药性,还请王爷趁热。”   “嗯。”楼湛淡淡应了,目光在她潮红的鹅蛋脸上扫过,忽然就道,“听闻苏二小姐也会骑马?”   苏琦罗一怔,抬起头的时候只见得男人眉目温凉,少了平日的凌厉,顿时答道:“是,少时常喜欢跟在舅舅身后与表哥一道玩,所以也跟着学了。”   “好,如果苏二小姐乐意,明日不妨一同参加狩猎,本王正好缺个女伴。”   躺在被子里的苏染原本是不想听外面的声音的,但是奈何,此刻夜深人静,外间又离得近,不听都不行!   却没想到这一听就听到楼湛在跟苏琦罗邀约,这个死变态,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当她面约会,约的还是她的死对头,也够可气的!   约吧,约吧!渣男贱女最好一块儿玩完!   她在被子里头气闷的时候,竟没发觉那男人已经入了内室,直到头上的被子被人掀开,她这才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住了口。   “嘀嘀咕咕什么?”男人扫了她一眼,收回了手,苏染这才发现他手里端了个碗。   刚刚苏琦罗给他的汤?他干嘛不在外面喝了,拿到她面前显摆是吧?   猜测苏琦罗应该已经走了,苏染随即坐起身来:“当然是诅咒你们!”   “诅咒我们?”男人眉宇一扬,“如果诅咒有用的话,本王只怕死了千百遍了。”   话音落,他将汤碗往苏染面前一送:“喝了。”   纳尼?苏琦罗给他的汤让自己喝?   苏染怀疑的瞅了瞅他的手,又瞅向他的脸:“王爷,你确定给我喝?”   “不喝就倒了,本王没有大半夜用食的习惯。”   说着,他就将汤碗往一旁的桌上一放,一副准备就寝的样子。   苏染下意识看了一眼,才发现那汤碗里头有许多珍贵食材,最重要的是还有补血的!她伤势初愈,主要是近来又放了点血,与其倒了的话,那不如就给她喝了!   这么想着,苏染立刻就奔下了床:“我喝!”   苏染几乎可以肯定,那汤绝对不是苏琦罗亲自熬的,因为味道简直太赞了!   等她一碗汤喝完,床上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头猪。   恩,他大约是没见过猪吃饭的样子,否则怎么会觉得她如此娇小可人的美女喝汤和猪有得一拼呢!   “喝完了就睡觉,明日一早随本王一道狩猎。”   啥?他刚不是邀了苏琦罗吗?   “王爷,我伤势还没好!”   “明天一早便会好。”   骗鬼呢!   “苏……二姐在的话,会认出我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接下来的十来天,你都躲在本王的大帐里不出门?”   不是他不让见生人的吗?还给她名字小苏!   怎么听怎么像小受,尽管她的确姓苏!   不过,既然他要求,那就无所谓了。   反正她的身份本来就是他的侧妃,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窝到地上继续睡觉,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碗汤的作用,居然很快就入了睡,以至于都让她忘记了重要的事情。   ☆、080 夏梁皇子遇袭   苏染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床上的,而地上的地铺早不见了踪影。   等她出去一问,这才知道狩猎活动已经开始了,而且所有的人都走了,根本就没有人等她更没有人叫她起床。   厉王这个祸害,故意的!   所以他昨天根本就是逗她玩?   一想到自己被耍了,苏染心里别提有多气,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去见苏琦罗,她也落得清闲,不然见面有得开撕,多无聊。   而且她腿上的伤压根就没好好吧!   不过楼湛的药也的确管用,这么几天下来,那伤势其实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早已经全部结痂,也算是没有大碍了!   “小苏。”   吃过早膳,到处乱转,却忽的听到一道声音喊她,苏染还觉得纳闷,毕竟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名字,直到那人走近,苏染才认出那人是承九手底下的一个侍卫,叫什么她却是不知道的。   “找了你半天了,这是王爷临走前让我给你的东西。”   说着,他将一个卷轴递给苏染,然后就走了。   苏染只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楼湛给她留东西干嘛?   等到她打开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张告示,写的正是为夏梁皇子选妃一事,苏染瞅了半晌才彻底反应过来,意思是,七公主的事儿已经办妥了!   这告示一出去,七公主肯定会看到,这样一来,她应该就不会再隐匿身形,这样,朝廷的人也容易找到她,也就是说,她不日便可以回京城了!   被这个得知惊得好半天回不过神,苏染没想到那男人办事效率这么高,而告示上的日期显然是在她来军营的当天就已经发出去了的,所以他其实从一开始就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却一直没说而已!   捏着告示,苏染看了看空旷的猎场场地,忽然之间便绽开唇角笑了起来。   她,成功了!   心里的喜悦堆积,却似乎并不只是因为七公主安全,另一个层面,隐隐在胸口跳跃浮动的,好像是那个男人第一次相信了自己,听从了她的建议,这,似乎才是她更为激动的所在。   直至——   “快,快!”   原本安静的猎场忽然间响起声音,然后大批的军士往一个方向而去,那里似有人在领头阻止军队。   “出什么事了?”苏染脸色一变,赶紧跟了过去。   离得近了,才隐约听见什么“刺客”之类的话,苏染一惊,顿时脸色有些发白——刺客?难道是昨晚她听到的那个计划?   所以,即使被暴露,那些刺客也按原计划行动了?   那厉王岂不是有危险?   “这位大哥,麻烦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厉王殿下是不是遇刺了?”   被她抓住手臂的兵士偏头看了她一眼:“不是,是夏梁皇子遇刺了。”   夏梁皇子?   怎么会?刺客的目标不是楼湛吗?还是说,这是另一批刺客?   “全军听令,随我出发,务必保护皇上和王爷们的安全!”   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苏染怔怔抬目看去,才发现那人有些眼熟。   待仔细看了看,她心头一惊,顿时认了出来。   是他!   昨天与她一起吃肉的男子,后来被承九强行拉走了。她当时就知道他的身份不一般,现在看来,好像是个将军。   思绪还未理出来之前,苏染当即朝那人走了过去。   “将军!”就在众人已经上马准备出发,苏染奔至那人马下,开了口。   男人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有些狐疑的视线在苏染脸上一扫,微微一愣:“是你?”   “是!”苏染急道,“将军是要前去救驾吗?能否带上小苏?”   男人一愣,下一秒居然果断拒绝:“密林有刺客,不安全,你还是留在猎场吧。”   苏染还来不及说什么,那人已经领了大军出发,直接走了。   苏染泄气,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她自然是知道自己这副身板,去了很可能添乱,但是一想到她昨天听到的那批刺客也有可能向楼湛行刺的时候,心头便有些乱。   无论如何,楼湛帮了她,至少迄今为止,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自己的事,而且七公主这次的事情,他也帮了她,所以无论如何,她总该告诉他昨晚的事情。   昨晚没说实话,的确是她心里还在犹豫,但当看到那份告示,她心头的想法就彻底改变了。   不管她以后是不是要离开,都不能拿他的性命当赌注,换句话说,她不想他好没错,可也不至于是要让他死!   主意打定,苏染火速回大帐将随身“武器”都带上,什么辣椒粉、毒药、麻醉散,通通都塞进怀里,最重要的是长剑和匕首!   这样万一遇到刺客她也能防身!   收拾好必用的东西,她便拉了一匹马上路了。   虽然不知道楼湛在林中何处,但找找总能找到人打探消息。   开始的时候,林子里空无一人,就剩自己胯下马儿的马蹄声,直到走了快小半个时辰了,眼前这才出现了人影,不过都是兵士,好像他们也在找人。   苏染见状,直接绕开他们,往更深的林中去了。   林中有不少马蹄印,所以并不至于迷了方向。   苏染顺了马蹄印走,直到眼前出现一片狼藉的景象——无数尸体横在林中,有兵士的也有刺客的,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血染红了地上的土壤,他们的身体也被长剑刺得残缺不全,十分触目惊心。   苏染闭了闭眼睛,才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她看了看方向,立刻调了马头,跟着马蹄印继续。   这里既然经过了一场厮杀,那么这马蹄印的方向要么是幸存的他们的人,要么就是刺客了。   不过刺客既然能悄无声息来了林中,说不定并不敢明目张胆的骑马,所以更多的可能其实是他们这边的人!   苏染扣紧了手里的长剑,已经做好备战的准备了,如果有刺客偷袭,她直接就给上一刀,只要能确保自己的安全,杀一两个人避免不了!   一想到杀人,苏染还是有些抖的。前世虽然是武学世家,可却从来没干过杀人的事儿,再加上她武学造诣虽然不错,可却一直没有太多实战的机会,因此这会儿想到即将面对的是你死我亡的场面,不免紧张。   ☆、081 掉进刺客窝里   腿上的伤感觉因为摩擦又加重了,但是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只能加快了马速往林中而去,希望她来得还不算晚。   前头的路有些杂乱,不太好走,苏染只好弃马而行。   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发觉眼前的脚印竟凭空消失了,再往前,那里是一处杂草丛生的林子,看不到人。   苏染想了想,便又另挑了一个地方离开。   可就在她准备上马离去的时候,脚上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住,苏染惊得魂都快没了,才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微弱传来:“救本皇子……”   然后,脚上的力道便没了。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只手,在朝手的主人看去,清晰无误的瞧见丛林里头昏迷了一个人,看那人的打扮身份不简单,在想着他刚刚那句微弱却清晰的自称——本皇子?此次出行的人中可以算本皇子的,除了楼子衍也就只有那位夏梁皇子了,可是这人不是楼子衍,所以,他就是被刺客袭击的大梁皇子?   一想到这儿,苏染赶紧弃了马上前,待将那人扶起来,才发觉他已经接近昏迷的状态,胳膊和肩上各有一道剑伤,其中肩上那伤处最深,看得出来上过药了,但八成是这皇子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太久,血没止住,这才导致昏迷。   咦,这皇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十分俊美的一张脸,眉目隽永如画,就好像是从墨画中走出的人一般,清俊雅致,看得人失神。   苏染仔细盯着男人的脸,只觉得此情此景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眼下情况紧迫,她一时也想不起来,便没去细想,好在她身上带了药了,直接撬开男人的牙关喂了一颗,她又给他喝了些水,便又有点犯难。   一个大男人,她肯定扛不上马背,那么,她怎么把他弄上去?   所以,还是要他自己醒的吧?   想法出来的时候,苏染便直接朝那人伤处捅去,只听得“呲”的一声抽气声,男人终于睁开眼来,待看见眼前的苏染,有一瞬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她才道:“是你救了……”   本想说是你救了本皇子,但是本皇子那三个字忽然就卡在喉咙里,那皇子忽然眯起了眼睛,下一秒就伸出手来掐上了苏染的脖子:“居然是你,冤家路窄啊!”   他的力道居然不轻,苏染险些被他掐晕过去。   刚才还救了他给他吃了药,下一秒他居然用她的药丸恢复的力量来伤害她,果然是个白眼狼!   想也没多想,苏染直接伸手朝他伤处抓去,毫不留情!   “你!”   巨大的疼痛侵袭之下,男人这才撤回了手,已经靠坐在那里,痛得脸色发白。   “原来是你,坏刺客!你居然还说自己是什么本皇子!”   也就是说,她所救的,其实是一个刺客头头,根本就不是什么夏梁皇子?这男人可真是锲而不舍啊,上回在王府行刺受伤挟持她后又逃脱了王府的地牢,没想到这次不甘心还敢来行刺,所以,他根本就是冲着楼湛来的!   男人眸底掠过一抹异色,随后盯着苏染:“没错,我就是骗你的,怎么着?刚才那情况,若是我不说出一声本皇子,你能停下来吗?”   虽然知道他是刺客,但是刺客身负重伤的刺客她也不怕。   “不能怎么着啊,反正就当我眼瞎刚才救错了人,至于现在,你就自生自灭吧。”   这么说着,苏染便站起身来,一副要走的样子。   “慢着!”男人忽然用了一副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你这副打扮……是要去找厉王?”   “对呀!就是你时刻想杀的那个厉王!”苏染故意用了挑衅的语气,谁料那男人听了居然笑了起来。   他那一口白牙陪着那张俊脸,可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只可惜这人眼神中带厉,即便看上去春风十度,雅致高贵,可改不了骨子里的坏胚!   “所以,你现在是在找厉王?”男人听得她这般说话也不生气,不过他也没法生气,她不捅他一刀就不错了!   “是又怎么样?”   男人又笑了,笑得苏染一脸莫名其妙:“神经病啊你!”   “本……我是想告诉你,我知道厉王在哪儿,如果你想快速找到他,不妨带上我。”   苏染眉宇一拧:“带上你?带你去杀他?我有病啊!”   男人又笑,这一回是被她的话逗笑的:“既然你也知道我是刺客,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刺客,那就该清楚,这林中的刺客都是听我的。带上我走,即便遇上刺客,你也可以拿我要挟,换得生路,另外一层面讲,我身负重伤,即便是把我带到厉王跟前,对于身边高手如云的厉王来说,你觉得我杀得了他?”   苏染瞅了他好一会儿,不可否认,他说得的确是有道理,但是,她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对。   “你既然是刺客,官儿好像也不小,那你怎么受伤也没人救你?”   男人叹了口气:“我本来是在这里等着同伴来救的,结果遇到了你。”   苏染眼珠子转了转:“你就不怕我像上回一样,把你砸晕,送给厉王?”   男人又笑了笑:“怕,不过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的。”   相信?   这个世界还能谈信任?   苏染勾起唇角很阴险的笑了笑:“好啊,既然你相信本姑娘,那本姑娘载你一回便是,起来,上马!”   她扶起男人,才发觉对方可真是沉啊。   男人被她扶起的一刻,唇角勾了勾,手指揽着她纤瘦的肩,心情好得压根不像是一个身负重伤性命垂危的人。   将他扶上马,苏染翻身就坐到他后头。   男人眉目一抬:“你确定你要坐我后面?”   “当然。”苏染咬了咬牙,“像你这种一肚子坏水儿的人,我要时刻监视着你,谨防你使诈!”   说着,苏染便拉住了缰绳,看了看四周:“哪个方向?”   男人眉目一挑,看了一眼四周,随意指了个方向,苏染便随了他的所指,驱动了马儿。   ☆、082 救了个祸害   其实并非没有怀疑的,但是这个男人如果敢使诈,她就直接一匕首了结他,反正要死也拉个垫背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坐在后面的原因。   “我叫夏侯琛,你呢?”   路上风声呼啸,男人的声音居然闲适的传了过来。   “跟你不熟!”   反正就是不告诉他名字!   夏侯琛笑了笑,对于她居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没反应颇有些意外。   “你是楼湛的女人?”   苏染翻了个白眼:“你是在问废话么?上回你栽得还不够惨?”   上回他明明就知道她的身份。   “哦。”男人拖长了尾音,似乎颇为惋惜的样子,“所以,你这么急着去找厉王是怕他有危险?”   “你烦不烦,怎么那么多话?故意想引刺客是吗?告诉你,你要是敢刷一个花样,我直接把你推下马让你摔死!”苏染拿起马鞭扬到他脸上威胁,男人偏了偏头,一副被她吓到的样子。   “不说便不说,生什么气,走错了,转那边!”   苏染瞪了他一眼,这才按照他的所指,调了一下方向。   已经到了很深的密林了,除了地上的脚印,已经看不到别的身影。   饶是有马背上的这个男人做人质,但苏染还是一直处于警戒状态,谁都料不到下一秒发生什么,万一刺客来个突袭,岂不完蛋了!   “还有多远?”压低了声线,夏侯琛听见她的声音,眉目一挑,“不远了,半个时辰而已。”   苏染差点吐了血。   一个小时!!   好吧,她忍!   一路之上,夏侯琛居然真的没怎么说话,苏染顺了他的所指乱七八糟的拐着,直至眼前的马蹄印消失,她一时之间就怒了:“我看你根本就是骗我!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吧!”   “呀,被你发现了!”   男人坐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一副极其闲适的模样,斜了视线:“怎么样,被耍的滋味如何?”   “夏侯琛!”苏染气得咬牙切齿,下一秒,直接就一掌朝他伤口上拍去,“居然敢骗我!”   夏侯琛疼得身子一抖,这女人,居然来真的!   他慌的伸出手来扣住苏染的手,眉目一抬恢复了那么一点正经道:“没骗你,我的手下看到厉王的活动区就在这里,只不过,你知道的,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他是不是还在就没人知道了。”   苏染瞪了他一眼:“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话音落,她便调了马头沿着四周寻找了起来,直至,原本消失的马蹄印又重新出现,然后苏染的眼前忽然就出现了大批人马。   当先一人,一身劲装蟒袍,厉气逼人,不是楼湛又是谁!   只不过,他身后的人是……苏琦罗?   苏染原本前行的步子就这么蹲下,直至那一行人走近。   显然,众人一开始并未瞧见她,只看见了马背前面的夏侯琛。   “厉王殿下,收获如何?”夏侯琛当先开了口,声音温温润润的,半点也没有看见敌人的慌乱。   更令苏染惊讶的是,那一头的楼湛,声音浅浅,半点行动也没有,就这么坐在马背上遥遥道:“九皇子,原来你在此处。”   九皇子?什么九皇子?   苏染还觉出一脸莫名其妙的时候,便听得夏侯琛道:“是啊,多亏了厉王殿下的小侍卫护送,本皇子才能安全抵达厉王的地盘。”   虾米!九皇子?本皇子?所以他的身份到底是……   苏染一瞬间被醒悟过来的想法惊得险些失了神,搞了半天,这个人居然真的是夏梁皇子,所以,他不是刺客?   可是上回跑到厉王府的那个人明明就是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都有些被整蒙了,一抬头,才发现那边的一行人已经靠近,而楼湛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沉得几乎要下起雨来。   “让九皇子受惊了,是本王的失职,只是不知十公主可还安全?”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那夏侯琛偏头扫了她一眼才回道:“恩,月儿本皇子已经让人先送回去了,劳烦厉王挂念。”   然后两人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客套话,苏染坐在马背上,只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因为好像,她本来是好心,可是却办了坏事,而且厉王看她的眼神……不会把她自动划为夏梁国一派吧?那误会可就大了!   夏侯琛受伤严重,一行人便找了一处山谷暂行歇息,并命了随行的相关人员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却没想到,那厮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居然一指苏染道:“让她来吧,本皇子喜欢她的包扎手法。”   喜欢她的包扎手法?上次被她拍晕还不够,找虐的吧!   苏染转眸看向一旁的厉王,但见厉王黑眸之内似有寒芒一闪而过。   她赶紧就道:“那个,我刚刚骑马手拉缰绳都麻了,九皇子殿下还是换个人包扎吧!”   话音落,她便立刻跳到一边躲着去了。   隐藏在众人堆里,苏染四下瞅了瞅,怎么感觉自己明明是好心来报信的,可是这下子却似乎成了公敌呢?   心头正这么暗自惆怅的时候,苏染忽然觉出一双眼睛在打量自己,一抬头正对上苏琦罗探究的目光,两人视线相撞,苏琦罗立刻收回视线,往楼湛的方向看去,苏染这才发现,这苏琦罗好像是受了伤,而且应该是伤了腿,不能走路。   在想着她刚刚那刻对视的眼神,苏染丝毫不怀疑她已经认出自己,只是没有揭穿。   想来她也是不想揭穿的,对于她厉王侧妃的身份,苏琦罗更愿意她只是个无名小厮,这样她才能有机会一路与楼湛亲密接触,就比如刚刚,她坐在了楼湛的马背上,要知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得楼湛的战马的。   苏染耸了耸肩,无所谓的继续缩角落去了,脑海里还在想着那群刺客会不会来杀厉王,但是瞅着眼前情形,应该是不会了,所以,她相当于是……白跑一趟?   而且,似乎还惹了一身骚?   深深叹了口气,行吧,接下来的时间她就当自己是小透明吧,反正尽量不惹某个人生气,否则下场有多惨她是知道的。   “吃点。”   承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跟前,递了一块烤肉给她,苏染这才发觉众人歇息的同时也将猎来的肉烤了,当了午餐。   ☆、083 当着厉王的面撩她   苏染行了一路也的确饿了,因此毫不客气的便接了过来,笑容明媚看向承九:“谢谢承大人!”   承九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走开了。   “小侍卫,过来。”却忽然听得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苏染抬起头才发现是夏侯琛叫她。   嘴角抽了抽,苏染顶着巨大的压力慢腾腾走了过去:“干嘛?”   “吃烤肉的时候怎能少了酒,来,喝一口?”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取出来的酒,苏染只看了一眼,眼底就已经喷火了:“不喝。”   “怎么不喝了?有酒有肉才算有滋有味!”   苏染嘴角抽了抽,明知道她是女的,明知道她是厉王的女人,还当着厉王的面撩她,有意思吗?   “我不喝酒!”懒得跟他恭敬,苏染丢下这么一句就准备走,谁料那夏侯琛居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走啊,酒不喝,水总行了吧!”说着,他就拿了一个水袋来递给她,最关键的是,那是他刚刚喝过的水袋。   苏染只觉得空气中平白刮过了两道飓风,正从她与夏侯琛接触的手腕上刮过,感觉都能将她那半截手给锯了,平白打了个哆嗦,苏染赶紧收回手来:“我自己有!”   说完,她就立刻小跑开,去跟承九要了个干净的水壶。   而那一头的夏侯琛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又不是吃人猛兽,她用得着这么惧怕他吗?   这么叹着气的时候,他就偏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楼湛,忽然就递上自己的酒袋:“厉王可要酒?”   楼湛看了他一眼:“不必,九皇子还是好好吃自己的,毕竟一会儿还有很长的路要赶。”   九皇子闻言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话音落,他便自己喝了口酒,然后又咬了肉,吃得颇为自在。   苏染还在这头有点惊魂呢,不过好在楼湛也并未在她身上多留视线,她也就稍稍安了心,不过厉王不看她,却不代表别人不看她,苏琦罗每隔段时间总会打量她几眼,直至一行人重新收拾,准备回程。   “承九,将九皇子扶上马。”   楼湛下了令,承九立刻跑了过去要扶起夏侯琛,谁料那家伙手一挥,指了苏染道:“还是让那小兄弟来吧,这一路上也是她的马驼了本皇子,本皇子习惯由她服侍。”   承九顿时看了苏染一眼,有些为难。   男人的唇角抿成一条线,看向一旁站立着的苏染,“还不快去。”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楼湛的亲信,虽说并不是都认识苏染,但是承九的那几个手下绝对是认识的。   因此气氛的微妙,可想而知。   苏染嘴角抽了抽,这才慢腾腾朝那罪魁祸首走去,趁扶他上马的同时,不轻不重直接一掌拍在他受伤的胳膊上,惹得夏侯琛脸色一白,看向她的视线顿时就有点怒。   苏染却直接给他翻了个白眼,这才翻身上了马。   可这样的一幕,在旁人看来却多少有点眉来眼去的姿态,再加上二人同乘一匹马,远远瞧着那女人抱着夏侯琛的样子,楼湛只觉得想把那双手给剁了——碍眼!   “走吧。”   说着,他也准备上马,却忽的听得一旁传来一道声音。   “王爷,臣女只觉得后面有点颠,可否坐前面?”苏琦罗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传来,脸上更是爬上了娇羞。   楼湛瞧着,竟一时觉出那么点厌烦:“好,承九,你驼了苏姑娘。”   话音落,他竟二话不说,直接上了马走了。   “王爷!”苏琦罗不料自己居然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时间咬着唇立在那里,脸色青一道白一道。   “苏姑娘,请上马。”却不成想,这个时候承九已经将马牵了过来,苏琦罗看了承九一眼,方才在他的帮助下上了马,但是上马之后压根就没等承九,自己直接骑着马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喊着,“王爷,等等我!”   承九立在原地,眼角抽了抽,这才翻身上了随从递上来的马,一路跟了去。   本来是晴空万里的天,但是不知为何,下午却阴沉了下来。   苏染感觉到坐在前面的夏侯琛不老实,刻意将身子往后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夏侯琛,我警告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夏梁皇子,你再往后靠,我就直接从背后插你一刀,你信不信?”   “好凶的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夏侯琛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正了正身形,到底是没有再胡来,“你说,你明明就是厉王的女人,为何却要扮作他的侍卫呢?”   说到这个,苏染就来气了,说来说去,还不是要为他找老婆的事儿!   想到这个,苏染顿时一本正经严肃了起来:“夏侯琛,你说说,今天我是不是救了你?”   不料她突然问起这个,夏侯琛似乎是认真想了想才道:“算是吧。”   “所以,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对吗?”   夏侯琛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这女人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不过——   “算是吧。”他继续这么答着。   苏染当即应道:“好,既然是救命恩人的话,你是不是应该报答。”   夏侯琛黑眸一动,几乎是不用多想就知道自己又掉进这女人坑里了,不过……他唇角一勾,应道:“是啊,所以本皇子打算以身相许。”   “……”   这人有病吧,明知道她是楼湛的侧王妃还说这种话。   她哼哼了两声,才回道:“你喜欢当姘头,那是你的事情,我可不喜欢被人指着鼻子骂荡妇!”   “哦?”夏侯琛越发觉得她说话有意思,居然什么话都能信手拈来,半点也不见女子该有的羞涩,但似乎就是这直来直去的个性,竟叫人心头舒坦得很。   他笑了笑道:“那你想本皇子怎么报答?”   苏染眼见到了点子上了,立刻道:“你这次来殷厉国不是来和亲的么,那你能不能别选七公主?七公主她心里有人,不适合你,你就选个别的,随便谁都行,就当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怎么样?”   “随便谁都成?”夏侯琛眸光一瞥,得了苏染肯定的答复后,似乎是心动了道,“可以啊,反正本皇子也不喜欢强人所难,那就依了你了。”   ☆、084 那个男人阴沉的脸   “这么爽快?嘿,你太好说话了你!”苏染一时高兴,忍不住就拍了他的肩一下,早知道他这么好说话,当初直接就找他了啊,哪里用得着去跟那个男人吧啦一堆的理由,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他就是夏梁皇子就是,而且说不定,人家也未必就肯,毕竟是被她坑过的。   却不曾想,夏侯琛肩上是受着伤的,那一掌虽然不重却正好拍中,足够他又一次痛得死去活来。   “你就不能轻点!”咬牙切齿说完,夏侯琛都觉得自己要痛挂了。   苏染赶紧道歉,道:“对不住啊,一时忘了你受伤!”   而就在他们侧面不远的地方,承九眼瞧着那一边窃窃私语似乎打得火热的样子,再看前方沉着不语脸色阴沉速度快得惊人的某人,顿觉头大!   侧王妃就不知道收敛点么?当着王爷的面打情骂俏,这得有多大胆啊!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一行人就这么安然无恙抵达了猎场。   苏染刚扶了夏侯琛下战马,就见了一道倩影飞扑了上来,抱着夏侯琛哭得梨花带雨:“哥哥,你怎么样了!”   夏侯琛摸了摸对方的脸道:“没事儿,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别哭了!”   待那女子抬起头,苏染才发觉果然是一等一的绝色之姿,比起苏琦罗的娇柔美,眼前的女子多了几分混血的味道,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大又深,电感十足!   而且她身上穿的一件蓝色纱裙,颇有几分不同于殷厉国的风味,让她整个人看上去也魅惑了几分。   果然算得上是绝色美人!   “公主不必忧心,九皇子的伤已经简单包扎过,不会有性命危险,一会儿,本王会传太医为九皇子好好诊治!”楼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就立在苏染身侧不远处。   “堂堂夏梁皇子,却在殷厉国猎场受伤,而且受伤的就只有我们夏梁人,厉王,你是不是欠我们夏梁一个解释!”没想到这位月公主居然如此厉害,面对楼湛丝毫也不胆怯。   苏染一时倒是佩服她的胆量了!   “公主说得是,此事本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九皇子和公主一个交代!”   “本皇子相信,此事殷厉国自然会给上交代,不过在此之前,本皇子这身子,只怕近日会多有不便,本皇子可否向厉王讨个人伺候?”   楼湛凤眸略略往下一垂,道:“这个要求合情合理,稍后,本王便安排一些手脚灵活的随从供九皇子挑选。”   “不必了。”夏侯琛漂亮眼睛一抬,赫然扫向的是苏染方向,“就她了。”   她?   敢情他这是缠她缠上瘾了还!   苏染刚想着拒绝,但碍于楼湛在,不好多说什么,便只好憋着。   “她不过就是一个小随从,并未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只怕照顾不周,这样吧,本王即刻就安排人从随行的宫人里面挑几个给九皇子送去,他们久在宫里服侍,伺候人起来也得心应手。”   “不……”夏侯琛还想拒绝呢,那一头的楼湛却压根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吩咐身后的承九道,“还不将小苏带下去,私自违抗军令出行,看本王怎么罚她!”   夏侯琛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知道楼湛是成心不可能将人给他了!   心思一转,他脸上的神情却又变了变,看向一旁的楼湛道:“虽然小苏违抗军令出行,但她救下本皇子在后,功过相抵,应该不必受罚了吧!”   听得他这句话,楼湛微微偏头:“九皇子所言很有道理,只不过她未遵照本王的命令留在军营,险些酿成大错,虽然功过相抵,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将她关进来,在未出猎场之前,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出来!”   夏侯琛挑了挑眉,这惩罚,怎么瞧着像是不要他接近呢!   苏染在新头头翻了个白眼,楼湛也就只会关她这个本事,殊不知,关得住她的人,关不住她的心。   迟早有一天,她会找机会逃的!   被关的营帐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反正四周都是大帐,苏染也搞不太清。   只是那些人的确是限制她自由了,但是夜幕降临的时候倒也没饿着她,既然如此,苏染也就满足了,反正她此行的心愿已经了了,剩下的时间也无事可做,顶多就是不准出门无聊了些,不会有什么大的差别。   只可惜腿上的伤口又蹭破皮了,只怕离伤势好完全还得等等。   没想到这一待就是三天,送饭的人每天什么话也不肯说,苏染也不知道外头什么情况,直到第三天晚上,她被人领到了楼湛的大帐前,才知道自己好日子过到头了,有人终于秋后算账来了。   “小苏给王爷请安!”跪在地上,她的态度恭敬极了,偷偷拿余光去瞄案后那个斜依在椅背后的男人,昏暗的烛火下,男人靠在那里十指交叉叠着,一双眼睛清清凉凉的看着她,面无表情到让人更加心惊胆战。   于是,苏染又重新跪拜了一声:“小苏给王爷请安!”   “你是谁?”   突然开口的声音,冷得仿佛能掉冰渣子,苏染惊了一把差点以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待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这才赶紧道:“属下名唤小苏,是厉王殿下的随从。”   “本王的随从?”楼湛的声音毫无起伏,可越是如此,越加让人心头发怵,“本王的随从救了本王的敌人,你说,这账怎么算?”   什么敌人?   苏染一惊,呆呆抬头看他:“当时的情况不是王爷所看到的那样,我当时是为了找王爷,恰巧遇到的他,因为他说知道王爷在哪儿我才救她一把,我没有背叛王爷的意思!”   “是么?”楼湛淡淡反问了一句,“你怎么证明?”   证明?她能怎么证明?   “我没法证明。”   “既然没法证明,也就是说,你背叛了本王,不是么?你不可能不认识他!”   苏染咬了咬牙,知道他这是坏脾气又上来了,便咬唇道:“王爷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既然不相信我,为何又要把我留在身边?你让我解释,可是解释了你又要证据,时间的事情哪儿来的那么多证据?不是任何时候都有人证在场的,我要是想要背叛王爷,有千百种机会摆在面前,何必选了最愚蠢的一种?”   ☆、085 他碰你哪儿了?   “千百种机会?比如呢?”   没想到这个男人做事的重点如此不按正常思维。   苏染咬了咬牙:“我也就打个比如而已。”   “但凡世间的比如,皆有根据,你的根据在何处?”   他眸底的深邃似能穿透空气直逼而来,苏染深吸了口气,控制这自己心头想杀人的冲动:“王爷是觉得若是当时我不救九皇子,他就一定会死?还是说,王爷希望夏梁的皇子死在殷厉国,好挑起两国战乱?”   男人嘴角往下一撇,这是在质问他了?   “本王自然不希望他死在殷厉国。”   “这不就对了,于私,我或许是救了个仇人,但是于公,我却是帮了王爷,不是吗?那人死了对我们明明没好处,王爷又何必抓着这个不放?而且王爷一早就告诫过我背叛王爷的下场,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   “再说了,王爷你要劝有权要钱有钱,要颜值还有颜值,我干嘛放着这样好的你不要去背叛你,吃饱了撑的?”   楼湛只觉得自己眼角又开始跳了,她就不能把话说得委婉些?   但事实证明,这些话他的确受用。   “过来。”   “嗯?”这转变会不会太快了些?苏染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过来!”男人的声音加重,明显不耐。   “哦。”苏染这才赶紧起来,跪了这么久,脚都酸了!   她屁颠屁颠的跑到男人跟前,知晓他这会儿火气还未消完全,当即就笑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楼湛看着她故意堆起来的笑脸,明明假死了,可不知为何,看着却觉得可爱。   他顺手一拉,就将苏染拖进了怀里,随后不给她丝毫喘息机会的封住了她的唇。   唇瓣贴上女子柔软的双唇,那一刻,只觉得这几天来堆积在自己心头的火气顷刻消散。   “他碰你哪儿了?”   苏染被吻得晕眩,却忽然听到他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什么碰哪儿?他是谁?   反应不过来他提的是谁,一抬眸却发觉男人眸底黑沉沉一片,分明是等着她的答案。   猛然间,苏染就反应过来什么。   “没……他受伤了没力气……”   这男人是有多心胸狭窄啊!   这个想法还未落下,他的唇便又压了下来,带着侵略性的,席卷她的呼吸。   被放到榻上的那一刻,苏染知道是避免不了了,不过好在她的伤势已经好了,不然还真是承受不住。   不过男人这是打了鸡血吗?怎么还没完没了起来了?还有,这是猎场,在营帐里胡来真的好吗?   最后苏染又一次被这男人做晕了,睡过去的时候脑海里还是一片深沉的海域,她悲催的想着,总有一天她会溺死在那片海里吧!   “王爷,有消息了。”   第二天一早,承九的声音低低在大帐外响起。楼湛睁开眼睛,几乎是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的人。   女人睡得很沉,大概是昨晚他太没节制了。   想起昨晚,男人眸底又深了几分,之前他还觉得离了这女人,他还会有千千万万的女人送上门来,如同从前一样,那些个女人就算是死也想着爬上他的床,只可惜,当发觉眼前的人不再是她,他竟觉得索然无味,半点兴致都提不起来,他一度都觉得自己有问题了,直至昨晚。   楼湛沉眸起身,许是他起床的动静惊到了女人,女人竟然翻了个身,如鸦长发铺了半边睡枕,有些落在了她身前,勾勒出她清秀的小脸。   她睡着的样子很安静,与她的性格相差十万八千里,精巧的鼻梁下,那片唇小而嫣红,像是涂了胭脂的桃花,在夜里绽放的时候仿佛能吸人魂魄,而他就是那个能沉浸在那双唇上的男人。   为自己心头生出的这份想法觉出诧异,楼湛理了理身上的外袍,这才走了出去。   “何事?”   外头的承九已经入了大帐,昨晚里头发生的一切他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想到可能打扰到了男人的睡眠,他就一万个小心翼翼,“外头传来的消息,公主找到了,眼下与慕容公子一起。”   “嗯?”男人眼一抬,“她真找到了慕容?”   承九头皮有些发紧道:“是,只不过过程有些波折。公主……是被人贩卖到了济州,当时我们得了消息便通知了慕容公子,慕容公子当即便去寻了公主,终于在一家楼里找到了公主,好在公主只是受了些惊吓,有惊无险。”   “楼?”楼湛眼睛一眯:“什么楼?”   承九的头皮越发紧了:“是青楼。”   楼湛的眼色顿时沉了下去:“本王不喜欢意外,承九,你知道怎么做。”   “王爷放心,在接到消息时,属下已经吩咐下去过,有关于那些人……”   楼湛打断他的话:“你知道怎么做就好。传本王的令,让慕容带公主先回来,旁的事,回京再说。”   “是!”承九得了令,却没立刻走,“王爷,还有一件事,此次刺客事件很是蹊跷,从属下查到的蛛丝马迹看,那刺客本来的目标是王爷,却不知为何临时变成了九皇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那就继续查,本王不管他们的目标是谁,既然敢在猎场上动手,身份一定不简单。”   “是。”承九应完又道,“还有,皇上刚差了人过来,要王爷过去一趟商议此次九皇子遇刺一事。”   楼湛应了一声,承九这才退下。   苏染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恍惚了半天才发觉自己竟然又在厉王的榻上,看来一场有惊无险总算是过去了啊!   刚刚起身,外头的人就传了吃的进来,看那些人一个个毕恭毕敬的样子,不知道比之前恭敬了多少倍。   敢情,一晚上的关系,她的待遇又和之前不一样了啊!   吃着肉包子,苏染深深叹了口气,早知道肉体的待遇这么好,一来就让那男人睡了不就得了!   但一想到被睡的事儿,她立刻又一副受伤的模样,天知道被睡一次,她得吃多少顿才能养回来!厉王那个天杀的!这么多回,就没见温柔过!   找了药服下,又用好了早膳,苏染一时在大帐里头无事可做,瞅见楼湛书案上有笔墨,便一时兴起,想去临摹临摹。   ☆、086 九皇子送她的礼,他凭什么分给别人!   她不太会写毛笔字,甚至于连笔都握不太好,因此写出来的字自然是丑,想着自己很可能今后的岁月都只会在古代度过了,所以练练字还是有必要的。   正好瞅见一旁的楼湛批的折子字体,十分漂亮并且笔锋锋利,便想要学一学。   一张又一张的纸被她丢了出去,临摹得苏染都要怀疑人生了。   因为她好像怎么写都掌不住要在,以至于临摹出来的还没自己本来的字好看。   “算了,不写了!”嘟哝了一句,她将笔一丢,却一不小心将墨汁沾到了一旁的奏折上,吓得她赶紧拿了帕子擦。   只可惜墨汁渗入纸张里了,不是她擦就可以擦干净的。   “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苏染手一抖,慌的将手帕藏到身后:“没……没做什么。”   楼湛看了她一眼,随后大步走了过去。   入目便是地上乱七八糟的纸张,他拾起一张打开看了看,眉心拧了拧,再往桌上一扫,大概明白了过来。   “想学写字?”   “是想。”苏染见他并未怪罪,也就放下心来,“只可惜,我不太会用毛笔,所以有点丑。”   是丑吗?   应该是不堪入目才对!   楼湛没说什么,只是从一旁抽出一张干净的纸来,视线掠过那本沾了墨汁的奏折,淡淡移开,而后取过毛笔蘸了墨,送入她手里:“拿着。”   苏染有些不明所以,干笑道:“写一百次也还是丑的!”   “你拿着便是。”   见他态度强硬,没办法,苏染只好接了过来握在手里,准备再写几个大字。   却没想到,她还来不及落笔,男人已经从身后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牵引着她在纸上落字。   呃……   苏染下意识抬头看他,却被他直接用手按下头:“用心!”   他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却第一次觉得居然也是性感好听的。   苏染挑了挑眉,再去细看,这才发现他已经带了她将刚刚她临摹的几个写不好的字重新写了一遍,只不过最后,他加了她的名字。   苏染对最后的两个字发愣,便听得一旁的楼湛道:“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只会叫人笑话,写写看。”   这么说着,他便撤了手,安静立在一旁。   “哦。”感觉到身后的温度消失,苏染定了定神,这才重新在纸张上落字。   “见字如人,字不能散。”说着,他便又伸手来握住她的手,纠正了那个因为笔顺繁多而有些散开的苏(蘇)字。   一下午,居然都在练字中度过,为了方便她练字,楼湛直接命人在他的书桌下又加了一张书桌,所以他在一旁处理公务,她在另一边练字。   苏染看着自己练出来的“苏染”二字已经颇有几分与楼湛的字迹神似,也就心满意足了。   心里有了想法的时候她已经重新落笔,待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写了楼湛的名字。   一想到直接书写楼湛二字很可能会因为发现而被训,苏染赶紧的遮了那个名字,还是找机会私下练习比较好,说不定啥时候她能写出和楼湛一般的字体了。   时间太长,苏染犯困扛不住,就歪倒在一旁的榻上睡过去了,直到醒来才发现天色已晚,而楼湛已经不在大帐内了,至于她书写的那些纸张居然已经被整理好,也不知道整理的人有没有看见她写的“楼湛”二字。   练练厉王的名字应该不犯法吧!   肚子有点饿,她打算让人传膳,不过刚到大帐口就看见承九命人抬了好几箱东西进来。   “这是什么?”苏染只觉稀奇。   “九皇子送的,说是感谢小苏你的救命之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九自然叫她小苏。   给她的?!   苏染眉目一喜,眼瞅着那些人已经将箱子放下,顿时就上前开箱子。   第一箱,居然是一箱子的首饰珠宝,那些东西苏染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首饰,琳琅满目,简直晃瞎了眼!   她这是要一夜暴富吗?   第二箱,打开只觉清香四溢,满满一箱子的女人衣服,而且还是做工质地相当高级的那种,甚至连贴身衣物都有。   苏染嘴角抽了抽,夏侯琛这是搞事情吗?   到了第三箱,她已经有点忐忑了,这夏侯琛明显送的都是女人东西啊,那最后一箱子是啥?   犹豫了小会儿才打开,居然发觉箱子里头是个小箱子,苏染觉得新奇,便将小箱子打开了,却没想到居然一层又一层,到了最后一层的小箱子,她的耐心都快磨光了,最后取出的小匣子终于是与外头的箱子不同,苏染打开,才发觉里头躺了一把弯刀,上头还有字条——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赠尔胡刀,以示感谢,夏侯琛。   唔……这厮,搞这么暧昧是干啥!   抬头看了四周一眼,才发现大家的眼神都在她手里的刀上,苏染赶紧将盒子盖上,对着承九道:“承大人辛苦了!”   承九淡淡扫了她一眼,这才吩咐屋内的人出去。   “等等!”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楼湛走了进来。   一身黑衣的他自带气场,所过之处,空气都要凝结成冰了。   凤眸自几个箱子上扫过,落到苏染手中的盒子上,直接就打开扫了一眼。   苏染立在一旁只觉得他气息有点冷,因此也不敢答话,就那么站着。   楼湛将那纸条夹在两指之间,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冷笑还是什么:“九皇子可真是有心。承九,将这些礼物搬下去,给兄弟们分了。”   “分……”苏染舌头打结,却触到男人投来的视线,顿时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可是,肉疼啊!那些都是钱啊!   一旁的承九十分诧异:“可是王爷,这些都是女人用的东西!”   楼湛眉宇一拧,一旁已经有侍卫自动再次打开了箱子,当看见箱子里的女子衣物和首饰,楼湛的脸就彻底黑了:“那就抬下去,变卖了。”   她的礼啊!就这么没了!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苏染已经先一步抱住了其中一个箱子,可怜巴巴看向楼湛:“王爷,这是九皇子赏给我的!”   ☆、087 比母夜叉还凶的厉王   楼湛见状,忽的就勾唇一笑,老鹰提小鸡一样的将她提了起来,“乖,你的人都是本王的,你的东西自然也是本王的。抬下去!”   “……”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本来可以一夜暴富的她被打回原形,苏染别提多沮丧。   这样的结果直接导致晚膳的时候,她都没胃口吃饭。   男人看了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眼,脸色又沉了几分,以至于他干脆也不等苏染吃完,等他丢下筷子的时候直接就命人把晚膳撤了。   “不是……王爷我这……”   “本王已经吃好了。”一句话就将苏染的话给堵了,后者又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饭菜吧被撤走,今晚有得饿了!   楼湛站起身来,直接往内室走,见苏染还在那里对着空桌子哀嚎,眉宇一拧,“还不进来。”   苏染转身看向他入内室的身影,眉一抖。   不是吧,这天儿不是刚黑下来么?   “王爷,刚刚吃完饭适合散散步,您这样,不然会积食!”她立在门口,就是不想往前,天知道她现在身子还虚着呢!   男人解着外袍的手一顿,偏过头来看她:“想什么呢,九皇子给了你大礼,本王自然要带你去谢礼,换衣服。”   原来是这个!   苏染顿觉汗颜,赶紧找衣服去了。   今儿一早,承九就已经命人送来了些男子便服,刚好适合苏染体型的。   在屏风后换好了衣服,男人也早已气定神闲等在了外头。   他这次穿了一件青色的长袍,稍微有了那么点色泽的衣服总算是将他身上凌厉的气场缓和了许多。   “王爷,可以走了。”走到他跟前才发现外头居然下了雨,虽然不大,却足以淋湿人的衣服。   而且堂堂厉王殿下,怎能冒雨去看人!   果然,外头承九已经将伞取了过来,遮在楼湛头上,然后看向一旁的苏染,示意她来。   苏染刚接过伞,眼睛就直了。   身高差距好吧!人家厉王殿下的身高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她这那里是打伞,根本就是受罪!太累了!   可眼下她是厉王的贴身啊,总不好去叫隔了几米远的承九和侍卫来代替她吧!   好不容易撑到了人家九皇子的大帐外,苏染整条手臂都麻了。   有人进去通传,苏染和楼湛就立在帐外等着,不一会儿得了允许,她才得以解脱,与厉王一道走了进去。   大帐里居然烧了炭火。   里头的暖与外头的热有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让苏染一进去就有点冒汗。   这个天烧炭火着实是有点早了,虽然猎场的天比京城冷多了。   有御医正为夏侯琛包扎伤口。那男人伤了肩和手臂,因此此刻半边膀子都露在外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   看见他们进来,他眉宇一扬,笑道:“多大点事,居然劳烦厉王殿下与小苏亲自跑一趟!”   “应该的。”楼湛淡淡应着,偏头看了苏染一眼,苏染反应过来这才赶紧上前行礼,“九皇子的礼,小苏受宠若惊,自当前来感谢!”   “哦?是么?”那一头,夏侯琛已经在随从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朝苏染走去,“其实小苏不必这么客气,不过是些薄礼,与小苏的救命之恩比起来,不值一提。”   此刻,随从已经将茶奉到了她和楼湛的手里,听得这句话,苏染握茶杯的手指抖了抖,下意识就看了一旁的楼湛一眼,就怕他听了生气,晚上发起狠来就难办了!   “九皇子来殷厉国做客,我们自然不能亏待九皇子,此番让九皇子受伤已是大忌,保九皇子平安是殷厉国应该做的,更是殷厉国的每一个将士子民应该做的!”   言下之意,苏染救他是殷厉国理所应当,这种将个人恩德加到国家身上,相当于抹去了她的功劳,也减去了她和夏侯琛之间的救命之恩。   苏染心头忍不住就冷哼了一声,昨晚她记得他可不是这么说的!虚伪的男人!   “虽是这般说,但本皇子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本皇子有些话想单独与小苏说,不知厉王……”   “那本王便在帐外稍后。”楼湛表露得十分通情达理,临行前却很是意味不明的扫了苏染一眼,这才离去。   赤裸裸的警告啊!   苏染在心里轻叹口气,抬头对上夏侯琛兴味怡然的目光,顿时便道:“九皇子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天儿这么晚了,让我家王爷等久了不好!”   “急什么!”夏侯琛扫了外头一眼,居然直接就扣了苏染的手腕道,“过来。”   “啊?”被他拖了过去,夏侯琛直接打开了书桌上面的一个小匣子,从里头取出了一个月牙形的挂件出来。   “本皇子知道,送的礼八成都到不了你手里,但是这个你肯定能收着。”说着,就将那挂件直接往她腰带上一塞,挂上去了。   苏染注意到那月牙形的挂件是紫色的石头,看起来就好像是弯弯的月亮。   “这什么啊!”她拿起那东西瞅了瞅,没瞅出个所以然来。   “好东西,你留着便是。”   苏染眼见那东西除了有些奇特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特别之处,便应了一声:“行吧。”   话音落,她便急着走了,谁让外头那位是比母夜叉还凶呢。   “一定留着!”   夏侯琛却拖住她一再嘱咐。苏染见状,无奈叹了口气道:“我贴身放着行不行!”   话音落,她便将那石头从腰上取出,放到怀里揣着,夏侯琛见了这才露出一口大白牙笑了。   苏染当即就跑了出去。   眼见她在里头待的时间并不算长,男人的目色这才没有多少变化,只道:“你先回去,本王还有事。”   “好。”   苏染应了,便看见楼湛在承九的陪同下离开,去的方向好像是皇帝的大帐。   说起来,好像自来猎场后还没怎么见皇帝,不过,不见最好!   接下来的几天,苏染都留在了楼湛的大帐中,因为夏侯琛的受伤,接下来的狩猎也没了心情,只是夏侯琛受伤严重,不宜立刻回去,所以一行人又休息了几天才回去。   出发前,苏染也得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那就是七公主不日便能回到京城,而且是安然无恙。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染别提多高兴了,她的付出总算是有了回报了!   ☆、088 车队遇险   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楼湛是不是良心发现,居然给她单独配了一辆马车,她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头,有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别提多舒服!   行程是有点长的,尤其大军随行,速度就慢了很多,原本快马加鞭一夜可抵达的路,他们最少得走三天。   不过楼湛给她配备的马车特别舒服,别说是走三天了,半个月她大概都不觉得难受,而且这几天在猎场除了吃就是睡,她都觉得自己长胖了一圈儿,身子骨也有力气!就好像是长点肉能让整个人解锁一样,步履轻盈浑身充满活力。   苏染甚至都觉得,这个身体本就是个练家子的,要是她重抄旧业,这个身子或许也能凑合着用。   但这个想法也就仅仅只是想想而已,要是从前的苏染真的是个练家子的,哪里会过得那么凄惨!   或许,是她体力好也说不定!   走了一夜了,车队停在了一座山谷整顿休息。   苏染吃过了侍卫送上来的晚膳,一时呆在马车内无聊,很是想要出去走走。   不过这马车前后的次序她不太清楚,也不知道前后都有谁,为了防止碰见老熟人惹事儿,她还是明智的选择呆在马车内,不招惹是非。   “二姐,你说厉王会不会就在前面的马车里?上马车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承大人,他不是一直随侍在王爷跟前的么?”   正在马车里待得无聊喝着香茶,忽然就有一道刻意压低了声线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苏染愣了愣,下一秒就想起来了这是谁的声音。   苏彤!果然是冤家路窄啊!   “三妹,小点声!”苏琦罗的声音压得更低,接下来她不知道说了什么,苏染没太听清,反正片刻之后那边就没了动静。   看来,她的后方原来是苏家二女啊!   楼湛也太会给她选地方了吧,居然跟苏家的女儿拼到一块儿,看来这三天她都不用出马车了,不然苏彤那个大嘴巴,分分钟让整个军队的人都知道她厉王侧妃来了猎场,还偷偷摸摸那么多天!   虽说苏彤应该早就知道她在猎场了,但是有楼湛在前头挡着她也不敢做过分的事儿,但是不敢不代表不想,若是知道她就在前头的马车,后果不堪设想。   “站住,主子有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马车外忽然响起侍卫的声音,苏染听出那人正是这一整天给她送吃送喝的人,那么,现在是谁要靠近她的马车?   “这位大哥,是这样的,不知这车架之内可是厉王殿下?我姐妹二人想给厉王请个安,你看……”   “不管是与不是,这都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二位小姐,请回吧!”   侍卫的态度居然如此强硬,倒是让苏染有些意外。   “哎,你一个看门的,哪儿这么拽,是不是你给句话行不行?”苏彤似乎是生气了,嚣张跋扈的脾气又上来了。   接下来外头一片平静,然后便是苏彤恨得咬牙的声音:“还是说,这马车里面的人是见不得光的?”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这句话之后,外头忽然一阵骚乱。   苏染坐在马车里,想着千万不要被那两姐妹掀了帘子,正想着该做什么时,目光忽然落在手里的茶杯上,思路一转,她忽然就将茶杯用力往桌上拍去。   “啪”的一声,杯底撞击桌面发出重响,外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若是二位小姐执意要看里头的人是谁,我也不敢阻拦,只不过二位小姐掀帘子之前可想好了,若是冒犯了不该冒犯的人,后果自负!”   苏染没想到那侍卫大哥脑瓜子转得这么快,这一下,外头的二女即便是想闹腾也不敢了,万一里头的人是皇上也未可知啊,若是冒犯了皇上,那就是触怒龙颜,她们两个未出阁的丫头如何担待得起!   接下来的外面彻底就安静了,苏染笑叹着摇了摇头,果然啊,人的气场很重要呢,那一杯子下去,给那二女十个胆子也不敢掀帘子了!   夜渐渐深了下来,苏染也倦怠了,便缩在马车里休息。   那马车里头铺的全是动物的皮毛,又软又暖和,所以睡起来半点也不难受。   就在整个车队都安静下来陷入梦乡的时候,忽的一声巨响,震彻了整个山谷,苏染迷糊睁开眼睛,这才听得外头的躁乱声,隐约中还有尖叫声。   怎么回事?   苏染坐起身来,却在这时又是几声巨响,这一回,整个马车都震动了起来,也就是说,刚刚并不是她的错觉。   轰隆、轰隆!   整个山谷彻底乱了起来。   “大哥,出什么事了?”苏染没有立刻掀开帘子,只是去问这一整天守在她马车边伺候她的侍卫。   “暂时还不清楚,已经有人去前面看了不过公子暂时不要出来。   ☆、089 苏家姐妹跪下来求她   胆敢袭击御驾的,必然不是一般的刺客,而且她的身份是隐蔽的,也就是说乱起来的时候除了身边这几个侍卫之外很可能都没人保护自己,所以,必要时候,她只有自救了!   “撤!撤——”   后方杂乱的声音就这么传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谁下的令,但这命令里头明显是带了慌乱的。   那命令下达,马车没过多久就动了起来,并且速度很快。   但是山谷狭窄,哪里是说撤就能撤完的。   苏染坐在马车里,脑子里极快的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显然,虽然御驾被袭击,整个车队很被动,但还没有到人心涣散的那一步,也就是说,皇帝和厉王应该是没事儿的。   既然他们没事儿,那至少主心骨还在,应该还可以撑一段时间。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跟着这些人一起逃命了,若是出现紧急情况,那也是自保要紧。   夜风很凉,风从窗外钻进来,吹得人直打颤。   苏染在随行箱子里找到一件黑色的披风,想也不想便裹了个严实,四周都是慌乱的马蹄声和车轮滚滚声,她所能指望的,也就是车队能尽快脱离这片山谷。   “出来了!”   前面不知道是哪位女眷大喊了一声,苏染挑开帘子去看,透过兵士手里的火把隐约可见前方的确有一侧没有大山了。   “啊——”   她才刚看了个大概,前方忽然间大乱,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让原本前进的车队瞬间笼入死亡的阴影中。   “出什么事了!”听着前头传来的哭声以及突然间慢下来的车队,苏染忍不住追问。   一旁的侍卫大哥面色凝重:“前头马路的一侧是断崖,因为天太黑,马路狭窄大家又急着赶路,所以车夫不小心将马车驾入断崖里了,后头的马车因为跟得急也没看清,一道落下去了好几辆。”   苏染脸色微变,马车坠入悬崖,那不得摔得尸骨无存?   见苏染一时没说话,那侍卫便又道:“公子放心,前面的断崖只有两里地,出了断崖我们就安全了。”   苏染点了点头,重新回到马车里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心跳都加速了。   然而,动静并没有停下来多久,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慌乱了。   因为前方高山之上又一次出现了刺客,巨石落下的时候,再次将不少马车和士兵砸进断崖里,整个场面彻底控制不住了!   四周都是尖叫声和哭声,有的人直接从马车里头跑了出来,也就是在这时候,山上的蒙面刺客冲了下来,见人就杀,整个场面彻底混乱,尸体很快阻挡了去路,血流成河。   “公子,我等护送你离开!”随行的侍卫大哥挑开车帘示意苏染出来,苏染也不能再犹豫了,直接就从马车里头跳下,刚落到地面,就见着眼前扑来一人,正好摔倒在她脚下,苏染凝神一看,居然是苏琦罗。   苏琦罗显然被吓到了,头发乱糟糟的,双眼无神,她的身后跟着苏彤,眼见了苏染的那一刻,二女都愣了愣,似乎情绪都未从前方的死亡中缓过神来,一时间竟忘记了说话。   苏染心里只稍微挣扎了一下,便果断转身,其一,这个时候她自己保命都是个问题,其二,尚书府戏台子上不管做手脚的人是不是二女做的,也都与她们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曾经的苏染在尚书府是怎样的待遇,她虽然记不得,但从叶儿口中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四……四妹!”   眼见她在侍卫的护送下要走了,苏琦罗嘴唇一抖,猛然间就喊了出来,然后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抱住了她的手臂:“四妹,你带我们一起好不好?”   她几乎是要哭出声了,身后的苏彤饶是平日里如何恨苏染,这个时候也是怕得发抖。   她们此行是得了太后的首肯,一则是要与夏梁九皇子亲近,二则则是厉王,不管哪一个都有利无害,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此行会有危险,二女身为太后的娘家人自然是得了太后的保护,但是此刻马车前后根本就找不到相熟的人,万一刺客来了,她们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苏染就不一样了,她是厉王的人,身边跟的自然是厉王的死士,跟着她幸运或许能到厉王身边,就算是不幸,厉王的侍卫必定不是吃素的,至少也能保她们一时周全,所以这个时候,她们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苏染。   苏琦罗的眼中近乎哀求,但是苏染的眼里却一点点冷硬了下来:“二姐求错人了,我自保都不行,又如何能带上二姐!”   说着,她便挣脱了手,可是苏琦罗拽的死紧,居然挣脱不开。   “三妹,还不过来!”苏琦罗忽然大喊了一声,后头的苏彤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也上前一步拉住了苏染,“你不许走!你要是不带我们走,那我们就拉你垫背!”   一个抱手一个搂腰,苏染挣脱不得,心里的那丝怜悯荡然无存。   “松开!”她冷了声音。   “除非我们死了,否则我们绝不松开!”   两姐妹看来是铁了心了!   也就在这时,苏染看见前方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一旁的侍卫催促道:“公子,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苏染见状,一咬牙,见挣脱不开二人,直接就伸手抽出旁边侍卫身上的佩剑抵上二人:“不松手,我现在就让你们死!”   苏琦罗一抬眼见那长剑近在咫尺,吓傻了,一时间呆呆的居然放了手。   苏彤盯着那长剑,忽然就瞪大了眼睛看向苏染,抖着牙道:“苏染,我承认我从前处处为难你,也几次想让你死,但是二姐是无辜的,二姐从来没有存害你之心,而且你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二姐还时常帮你,你忘了?如果……如果你不愿意带我,我认了,但是二姐,你带上二姐行不行?”   苏彤说着,一咬牙,直接就给苏染跪下了:“求你了!”   “小姐!”   忽然传来的一声惨叫,居然是苏琦罗和苏彤的贴身婢女。   眼见着两人就这么直直倒了下去,苏琦罗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上。   ☆、090 救驾!   而那一边的苏彤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全身剧烈颤抖着,惊恐的看着远方逼近的刺客忘记了反应。   那两名婢女的血液喷溅过来的时候,苏染也被惊到了。   温热的血液溅到脸上,入目是那两名婢女睁着眼睛被一剑封喉的惨状,她们甚至连惊叫都来不及,脸上还保留着临死前的惊慌恐惧。   “四妹……四妹!”苏琦罗尖叫着朝着苏染的方向跑了过来,那一头的苏彤也回过神来往这边跑,二人一左一右退到了苏染身后,惊慌得不知所措。   “救救我……救救我们!”   眼看着求苏染无望,她们开始求楼湛留下来的侍卫。   但是那一头的刺客已经杀了过来,容不得她们再有考虑的时间了!   “保护公子!”那一直伺候苏染的侍卫大声喝了一句,前后的军队中忽然间就冲出了二十来个人围了上来,阻挡了进攻的刺客。   “把她们拉开!”面对苏琦罗和苏彤的梨花带雨,这些当兵的丝毫没放在心上,直接粗鲁的将二人推开。   苏染静立在那里,一时竟有些犹豫该不该带上二女。   “苏染!别忘了高姨娘还在尚书府!你若是抛弃了我们,就算是死,我们也不会让你娘好过!”苏彤忽然就大声喊了出来。   苏染离去的脚步一顿,转回了身,那一头,苏彤笑容张狂:“怎么?怕了?苏染,我告诉你,你最好是祈祷我们不死,否则,我们一定拉上高姨娘陪葬!”   “那也得你们有活着回去的机会!”   苏染原本还存了一些恻隐之心的,但是因了苏彤的话,她心里的一点内疚顿时荡然无存。   救她们?   那可真是瞎眼了!   “走!”一声令下,黑暗中,一行人便急速朝着前方奔去。   有人在前面开路,侍卫的意思显然是要杀出一条血路来,因为只有过了这处断崖,才能安全。   可是刺客那么多,哪里是说闯就能闯出去的!   最后,连身侧最后一个侍卫都不得不提剑杀敌的时候,苏染就只能自救了!   她从一个死人身上摸出一把长剑,尽量的往人少的地方去。   身上已经湿淋淋了,不止有她的汗,还有路人溅来的血。   如果眼下是白天,这里必定能看见血流成河!   “苏染,你以为你能比我们好多少!要死一块儿死吧!”   身后,苏家姐妹身上也是满身的血迹,接着火光,苏染看见两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原本衣着光鲜的千金小姐,此刻都是一副狼狈之极的样子,而且因为惊吓,两人此刻的精神似乎都有点疯癫的状态。   苏染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还能到了这里,顿时冷笑了一声:“那也是你们先死!”   话音落,她便握紧了剑,火速往前面的安全点冲去。   那苏家姐妹见状,居然也急速的跟了她,眼看有刺客来袭,他们就躲到她身后,别提多可恶了!   苏染一门心思放在了应对刺客上面,也无暇去顾及二人,也只能随了她们去。   好在她这一世虽然换了具身体,但是武学招式没忘,面对朝她砍来的刺客,勉强还能应付几招,再加上四周军队的帮忙,她竟也一路挪动了几十米,直到——   “救驾!快救驾!”   身后传来的声音尖细,很是耳熟,苏染一回头,借着遥遥火光居然看清前方那人是太监总管赵洪。   他不是皇上的贴身太监么?怎么会在这里?   再看向他身后的马车,难道——   “皇上!是皇上!”   她这头还未行动,那边苏家姐妹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的火速朝那头奔去。   “别去!”   苏染想要提醒她们,因为皇帝马车边的刺客反而比这边更多,但是苏家姐妹一门心思的只觉得到了皇帝身边有了保障,哪里管得着她的提醒。   “啊!”   果不其然,她们没走多远就又被刺客逼了回来,摔在地上的样子狼狈极了。   苏染心头冷笑了一下,自己作死,她也管不着!   抬头看向前方皇帝被孤立的车架,刺客将那一段路围得水泄不通,两边的军队进不去,里头的人又被杀得差不多了,情况十分不容乐观!   一想到皇帝就是整个殷厉国的命脉,皇帝一死,国家必定大乱,国家都乱了,还谈什么获自由?她就是再自私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自由凌驾在千万百姓的性命之上,所以只要她能救,一定要去救!   四下看了看,马车已经被围得没有退路,甚至于再往外一点就是悬崖峭壁,若是坠下去,必死无疑!   所以,得想办法把刺客引开才行!   可是皇帝就在那里,刺客怎么可能离开!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退刺客杀出一条血路了!   只要刺客能退,两边的军队必然能一哄而上,到时候就安全了!   苏染这么想着,猛然就朝四周扫视了一眼,待看见不远处就有一匹马的时候,她二话不说便翻身跃了上去。   骑在马上,面对着悬崖深处吹来的寒风,那一瞬,苏染只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但奇怪的是,越是害怕,那一刻却越加镇定。   她知道,既然走出这一步,那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她已经将性命豁上了!   “御林军听令!随我杀出重围,救出皇上!”长剑往空中一指,苏染使出全身的力气喝令,下一秒,她便一鞭子摔在马儿屁股上,“驾!”   马儿飞出去的一瞬,苏染将之前携带的大包药粉都拿了出来,直接往着空中撒去。   胡椒粉经由悬崖上的狂风一吹,打了猝不及防的刺客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觉出眼睛上的痛意,只以为是毒粉,顿时惨叫四起,一时间,竟退离开了大片的人,也不敢靠近她。   身后的军队原本并不认识苏染,也根本不可能听从她的号令,但是苏染的那几个随行侍卫认识她,见眼下有了机会,当即就振臂齐呼:“保护皇上!杀!”   那几个人一动,后方始终找不到突破口的军队顿时寻了机会也一并冲了出去。   ☆、091 阴魂不散   一时之间,刺客堪堪反应过来,这才想起来要抵挡,但是突破口已经成了,涌入的军队势如破竹,他们根本阻挡不得,只能节节败退!   苏染把身上能撒的药粉都撒了。她之前的箱子里预备的并不多,所以一段路之后便不管用了。   不知道是谁刺中了她胯下的马腿,马儿前腿一跪,直接就将马背上的她甩了下来,身体着地的一瞬,后背火辣一片,苏染痛得两眼发花,动都动不了。   而刺客见她倒了,立刻就一涌而上,用了长剑直直朝她刺来!   长剑的光晃得苏染眼前只剩了白色,她根本就没法去反应,也反应不了。   她知道,这下子,自己完蛋了!   没想到短暂的几个月异世人生就要这样终结了,想想还有点舍不得!   然而预料之中的痛并没有落下,她被人提了起来,并且被大力推向后方:“走!”   身体一下子撞到别人身上碰到伤口又痛得她一阵脸色发白,好不容易站稳了脚,再抬头,才发现是里面的守卫救了她!而且刚刚救她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承九!   他怎么会在这儿?   苏染忽然又想到承九本就是楼湛手底下的人,而整个猎场的安全时候楼湛负责,所以承九在此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想到这里,苏染迅速就往后头钻,马车就静静靠在最里侧,也就是临近悬崖边的地方,苏染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直接就走了过去,不过却被赵洪拦了下来:“你不能进!”   苏染看了紧闭的马车帘子一眼,又看了一眼身后,刚才她一路冲来,曝露人前,事后这些人都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这一刻,她也不必继续隐瞒身份了。   “赵公公不认得我了?我是苏染,厉王侧妃!”   苏染说着,示意赵洪看她,赵洪惊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落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原来是侧王妃!你等着!”   说着,他便绕到了马车跟前,应该是通传去了。   没过多会儿,赵洪就走了过来,示意苏染上马车。   苏染看了外头一眼,反正现在情况危急,也不必去顾太多礼数,所以想也不想便走了过去。   车帘子一开,苏染还未来得及看清里头的人,只看见眼前明黄的光芒闪过,随后肩上一重,有人提了她的衣服直接将她拽了进去。   那人力道着实太大,苏染被拽入之后,那人就松了手,她一时没稳住身形,直接就朝车内摔趴下去。   唔,面上枕的是什么?硬邦邦的咯人,还有温度。   她下意识起身,视线退离,刚刚脸下面压的情景立刻就呈现在她眼前,苏染一怔,片刻之后脸色爆红,急速后退起身。   “皇……皇上,对不起,妾身不是……”   目光在触到前方慵懒独坐的人的面容,苏染的脸色刷的就变了,双目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人:“王……王爷?”   楼湛淡淡弹去衣服上茶水的水渍,并没有因为她刚刚所碰之地而有丝毫尴尬,面无表情看着她:“不然你以为本王是谁?”   苏染看向身后已经重新盖得严实的车帘,又看向眼前这个虽然身着龙袍却闲适镇定的男人,外头明明都乱成这样了,他居然还在马车里头悠闲的喝茶——即便他身上刚才的水渍是她撞翻茶杯导致,但这一切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些!   而且外头立着的人是赵洪啊!   “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惊魂未定,苏染突然就觉得好像一切的情况都没那么糟糕了,至少,军队这边其实并没有这么被动吧?起码楼湛这身装扮仿佛就是专程等刺客来一样,所以,皇帝并不在此,而且楼湛能如此镇定,那么皇帝也应该一定是安全的了!   “诱人上勾而已。”楼湛说着,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苏染不明所以,但还是朝他挪了过去,最后在他跟前停下:“怎……”   话音未落,她已被男人按住肩膀,苏染的身子顿时顺了他的力道往下低,视线之内一眼又出现刚才压过的地方,她顿时又觉得脸上有些红了。   “疼!”   背上传来的痛感让苏染刚刚潮红的脸猛然间一阵煞白,男人这才松开了她,原来,他是在看她的伤口。   等等,他怎么知道她受伤了?   下一秒,苏染便想到自己刚才的行径,这么说来,他坐在马车里头全都看到了?   “以后不要做这种自作聪明的事,行事之前,先掂量掂量下自己的能力,还是你觉得,你比御林军还厉害?”话音落,苏染便只听得“撕拉”一声,竟是他撕毁了她的衣服。   苏染一瞬涨红了脸,这里是马车,外头还有厮杀的军队和刺客,他居然还在马车里头撕她的衣服,简直……太禽兽了吧!   “我自然是比不过御林军的!”知道他在这种时候如此镇定,必然是早有打算,而刚才自己的一切,其实在他的眼里就如同跳梁小丑了吧?亏她还觉得是豁出性命救驾,却原来,是救了一个根本不需要救的人。   “有自知之明还算颗救。”楼湛终于是松开她了,得了自由,苏染立刻将自己本就已经残缺的披风裹好,就怕这人再有什么变态举动。   “衣服脱了。”   却没想到,下一秒,苏染就被他的话惊得血溅三尺。   “王爷,这里是马车,外面还有刺客……”她真是觉得没脸见人了!   “想什么呢,上药!”   楼湛沉着脸捏着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药瓶,一副看傻逼一样的看着她。   好吧。   是她想多了!   苏染只能慢腾腾的转过身,吧啦了几下衣服,将后背留给他。   擦伤的地方很多,尤其刚刚重击之下,苏染猜想着现在的后背肯定一片斑驳。   身后也没有太大动静,只有凉凉的触感落在后背上,苏染这会儿也不敢说话,只能憋着嗓子,呆呆听着外头的厮杀声。   “公公……赵公公!是我……是我们啊!我们要见皇上……见皇上!”   却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苏染身形一僵,简直是真要吐血而亡了,这苏家二女,怎么就如此阴魂不散呢!   ☆、092 马车坠崖   “苏二小姐,苏三小姐,怎么是你们……慢着,皇上不见外人!”马车一阵晃动,就差被人直接掀帘子了,但是赵公公的声音模糊,显然是他阻止了那二人!   “我们不是外人啊,赵公公!”   这是苏琦罗的声音。   “刚刚我们明明看见那苏染都进去了,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去?赵公公!你让我们上去!”   “不行!”   外头开始争执起来,苏染怕她们会闯进来,感觉扯了披风想要将后背遮上,却不料男人直接扣住了她的肩阻止了她的动作:“别动。”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似乎半点也不受外头那二女的影响。   苏染动作一僵,便只好等着他涂完药。   好不容易等到他收了手,苏染立刻将衣服裹好,又怕后背的衣服破得太明显,便又继续裹披风。   “穿这个。”   楼湛却直接从里头取了另外的衣服递给她,苏染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其实……不用。”   “本王不想你身上的血脏了马车。”   苏染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这才发觉虽然她外面穿的是暗衣服看不大清血迹,但是里面的衣服却看得清楚,但是让她在马车里头换衣服……苏染一时犹豫要不要接。   “好好好,我换就是!”眼看着楼湛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似乎是发怒的前兆,苏染赶紧将衣服接了过来,只不过,他给的虽然是便服,却也是男人的衣服,对她而言,又大又长。   而且,就这么当着他面换衣服,还是第一次。   但苏染还是只能照做。   外头苏家二女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哭声,在苏染换好衣服的时候那声音就更大了些,苏染还在想着眼下这情况如何解决,忽然就感觉到马儿一声嘶鸣,然后是赵洪的惊叫声,还有马车剧烈摇晃的声音。   苏染一个没坐稳,差点摔下,好在一旁的男人好心服了她一把,这才没有让她摔倒。   “马儿受惊了,快护驾!”马车外,是赵洪慌张惊叫的声音。   而刚刚坐稳的苏染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出马车再次一个巨大的摇晃,然后居然是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   脸色微变,她下意识就像掀开帘子看外头的情况,却被男人拉了回去。   “不用看了,马儿受惊了。”   话音落,楼湛便自己挑开帘子的一角,却是靠近悬崖的那一面。   帘子打开,冷风钻入,也让苏染一瞬间有些发慌。   她可没有忘记马车的另一面是靠近悬崖的,眼下马儿乱跑,要是坠入悬崖,那他们必死无疑啊!   外面又是一声巨响,好像是马儿再一次受了惊,马车剧烈晃动的时候,苏染只能依靠了楼湛的力量才没有让自己被甩出去。   “哐”的一声,马车突然停了,然后传来承九的声音。   “皇上,您没事吧!”   苏染听见这个称呼下意识看向楼湛,眼见脸上并没有异色,也不说话,当即反应过来什么,赶紧朝外面道:“我们没事,皇上没有受伤,承大人放心。”   楼湛看了她一眼,继续没吱声,显然是默认了苏染的做法,外头顿时就没了动静。   “皇上!皇上——”   却没成想,承九走了,那苏家姐妹又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变故让这苏家姐妹钻了空,她们二人居然得以再次靠近了马车,彼时苏染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因为那二人已经掀开帘子了。   看见马车内的二人,苏彤的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然后是从苏彤身后爬上来的满身狼狈的苏琦罗。   同样的震惊出现在她的脸上,然而下一秒,那苏琦罗居然手脚并用的快速爬了进来。   “厉王……王爷,救我!”   苏彤眼见她进去了,自己也想进,却被赶来的赵洪拉住:“你们干什么,出来!”   侍卫拉了苏彤,苏彤不肯下去,便在那里乱叫:“放开!王爷……王爷您不能不管我们!唔……”   嘴巴被捂住,苏彤使劲挣扎,那侍卫不是怜香惜玉的,直接就朝她后颈一砸,将她砸晕了过去。   对于另外一头已经爬进马车的苏琦罗,侍卫无可奈何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将她拖出来。   “待那里!”   也就在苏琦罗还想往前的时候,楼湛终于出声,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顿时就将苏琦罗给震住了。   “我不动!”看了一眼苏染,苏琦罗抖着身子立刻缩在前方角落不动了。   楼湛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微微掀开帘子朝外看去。   如果要暴露,刚才二女进来的那一瞬应该就已经暴露了。   果不其然,帘子掀开的时候,那一头似乎已经有什么信息泄露了,刺客那边一度出现了的散乱的情况。   然后,便再次有人想要确认身份,也不阻挡外头的军队了,直接集中兵力就朝马车袭击了过来。   承九带了人一直在抵挡,但是面对攻势如此迅猛的刺客一时之间也落于下风,直至,有人终于突破重围,甩着铁钩,朝着马车奔了过来。   楼湛眉宇中掠过一抹杀意,下一秒便听得车顶传来一声巨响,随后狂风来袭,居然是刺客直接将车顶掀开了。   “啊!”   那一头的苏琦罗一声尖叫,赶紧就朝他们的方向爬,抓住楼湛的衣摆,哭得稀里哗啦。   楼湛眸底掠过一抹厌烦,下一秒,苏染便看见又有什么从车顶落下,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便感觉到身形一轻,原来是楼湛直接带了她和苏琦罗自车顶而出,落在了地面上,而身后,刚刚他们还乘坐的马车直接滚入了身后的悬崖,消失无踪。   这一刻,楼湛的假冒皇帝的身份算是彻底暴露了!   苏琦罗坠落在地面的一刻,还抓着楼湛的衣服,视线所及是身后马车的坠崖,已经哆嗦不已。   “竟然是厉王!”   此刻,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刺客头目站在那里,看着楼湛,双目满是不可置信。   楼湛淡淡拂袖,看着那人:“想不到是吗?只可惜,你们精心筹划了那么久的目的到底是落空了,既然你们不怕死,那今日,本王就送你们一程,承九!”   命令一下达,那一头的承九当即从袖中抽出什么东西来,苏染只见得一道白光射向空中,下一秒,那高山之上,忽然就有大批黑影跃身而下,见了刺客就杀,那功夫身手,绝非普通军士可比。   ☆、093 被要挟,他说,女人从来左右不了本王   “虎卫军!”   有人震惊叫了一声,接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朝那些黑影看去,原本混乱的厮杀场面竟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那一处忘记了反应。   而那些被称为虎卫兵的人手法果决狠辣,招招夺命,而且进击有度,速度飞快,似乎是有特定的阵法,直到距离近了,苏染才发觉那些人并不是穿的夜行衣,而是一个个身披黑色铠甲,黑布蒙面,除了一双眼睛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真的是虎卫军……”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赵公公也在这一刻惊呆,而苏染身侧,那原本惧怕的苏琦罗这时居然也恢复了镇定,看着那虎卫兵面色激动。   所以,这虎卫军是特别厉害的了?   虎卫军的到来瞬间扭转了局面,原本还嚣张的刺客一个个都成了孙子。   眼看必败无疑,那些人忽然亡命一般朝着楼湛的方向冲了过来,直取命门。   苏染和苏琦罗都在楼湛身侧,几乎是下意识后退,而那一边的楼湛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软剑,“唰”的一道白光过,便有一名刺客被拍飞。   这是苏染第一次看见楼湛出手,尽管,她一直听说厉王身手不凡、武功高强,无人可近身之类的传言,但是传言归传言,亲眼所见的效果可比传言要冲击得多。   “啊!”刺客被拍飞,那苏琦罗又受了惊,尖叫一声就往苏染身后躲。   苏染特别烦她,着实想一掌将她拍晕,直接冷眼甩开被她擒住袖子的手,另一面的刺客却被苏琦罗那一声叫吸引了注意,这才发觉这边居然有个女人。   而且他们没敲错的话,刚刚这二人都是从厉王的马车里出来,所以一定是跟厉王关系匪浅了?   似乎是找到了突破口一般,那些刺客发了疯的朝着她们的方向袭来!   该死!   苏染在心里暗骂一声,当即就往后方跑,苏琦罗一下子被曝露人前眼看着刺客就要拿她,顿时惊惶无措的在后退,不料她身形不稳又摔了下去,眼看刺客袭来,退无可退,她惊慌尖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她才是厉王的女人,她才是!”   “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染只觉得这个苏琦罗简直可恶到了极点,她很想提剑上去一剑了结她,只可惜距离太远,再加上前面有刺客。   “别信她的鬼话,她长得比我漂亮,厉王怎么会喜欢我!”   “是真的,就是她!她是厉王侧妃!你们快,快抓了她!”   “大哥,别管谁了,都抓了!”   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刺客中有人喊了一句,于是那些个刺客一个拽起了苏琦罗,另外的就朝着苏染的方向飞去。   那一头的楼湛刚刚刺穿一人,一回头就看见那边的苏琦罗被抓了,而另外的人眼看着就要拿下苏染。   情急之下,他直接丢出软剑,伤了其中一名刺客,同时飞身往前,只可惜他到底晚了一步,因为苏染已经被拿下了。   腿肚上传来的痛意使得苏染毫无逃跑之力,这些个人已经到了末路,分明是不会给她任何逃亡的机会的,所以在苏染起身逃跑的那一刻,他们就丢了暗器,直接钉到了她的腿上,痛意袭来的时候,苏染的身子本能朝地上摔去,而那当头一名刺客上来就是一剑刺穿她的肩膀,苏染彻底动不了了。   被刺客拎起来拿剑抵着的时候,苏染才看见那头楼湛堪堪停住的脚步,而她的软剑正刺中了其中一个刺客,只可惜,刺死了一个也救不了她。   风呼啸着从悬崖里头席卷而来。   她和苏琦罗二人被押到了悬崖边上,那刺客头目眼见了停下脚步的楼湛,只觉得看见希望,当即就喊道:“厉王,如果你还想让她们两个活命,就封了自己的穴位,自己走过来!”   那一瞬,苏染看见楼湛的双目比身后的悬崖还黑。   身后的风仿佛贯穿了伤口,疼得苏染的心都在收缩,但她愣是强忍着没有说一句话。   她就那么静静看着楼湛,脸色苍白,没有惊慌也没有哭泣,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反观她的安静,另外一边的苏琦罗就吵得多了。   她先是哭,后来是求楼湛救她,然后又搬出尚书府来,哭得梨花带雨,惊惶无措。   苏染在一旁听着,居然有点同情她,因为这一夜,很可能是这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经历过的最狼狈恐慌的一夜。   她印象中的苏琦罗从来都是温言细语,端庄娴静,遇见什么事情也是一副镇定的千金大小姐模样,可就在今晚,苏染见识了她披头散发,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如果能活下去,这一夜大概是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最耻辱的一夜吧。   “你们凭什么觉着,两个女人就能左右本王?”   楼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明明是逆着风向的,可他的声音居然如此清晰钻入苏染耳中,而且更为奇怪的是,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仿佛这早已是预料到的结果。   女人的平静不止让刺客诧异,也让楼湛身后的承九惊异不已。   她的身上血水已经染湿了青衣,消瘦的骨架撑着那本就宽大的衣物,有点滑稽,却又让人笑不起来,因为女子的眼睛平静到仿佛冬日里的湖水,凝结成冰的样子,好像是在看一个人,却又好像不是。   而就在王爷那句话出口的时候,女子眼睛里的神色未变,唇角竟微不可见的勾起浅浅的弧度。   不知为何,承九忽然就被这表情给震到了,一时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心头微微有些被什么塞住一样。   听得楼湛的话,刺客的眼底分明是掠过慌乱的,很快,楼湛又丢下第二句,“你只管杀,若是你不敢,或许本王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话音落,他便朝身后伸出手来,“箭。”   立刻有人取了弓箭递到承九手里,承九捏剑的手有些紧,在将箭交到楼湛手里的时候,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只感觉王爷的手心凉得没有一点温度。   “楼湛,你果然是没有人性的,居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要!”刺客慌了,却还抱着最后一点期盼他不敢射。   ☆、094 他取箭对准了她   “不要……王爷不要!”苏琦罗已经彻底没了言语,只是绝望的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楼湛却一言不发的搭弓上箭,对准苏染。   身后的风真的好冷,冷得她心上都要吹出一个窟窿了,苏染想。   前头男人的长箭对准了自己,苏染饶是镇定,这会儿居然也有点腿软。   是真要死了吗?   她是个惜命为金的人,当初在性命和清白之间选择,她果断就丢了清白,后来在性命与自由之间选择,她还是将性命放在了首位,努力与这个男人周旋,所以现在,她是悲催的牺牲掉一切还是没保住命吗?   苏染,重活一世,怎么看到的,只有你的可悲呢!   心头有淡淡的失落,好像还有点空,也不知道是因了那个男人的话,还是此刻即将要死的命运。   身上的披风还被风吹得哗啦作响,而就在刚刚,这个男人还替她温柔上药呢!   人心,果然猜不透啊,尤其是厉王的心!   哦,不对,厉王是没有心的,是她自己期待了!   轻轻闭上眼睛,苏染想,就算是要死,她也不要亲眼看见长箭刺穿身体吧,因为那样,她会有点怕。   她不想做个怕死鬼!   面对着楼湛举起来的弓箭,刺客彻底有点慌了:“楼湛,你果然泯灭人性!手握大权执掌天下的厉王果然如传闻一般残忍无情!连自己的女人都不放过!”   楼湛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极冷的笑来:“本王的世界里从不缺女人,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们么?”   话音落,他手中的长箭忽然脱离了方向,离弦,飞一般朝着苏染射去。   刺客的注意力此刻都在那飞来的箭上,因为说再多也不如真做,而这一刻,他们才最终相信厉王是真狠。   也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楼湛迅速又搭了四只长箭,朝其中四人射去。   待刺客发觉应该躲开的时候已经晚了,箭速奇快,分明是带了极其霸道的力道而来,根本让人无处闪躲。   那头目刺客与其余四人一道被箭力推入山崖的时候满眼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厉王最开始的一箭明明就是射向那个女人,怎么到头来却进了他的身体,怎么可能?   难道,是风力?   恍惚间明白过来的时候,刺客的脸上的表情也一瞬间冰封,都说厉王武功高强,却没想到他算计也是如此精准。   第一支箭射出之时,他用的是普通手法,但是后头的四支箭却灌输了他的内力,以至于箭速跟上了之前的箭,同时内力的劲道改变了之前那支箭的方向,这才穿透了他的身体。   没想到啊,没想到,千算万算,最终还是输了!   身边的动静惊动了苏染,而且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下意识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身侧的刺客飞了出去,苏染心头一惊,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逃开危,但是她忽略了腿上的伤,以至于不但没有迈出步子,还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本就是在悬崖边上,这一摔,脚便腾了空,整个人都朝悬崖滑去,那一瞬,苏染头脑一片空白。   没被射死,却坠崖摔死?要她选,她绝对会选前者,起码痛快啊!   手慌乱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体,却什么都没抓到,只摸到了一手的石头,然而就在整个身体脱离悬崖的一瞬,她的手忽然就被一股大力拽住,阻止了她的下降。   可是,她的掌心全是血,那人即便用了大力还是阻止不了她的下滑。   “苏染,别放手!”   听到楼湛声音的那一刻,苏染连反应都忘了。   悬崖底下的风似乎穿透了二人的掌心,将她单薄的身子吹得摇摇欲坠。   “王爷!”   她听到了来自悬崖上面的声音,好像是承九的。   “二姐!”   然后又听到了一道声音,好像是苏彤的。   她是,醒了吗?   苏染抬头看向楼湛,她看不太清男人的面容,因为天真的太黑了,她唯一的感觉就是那个男人掌心的温度,很凉很凉,仿佛如他的人一般,几乎要凉到骨子里去。   她打了个冷颤,身子便又下沉了一分。   楼湛的身后,承九冲了上来,只可惜,他够不着苏染的身体。   “拿绳子!”楼湛大喝了一声,承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回头要绳子去了。   而另一头,刚刚醒来的苏彤眼看苏琦罗瘫软在悬崖边上吓了一大跳,她狂奔过来抱起苏琦罗才发现她并没有死,只是吓得没法动。   视线一一,正好瞧见承九离去的身影,以及那边悬在悬崖边上的苏染。   目光落在苏染身上的一瞬,苏彤的眼里忽然就迸射出极致的恨意来。   都是这个女人!她早就该死的,一个庶女却得了堂堂厉王的疼爱,而现在居然还要厉王救她,一想到刚刚,自己是怎么跪地求她,她都置之不理,心里的恨又加了一层。   她堂堂尚书府嫡女怎可能栽在一个庶女手里?还颜面无存向庶女跪地求饶?   不行,她必须死!贱人就该死!   想法萌生的一刻,苏彤站起身来,缓缓移步朝悬崖边靠近。   而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悬崖边的厉王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去死吧!死吧!   她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一定要让那个苏染死!   悬崖上已经围了好几个人了,他们只能拉住厉王,确保厉王安全,其余的他们做不到,也没法做。   而这些人为了拉住厉王,无外乎都悬立在悬崖边上,情况十分危险。   苏彤靠近之后还想着要怎么让苏染掉下去,因为她没法靠近苏染,却就在这时,脚上忽然一痛,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膝盖就已经本能弯了下去,然后她整个人扑在了最外头的一名士兵身上。   士兵前头是拉住厉王的人,拉厉王的士兵前头则是悬在悬崖边已岌岌可危的厉王,而厉王的掌心是下坠的苏染。   就像是连锁反应一样,被身后大力撞过的人,身体随了惯力往前扑去,一下子就摔到悬崖下面去了,苏染身体本就悬在悬崖边上,被那掉下的人大力一撞,身子重重一斜,就将楼湛又拉下了几分。   ☆、095 绝处逢生   偏生那些原本是拉他的士兵,竟变成了推他,当楼湛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因为他已经掉入悬崖。   两边的风呼啸而过,丝毫减缓不了他与苏染的下坠速度。   身体下坠的一瞬,苏染头脑一片空白,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什么,才发现那个男人近在咫尺。   那一瞬,惊讶得竟忘记了自己是在空中。   他怎么也下来了?   被她拽下来的?   一瞬之间,苏染满腹内疚,她就算是不喜欢这个男人也不至于想让他陪着自己一块儿死,就在刚才,当那支箭射向自己的时候,她的确是满心荒凉,只觉得在这个世界既然活得这么悲哀,那死了就死了,也没有那么留恋,可是那支箭压根就没射到她,也就是说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是打算真的杀她,不然凭他的箭法,怎么那么短的距离都射不中!   再加上后来,她坠崖之时,他奋不顾身奔来,抓住了她的手,即便,她知道他未必就能救她。   可是已经够了,在她心里,他能在她危难之时伸出援手,也不枉他们曾经同床共枕一场。   然而,这一切的想法只截止在悬挂在那崖上的时候,可是此时此刻,他近在眼前,两个人一起随了风力下沉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被她给拽下来的,那她就等于恩将仇报,把她的救命恩人给拽下来了啊!   所以惊讶过后,苏染就觉得满心愧疚,甚至都不敢看男人的脸,然后,她就这么在空中华丽晕了过去。   *   悬崖之上,听到动静的承九回头,正好看见那一群人坠下去的一幕,连王爷也消失不见,那一瞬,他惊得差点腿软,再跑上前的时候,断崖边狂风阵阵,哪里还有人影!   “王爷……”   承九站在悬崖边,头脑一片空白,脑海里只有一个信息不断提醒着他,王爷掉下去了!王爷坠崖了!   所以,当身后哭声传来的一瞬,他猛然间回头,那一瞬间眸中骇然的杀意惊得苏彤瘫坐在地。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然而,这么多的人有目共睹,又岂是她一句话就可以辩驳的!   “你个毒妇!”承九话音落,便一脚朝她踹去,那一脚他用了十成的力,苏彤顿时被踹得吐出血来,一双眼中,满是惊恐。   承九却觉得犹不解恨,谋杀亲王,其罪当诛!所以下一秒,他直接命了人:“来人,把她给我丢下去!”   军队的人不敢动,虎卫军中立刻出了两人抬了苏彤,往悬崖边去。   “不要……不要……”苏彤吓得浑身哆嗦,可被那两个虎卫军的人抬着,根本就没有力气施展。   “啊!”一声惨叫,她就被这么丢进深渊之中。   “三妹!”苏琦罗尖叫一声,下一秒触及承九投来的杀人视线,顿时眼睛一翻,晕倒在地。   *   苏染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到处都痛得跟火烧一样,嗓子干得冒烟,偏生还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叫她花了好长时间才能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居然是一处山洞,只不过山洞外面好像是悬空的。   难道……   脑海中掠过不好的预感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一偏头,才看见楼湛就坐在那里,他似乎也是刚刚睡醒,眼中还带着一丝惺忪,当看见她睁眼的一刻,眸光一动,随即按住了苏染的肩,不过与其说按,不过就是刚刚触碰她的身体而已。   “别动,你的伤势严重,只怕伤口再裂开,也不要说话,保存体力。”   似乎看到了苏染张开的唇,他直接制止了她的声音,同时抬头看了一眼外头。   此刻,外面的天已经放晴,只不过他们却被困在这样一个洞中,上不去,下不得,似乎只有必死无疑之路。   苏染眨了眨眼睛,忍着身上每一处的不适。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好像又无从说起,而眼下的情况,即便她不知道前因后果,此刻看着外面的天也知道他们处于的是怎样一个境地。   也就是说,虽然他们暂时活了下来,却也逃不过死的命运,而眼下活着的每一口呼吸不过就是等死罢了。   她死也就罢了,毕竟是她先坠崖的,可是要这个男人陪自己一块儿死……   苏染只觉得对他太不公平了。   可是,眼下的情况已经注定,她身负重伤,与他只能在这狭窄的地方共赴死亡。   别无他法。   “别担心,我们会出去的。”   似乎是看出了苏染所想,楼湛低头看了她一眼。   苏染张了张唇,到底还是开了口,只不过每吐出一个字,喉咙里别有撕裂的痛:“……对……不起……连累……你了……”   楼湛沉眸看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抚开了苏染被风吹得遮住眼睛的一缕碎发。   “不要说话。”他淡道,仿佛也跟没听到她那句抱歉。   那一瞬,看着他的脸,苏染竟觉得想哭,第一次,从心里面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渣。   然而,苏染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已经再一次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男人眼睁睁看着她闭上眼,脸色凝滞了下,半晌才伸出手来叹到女子鼻前,蓦地,松了口气。   呼吸微弱,只是昏迷。   他想,她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   抬步躬身走向悬崖边,楼湛抬头看了看上面,昨夜坠落之时,他用了随身的匕首刺入峭壁,这才减缓了下坠的速度,然后攀在了峭壁里头长出的一颗大树才稳住下坠的身形。   然而,虽是没有继续坠下,但是距离悬崖边太远,通知不了上面的人,再加上夜太黑,正好看到这附近有洞口,便带了苏染暂入洞中。   苏染的伤太严重,虽说昨晚已经被他上过药了,但是就凭一点创伤药只能暂时稳住伤情,并不能让她好起来。   尤其,是在悬崖边这个风口上。   昨晚,为了不让风吹到她,他挡在风口吹了一夜的冷风,是以刚才才会一时睡得迷糊了。   夜晚看不见,白天到了其实情况也差不多,因为洞口上下云雾缭绕,可见度不过一丈。   ☆、096 如果重来,她愿意试着相信他   苏染再醒来是被痛醒的。   她本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了,却没想到醒来的第一眼居然还能看见他。   他正在给她处理伤口,黑暗中的侧脸看不太真切,但肩上的痛如此明显,叫她一次又一次打颤。   “王……爷……”   嘴唇动了动,才发觉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而外面的风声很大,彻底的掩盖了她的动静,但是楼湛还是发现她醒了过来。   “醒了?别动,忍一忍!”   沉眸嘱了苏染一句,他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些,当药粉洒入伤口,苏染痛得两眼发黑,好半响才恢复意识,重重喘着粗气。   真的是太痛了!   她平生最怕痛的人,如今却被利剑穿肩,当时的那一瞬她都觉得自己要死了,万万没想到还能活到现在。   伤口很快包扎完,楼湛将她身上的披风盖紧,才又道:“不要说话,我们一时半会儿还出不去,你需要保存体力。”   已经是晚上,夜太黑,苏染甚至看不清他的脸,而她明显感觉到自己今日醒来的状况比白日时差了太多,也就是说,很可能她再闭眼一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有些话,她想,她需要说出来。   “楼湛……”   这个时候了,称呼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她摸索着摸到楼湛的手,果然,黑暗中,楼湛也并没有怪责她直呼名讳,只是将她的手握住,轻轻拧了拧眉。   “有些话……不说的话……我……会死不瞑目的!”   “保存好体力,我们不会有事!”楼湛再一次提醒,苏染却只是轻轻一笑。   “你骗……小鬼呢吧!”她噘着嘴,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孩子一般的神情,但也只是一瞬,她便抬起眼来,认真看向了他,尽管她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她知道,他在听。   “被……挟持的时候……我以为,我死定了……我生来无牵无挂,就注定死去……也不可能有人为我牵挂,但是……你拉住我手的那一刻,忽然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有了意义,这一趟……我好像并没有白走!”   “我一直……努力置身事外,不想被羁绊也不想牵扯进任何一桩事里面……我相信不了任何人,也没法去相信任何人,自然……也觉得不可能有人相信我!”   “可是,你拉住了我……和我一起掉了下来。”   “王爷,其实这么久了,我一直想说……谢谢你,没有抛弃我!”   尚书府没有,被蝶恋花劫持没有,坠崖更没有!   她不想相信这个世界,是因为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一直努力的置身事外,只想为自己创造出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而与这里的任何利益阴谋无关,可是,到了最后她才发觉,她好像一直都错了。   或许这个男人真的无情,或许他真的冷漠,可能在生死一瞬,奋不顾身扑过来拉住她的人,至少是不希望她死的!   而细细想来与他从始至终的接触,从第一次相遇到现在,至始至终,他从来都没有弃她于不顾,反倒是她自己,一再的将自己当成那个局外人,否认了一切。   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或许,她会选择试着去相信他,这个被她连累到如今不得不等死的人!   ☆、097 大概是因为同生共死过   他是厉王,一朝亲王,辅国大臣,坐拥精兵无数,权倾朝野,而反观她,除了厉王侧妃这个身份外,不过是一个异世孤魂,无亲无故,孑然一身,要这样一个人为自己陪葬,她受之有愧!   苏染难得的说了一回感动的话,然而让她崩溃的事,话刚说完,眼前发黑,就再次昏迷了。   黑暗中,楼湛顿了许久,方才将她身上的披风裹紧一些,声音中透了些许无奈:“看吧,叫你不要说话的。”   这下好了,又昏迷了。   黑夜彻底降临的时候,外面的天也冷了下来,半夜里,原本一直情况稳定的苏染突然开始抽搐发高烧,讲一些听不懂的胡话,怎么制止都制止不了。   楼湛没办法,只能将她穴道点住,强令她昏睡,不然以她讲着胡话的方式,只怕体力更加支撑不住。   夜是安定了下来,可她的烧却并没有退。   楼湛生平第一次觉得,面对一个伤病之人束手无策。   他起身走到外面,外头的狂风还在继续,可他知道,如果不想出点办法,那个女人必死无疑。   有甘甜的液体滑入口腔,昏迷中的苏染只觉得那是世间最好的美味,惊呼贪婪一般的吮着。   *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马车里。   摇摇晃晃的马车好像在走崎岖的山路,苏染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记起之前昏迷时发生的事情,下意识朝四周看去,却并未发现楼湛的身影,反而看见一女子靠坐在车壁,似乎是睡着了。   “……叶……儿?”艰难的开口,喉咙沙哑得不行。   “小姐,你醒了?”   那女子清醒过来,居然真的是叶儿,看见她醒了顿时喜极而泣,“小姐先不要动,你受了重伤,需要什么,叶儿来。”   苏染动了动唇:“……水!”   叶儿立刻便倒来一杯水,小心翼翼扶了苏染,喂她。   温水入喉,那嗓子里的干裂这才缓和了许多。苏染看向叶儿,哑着嗓音道:“王爷呢?”   “小姐放心,王爷没事!”看见她醒来,叶儿心头激动得厉害,这会儿还没缓和,“小姐伤势太重,不宜长途跋涉,但是京中还有要事要处理,所以王爷提前回京了。”   原来是这样。   苏染心头松了口气,看了看外头又看了看叶儿:“所以我们现在……是回京吗?”   “嗯!”叶儿应道,“小姐昏迷了五天,我们在路上也走了三天了,现在就在京城外百里,晚上我们就能到王府了。”   所以,一切都过来了是吗。   她和楼湛都获救了!   没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可真是命大啊!   “小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粥?”叶儿说着就将矮桌上的一块青布揭开,苏染看到那里头原来是用暖炉温着的热粥。   但是她这会儿其实并不饿,只是累。   想来昏迷中的时候,他们应该也喂过自己东西了。   见她神色恹恹,一副没有食欲的样子,叶儿便道:“小姐若是不饿就再睡一会儿,离京城已经不远了!”   苏染点了点头,便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被人抱醒的。   一睁眼看到的是一圈儿赤金色的蟒纹,苏染怔了一下,顺着那蟒纹往上看,才瞧见男人略有些消瘦的脸。   她心头一震,喉咙一瞬像哽了什么东西,好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带着诧异:“……王爷?”   楼湛低头看了她一眼,瞧见她醒了居然难得的笑了一声:“将你吵醒了么?可以再睡会儿,一会儿就回房了。”   承九跟在楼湛后头,触及他面上的笑容,怔了一下,又看了看他怀里的苏染,一瞬之间,眸里透了些许古怪。   苏染盯着他脸上的笑好半天都没回神,直到路经拐角,上到凉亭,似乎是被那一下上浮惊到,她下意识伸出手抓紧了男人臂膀上的衣服,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忍不住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楼湛一眼。   几天不见,楼湛整个人竟好似瘦了一圈儿,脸色也不是很好,苏染默默想着山洞里头的事儿,想来他当时也是吃了不少苦的,直到整个人回了房间,楼湛将她放下,苏染才注意到他包扎的手掌。   “王爷受伤了吗?”   那天天那么黑,伤势那么重,她根本没有留意过楼湛有没有受伤。   “不过是小伤,不碍事。”   楼湛淡淡说完,外头的流碧前来禀报说是慕容熙到了,苏染一抬头果然就看见慕容熙穿了一身青衫,落拓的出现在门口。   苏染眼光一转,下意识朝他身后看了看,当发觉他身后并无别人时,才听到慕容熙的声音响起:“侧王妃放心,公主已经先行回宫,并无大碍。”   苏染听得此言,一颗心这才算是落了下来,看向慕容熙道:“慕容大人别开无恙。”   慕容熙看她一眼,笑了笑:“只可惜,王妃这次着实伤得重了些,只怕没有两三个月是恢复不了元气的。”   苏染闻言,也笑了笑:“怕什么,最多在床上多躺些时日,反正厉王府养得起。”   话音落,她飞快的看了楼湛一眼,又收回目光,笑得没心没肺。   楼湛在一旁挑了挑眉,没说话。   慕容熙闻言,也跟着看了楼湛一眼, 一边开着药箱一边道:“这话倒是没错。”   他这么一答,几人都笑了起来,连流碧和叶儿也跟着轻笑,一时间刚刚房间里因为苏染受伤而略有些凝重的氛围这才散去。   养了这么多天,苏染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了。   虽然经过了几天的奔波,但是载她的马车特意加固了轮子,再加上马车里头铺上的厚厚毛毯,半点都不让人难受,所以直到现在,伤口也一直恢复得很好。   慕容熙给她把过脉,又看过伤口,这才调试了一些药留下,临行前嘱咐叶儿仔细照顾。   而楼湛那边,因为还有事要处理,便与慕容熙一道走了。   待众人都离开,叶儿一面小心给她换着药一面道:“小姐有没有发觉,这次王爷回来,好像对小姐的态度又好起来了!”   “是吗?”苏染看了外头一眼,再看向叶儿,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同生共死过吧。”   ☆、098 亲密接触的尴尬   叶儿闻言,点了点头,忽然又低低笑出声:“能看到小姐和王爷恩恩爱爱,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苏染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小姐,有件事你肯定还不知道!”叶儿说着,凑到苏染耳边低低耳语了一句,苏染听完之后吓了一跳。   “苏彤把王爷推下去的?0”   叶儿用力点了点头:“三小姐谋害王爷的事情御林军都看见了,承大人当场就将她就地正法,回来之后皇上就贬黜了老爷尚书官职,责令革职查办呢!”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这么说来,当时并不完全是她将楼湛拽下去的?   苏彤的心还真是狠,为了让她死,连这种事情都敢做,当真是胆大包天!现在好了,直接被丢下断崖,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可是这会儿,苏染心头却并不觉得解恨,只是觉得人性真是复杂难懂!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了这苏三小姐的讨厌,竟然豁出性命也要杀了她!   “那二姐呢?”   她记得当时,苏琦罗也曾被挟持!   叶儿摇了摇头:“苏二小姐从猎场回来就病了,不止是她,大夫人也病了,三小姐坠崖的事情传到尚书府,大夫人当即就晕死过去了,眼下尚书府遭难,赫家和太后娘娘那边都不敢出手援助,所以啊,现在的尚书府门庭凄凉,只怕就要就此一蹶不振了!”   苏染静想了片刻,摇了摇头:“就算是尚书府一蹶不振,赫家的势力还在,只要大夫人还是赫家的女儿,尚书府就永远不会落魄下去,等的,怕是哪一天王爷的倒台吧!”   叶儿想了片刻道:“可是王爷那么厉害,不仅是皇上的亲叔叔还深得皇上信任,哪里会被一个赫家比下去!”   苏染笑了笑:“可赫家还是皇上的舅舅呢!亲叔叔和亲舅舅,好像不分彼此吧?”   叶儿一怔,想了半天挠了挠头:“好像还真是。”   苏染又是一笑:“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们能操心的,我们也操心不了。”   “小姐说得对!”叶儿立刻又笑了起来,“反正叶儿在意的呢,是小姐和王爷恩恩爱爱,这比一切都重要!”   苏染没想到她又扯到这事情上来,无奈极了。   主仆二人聊着聊着就到了深夜,苏染看得出来叶儿是怕她烦闷这才陪着,她心头也觉得叶儿这丫头似乎越来越心细了,知道她白日里睡久了,晚上会精神一些,竟陪她聊了那么久。   不过苏染毕竟是伤病中人,撑不了太久,所以叶儿等了她睡着,这才离去。   可刚刚出了房间便见了一人踏了月色而来,叶儿一怔,随后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给他请安:“王爷来了!”   楼湛目不斜视的“嗯”的一声,看向前方已经熄火的房间:“侧妃睡了?”   叶儿当即便恭敬应道:“侧王妃刚睡下,需要奴婢去唤醒吗?”   楼湛脚步一顿,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淡道:“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叶儿当即行了个礼,一路低笑着离开。   看来她想得没错,王爷现在果然是与小姐恩恩爱爱了,都不舍得叫醒呢!   苏染睡得模糊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醒过来的第一眼看见床前一个人影吓了一大跳,差点就扯动了伤口,好在房间里的光线虽暗,却不至于看不清人,发觉是楼湛之后,她一颗心才落回原地。   怪只怪他老是习惯穿黑衣服,这大半夜的,床前站个黑影是很吓人的!   “醒了?”   淡淡的声音自男人口中传来,他移开步子,光线立刻射了过来,这才让她看清男人的身影。   “……王爷怎么来了?”   喉咙还哑着没好,这会儿刚睡醒还有些口渴。   苏染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看了四周一眼,没发现叶儿的身影又看向桌上的茶杯。   楼湛顺了她的视线回头看一眼,顿时明白了过来,便去为她取了一杯水。   “现在喝?”   苏染没想到他眼力劲儿倒好不错,连忙点了点头。   只不过,她似乎并不太方便喝水。   因为肩上有伤,她不能用力,自然也就挪不动。   楼湛倒是很自然的直接走到床边扶起了她,让她靠到自己胸前,然后端了水杯往她唇边喂。   厉王喂水,苏染颇为受宠若惊,急忙伸手:“我自己来……”   “不必,你伤还没好。”说着,他便将水再次递到她唇边。   苏染见状,也就没有犹豫了,干脆一口喝了个干净。   “还要不要?”   苏染赶紧摇了摇头,偏头道:“听说你这几天很忙……其实不用来看我。”   她睡着的时候就已经是深夜了,这会儿也该是半夜时分了。   而楼湛明天一早还要上朝,压根不用这么麻烦!   其实更重要的是她傍晚回府的时候看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应该是那天也受过伤没好,所以从心里,他并不想他这么操劳。   后背传来一丝震动,是男人低笑的声音:“无妨,不过刚刚处理完政务出来转转,却不曾想来了此处,不过看你情况稳定,本王也放心了。”   原来是这样。   苏染悄悄呼出一口浊气,点了点头。   楼湛垂眸看了她一眼,这才将她放下:“那你好好休息,本王得空了再来看你。”   苏染立刻乖巧的应了一声,楼湛看她一眼,这才走到一旁熄灯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苏染的错觉,总觉得那男人临走时好像是憋了笑的。   可她好像并没有说什么搞笑的话。   不过苏染总觉得再见他居然有些尴尬,从前他们一直是对立的立场,所以她从来不觉得与他的相处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从心里头来讲,她对他是改观不少的,也就是说她心里头是将自己与他的关系化敌为友。   从前的时候,身为敌人,亲密无间不过是演戏,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既然当成朋友,相当于说是要坦诚相待的,在坦诚相待中发生的亲密行为,这就让她进退两难了!   因为拒绝好像不行,顺从也不行!   真是尴尬透了!   ☆、099 小七探望   次日一早,苏染醒得特别的早。   她这头一动,外头的叶儿立刻掀帘走了进来。因为知道苏染受伤动不了,怕她醒来自己不知道,所以昨晚在王爷走后,她便直接在外间打的地铺,方便苏染晚上与什么事好吩咐,不过没想到,苏染这一觉倒是睡得挺沉,许是因为慕容大人的药里头有安神的药剂。   “小姐醒了?”   叶儿撑开床幔,立刻有光芒从外面射入,看见苏染因此微微偏过的头,她笑道:“看来慕容大人的药很管用,小姐今天的气色好多了。”   苏染听了,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也觉得今天有力气了些,看来身体是在逐渐恢复了。   “我自己也觉得好多了。”   苏染笑着任由叶儿替她擦手擦脸,只觉得这服务真的是满意到不行,看窗外光线射入,一时间心情也好了起来,很想出去晒晒太阳。   如今这天儿是越发的冷了,已经可以穿起毛衣了,尽管这个时代并没有毛衣。   “恢复得不错,不过还是要注意不要裂开伤口,否则就更难愈合了。”慕容熙很准时的来给她诊脉,苏染心头还想着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但见慕容熙认真的的样子又不好说。   毕竟人家是大夫,他都觉得有必要,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谢谢慕容大人!”苏染应着,看慕容熙好像也瘦了不少,一时想起他跟随楼湛去抚州治水患的事儿,忍不住道,“昨日忘记问慕容大人了,抚州一行是不是辛苦得很?”   慕容熙抬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医者,治病救人,能救人又谈何辛苦?侧王妃这一趟不也如此!”   苏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为七公主的事情跑去猎场的事情,顿时看了看他的脸色道:“听说是慕容大人先找到的七公主,她可是安然无恙?”   慕容熙倒还是一派落拓的样子:“你既已回府,她今日只怕是在宫里坐不住的,想知道她的情况,不如一会儿问她便是。”   慕容熙预料得一点都没错,早膳刚过,七公主楼欢儿便一阵风风火火的来了。   “王嫂!”看见她被叶儿推着轮椅出来的一瞬,七公主当即就眼泪汪汪的,“王嫂,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你有没有事?我让桃子带来了好多药材,你看,有人参、鹿茸、灵芝、雪莲……回头都让叶儿给你熬汤炖了!”   一旁的桃子也是哭得稀里哗啦:“是啊,侧王妃,你可要好好养着,不然,桃子这心里头的愧疚可就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哪儿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苏染简直哭笑不得,“再说了,这些药都是大补,对于我这种虚弱的伤患来说,哪儿敢随便用?退一万步说,我的病需要什么药,慕容大人心里有数,哪里需要公主弄这么多的珍贵药材来!”   “反正我不管!”楼欢儿一点都不觉得浪费,“王嫂哪天需要那天在再用便是,叶儿,你都收着!”   一旁的叶儿赶紧应了一声,反正好药不嫌多。   苏染顿时失笑,看向七公主也是瘦了一圈儿的脸道:“这回出去,任性了吧?”   七公主一听,顿时就嘴巴一瘪,趴在苏染的腿上嘤嘤哼唧了两声道:“王嫂,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怜,钱袋被人偷了,还被人卖到了楼里……要不是慕容哥哥找到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苏染惊异了一把,但见她如此模样的说出来便知道是有惊无险了,顿时握住她的手道:“好了好了,没事就好!”   一旁的桃子见状,忍不住看了四周一眼才道:“公主,你得小点声,楼里那种地方,很毁女儿家清白的!”   “这里又没有外人!”七公主哼唧了这么一句,却还是及时收了话题看向苏染,握着她的手撒娇道,“王嫂,你对小七实在是太好了,小七发誓,从今往后要是有任何人敢欺负王嫂,我一定不要他好过!欺负王嫂就是欺负小七,就是王兄也不行!”   苏染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失笑:“好了好了,怎么还发起誓言来了?公主待我不也是真心诚意?既然如此,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七公主听了,立刻又将头在她腿间蹭了蹭,哼唧道:“王嫂,你说得小七都要哭了!”   苏染摸着她的头笑了片刻,这才看向院门口的方向一眼:“对了,你与慕容大人如何了?”   七公主听了,眸底顿时又黯然了几分:“也就那样……”   顿了一瞬,她黯淡的眸底却又恢复了亮光,“不过我得感谢王嫂给了我时间,只要我还没有嫁出去,我肯定会努力的!慕容哥哥虽然现在还不喜欢我,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喜欢我!”   苏染看着她眼中的光,顿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这样的奋不顾身才是当日让她感动的所在。   她心里头竟有些羡慕这样的七公主。   “对!”七公主笑着站起身来,接替过叶儿推了她身下的轮椅道,“走,王嫂,小七带你去闻闻花香!”   王府的花园里,即便是深秋也还是有许多姹紫嫣红的花儿绽放,苏染坐在那里感受着太阳暖洋洋的落在身上,看七公主和桃子在花丛中笑意灿然,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王嫂,这花好看,我给你戴一朵吧!”   七公主不知从哪里踩了一朵大红花,苏染一看无奈极了:“还是别了吧……”   她本想说多俗,可人家七公主动作快,直接就往她头上插了去,她负伤在身,也没力气抗拒,只能任了她。   “哇,王嫂,都说人比花娇,说的可不就是你!太好看了!”   听得七公主那夸张的话,苏染忍不住碎她一口:“就你嘴甜!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自己还不知道啊!”   “是真的啊!”七公主却说得一本正经,“不知为何,总觉得一段时间不见,王嫂好看了许多,刚刚要不是叶儿在王嫂身后,我都差点认不出王嫂了!”   ☆、100 马车里的小别扭   “胡说八道!”苏染只当她是说笑。   “王嫂要不信,让叶儿和桃子看,我肯定没撒谎!”   一旁的叶儿和桃子顿时也跟着附和起来,桃子站在那里捧了一大束花儿道,“依奴婢看,侧王妃是心美,所以人也跟着美了!”   叶儿轻笑一声:“这话没毛病!”   三人顿时哄笑了起来,苏染着实拿她们没办法,也就只能由了她们去。   七公主在王府用过午膳之后,这才恋恋不舍离去,因为自上回她逃婚一事,眼下皇上看她可严了,要不是这一回楼湛说了情,她肯定是出不得府的,不过也就只有半日时间而已。   送走七公主,苏染又睡了一场,没办法,她身体弱,容易疲劳,自然就嗜睡了。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冬日降临。   王府的管家又给她赶制了一批新衣,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苏染养伤不止养胖了,居然还长高了。   “小姐如今的气色,可真是要将一大批千金小姐比下去,这等姿容,只怕也就只有夫人当年比得过。”对着镜子梳妆,叶儿由衷感叹。   “胡说什么?你又见过娘年轻时候的样子了?”苏染笑骂了一声,看她给挽的发髻,不得不说,镜子中的人儿比起当日的第一眼,颜值的确是变高了不少,一则是因为气色的原因,二则也是因为胖了一些,脸上圆润了,出了婴儿肥,就有了几分粉粉嫩嫩的少女模样。   其实也没毛病,这身体本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她是捡了大便宜重返大好年华,所以这张脸,其实也就是骗骗人而已。   “叶儿姑娘,侧王妃可好了?”   院子里,承九的声音传了过来,叶儿应了一声,赶紧插好最后一根发簪去取了斗篷来给她披上。   “一会儿宫宴之上,小姐可要当心些,不要饮酒,慕容大人说了,小姐的伤虽然好了,但是完全康复还需要段时间,喝酒伤身,不好。”   “知道了!”自她养伤这段时间,叶儿可爱唠叨了,现在好了,一个多月出来,年纪轻轻就快成了爱唠叨的大妈了!   说起这场宫宴,其实是为夏梁皇子选妃的宴会,听说这一个多月里,经过层层选拔,最终有四女脱颖而出,成了最后人选,而这场宫宴就是为了定下夏梁的九皇子妃,为这场和亲划上圆满的句号。   至于夏梁公主那边,听说也会在今次的宴会之上挑选出合适的人,如此也算双喜临门。   只不过女儿家那边,到底会含蓄一些,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在今次选择合适的人之后由夏梁那边呈上答案,也就算是彻底完成了这场两国联姻了。   “这件……太艳了吧!”上身只觉得镜中的人儿太过明艳动人,苏染一怔之后,急忙要撤下。   “叶儿觉着正好呢!”叶儿却示意她不要脱,“小姐难得的大病初愈,就该穿点显气色的衣服,而且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这红色喜庆!”   苏染摇了摇头,坚持将斗篷撤下,“今儿又不是我的日子,我何必抢风头,还是换一件吧,上回管家不是送来了一件幽兰斗篷么?就那件了!”   叶儿气馁,只好重新替她换上,待那件幽兰斗篷上身,竟发觉效果依然出奇的好,她顿时就笑了:“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苏染笑了笑,这斗篷的颜色不出挑也不会显得冷清,所以刚刚好。   与叶儿一道出了房门,外头的承九还在院中等着,待见着二人出来,尤其是瞧见苏染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下,但是还是很快的移开了目光在前头引路。   苏染随了他出门,府门口,马车已经停好了,承九吩咐人将凳子摆上,道:“王爷已经在马车里了,侧王妃请!”   苏染点了点头,一旁的叶儿立刻上前一步,为她稍稍提了裙摆,扶她踩凳子上马车。   掀开帘子入内,只觉得车内暖意融融扑面而来,苏染一偏头便看见了坐在马车里的楼湛。   他今日的装束很是精神,弃了一贯的黑衣蟒袍,今日身着一件墨蓝色的锦衣,少了平日里那般威武霸气,却多了几分矜贵之姿,格外的亮眼。   “王爷。”   苏染轻唤了一声,这才入内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自她入马车起,那人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深沉得让人心头有些打鼓。   养伤的这段时间,其实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则楼湛的确很忙,二则,她也不知道怎么与他相处,所以其实是有点躲他的,但是这一回宫宴,皇上指名道姓了要她参加,也就避无可避了。   “嗯。”男人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沉,随后转向外头,“走吧。”   马车顿时徐徐动了起来。   苏染端坐在那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就没说话。   她可没忘记上一回洞中以为自己要死了说出了一段那样的独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告白呢!   斗篷好像被自己坐到了,有点不舒服,苏染下意识挪动了一下身体,想将斗篷移出来,可她才一动,身下的马车忽然一颠,她一时没坐稳,当即摔倒了下去。   然而人还没碰上地毯呢,手臂已经被人扶了。   “小心。”男人的声音低低在耳边落起,下一秒,苏染已被他扶了起来。   一抬头撞进他深黑的视线里,苏染顿时就别扭的移开,然后立刻收了自己的斗篷坐到一角,离男人的距离又远了些,惹得旁边那人的眉头不自觉的拧高了。   “怕本王?”   “啊?”苏染一抬头,当意识到他说得是什么,顿时回道,“没……就是好像马车里有点热……”   话音落,仿佛是真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话,她便去拉车窗上的帘子。   孰料手还没碰到帘子就被男人给握了。   楼湛按下她的手:“天冷,你大病初愈,不适合吹冷风。”   “哦。”苏染回了一句,发觉他握着自己的手没放开,顿时一阵不自在。   ☆、101 皇子妃人选   但她又不敢收回,只能任由他握得自己手心冒汗,好像,也是印证了那句热。   “不必紧张,只是一场普通的宫宴,你就当是吃一顿家常便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他声音居然出奇的温柔。   苏染点了点头,只觉得马车里的氛围有点难熬,索性就稍稍靠了车壁,假装睡觉了。   谁成想,睡着睡着居然真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居然莫名其妙到了他怀里,简直……尴尬到不行。   “做什么?”   她突然的起身,一下子就撞到了楼湛的下巴,将他略有些混沌的思绪也拉了回来。   苏染顿时就慌乱了,一边想要挣脱他的束缚离他远点,一边又不得不道歉:“对不起,我……”   “苏染!”楼湛却一下子打断她的话,双眼黑得比那天的断崖还深,“你在怕什么?还是,你在躲什么?”   “没……”苏染连忙否决,却一时又找不出理由,只能杵在那儿。   “没有?”楼湛声音低了几分,下一秒已经伸出手来托了她的下巴,“看着本王说。”   呃。   不得不对上他的视线,苏染顿时就觉得陷入一片深渊之中不可自拔了,顿了顿,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其实没有,我就是病得太久,一时见着王爷,有些被王爷的气场震慑到了。”   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是么?”楼湛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情绪应了这么一句,下一秒,苏染忽然就觉得自己后脑勺多了一股力量,整个人被压向他怀里的时候,他的唇舌也落了下来,带着他身上薄凉的气息,亲得苏染彻底蒙圈儿了。   这算是……咋回事?   “现在还会被震慑到吗?”一吻落,楼湛的嗓音略有些低沉的落在她耳边,苏染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当即也不敢再动,只是摇了摇头。   男人似乎这才满意了,直接将她拥进怀里,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以相拥的姿态到了宫门外。   下马车的那一刻,苏染大呼一口浊气,只觉得再不出来,整个人都要废掉了。   “王嫂!”   刚走到宫门口,就看见里头冲出一人。   “七公主?”   今日的七公主穿得可真是美,一身藕粉色衣裙,少女气息十足,桃花妆的眼角还用了花瓣做点缀,可爱甜美,一如她的性情一般。   “王嫂,你今天可真美!”看见她的一瞬,楼欢儿呆了呆,随后大步上前来挽住她的手,惊喜道,“几日不见,王嫂越发楚楚动人了,王兄可真有福气!”   刚刚马车里的一吻还未从脑海中散去,此刻听得楼欢儿这话,苏染面色一热,看了一旁的楼湛一眼,见后者的目光看了过来,她赶紧移开视线,对着七公主道,“你怎么跑到宫门口来了?”   “我是特地来接王嫂的!”楼欢儿说着,回头看向楼湛,“王兄,王嫂我就先借走了,你不生气的吧?”   一旁的楼湛眉目沉沉扫向她,却是答非所问:“看见本王也不知道行礼,规矩哪儿去了?”   楼欢儿闻言吐了吐舌:“用得着吧,咱们兄妹之间干嘛在意这些虚礼!”   楼湛从她调皮的脸上移开视线,扫了一旁的苏染一眼,冷哼了一声:“是用不着,你这无法无天的,难怪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   楼欢儿脸色一变,当即就瞪了楼湛一眼:“王兄真坏,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管了,反正王嫂我借定了,你放不放?”   说着,她固执的抱着苏染的手,一副不答应就不撒手的样子。   苏染尴尬的看了楼湛一眼,露出一个左右为难的笑容来。   楼湛从她脸上收回视线,盯着七公主道:“你王嫂身体还未痊愈,不要带她走远了。”   这话就是同意了。   楼欢儿一喜,当即欢喜的朝他福了个身,然后快速拉着苏染跑了。   苏染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出了些距离,她回头去看立在原地的楼湛,眼见着他身影越来越远,终于是松了口气。   这一路可把她压抑坏了,如今能与七公主一道,求之不得!   “王嫂,快点!”楼欢儿拉着苏染也不知道拐到了御花园的哪处。   “带我去哪儿?”见她走的急,一副得了宝贝要带她看的样子,倒是让她几分好奇。   “当然是好地方!”   直到来到一处湖边,苏染才听见湖中亭子传来的呜呜胡琴声。   循着夜色看去,隐约可见亭中似有人影,好像是一名女子带了丫鬟在那里,而且那女子的服饰别有特色,并不同于殷厉国的装束,因此叫苏染一眼就猜了出来:“这是……夏梁的公主?”   “对呀!”楼欢儿一脸欢喜道,“你猜猜,她在等谁?”   苏染愣了一下,看着楼欢儿的笑脸:“等谁?”   “等一下就知道了!”   拉着苏染蹲到了一旁的花丛里,楼欢儿压低声音道:“我们都猜错了呢,这位夏梁公主的目标根本就不是王兄,而是……”   她指向前头,苏染顺了她的手指看去,这才瞧见有一行人徐徐朝着这边行来,当先一人,一身黄色纹绣五爪飞龙的袍子,长身玉立,金冠束发不是楼子瑜又是谁。   “皇上?”苏染惊了一把。   楼欢儿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将苏染拉了下来,压低声音道,“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不过这已经是好几回了,自这位公主住进宫里以来,常常在此与皇上私会呢!他们二人,只怕早就成双成对了!”   苏染顿时只觉汗颜:“公主,我们这样偷看别人约会不好吧?”   楼欢儿却不以为然,“不是偷看约会,今天是有别的事儿!你看看!”   重新将苏染拉了起来,苏染这才看见皇帝身后一行人里好像还有几名女子,看她们的衣着似乎并不是宫女之类的,该是管家小姐。   “那是……”   “九皇子选妃!”   苏染顿时觉得头大:“公主,这选妃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一会儿又是偷看约会,一会儿又是偷看选妃,七公主有这喜好?   “不是!”楼欢儿急着解释,“王嫂,你看仔细了!那个坑害你的苏绮罗也在里面!”   ☆、102 心仪之人   苏染惊了一下,抬头越过花丛仔细看去,这才看清那几位小姐中好像真有一位身段像是苏琦罗,顿时有些懵。   “她怎么会在里面?”   尚书府都被贬了,她怎么还有资格参加这个!   “怪吧!我也是今天知道的,原本我还不相信,但是下午我让桃子去看了选妃的排练,桃子回来告诉我说亲眼看见了她,你说可气不可气!没想到太后嫂嫂到底是心向着赫家的,他们以为一旦苏琦罗被选上了苏家就能高枕无忧,我偏不让她如愿!反正是谁都不能是苏家的人!”说到这里,楼欢儿脸上忽然露出兴奋感,“王嫂,你等着,苏琦罗那么坏,我给你出气,决不让她被选中!”   “你想做什么?”   既然是太后的意思,楼欢儿去违背只怕对她不好。   “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七公主……”   苏染还想再说,楼欢儿已经站起身来,猫步跑了。她一时也怕被发现,便止了声,眼看着楼欢儿就这么大摇大摆去了亭中,一时只能静观其变了。   楼子瑜还在那里,说到底她是公主,应该不会出事。   这么想着,苏染便重新隐在了花丛,想看接下来的情况。   因为离得远,那边人的说话声苏染听不见,只看见楼欢儿在亭中转了一圈儿,与那夏梁公主夏侯月和皇帝说笑,仿佛目标压根就不在苏琦罗。   而苏琦罗,静静的垂头立在那里,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待选女子,十分不起眼。   “在看什么?”   就在苏染聚精会神注意着七公主的行动,身后忽然出现的一道男声,现些将她吓趴下。   伸出手撑住地面,她才勉强蹲稳,偏头的时候就正好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在自己身侧放大。   与她一般姿势半蹲在那里的夏侯琛,十分好奇的顺了她的视线看了亭子一眼,目露疑惑,因为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今日的他身着一件暗红色绣云腾的缎面袍子,紫金冠束发,剑眉星目别样的英俊潇洒模样。   苏染下意识朝他身后看去,见他并没有随从跟着,这才松了口气:“跟你没关系。”   听到她的声音,夏侯琛愣了一下,忽然就拉了苏染的手臂盯着她的脸看,一时之间,眸子一亮:“是你?”   “什么是不是你,我又不认识你!”   苏染说着,便猫腰准备起身,她可没忘记之前军营的时候不过男子装扮,再加上此刻天色暗,所以夏侯琛一眼没认出她很正常,不过她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与这位九皇子多接触,毕竟,小七可就在亭中呢,论小七的样貌气质,万一被他看中不遵守承诺了,那她之前的辛苦可不是白费!   这么想着,苏染便想赶紧让小七离开。   可她不过刚起身,就听见亭子那边传来的一声“噗通”巨响,紧接着就有人大声喊了出来:“七公主落水了!”   小七落水?   苏染循声看去,果见了湖里很大的动静,紧接着就有人“噗通”下去了,当即再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藏身了,连忙提了裙摆跑了过去。   “小苏!”   眼看她走了,夏侯琛下意识唤了一句,却见苏染头也没回,压根就不理他。   装不认识?   夏侯琛拧了拧眉,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勾唇一笑,兴味怡然的追了过去。   等一下你想不认识都难!   苏染来到亭中的时候,刚好见着小七被人拉上来,她浑身湿透,头发散乱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狼狈得半点公主样子都没有,而一旁的苏琦罗比她更糟,鞋子丢了一只,脸上的妆容都花了,精心挽好的发髻早已散乱,胡乱的粘贴在脸上脖子上,而且还不停的咳嗽吐着水,想来在水里的时候没少被小七折腾。   苏染心下一跳之后,匆忙向楼子瑜一俯身,就朝着小七走了过去。   “七公主!”苏染扶了她,将宫人递来的氅衣将她整个裹住,有些心疼她此刻冻得发抖的样子——那不都是为她么!   要是知道她所指的方式是和苏琦罗一同下水,刚才无论如何也得拉住她。   楼欢儿一面抖着身子一面扫了一眼那头的苏琦罗,眼见她比自己还狼狈,顿时心满意足看向苏染,伸出手来握了她的手一下。   然而原本是安慰,却在发觉自己的手指冰得不像话的时候,顿时歉意朝苏染一笑:“我没事。”   说完,她又打了个哆嗦。   “皇上,御医来了!”   却在这个时候,赵洪的声音在一边提醒,苏染一回头才看见御医提着药箱来了,而和御医一道的,还有楼湛。   她心下顿时一紧,感觉别开了头。   楼湛来了,让她知道公主的所作所为,指不定又得一顿批评教训。   果然楼欢儿前面还高兴欢快的脸,在看见楼湛的一瞬,顿时苦了,然后火速裹好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对着楼子瑜道:“皇上,我没事,我还是先回去了!”   楼子瑜拧了拧眉,但是眼下她的确只是落水一场,当务之急是先换衣服,因此也就准了:“来人,扶七公主和姑娘前去更衣。”   他的称呼,是姑娘。   所以,他是知道那是苏琦罗还是不知道?   不过以皇帝和苏家的关系肯定认出来那就是苏琦罗了,不过这会儿苏琦罗的狼狈样子还真让人认不出来。   得了允许,苏染立刻扶了七公主起身,而这时,已经有人上前来,扶了七公主走了。   苏染本想跟过去的,但触到楼湛投来的视线,本能的觉着不妙,与七公主对视一眼后,识趣的站在了原地没动,那一头,楼湛这才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开。   “这是怎么了?”   说话的人是夏侯琛,苏染没想到这厮居然跟来了。   “七公主顽皮,误坠了水,让九皇子见笑了!”楼子瑜打着官腔,噙着淡笑扫了一眼身后剩下的几名待选女子,看向夏侯琛道,“这几位,便是月公主最后挑出的人了,九皇子可有意见。”   夏侯琛看向夏侯月,后者今日穿的是一件红衣,热情奔放的打扮十分亮眼,“原本还有一名,不过刚刚落水了,皇兄可以等她过来再挑……”   “不用了。”   还未待夏侯月说完,夏侯琛便打断了她,看向楼子瑜,“这段时间很是感谢贵国的诚意,夏梁铭记于心,只不过如今,小王已有心仪人选。”   ☆、103 他的绝情   “哦?是何人?”楼子瑜似乎颇有兴致的模样。   楼湛闻言,也看了夏侯琛一眼,身子却不着痕迹往苏染这边移来,然而,他不过移了半步,就听得那头的男人朗声传来,“她。”   他手臂一抬,往某个方向一指,刹时,所有人的视线都移了过去。   苏染原本听着夏侯琛有心仪之人,还想着是谁,一抬头看到他指的居然是自己,顿时脸都变了。   四周的视线简直是能把她凌迟!   有诧异的有羡慕嫉妒的有看好戏的,还有不怀好意的。   苏染几乎是本能便朝楼湛看去,这才发觉,男人朝她移来的那半步已经不着痕迹收了回去,一双眸子深沉似海,根本看不出那里面有什么。   他没说话,四周也没人敢说话,苏染无端的觉着后颈有些发凉。   “这个,只怕朕做不了主。”身侧传来一声低笑,是楼子瑜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敢越过楼湛说话了,“因为九皇子所指,可是十三叔的侧王妃,这事,只怕你得问问十三叔了。”   “厉王侧妃?”九皇子似乎很是惊异,看了看苏染又看了看楼湛,满脸懵逼。   这一刻,苏染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了。   王府、猎场,两次见面,他早就知道她是厉王的人,而且厉王府只有一位侧妃,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知道她是厉王侧妃,总该知道她是厉王的女人吧,当着皇帝和厉王的面要厉王的女人,什么意思?   苏染之前还觉得他这个人虽然奸诈狡猾,但是说话还算实诚,肯答应她取消与楼欢儿的婚事,可以交个朋友,却没想到,这人与那些权贵并没有区别,居然背后捅刀。   她又不是物品,是他们这些男人可以随便要来要去的?   苏染咬着唇立在那里,忍不住就再一次朝楼湛看去,男人还是先前那副冷漠深沉的模样,此刻已半垂了凤眸,不知道是不是苏染的错觉,只觉得他唇角是勾了笑意的。   “九皇子有所不知,厉王殿下只是未娶正妃,这侧妃是有的,而且宠爱有加!”场面一时有些微妙的时候,赵公公忽然出声化解尴尬,并且强调了“宠爱”二字,“所以,九皇子只怕要另选她人了!”   赵公公是个鬼灵精,向来最会察言观色,他之所以敢说出这样的话,八成也是皇上授意了。   苏染心里头不知为何,忽然就有什么东西掠过,只是太快,一时没有抓住。   “这样啊!”九皇子听了,看向苏染的目光十分恋恋不舍,而且也相当受伤,“说来不怕各位笑话,小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可惜了……”   这话简直……不能忍!   苏染在心里真想抽他两个嘴巴,戏演得也太全了,不做影帝都可惜了!所以在男人再次投来迷恋的目光时,她便瞪了一眼过去,却不曾想,旁边正有人投了视线过来。   苏染怔怔对上楼湛的视线,发觉对方不止面沉如水,那一双黑眸像是浸了墨一般,聚着化不开的黑雾。   她心头震了下,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上涌。   且不说猎场之上,九皇子的三番两次示好让楼湛已经有了发狠的前兆,如今在这里又直接被夏侯琛“钦点”和亲对象,再加上她刚刚瞪过去的一眼,说不定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竟成了眉来眼去!   心里意识到这么一点,苏染心头猛烈一跳,顿时就上前一步,福身开口道:“蒙九皇子错爱,但妾身心系只有王……”   “无妨。”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竟被人打断。   “九皇子若是想要,也不是不可以。”楼湛的声音听不出太大情绪,“不过本王的人,没那么好要,九皇子可想清楚了?”   苏染的动作僵在那里,不可思议抬目看了楼湛一眼,却见男人压根没看她。   她心头悬得发紧,一时之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愿意给,也就是说在他心里,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她所以为的那么重要,山崖上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意外,他只是顺手拉了她一下,却没想到被人推了下去,他其实并没有想过与她同生共死,不过只是意外,意外……   苏染的面色,忽然之间就有些发白。   她好像,信错了。   在这些男人心里,她从来都无分寸地位,就如同现在,她成了被挑来选去的物品,决定权全在楼湛手里。   那一瞬间,苏染心头涌起的悲凉险些将自己淹没。   她以为,他们之间就算没有爱情也有同床共枕的情分,却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就能将她拱手让人。   那头的夏侯琛眸底一掠而过的惊异,但面上堆积的却是毫无心机的狂喜:“小王真心实意爱慕侧妃,还请厉王殿下直言。”   “好!”楼湛说着,看了楼子瑜一眼才道,“听闻夏梁国有一种迎亲习俗,男子迎亲之时,女方族人会让新娘混入十名手持薄酒的凤冠霞帔女子之中,新郎靠手指分辨出自己的妻子,饮下杯中酒即可带走新娘,反之,婚事作废,可有此事?”   “没错。”夏侯琛应道,“可这与王爷的条件有何关系?”   楼湛笑了笑:“本王以礼还礼,就用这习俗供九皇子挑选,如何?”   一旁的楼子瑜一直立在一旁,听得这话唇边忽然就噙起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来,看着这场戏,这场两个男人之间的戏。   苏染听到这里,唇角一勾,不过一个更加荒凉的笑罢了。   从始至终,楼湛的视线压根就没看她,就好像,这场有关于她命运的决定从来都与她无关。   木然被人搀向附近的阁楼,木然任由宫人给她换上凤冠霞帔,当盖头往她头上覆来,镜中一闪而过的人影让苏染一瞬觉得陌生无比。   那,是她吗?   连自己命运都支配不了的傀儡。   “你们干什么?疯了吧!”楼欢儿不知从哪里得知消息闯了进来,看见苏染一身喜服的那一刻当即朝她奔来抓住她的手道,“王嫂,你别急,我去找王兄,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104 一杯毒酒   “七公主!”苏染拦住她,摇了摇头,“不用,王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决定的事情不是你可以撼动得了的,放心,九皇子未必就会选得中我!”   “那万一选中了怎么办?无论如何,王兄他都不应该拿你当试验……”   “奉王爷口谕,请七公主离开!”楼欢儿的话都未说完,外头忽然进来几名侍卫。   七公主面色一变看了苏染一眼,吸了口气道:“王嫂,你放心,就算你被选上了,我也不会让你去的,和亲的人本来是我,大不了,我去和亲了便是!”   话音落,楼欢儿便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苏染本来还想说她大可不必如此,但七公主脚步匆匆,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心头叹了口气,再一次看向镜中人,只觉得满目苍凉。   厉王的心思永远没人摸得懂。   忽然的,照出她人形的镜中角落出现了一幕十分蹊跷的画面,苏染一凝,定定看去,只见得两名宫人将什么东西放入了其中一只酒杯里,然后取了酒壶将十个酒杯斟满。   那十个酒杯……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细看,眼前一暗,已是有婢女重新将她头上的盖头放了下来,彻底与外头的世界隔绝。   “好了姑娘们,请随杂家出来吧!”   外头传来公公的声音,有人过来搀扶了她,扶了她往外走。   苏染的视线只看得及脚下的地面,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将她们移到了哪里,停下来的时候,便有人端了什么东西往她手中塞,通过指腹的触感,她知道那就是刚才她所见到的宫人所斟的酒。   只是,十个人,十杯酒,是谁取了那加东西的一杯?   其实不用想,她大概也能猜出来了。   这是楼湛安排的游戏,从猎场开始,这个男人就不喜欢她和九皇子的过多接触,如今九皇子当了皇帝的吗面要她,无疑是伤了厉王的颜面,而厉王从来都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所以那杯酒,绝对是为九皇子准备的。   那么,酒里加的那东西是什么?   是楼湛让人加的吗?   不用想也知道是肯定。   夏侯琛身为夏梁皇子,与殷厉国后宫人的利益并没有相驳之处,也就不存在有什么人暗害他,至于那些宫人也绝对没有这样的胆量去谋害一个邻国皇子,那么,唯一的幕后之人就只有楼湛了。   因为这场选新娘的戏本来就是他来排。   那么,那酒里是毒药吗?   给夏侯琛准备的毒药?   苏染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与夏侯琛有什么交集,就算他真的死了,她也不过是作为相识一场的人叹息一声罢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保护不了,更何况是别人的命!换言之,夏侯琛可以死,可是,决不能死在她的手里。   “九皇子殿下,可以开始挑选了!”   赵洪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屋子里似乎聚集了很多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她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由重至浅,然后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厉王的这个法子可真是难倒了本殿下!”夏侯琛无奈低笑了一声,这才走向“新娘”,一个个开始挑。   “请新娘伸手!”   跟随着公公的指示,所有人都伸出手来。   楼湛眯着眼睛看着那些个身材接近的女子们一个个伸出纤纤素手,喜帕之下,根本就没有任何辨认的信息,除了那双手,所有的地方都裹得严严实实,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他扫了片刻,终于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停下,唇角冷冷勾了勾。   “夏梁这习俗甚是有趣。”楼子瑜的声音夹带着几分兴味传来,从始至终,他仿佛都是那个局外人,欣赏着一场好戏!   “其实,这习俗虽说是我夏梁的,但夏梁民风开放,与殷厉国不同,所以我们夏梁的新娘新郎在成亲不止见过面,还偷偷私定过‘暗号’,大婚之时,凭借‘暗号’新郎可以轻易猜出新娘,并没有厉王殿下的这个法子刁钻。”   一道女声,夹带了几分愤懑的意味,应该是夏侯月的声音。   “月公主此言差矣。”楼湛终于开口说话,“这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既然九皇子说了是对本王的爱妃一见钟情,那本王势必要看看这一见钟情的分量是不是够重,不然,就这么轻易要将本王的爱妃带走,是不是更刁钻?”   “哼。”夏侯月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大抵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九皇子理亏,她也无话可说吧。   可苏染听着楼湛口中那“爱妃”二字,只觉得刺耳极了,事到如今,他竟还将爱妃二字挂在嘴上,论虚伪,普天之下,还真得非厉王莫属!   掌心一热,竟是不知何时,夏侯琛走到了自己面前,苏染下意识手指一动,虽说那幅度极小,但还是被观察入微的夏侯琛捕捉到。   他眸底掠过一抹笑意,然后弃了她,继续探了下去。   一遍,再一遍,他最终在苏染的跟前站定,单手捂着她的掌心,另一只手去取她指腹的酒杯。   “九皇子这是确定了?”   场地之外,楼湛的声音四平八稳地传了过来,镇定自若始终如一。   夏侯琛的动作一顿,然后苏染听到他的声音坚定无比:“没错,本皇子确定了!”   “那九皇子可要想清楚了,你若是喝了那杯酒,就算那里头的人不是本王的爱妃,你也必须得娶回家了。”   夏侯琛笑了笑:“本皇子既然应了这场游戏,便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本皇子决定了,就是她!”   话音落,夏侯琛便去拔苏染手里的酒杯,没有错,就是拔,因为苏染将那杯酒攥得死紧,只希望以此提醒他。   可是,在夏侯琛眼里却只以为她不肯,拔得就更加用力了些,苏染敌不过他的力道,就怕万一这酒里真是毒药毒死了他,那自己才是真的罪过大了!   怕就怕,夏侯琛被毒死了不说,她自己还落下个毒害领国皇子的罪名直接给送出去以命抵命,那她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105 空了的酒杯   她不可能让楼湛得逞!   借刀杀人还顺道除了邻国皇子,这算盘打得啪啦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场谋杀演成了意外,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所以,与他作对也好,之后被他惩罚也罢,她都不可能让他的计划得逞!   力道一松,那杯酒已经到了夏侯琛手里,夏侯琛愣了一下,一时不明白为何刚刚还攥得死紧的人突然收手。   还是说,他猜错了?   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把酒喝下,前面那人忽然一掌拍来,直接将那被酒拍落在地,撒了。   夏侯琛一愣,苏染已经迅速低下头将那酒杯拾起,重新站起握在手里,就好像刚才的一幕不曾发生,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打翻过酒,可是,她的杯子已经空了,也就是说,夏侯琛就算想选她也没法选了,因为杯中无酒。   “好聪明的新娘,九皇子,看来这一位新娘不愿随你去呢,不如,你再选选?”   夏侯琛的身子忽然就僵了,看着眼前被盖头遮住容貌的女子,如此费尽心机不要他选吗?   可是,他偏不!他就不信了!   “哥哥如此犹豫不决,我替你选了!”他正要做出动作前,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紧接着,夏侯月出现在一名新娘面前,直接取了她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然后回过身看向众人道,“诸位可能不知,在夏梁这选新娘的习俗也可以由至亲代劳,哥哥今日眼花,这人选么,救由月儿代劳了!”   说着,她将空杯一扬,表示自己已经饮下。   “小妹!”夏侯琛没料到夏侯月动作竟如此之快,夏侯月却在这时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说了一句夏梁话。   苏染听不懂夏梁话,在座的人只怕也没人听得懂,但是夏侯月说完之后,夏侯琛果然就不闹腾了。   然后苏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楼子瑜的声音传了过来:“既然月公主选好了人,那朕就为此女子赐婚,封她为平公主,不日嫁予九皇子,促成两国姻缘!”   “多谢皇上!皇嫂,还不谢恩!”   身侧有脚步声迈出,苏染只看得见红袍一闪,然后是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臣女多谢皇上!”   这声音……苏琦罗!   猛然之间就有什么在脑海中闪现,之前想不通的线忽然间就全接到一起。   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苏琦罗就是月公主挑选好的人,也是太后和皇帝想要塞给夏梁的人,虽然被七公主搅了一场,可是最终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试问,一旦夏梁迎娶了尚书千金,对谁有利?   苏琦罗是赫氏的女儿,而赫氏家族又是太后与皇帝一脉的根基,而根据七公主之前所说,月公主心仪之人其实根本就不是旁人而是皇上,那么这一切也算是真相大白了!   皇帝想自己娶了夏梁月公主,而赫家的外甥女又嫁到夏梁,等同于说皇上得到了夏梁的助力,从此后夏梁变成了皇位的拥护人之一,楼子瑜的地位也就无人可撼动,也总算是有了与厉王一搏的资本。   那么,楼湛想除掉夏梁九皇子是为了阻止皇帝与夏梁的合作吗?   那么,她就是害了他?无形中站到了皇上那边?   诸事想通的一瞬,苏染忽然就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原来,这些人打的是这份心思,而她至始至终不论站到那一边都是一颗棋子!   盖头之内,视线不过一片红彤彤再无其他,可苏染却仿佛看见了楼子瑜的意味深长的笑容,看见了楼湛铁青的面色。   “侧王妃,婚事已促成,还请侧王妃随奴婢前去更衣。”   有宫人上前搀扶了她往里走,苏染木然跟着她的步子,随了众人替她更换衣服,再出来的时候殿外的人已经都散了,只有一名男子立在屋檐下,背对着殿门,是承九。   “侧王妃,王爷命我在此为侧王妃带路。”承九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么一句便走在了前头。   苏染抿了唇,什么话也没说跟了过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总是要面对的!   “王嫂!”   忽的一声唤从下方传来,苏染抬头一看,才看见楼欢儿一身粉衣快步跑了过来。   “七公主,我家王爷还在等着侧王妃,不宜与七公主闲聊。”   楼欢儿还未靠近,承九已经伸出手拦住了她。   若是在往常,承九绝不会做这种事,看来今日还真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闲聊,我就问问王嫂……”   “七公主,没事儿,九皇子选了别人,我不会被送去和亲了,王爷眼下寻我有事,咱们一会儿宴会上见。”苏染打断楼欢儿的话,知道她是一番好心,不过这件事情,她并不想楼欢儿参和进来。   知道得太多,对楼欢儿也不好。   “好吧。”听得苏染这般说,又看她面色轻松,楼欢儿也就没有怀疑,“那我去宴上等王嫂,一会儿记得找我!”   苏染点了点头,楼欢儿这才笑着走远了。   苏染脸上的笑还未来得及收回,便瞧见承九投来的视线,有些古怪。   她大约知道他心头在想什么,所以在他投来视线的一瞬,回给了他一个微笑,承九一愣,眼中居然流露出几许愤懑。   愤懑?   为何承九的眼睛里会出现这个词?   苏染还在想着原因的时候,承九的声音忽然穿了过来,压抑的、不平的,很低沉:“侧王妃这次太对不起王爷了!”   苏染一惊,抬眸看他,承九却已经别开了视线,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我……怎么对不起他了?”   虽然是明知故问,但是她发现有人下药这事并没有人知道,换句话说,她可以不知道楼湛下毒的事情,更甚者,她丢开酒杯不过是为了自保不让自己和亲而已!   所以,她没有错。   就算是有错也是错在自保,而非皇帝与厉王的站队!   承九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她,那眼神里的愤懑就更加清晰了:“侧王妃可知,当日崖上你原本是必死无疑的,是王爷用自己的血替你续命,为你拖延到了救援!”   “你说什么?”苏染心中一震,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106 他做的事,以命相护   承九冷笑了一下:“难道侧王妃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王爷手上的伤口吗?那是在崖上为你续命时割破的!你失血过多,又经历高烧,王爷怕你脱水死了,就把自己的手割破了,用自己的血来喂养你,因为这个,王爷差点自己就没命了!”   “堂堂厉王,为了救一个女人坠下山崖不说,还将自己的血给她续命,他可是老百姓的天殷厉国的顶梁柱!如果他出事了,整个殷厉国就跨了!可是侧王妃呢,你是怎么回报王爷的?”   说到这里,承九忽然就压低了声音,语气里甚至带了狠意:“因为你的一个决定,差点就将王爷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你可知,你自己在做什么?”   “王爷如此待你,以命护你,可你却从未相信过他!”   说到这里,承九的眼睛忽然红了,然后他撇过头,“我真替王爷不值!”   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苏染脑海中还回荡着他愤懑的声音——   你失血过多,又经历高烧,王爷怕你脱水死了,就把自己的手割破了,用自己的血来喂养你,因为这个,王爷差点自己就没命了!   王爷如此待你,以命护你,可你却从未相信过他!   她从未信过他!是这样吗?所以,答应夏侯琛的要求不过只是为了除他,并非真的就将她拱手送人?   所以楼湛心里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将她当成一件物品一样送给别人,是她从未相信过他,所以下意识自保,无形中站到了皇帝那一边,给了他致命一击?   苏染脚下忽然就不听使唤了,眼泪也哗啦落了下来。   她记起来了!   昏迷之中,一直有什么甘甜的东西往嘴里流着,有声音在她耳边嗡嗡着让她不要睡,她醒来后因为记忆模糊只以为那只是一个梦境。   她注意到他被纱布包扎的掌心,当时只以为他是在崖上的打斗中受的伤,从未做别的细想,却原来,那伤口是因为她!   坠崖时拉住她手的人是他,坠崖后陪她一道缩在冰冷的石洞里的人是他,在她昏迷不醒奄奄一息到濒临死亡,没有放弃的人还是他,甚至于,还以血续命!   所以,是她错怪了他,是她理解错了他的意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要将她拱手让人!   楼湛!   苏染快步往承九消失的方向跑去,只想让他告诉自己楼湛在哪里。   然而,刚刚跑过转角,她就看见前方树底下立了一人,那一身黑色蟒袍,不是楼湛又是谁!   “王爷!”   她忽然就迈开步子,大步朝他跑了过去。   天有些冷,她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打着白圈儿,然后消散不见。   她在楼湛跟前站定,透过模糊的视线看他,只觉得他的音容样貌从未有过的舒心。   对不起,是她对不起他!这些天甚至一直躲他!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说明,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为什么?山崖上你救我的事情为什么不说?”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苏染已经问了出来。   男人沉黑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儿,然后看向她身后,刚好就瞧见躲入树丛的承九的身影,眉目一凛,淡道:“没有必要。”   “怎么会没有必要!”苏染咬着牙,“如果不是你,我就已经死了!”   楼湛终于低头,视线缓缓落到她流泪的脸上:“所以呢?为着这么一件小事你感动成了这样?”   “本王救过的人千千万万,不止你一个,而且,本王救你,不过是为了将你送人,九皇子,你懂吗?”   “你骗人。”苏染咬着唇,“你若是当真要将我拱手让人,为何命人在酒里下……药……”   “你疯了!”嘴唇忽然被他的掌心捂住,楼湛拽过她,将她按到了身后的树上,压低声音,“苏染,不要胡说八道!”   苏染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空气中静得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楼湛这才松开捂在她嘴巴上的手,淡道:“此事回去在说,先随本王前去参加晚宴。”   话音落,他便往前一步,打算离开。   “王爷。”苏染忽然唤他,“你不怪我今天坏了你的事吗?”   楼湛回过身来,目光沉沉:“你想说什么?”   苏染忽然就勾起唇笑了起来,定定看着他:“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   楼湛眉宇一拧,那一头的苏染已经从树上起身,缓缓朝他走了过去,勾唇笑道:“嗯,回去再说!”   话音落,她便走在了前头,脚步轻快。   楼湛眉目越发的沉暗,显然不明白她这前一秒哭得稀里哗啦,下一秒笑得吃了糖一般的欢喜的情绪变化因为何事,但是显然,宫里这种地方,人多眼杂,不适合他问太清楚。   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跟了上去。   到了拐角处,正好遇见承九,楼湛冷冷看了他一眼,承九顿时将头垂得很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苏染却在经过承九身侧时偏头朝他看了一眼,并且,粲然一笑。   承九被这二人截然相反的态度整得有些打哆嗦,直到两人身影走远,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宴会之上,苏染破天荒的饮了酒。   大殿之上因为终于心想事成的皇帝不知道多高兴,不停的与夏梁使臣畅饮,再加上宴会上歌舞不断,相当热闹。   苏染并不去看各处朝她身上投来的视线,只一心一意与楼欢儿畅饮。   也亏了不是坐在楼湛身边,她才可以如此随意。   期间楼欢儿一看见对面坐着的新晋平公主苏琦罗,就一个劲儿的抱怨说那月公主肯定是与苏琦罗一伙儿的,也不知得了什么好处!   苏染在心底却是轻笑。   好处?那可多了去了!共谋国家大事,共享江山,算不算做好处!   那可是天大的好处!   不过她自然不会说出来,七公主心思单纯之人,如果被她知道,走漏了出去,只怕,楼湛与皇帝的矛盾会越来越深,而这些对楼湛显然不利。   “姐姐。”   有人拉了她的衣角,苏染一低头才发现是楼子衍。   “小包子?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对于小包子这个称呼,楼子衍和他父皇一样的拧了眉宇:“姐姐,我不叫小包子,我叫殿下!”   “噗!”一旁,楼欢儿一口酒险些喷出来,“子衍,过来!”   “小姑妈!”得了她的召唤,楼子衍立刻朝她奔去,显然平日里与楼欢儿的感情不错。   楼欢儿已经饮了些酒了,有了醉态,看楼子衍过去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将他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身侧的椅子上道:“来,陪着小姑妈喝一杯!”   “不行,父皇说过小孩子不能喝酒!”   “可是今天是家宴,你父皇高兴着呢,大家都可以喝!”楼欢儿在哪里诱哄着。   楼子衍却坚决的摇着头:“父皇不喜欢我喝酒!”   “你喝不喝?不喝小姑妈以后都不陪你玩了!”楼欢儿立刻板起了脸,做出生气状。   大意,楼子衍平日里是真的没什么人玩,又或者说,连说得上话的也没几个人,所以最后,在楼欢儿的威逼利诱下喝了一杯,不过一杯之后他就醉了。   苏染吓了一跳,一旁的楼欢儿却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抱了楼子衍直接下了宴会。   苏染见状,看了那边的楼湛一眼,见他尚在应付着陪客,并未注意这边,顿时就跟了楼欢儿的步子出去了。   找到一方草坪,楼欢儿将楼子衍放到草坪上躺着,然后也跟着躺在那里哈哈大笑:“王嫂,你是不知道,皇上之所以不让子衍喝酒,那是因为他从小就是一杯倒,而且自他一岁起,我每回哄骗他他都喝,而且每回一喝准醉,怎么这么好玩呢!”   看她心思如此单纯,如此简单的事情也能有这么大乐趣,苏染轻笑一声,跟着在她身侧躺了下来,笑道:“那还不是他缺朋友,说起来,你这个小姑妈也真是太坏了!明知道他不能喝酒,还哄他喝!”   脑袋被夜风一吹,好像让身体里的酒液都发酵了,越发的有些头重脚轻。   面对苏染的批评,楼欢儿丝毫不在意,打着酒嗝儿,挥手道道:“那也得他愿意……不然……不然……哪儿会醉!”   说着说着,楼欢儿就躺在那里睡着了。   苏染轻笑一声,可转瞬也觉得脑袋很沉,她索性就闭上眼睛,也跟着一道睡了过去。   有人拉她的时候,苏染还有些迷糊,直至看见一张近在咫尺模糊的脸。   “王爷……”苏染有些吃惊,似乎意料不到连做梦都会梦见他。   “喝醉了?”男人的声音低醇好听,就如同酒液一般发酿后散发出的醇厚的香气。   苏染闭上眼睛,认真品了品,却发觉对方不再说话了,顿时就睁开眼来:“喝……了一点,不过没醉!”   这样子还叫没醉?   楼湛眉目沉下,伸出手来干脆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地上到底是有些冷的,触到他的怀抱,苏染立刻舒服的换了一个姿势,却在想到什么之后又睁开了眼睛,盯着楼湛的下巴瞧得发愣,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107 选择了自己的命,放弃了她   “小包子?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对于小包子这个称呼,楼子衍和他父皇一样的拧了眉宇:“姐姐,我不叫小包子,我叫殿下!”   “噗!”一旁,楼欢儿一口酒险些喷出来,“子衍,过来!”   “小姑妈!”得了她的召唤,楼子衍立刻朝她奔去,显然平日里与楼欢儿的感情不错。   楼欢儿已经饮了些酒了,有了醉态,看楼子衍过去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将他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身侧的椅子上道:“来,陪着小姑妈喝一杯!”   “不行,父皇说过小孩子不能喝酒!”   “可是今天是家宴,你父皇高兴着呢,大家都可以喝!”楼欢儿在哪里诱哄着。   楼子衍却坚决的摇着头:“父皇不喜欢我喝酒!”   “你喝不喝?不喝小姑妈以后都不陪你玩了!”楼欢儿立刻板起了脸,做出生气状。   大意,楼子衍平日里是真的没什么人玩,又或者说,连说得上话的也没几个人,所以最后,在楼欢儿的威逼利诱下喝了一杯,不过一杯之后他就醉了。   苏染吓了一跳,一旁的楼欢儿却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抱了楼子衍直接下了宴会。   苏染见状,看了那边的楼湛一眼,见他尚在应付着陪客,并未注意这边,顿时就跟了楼欢儿的步子出去了。   找到一方草坪,楼欢儿将楼子衍放到草坪上躺着,然后也跟着躺在那里哈哈大笑:“王嫂,你是不知道,皇上之所以不让子衍喝酒,那是因为他从小就是一杯倒,而且自他一岁起,我每回哄骗他他都喝,而且每回一喝准醉,怎么这么好玩呢!”   看她心思如此单纯,如此简单的事情也能有这么大乐趣,苏染轻笑一声,跟着在她身侧躺了下来,笑道:“那还不是他缺朋友,说起来,你这个小姑妈也真是太坏了!明知道他不能喝酒,还哄他喝!”   脑袋被夜风一吹,好像让身体里的酒液都发酵了,越发的有些头重脚轻。   面对苏染的批评,楼欢儿丝毫不在意,打着酒嗝儿,挥手道道:“那也得他愿意……不然……不然……哪儿会醉!”   说着说着,楼欢儿就躺在那里睡着了。   苏染轻笑一声,可转瞬也觉得脑袋很沉,她索性就闭上眼睛,也跟着一道睡了过去。   有人拉她的时候,苏染还有些迷糊,直至看见一张近在咫尺模糊的脸。   “王爷……”苏染有些吃惊,似乎意料不到连做梦都会梦见他。   “喝醉了?”男人的声音低醇好听,就如同酒液一般发酿后散发出的醇厚的香气。   苏染闭上眼睛,认真品了品,却发觉对方不再说话了,顿时就睁开眼来:“喝……了一点,不过没醉!”   这样子还叫没醉?   楼湛眉目沉下,伸出手来干脆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地上到底是有些冷的,触到他的怀抱,苏染立刻舒服的换了一个姿势,却在想到什么之后又睁开了眼睛,盯着楼湛的下巴瞧得发愣,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承九,让人将小殿下和七公主送回寝殿。”   吩咐好了一旁的承九,楼湛这才抱了她继续往外走。   “嘿嘿……”怀中的苏染忽然就笑了起来,伸出手指划着他的下巴,痴痴的笑,“真好看!皮肤真好!”   楼湛没法去制止她的手,只沉了脸道:“别闹。”   苏染却半点也不觉得害怕,只道这是在梦中:“偏要,偏要闹!”话音落,她又笑了起来,“反正你也没法子打我,就算是打我,我也不会觉得痛,因为是在梦里啊!”   她说得理所当然,然后,便又继续伸手,往他脸上滑。   殊不知,四下全是宫人,见了苏染这般模样,一个个闪躲的同时也在发笑。   楼湛眸子一冷,朝那些宫人扫去的同时,也将苏染身上的斗篷扯下,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这才大步往宫门方向走去,而至此,那些个宫人便再不敢多看。   行至宫门口,却忽然见了一群人刚好正要离宫,可不就是夏梁那群人。   夏侯琛已经上了马,看见楼湛抱了一个人出来,驱马的动作停住,就这么看着他出了宫门。   楼湛自然也看见了他,直至,看到后者从马上下来,缓缓朝他走来。   “厉王。”他颔首立在那里,目光却在他怀里扫了一圈儿,“怎么?侧王妃睡着了?”   苏染的确是睡着了,在被斗篷裹着,一番挣扎又挣扎不出的时候便又重新睡着了。   听见夏侯琛的话,楼湛忽然就勾唇笑了一下:“是呢,说起来,若是今日九皇子饮下了那杯酒,现下这温香软玉便在你怀里了。”   夏侯琛脸色一变,看着楼湛,忽然就面色阴冷了下来。   “别以为本皇子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厉王,说起来,还是你的女人救了本王一命呢!”   楼湛也不恼,只笑了笑:“是呢,在性命与她之间,你选择了自己的命,放弃了她。”   话音落,他便不再理会僵立的夏侯琛,直接抱了苏染上了马车。   几乎是在他入了马车的同时,那一头的承九也从宫里出来,眼见王爷和侧王妃已经入了马车了,他赶紧跟了过去,充当了车夫的角色,驾了马车走远了。   而他们身后,夏侯琛冷冷看着马车走远,直至身后,夏侯月的声音传了过来。   “哥,你放心,厉王撑不了多久的,只要我们与殷厉的皇帝达成协议,什么女人拿不到!”   夏侯琛偏头看了身后美艳的夏侯月一眼:“什么时候,你竟将母后的那份狠辣学来了。”   话音落,他便再不多说,直接翻身上了一旁的马儿,徒留了夏侯月一人怔立在原地。   刚刚,哥哥是在怪她?   怪她今日不该为他喝下那杯酒,怪她今日不该善做主张替他选妃吗?因为那个……厉王的女人?   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望去,此刻,那马车刚好消失在转角。   夏侯月的眸底一点点深了下去,如果有一天,那个女人会成为哥哥上位的阻挠,那么,她一定会第一个铲除她!   ☆、108 朝堂的战场,果然比的是智商!   回到王府的时候,苏染还没有醒。   楼湛抱了她下马,直接送她回到房间,刚要离去的时候,那个睡了一路的女人忽然间就醒了过来,并且,拉住了他的衣袖。   楼湛回过头去看她,便见她双眸清澈,似已无半点醉酒的迹象。   他思绪一顿,静静看她:“醉了就早些睡,不然明早起来头会痛。”   “王爷。”女子开口唤他,虽然双眸清澈,但是潮红的脸还是泄露了她醉酒的事实,“说好的,回来谈。”   楼湛眉宇一抬,眸底顷刻有些沉暗:“你确定要现在谈?”   苏染点了点头,似乎是怕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并不清醒,赶紧补充道,“我没有醉,我很清醒!王爷,今天我是不是破坏了你的计划?”   楼湛顿了好片刻,方才目光沉郁:“你知道本王什么计划。”   似乎是一句问句,可他没有问的语气,仿佛笃定她不知道一般。   苏染抿唇顿了片刻,方才抬起眼来,“那宫人往杯中投东西的一幕是你故意让我看见的吧?”   如果不是他故意,承九就不可能说出那番话,因为站在一个常人的角度,她当时所为,只是为了自保,所以打翻杯子并没有什么不对,而承九作为楼湛身边人之一,跟随楼湛这么多年,不可能莫名其妙去指责一个根本不知道实情的人。   退一步来讲,投东西这种事情只要是楼湛吩咐,那么,凭他的智商怎么会蠢到让她看见那样的一幕,既然是投毒,难道不应该偷着来吗?   却没想到,楼湛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唇角竟然勾了几分,眼底的暮霭更深了些:“苏染。”   他连名带姓唤她,并不如人前那般亲昵唤她阿染。   “你既然连这个都猜得出来,怎么不猜更深一些?”   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未散,苏染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停滞。   她,猜错了吗?   “你所看到的,虽出自本王人之手,却并非本王吩咐。”楼湛看着她,狭长的凤眸之内一片深不可测,“本王虽不喜九皇子,却必须得顾及两国合作事宜,更何况,夏梁此番是来议和,而本王,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夏梁的皇子出事,这无异于是挑起两国战事。”   楼湛笑了笑,那笑容却有些嘲弄:“本王要取一个人性命绝不会如此偷偷摸摸,若真要杀九皇子,早在猎场之上,被刺客围攻偷袭之时,就可以动手杀了他,而且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嫁祸给刺客。”   “你以为,当日本王为何没有动手?”   苏染张了张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因为脑子很乱,已经想不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你很聪明。本王没想到朝堂上的事你也能懂一些,只可惜,朝堂远比你想象的可怕。”说到这里,楼湛移开视线看向窗外,“你既然察觉得出皇上对本王的敌意,那就该知道,皇上对我其实从来都是防备的,更甚者说,他很想要本王的性命,做梦都想!你以为,断崖之上凭她一个苏彤就能推倒那么多的士兵将本王推入悬崖?”   断崖之上?   苏染的眸底忽然就惊恐的缩了缩,难道说,楼子瑜一直都在背地里做着各种安排吗?   当时那样的情况,那些刺客……   心中猛然一震,那些刺客,该不会……   从她的神情变化,楼湛便知她已猜出,他伸出手来,勾着苏染的脸,笑得极尽残忍:“怕了是吗?你本不该卷入进来,只可惜,从你入厉王府的那一刻,你就是他摆在厉王府的一颗棋子,一颗带着迅猛杀伤力稍不留神就会夺取本王性命的棋子!你的存在,就是本王的致命威胁,知道吗,苏染!”   苏染张了张唇,脸色渐渐的苍白起来:“你的意思是,皇上无时无刻不想杀你,今日宫中的那被毒酒其实是他命人放入,一旦九皇子喝下那杯毒酒死了,那我就是真凶,而我,是你的人,所以……他的目标其实是你,谋杀邻国皇子,破坏两国盟约促成,如此举措,就只有一个可能……谋逆之嫌,对吗?”   “能这么快就想到这一层,看来倒是本王小瞧了你。”楼湛的眸底竟露出几丝欣赏。   苏染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继续剖析:“可是,你既然知道皇上的安排,为何不阻止?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没有打翻那杯酒,你就不怕……”   楼湛勾了勾唇,气定神闲:“他既要做,那本王便只好将赌注押到你身上,苏染,你果然没令本王失望!”   苏染却又极力摇了摇头:“不对,皇上不是想要九皇子取了苏琦罗然后与夏梁合作么?失去了夏梁的支持,他怎么和你斗……”   说到这里,苏染猛然一震,所有的一切瞬间明白了过来。   其实,这是一个双面局。   如果计划成功,那么楼子瑜可以成功将这件事推到楼湛身上,利用夏梁的压力以及舆论,扳倒楼湛,就算扳不倒他,这件事情也绝对会让楼湛元气大伤,而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如果计划失败,那么,他可以得到夏梁的支持,等同于有了足以和楼湛对抗的势力。   不论从哪一面,这都是一个双赢局,而且,无懈可击。   楼子瑜,真的太可怕了!   可是,承九为何又说她的决定毁了楼湛?   苏染再一次陷入迷惑之中,所以,面对楼子瑜的这个计划,楼湛其实是有对策的对不对?   如果那杯酒到了九皇子的嘴里,九皇子死了,那他会怎么做?   将计就计,拥兵耳返?   不,不可能!   苏染几乎想也不想便否认了,她不知道楼湛有没有那份皇位的野心,但是如果他真的要谋反一定不会等到现在才对,早在楼子瑜还没有亲政的时候,他就可以利用手里的权利逼楼子瑜禅位才对,就像当年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谁敢不从?   那他的计划又是什么?   “想到了什么?”看她的脸色变来变去,楼湛忽然就有了兴趣,想要听一听她的分析。   ☆、109 她决定了,让他爱上她!   苏染摇了摇头,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越发觉得他没有她所知道的那么简单。   “其实,就算是九皇子喝了那杯酒,王爷也有自保的计划是不是,或者说,扳回一局?”   楼湛笑了笑,“没错,本王的计划里,皇上不但得不到夏梁的支持也扳不倒本王,只是那样一来,本王就失去你了。”   实际上,她所看见的下药一幕其实并不是下药,而是解药。   他故意给她看,不过是想要她的选择。   如果,她选择跟九皇子走,那么,那杯药绝对会入了九皇子的口,那样一来,九皇子会安然无恙的娶了她,而他也会顺应局势,拿下那夏梁公主,介时皇上什么都不会得到,反而助长了他的势力。   只是如果她不选择,那么,坐拥双赢的人只会是楼子瑜罢了,如此一来,他今后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了。   但明明所有的局面都是她造成,这一刻,看着眼前的这张脸,他竟会生出值得的想法来。   他到底,是迷恋了这张脸,还是这副身子?   想到这里,楼湛突然低下头,印上眼前人的红唇,闻着鼻息间若有似无的铃兰香还有怀中女子轻颤的身形,如此温香软玉,只觉十分满足。   权利,失去了可以再拿回来,但是女人,他一刻也不想失去!   “王爷……”   苏染没想到明明他们是谈话,怎么谈着谈着就到了床上。   “你有机会的,可是你没有去选,不是吗?”男人说着,便又压下唇来,苏染脑海中一个恍惚才明白他所指是打翻九皇子酒杯一事。   可是,难道他不明白,跟九皇子和跟他并没有什么不同么?   左右她还是没有自由啊!   但是,如果非要在九皇子和楼湛之间做选择,她恐怕还是会选眼前这个人,因为他,曾以性命相救。   “王爷!”苏染有些喘息,手指按压在他的肩上,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因为她的话明明还没有说完!   “王爷,你喜欢我吗?”   明明还有很多的问题没有问,明明还有很多的经过结果没有知道,比如,既然他知道自己是一颗定时炸弹,为什么还让她留在身边,比如,山崖石洞里,他完全可以任由她自生自灭,为何却要为她以血续命!   再比如,她明明破坏了他的计划,为何,他好像半点也不生气?   可是一切的一切,归根到底,原来最想问的是这一句。   脱口而出的时候,苏染自己都愣了,或许是酒精刺激大脑的缘故,又或者是别的,她只知道,那一刻,的的确确没有什么比那个问题更重要了!   楼湛的动作停了下来,黑眸落在她脸上:“你想听什么?”   苏染抿紧了唇,终于是鼓起勇气缓缓扣住了他的手,然后将那只手拉到了二人眼前,当视线触及掌心那道极丑的疤痕,苏染没骨气的在一瞬间眼眶发热,看他:“我想知道,当时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楼湛的视线在自己掌心掠过,并不觉得那道疤痕有什么要紧的:“本王自己的女人,自然是要救,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卫天下保卫黎民百姓?”   “那你还说要把我赐给九皇子!”   苏染说这话时竟没发觉自己语气里满满的娇嗔。   楼湛一听这话,眼中的颜色就深了:“你若非对他有意,何至于时时带着他送你的东西?”   说着,他就从苏染的怀中腰带里摸出了那块夏侯琛送她的紫色石头,“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本王成全你们,岂不是更好?”   苏染咬牙:“可事实证明,王爷是不甘心的!凭什么自己拼了性命救回来的女人要拱手让人?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楼湛眯起了眼睛:“本王有这么小气?”   这句话成功把苏染逗笑了,她憋着笑哼唧了一声,从他手里抢石头:“没,所以这石头我应该可以继续留着……”   “你敢!”楼湛手一松,那石头便“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滚哪个角落里去了。   苏染这会儿便彻底的有些憋不住笑意了。   可她的笑容还未完全绽开,男人已经再一次低下头来封住了她的唇。   一切来得顺理成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这一回的苏染难得主动,直把男人逼得发狂。   而皇宫的另一处,有男人的声音低低穿透在宫殿:“皇上为何临时变了主意将酒中有毒一事告诉了月公主?这样岂不是让所有的计划都落空了吗?”   身姿挺拔的男人立在窗口,闻言散漫的笑了一声:“你以为十三叔那么好骗,既然第一个计划不能实施,那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夏梁更信任我们。”   身后人一怔,恍然大悟:“皇上英明,让夏梁以为是厉王在酒中下毒,那么从今往后,夏梁一定会坚定不移的站在皇上这一面,这样一来,我们才有足够的筹码!”   男人笑了笑,不置可否。   *   苏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全身疲软,只觉得从没这么累过。   恍惚间想起昨晚的疯狂,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脸,可唇角却情不自禁的勾了起来,待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猛然间神色一僵,但是下一秒,终究是缓缓缓过神来。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无形之中,她好像喜欢上那个男人了!   可是,糟糕的是昨晚她并没有从他口中问出任何信息,也就是说,她连他喜不喜欢自己都不知道!   想到这一层,苏染顿时又有些懊恼,可是一想到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忽然就有觉得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楼湛心里,绝对是在乎她的,否则,不可能去救她!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情立刻又开阔了起来,不管了,她决定了,就算他不喜欢自己,她也绝对会使出浑身解数,让他爱上她!   打定主意,苏染立刻起身,却因为身体的不适又不得不跌回床上。   “死男人!”当目光触及自己身上的痕迹,苏染忍不住碎了一口,然而下一秒便面色通红,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人时候自己一般。   ☆、110 浓情蜜意   “小姐,可要传水?”屋子外面,叶儿压低声音,分明语带笑意。   苏染俏脸一红,不用多想也知道她在笑什么。   “传。”   闷声应了一句,外头的叶儿立刻就答应得响亮,跑开了。   没过多久,下人便抬了浴桶和热水进来,苏染屏退了所有人,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之后,这才觉出一身清爽,整个人也好了很多。   “小姐,早膳!”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叶儿探出半张脑袋,看见她已经在更衣,这才坏笑一声走了进来,一面让下人将早膳送进来,一面走到里间替苏染梳妆。   “小姐今日的气色真好!”叶儿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称赞。   苏染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行了,想笑就笑吧,赶明儿我找户人家把你嫁出去,看你还笑不笑。”   “别呀,小姐!”叶儿闻言顿时就慌了,“奴婢不笑,不笑了还不行吗!”   苏染哼唧了一声,这才看了镜中人儿一眼:其实叶儿没有说假话,她今日气色的确是不错的!   “醒了?”熟悉的声音自外而入,苏染尚未回头就觉出屋内的光线暗了暗,然后透过梳妆镜,便看见了楼湛一身玄衣,神清气爽的走了进来。   他今日的腰间系了一块羊脂白玉的龙形玉佩,长发束进发冠之内一丝不苟,身上缎面高领的玄衣将他整个人衬得丰神俊朗,格外引人注目。   苏染只看了一眼,便有些挪不开视线,一旁的叶儿低笑一声,赶紧上前给楼湛请了礼:“见过王爷!”   楼湛应了一声,视线移向梳妆台前的人儿:“怎么?见到本王不开心?”   苏染心头一突,赶紧的起身给他请礼,叶儿见了,立刻就极为自觉的退了出去。   “昨夜睡得如何?”身子不过稍稍下蹲,便已被他扶起,男人的身上带了一股清冽的异香,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苏染闻到的一瞬,便不由得想起昨晚那极致的一夜,脸顿时就有些热。   “恩,还好。”   楼湛见她一双眼睛四下乱飘,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忽的就伸出手来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看向自己:“怎么个好法?”   他压低了声音逼近,苏染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不断放大的俊脸,终于一时没忍住,“唰”的一下面色酡红。   “明知故问!”   打开他的手,她立刻想逃开,却被男人止住了。楼湛不过轻轻一带,就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他从身后抱着她,鼻息顺着她的颈脖一点点往她脸上挪去,沉醉一般哑了嗓音道:“很香。”   苏染面色更热,又被他蹭得痒痒,顿时就压低嗓音道:“大白天的,你能不这样么?”   “白日怕什么?又没人敢进来!”说着,他便扳过苏染的身子,低下头来往她唇上压,用唇舌席卷着她的呼吸,“再来一次?”   他低低的嗓音落在耳边,可把苏染吓了一跳。   她赶紧逃离开他的怀抱,故作出活跃的姿态:“今日天气好,王爷若是得闲,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去哪儿?”   楼湛沉着视线,也不点破她的慌乱。   “去哪儿都可以啊,比如逛逛街什么的!”   “你让本王陪你逛街?”楼湛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几分,想他堂堂厉王,要什么不是有人准备好,逛街的事情活了二十多年压根没经历!   “对啊!”苏染听得他的声线,刚刚不过随口一提的心思忽然就加重了,一时越发的有了兴致,“王爷偶尔也应该放松放松,体会体会平民的生活,再说了逛街的话也算是体察民情啊!王爷不是向来很关心百姓的冷暖吗,这个机会最好了!”   楼湛挑了挑眉,目光在她带着光亮的眼睛上扫过:“有什么好处?”   “什么什么好处?”苏染有点懵,逛个街还要好处?   楼湛挑眉不语,仿佛在说不给好处绝对不动,苏染没了办法,只好耐下语气问:“那你要什么好处?”   楼湛示意她上前,苏染便只好随了他的指令往前走去。   可不过刚到他跟前,男人便已经低下头来,再次吻向她的唇,这一次,比刚才要浓烈得多,甚至都吻得苏染要透不过气了。   “走吧。”   一吻罢,男人看着她略有些红肿的双唇,满意的勾了勾唇,牵了她的手来:“走吧。”   两人牵着手去前厅用过膳食,这才乘坐了王府的马车出门。   一路到熙熙攘攘的街上,苏染坚持要弃车而行,楼湛难得的好心情,也就依了她。   京城到底是殷厉国的都城,街市繁华,两边的小摊小贩比之现代丝毫不逊色。   苏染与叶儿一道走在前头,看见好玩的好吃的便会买上一包,而承九在身后就自动充当了结账的小跟班,直接替她们付钱。   叶儿大概也觉得这待遇新鲜,从前在尚书府的时候,也就只有二小姐和三小姐有这个权利,她那时候觉着这辈子都不可能体会到了,没想到今日还能跟着四小姐体会一把,怎不让人兴奋!   楼湛陪在一旁,任由了苏染和叶儿狂购的举措,始终好心情的跟着,直至视线之内,忽然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他眉宇一定,再看去的时候那人影已经不见了,而顺着刚刚人影消失的地方是京城新开的一家酒楼。   楼湛目色一顿,忽然就唤住前头的苏染:“走了一路了,京城新开的酒楼,要不要进去看看?”   苏染今日是出来尽兴的,但凡吃的玩的都不拒绝,一听这话,她抬头看了一眼,发觉那酒楼生意火爆,想来里头的东西必定不错,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楼湛示意她先进去 ,苏染也不客气,带了叶儿大步往前走。   眼看着苏染消失在了酒楼门口,楼湛这才看向身后的承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承九面色凝重应了一声,片刻后就不见了。   楼湛这才抬了步子,跟了进去。   “且说,先帝爷临终托孤,抓住十三皇子的手,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湛儿啊,朕西去之后,恐麟儿无人扶持,只能靠你了!”   苏染一进酒店大堂就听得说书的在那里说的有声有色,而四周围了里外三圈儿的吃瓜群众,看得可热闹了!   “十三皇子眼泪一放,抓住先帝爷的手,皇兄待湛如父,如今该是湛报恩的时候了!兄且安心去吧,湛必定信守承诺,辅佐新帝,为兄守住殷厉王朝!”   “自此,十三皇子为守殷厉国,成了最年轻的辅国王爷,局势不稳,他亲自披甲上阵,稳住当时的殷厉国残破不堪的局面,这才有了今日的太平盛世!”   “漂亮!”说书的一讲完,四下都是喝彩声,苏染看着这热闹氛围,忍不住朝身后看去,正好瞧见楼湛踩了门槛进门。   也不知道楼湛听没听见刚刚这说书的歌颂他的画面,她倒是没料到楼湛在民间的风评似乎不错!   “敢问大爷,您说得这般生动,可是亲身经历过?据我所知,当年先帝临终之时,守在他床前的人是厉王殿下不假,可求得厉王辅国的并不是先帝爷,而是当今太后娘娘!据我所知,先帝爷并不想招厉王殿下为辅国大臣,而是想传他皇位!”   一道年轻的声音穿过人群,在大堂内响起,一时之间众人的视线都被那年轻人吸引了去,听得如此言论,整个大堂之内顷刻哗然,七嘴八舌的议论就这么争执开了。   苏染也被这话惊了一番,想要去看是何人敢说出这样的谋逆言论,只可惜,人太多,她身高不行,只能模糊瞧见一个人影,根本就看不清是谁。   “怎么不进去?”楼湛这会儿已经来到了她身侧,对于里头说书的评判自己的声音,就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丝毫没有分去他的注意力。   苏染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刚才那些人说……”   “不过是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你也信?”楼湛偏头看了热闹的人群一眼,语气淡得就好像那里头说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他的话音落,那一头正好传来老者的声音:“你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会知道当年之时?老朽说着,你就听着,别不懂装懂!”   “依在下看,老人家你才是不懂装懂吧!家父在世之时,曾与宫中一位公公是八拜之交,这话,也是那位公公说的,只不过,当日厉王殿下虽是得了皇上口谕,却并不想争夺帝位,再加上当时的太后苦苦哀求,这才有了现在的皇上!”   年轻人似乎是义愤填膺,说话之时,声线都绷紧了,明显是激动了。   苏染跟随楼湛的步子上楼,下意识朝身后看了一眼,带看清那年轻男子的长相不由得愣了一下,一时间,脚步都停了。   怎么是他?   唐玄修!她郊外院子的账房先生,也是那一回半夜里非要在她宅子上吊的读书人!   只是,他跑到这里来干嘛?   “怎么了?”前头的楼湛顺了她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惊得苏染赶紧回头。   ☆、111 选贤举能   刚刚她还盼着楼湛能看看热闹,现在是一刻都不想他多待了!   “没事,我们上去吧!”赶紧催促了他走,甚至主动上前挽住了他的臂弯。   楼湛淡看了她一眼,目光不经意掠过下方,没说什么。   店家看他们这一行人衣着不凡,招呼的时候十分热情,直接就带他们入了二楼最好的厢房。   “公子夫人要点点什么?小店新开张,所有菜品全部八折优惠!”   古代也玩打折?   苏染一时将心思从外头的声音中收回,认真看起菜品。   其实他们虽然逛了一路,却并不怎么饿,主要是她走了一路吃了一路,至于楼湛,那就不知道了。   见苏染抬起头来打量他,楼湛淡淡睨向她手里的菜单:“想吃什么便点什么,又不要你付钱。”   苏染一听这话就笑了,直接将菜单递还给店小二:“行了,既然我们家爷这么说了,就把你们店里最好最贵的菜都上上来!”   店小二一听,惊了一下,下意识往楼湛看去,见后者只是淡淡喝茶对这句话没有半点反应,顿时笑得眉眼都弯了:“好嘞,公子夫人稍等,菜品马上就上来!”   那店小二出了门,立刻有人送来了茶水点心,苏染随意尝了一口,发觉味道出乎意料的好,甜而不腻,连她这个不爱甜品的人都喜欢上了这个口味。   “打人了,啊!”   “住手!”   外面忽然传来了乱七八糟的声音,苏染眉心一跳看了一旁的楼湛一眼,却见他并没有太大反应。   心头稍稍安定了一些,正想找楼湛说点别的,外头忽然又惊叫了一声,也不知是谁喊的,竟是“杀人了”三个字。   接下来,外头的声音就乱成了一团糟。   这下子,苏染想忽视都难了。   “怎么回事?”楼湛拧了拧眉,看向门口,门外守候的侍卫得令立刻道,“属下前去看看。”   不多会儿,那侍卫就回来了,“王爷,是那书生,似乎被人打得半死了。”   这一次,楼湛的眉宇拧得更深了些,一旁的苏染却是惊异了一把:“打得半死?”   虽然她不想自己的事情败露,但是宅子和人命比起来,当然人命更重要,而且她现在是女装,之前去宅子时不但是男子打扮还是夜里,唐玄修未必就一定认得自己。   想到这里,苏染便有些急了,看向楼湛:“人命关天,要不要管管?”   “你想管?”楼湛却是直接反问她,苏染顿了一瞬,只见得他的黑眸深不可测,一时也不知道回答是还是不是,但是,如果她的回答能救回唐玄修的性命,她肯定是要说是的!   而且她最终也这么做了。   楼湛眸色深深看向门口:“去把那书生带来。”   很快,侍卫再次前去,没过多会,厢房的门开了就看见承九领了一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苏染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只见唐玄修鼻青脸肿,衣服也撕破了不少,走路还一瘸一拐,看着就惨。   不过他也是活该,没事凑什么热闹,还擅自议论这种政事,被打也是正常!   真是的,让他守着院子,没事跑出来干嘛!   “这位爷,你救下我,我很感激,但我只是一个穷书生既没钱也没能力,非要报答的话,我只有一句谢谢!”   饶是处于这种境地,唐玄修竟丝毫没有卑微的姿态,这点倒是挺像他的风格,因为当日就算是面对她这个宅子的新主人,他也不曾露过一丝胆怯!   “这么说来,你是个读书人?”楼湛倒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唐玄修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可疑的暗红,似乎是羞愧:“不错,我的确是个读书人。”   楼湛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粗布麻衣上,虽没说话,但神色已经很明显了。读书人,为何一身伙计的打扮!   唐玄修脸上的不自然就更重了些:“因为家道中落,以及一些不得以的苦衷,所以现在在别人那里做工,只能这样。”   苏染借着擦脸的瞬间,用帕子捂着半张脸,就怕被他认出来。   此刻听得他这句话,就怕楼湛下一句问他在哪里做工,赶紧的该吃吃该喝喝,试图置身事外。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唐玄修。”   “唐姓,”楼湛顿了一瞬,“据我所知,京城的唐姓少之又少,能称得上家道中落的,似乎只有一户,三省巡抚唐季林是你什么人?”   唐玄修惊讶了一把,显然没料到对方连这个都知道,顿时回道:“那是我爷爷!”   他眼中一时有了些许微光,只觉得今日所遇不像是普通人,再看那公子身侧的夫人……唐玄修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读书人,非礼勿视,不可盯着人家的妻妾瞧。   只不过,那夫人为何看着有些熟悉?   “既然是读书人,有没有兴趣试试明年的春试?”   春试?那是干嘛的?   苏染有些好奇的看向楼湛,他想做什么?   “春试?”那一头唐玄修又是惊异了一把,“可春试不是只有达官显贵才可参加么?我一没钱二没权……”   “无妨。”楼湛淡淡一笑,“你只说你愿不愿意便可。”   “愿意!我当然愿意!”唐玄修喜道,但也只喜了一瞬,便又盯着楼湛,有些惊疑道,“敢问公子是……”   楼湛笑了笑,没说话,那一头的承九察言观色,冷声对着唐玄修道,“我家公子正是你刚刚在堂下谈论的主角,当今厉王殿下!”   “厉……”唐玄修险些没惊趴下,下一秒,他迅速跪到了地上,这一回再没有刚才的高傲,“草民唐玄修有眼不识泰山,拜见厉王殿下!”   “不知者无罪,起吧。”楼湛说着又看向承九,“让店家带他去治伤。”末了,他又看向唐玄修,“本王很欣赏唐老爷子,希望你能如你爷爷一般,为官入仕为民请命。”   “多谢王爷!草民一定办到!”   楼湛这才没再说什么,唐玄修见状,便从地上起身,恭恭敬敬的再次一拜,这才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112 楚楚动人的美人   苏染没想到原本担心的事情不但一点没露陷还得了意外之喜。   她偏头看向楼湛,多了几分打趣:“王爷还真是为殷厉国鞠躬尽瘁,吃个饭都能为朝廷选贤举能!”   楼湛偏头看她:“不是你想救人一命?既然救了,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   是她让救的没错,可是为什么他连人家祖宗八代都知道?当真有这么神通广大?   而且,她只说救,又没说要帮,他这个样子,很难不让人怀疑别有用心!   苏染哼唧一声,咬着点心,仿佛嘴里咬的是他的肉:“我谢谢你!”   楼湛看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挑了挑眉,随后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的承九。   承九朝他点了点头,楼湛眸底的颜色便深了几许:“你在这里先等片刻,本王有事出去一趟。”   苏染咬着点心抬头:“啥事儿?”   楼湛眉目深了下来,没说话。   “好吧好吧,你去吧!不过别忘了结账!”   知道人家政事儿不会同她说,苏染赶紧摆了摆手,他不在,倒也自在。   “若是吃完本王还未回来,你便与叶儿先行回府。”   “知道了!”苏染嚼着点心,只觉扫兴,吃完都回不来,他是有多大事儿!   楼湛看了她一眼,大抵是知晓她情绪不好,便对着门口的侍卫道:“夫人一会儿若是想逛,你们便陪着她。”   侍卫赶紧应了,楼湛这才与承九一道离开了房间。   苏染气得将手里的糕点一丢,拍了拍手:“有钱任性是吗?吃穷你!叶儿,过来坐,一起吃!”   叶儿看了门外离去的男人一眼,有些犹豫:“小姐,下人是不能上桌的!”   “现在就我们两个,讲究什么?让你坐你就坐!”   叶儿无奈,只好坐了下来。   店小二的菜很快就上来了,瞧见里头只有苏染和叶儿,愣了一下:“……那个,夫人,接下来的菜还上吗?”   “上,为什么不上!通通都给我上上来!”   “好嘞!”小二见生意没跑,顿时高兴的应了一声,继续上菜去了。   很快,可以坐下十几个人的大圆桌就这么被菜堆满,苏染和叶儿大眼瞪小眼,无论如何这也吃不完啊!   “没事儿,反正王爷有钱!”苏染这么说着,便半点不含糊,每道菜夹上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叶儿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拿起筷子,也跟着吃了起来。   他们正吃得高兴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苏染一抬头,便听到外面有一道女声传了进来:“小女子是来献艺的,不知里面的主子可有心听小女子抚上一曲?”   弹琴的?   苏染挑了挑眉,这倒是新鲜。   她自然知道许多权贵公子上这种地方吃饭都喜欢找个弹琴唱曲儿的助助兴,反正今天来都来了,楼湛有的是钱,不听白不听。   “让她进来!”   侍卫听了她的话,这才不敢再阻拦,便让那女子进了。   一身素衣,腰若扶柳,肩若削成,走起路来,素衣蹁跹,竟好似入地的仙人。   苏染一时看得痴的,紧紧盯着那女子的面容,这才发觉那女子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柳叶眉,美人脸,一双剪水眸仿佛盈了泪光自带三分忧郁,那一瞬,苏染脑海中下意识就浮现了四个字——楚楚动人!   那女子,可不就是楚楚动人!而且还是浑身透着仙气儿的楚楚动人。   “给夫人和小姐请安,不知夫人和小姐喜欢听什么?”那女子姿态温婉,声音犹如潺潺流水,不是一般的动人好听,而且每一个字都带着温柔,简直要让人的心都化了。   “小姐……”连一旁的叶儿脸上也是写满震惊的看了过来,似乎是从未见过世上还有这等绝色。   苏染眉目一挑,忽的就笑了。   难得啊,这等大美人,她还能遇到:“你会什么?”   那女子便又道:“小女子会一些小调情曲,不知夫人可有兴致?”   “弹来听听!”   很快,便有更美妙的音律从少女指尖传出。   她抱的是一把琵琶,琵琶身红如血,倒是与她的气质截然相反,不过却出乎意料的好听。   动人的曲调配着女子的唱曲,似乎是有些悲凉,渐渐的,苏染沉入其中,有什么东西滴落在手上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流了泪,而一旁的叶儿更是哭得稀里哗啦,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苏染忽然就觉得这样不好。   她伸出手来想叫叶儿,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动,等她再去看那弹琵琶的女子,眼前的一切却突然模糊了起来,而且那女子的琵琶声忽然激烈,恍如狂风骤雨一样席卷而来。   她脑袋一沉,彻底没了意识。   苏染醒过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竟然什么都看不到,身上被绑住了,手和脚全部被绳子捆绑得死紧,嘴巴也被封住,全身唯一能动的就只剩一双眼睛。   可偏生,这里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   掌心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咯得难受,她摸了上去,只想寻找什么东西能割断绳子,可是摸着摸着,她便觉出不对劲来,待发觉手里头摸的好像是一块人的头骨,那一瞬,将苏染惊得汗毛直立。   什么鬼地方!   她记得之前是听琵琶曲,然而莫名其妙就昏迷,再醒来就到了这里,所以,这件事情一定是跟那个弹琵琶的有关了?   亏她还觉得对方长得好看,被迷惑过去了,却原来,美人计不止对男人有用,对女人也有用。   只是眼下,她要怎么出去?   黑暗中摸索挣扎了许久,当发觉身下压的居然都是厚厚的人骨,那一瞬,苏染心里的恐惧布满全身。   该死的美人枯骨,别让她再遇到!   手心里好像摸到了一块石头,苏染心头一喜,只想着用石头蹭破绳子,这样或许能觅得一线生机。   虽然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将她绑到这里,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早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死人堆的洞穴!   断了!快断了!   她磨出一身的汗来,觉出那根绳子已经将要断裂,心头就越发激动了,磨得也更加卖力。   ☆、113 洛门   直至,“啪”的一声细响,手上一松,绳索断裂的同时,苏染的眼前猛然间刹亮,而与此同时,是她整个人忽然悬起,脖子、胳膊、双腿上的绳子一下子绷直,苏染被勒得瞬间脸色涨红,几乎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这是……五“马”分尸吗?   苏染艰难的去看四周,这才发觉自己的确是在一处山洞之内,身上的绳子全系在了石壁上的木桩上,而身下,刚刚躺过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个窟窿,而窟窿的正下方 ——竟然全是蛇!   那一瞬间,苏染整个脸都白了,即便是勒得不能喘息,她也盼着绳子不要断,可是这个时候,她才悲催的发觉,拴着她肢体的五根绳子下方都点了蜡烛,正对着绳子熏烧。   也就是说,一旦绳子断了,她就会摔下去,被那些蛇活活咬死!   一想到这个死法,苏染全身都冒了一层冷汗,连呼吸都要停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此惊恐的场面就好像是一个恐怖片一样,前天晚上遇见的还是一个美女,第二天美女的地方成了坟墓,而她成了睡在坟墓边上的人!   可是她这个情况,比那个鬼故事传说还要恐怖。   因为身下是蛇,满满一洞的蛇,而自己根本无法自救!   怎么办,怎么办!!   苏染大口喘息着,就好像一个人不得不等待死亡的来临一样。   为什么要这样!既然要她的命把她杀了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要将她置身这样一个可怕的地方,是要她生不如死吗?   多大仇多大怨才这么恨她!   她明明来到这个世界一年都不到,哪儿来的这么深的仇怨!   “苏染!”   忽然的一道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惊得苏染浑身一震!那是……楼湛?   可是嘴巴被封住了,她根本不能回答,该怎么办!   对了,洞里是亮的,她既然能听到他的声音,那他一定离得不远,那么,这里面的亮光他肯定能看到的吧!   苏染想要挣扎发出动静,可是身上的绳子本就勒得紧,而且属于越挣扎越紧的那种,她要是再挣扎下去,只怕楼湛没来,她就已经被勒死了,所以只能期盼他能找到她!   近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当男人挺拔的身姿出现在洞口的时候,那一瞬,苏染激动得几乎哭了出来。   可她不能动,只能那样遥遥看着他。   当看清她所处的环境,楼湛面色微变,下一秒,苏染只看见他黑色的身影在眼前闪过,风过之处,是绳子断裂的声音,然后她整个人被男人抱入怀中,滚落地面。   “苏染!”坠地的一瞬,苏染死死的抱紧了他的腰,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太可怕了!如果他再晚点来,她想象不出来她会遭遇什么!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楼湛搂着她,伸出手来将她嘴巴上捂着的布巾扯开,女子的嘴唇被蹂躏得已经有了红肿,楼湛的视线自她周身掠过,那被绳索勒住的地方全是一片红痕,而且可以明显看见青紫的肿胀。   他目色深了下来,直接将苏染抱起:“我们先出去。”   苏染点了点头,埋首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独特的让人安定的气息,那一瞬,心头所有的紧张不安终于一点点平息了下来。   那一刻,她才终于确定,她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他了,她爱上了这个男人,不论是初见时的狠辣阴厉,还是尚书府的大发雷霆,亦或是悬崖之上洞穴之中他的守护与珍惜,都让她觉出从未有过的温暖,那是身处异世,孑然一身之后弥足珍贵到让人贪恋的温存,是她活在这个异世,唯一心动的存在。   她爱上了他,甚至生出想要与他厮守终身的想法,可是,他的身份却又让她胆怯。   她惟愿能得一人心,执手到白头,可是楼湛是殷厉国的厉王,是百姓心中的主宰,像他这样的人中龙凤,可能只独爱她一人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但是爱情不就是一场飞蛾扑火的过程吗,哪怕他身份特殊,哪怕他是这个天下的主宰,她也要尽力一试。   “王爷……”她低低的唤他,缠着他劲腰的手一刻也不愿松开。   而此刻,他们已经出了山洞,外面的天黑透一片,楼湛就这么抱着她在黑暗中行走,听到她的呼唤,他低下头来,贴近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已经没事了,本王在,不必怕。”   苏染却因为这句话一下子飙了泪,用力点了点头,便埋在他怀里不想起身。   夜色很浓,许是怕她对刚才的山洞有忌惮,所以他弃了山洞,抱了她寻到一处山谷,并且作为暂时的安顿。   苏染被他放下来之后,这才想起来该问的事情,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而且为何只有他一人?   她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楼湛看了她一会儿道:“你中的,是洛门杀手‘影子’的魔曲,此魔曲善于超控人心,让人不自觉放弃意识沉入其中,直至昏厥不省人事。本王听到曲音赶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但是杀手留了字条,约本王到这里一见。”   “约你?”苏染猛然间意识到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杀手约了你一个人,所以你就来了?”   “嗯。”   “王爷!”一瞬之间,苏染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脑海里闪过的是承九曾经说过的“他为你以血续命”的话,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   她低低的去问,楼湛却在这时勾唇笑了笑,竟丝毫不在意:“放心,本王不会死。”   “怎么可能?这时他们挖好了陷阱让你跳,是他们成心要你死!”   楼湛却摇了摇头:“不,本王与‘影子’周旋多年,她这么做,无非只是与本王玩一个游戏罢了,苏染,不必怕。”   “游戏?”苏染怔怔。   “嗯,她不会杀我,不必担心。”   苏染却犹觉不信,如果不是为了杀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将他引来。   难道单纯就是为了玩一个游戏?   可能吗?   ☆、114 刺客,旧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的一阵风来,寒风卷席着地上的枯叶,吹得四周的草木哗啦作响,而就在这时,苏染看到了林中不一样的存在。   那草木摇曳之时出现在林中的暗光,虽只是一闪而过,却让人看得分明,那是利器的光芒,林中有人埋伏!   意识到这一点,苏染面色猛然一变,看向楼湛的双目内掠过惊恐。   楼湛却只是伸出手来,将她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一些,神色淡得仿佛压根没有看见林中的埋伏,可是苏染确定,他一定知道。   “王爷……”她的声音低低的,透着颤意。   楼湛却笑了一笑:“苏染,我们也来做个游戏如何?”   什么游戏?这时候谁还有心情做游戏?   “王爷?”   “闭上眼睛。”男人制止她说更多的话,低沉的嗓音落在耳旁,仿佛带着魔力。   苏染看了他好一会儿,那双狭长的凤眸内所见不过一片深沉海洋,根本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顿了片刻,她才遵循他的吩咐闭上了眼睛。   耳边风声呜咽而过,紧接着是唇上覆压的一片暖,苏染惊讶睁眸,却只听得男人声音暗哑:“专心点!”   他甚至伸出手来托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更紧的压下自己,唇舌犹如火烧,在她的唇边描绘着轮廓。   “啪啦。”   有靠近的声音自四周传来。   苏染心头一颤,只想抬头看看,可是楼湛禁锢她很紧,她也就没有办法去细看,那一刻,她心头甚至生出奇怪的想法来,如果能跟他死在一块儿,好像也没有什么憾事了,只是,她不想他死!   唇齿之间都是他的气息,尽管知道要保持清醒,可苏染还是沉迷了进去,甚至于,生出贪恋的想法来,直至男人终于停下动作,苏染这才看清,他们四周已经站了一圈儿的黑衣人,简单点说,他们被包围了。   “怕吗?”楼湛却没看四周,只是低低在她耳边问道。   苏染原本是想点头的,可是当看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眼又情不自禁摇了摇头,仿佛怕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便又补充道:“和你一块儿,哪儿都不怕。”   “嗯,乖。”   楼湛答得轻巧,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来,将她的眼睛蒙上:“那就好好的,待在这儿。”   四周发生了什么,苏染不知道,因为看不见。她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只听得见四周的风声和打斗声,还有惨叫。   有什么喷到了脸上,她伸手摸了摸,触到一手的粘腻,不用猜也知道是血,可是那一刻,她心头竟真的安定了下来,再没了惧怕之意。   比之刚刚石洞内身悬蛇洞之上的恐惧,这一刻,仿佛即便是赴死也能坦然。   因为,能和喜欢的人一起。   足足过去了一刻钟,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苏染等不到动静,这才伸手将眼睛上的手帕取下,可是四周除了遍地尸体,哪里来的楼湛的身影。   那一瞬,她的心是悬着的。   “王爷……”   血腥味很浓,风声夹着血腥味全朝她的方向涌来,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死状恐怖,有的甚至被一分为二,缺胳膊断腿的不在少数。   这些,都是楼湛杀的吗?   苏染急切的朝着四周奔去,因为楼湛不见了。   可就在她遍寻不得的时候,忽然就看见树林入口处,有一黑衣人立在那里,而他身前站的,可不就是楼湛。   恰恰就在苏染看过去的一瞬,黑衣人的长剑猛然刺入楼湛心口,那一瞬,苏染震惊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王爷!”她大喊了一声,那一头的黑衣人忽然就抬目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面对着光亮,带着斗篷,抬目看过来的一瞬,月光清晰的落在他的脸上,叫苏染一瞬看得仔细。   是她!   那个在酒楼里面弹琵琶的女子!   “王爷!”此刻的苏染再顾不得,用尽全力朝了那边奔去。   那女子在她迈步的一瞬便已罢了剑,下一秒,消失在密林之中,仿佛从未来过。   “王爷!”奔至楼湛跟前,才发现他心口处的血液像流水一样的涌出,苏染从未见过关系亲密之人如此状态,那一瞬,惊得手都抖了。   “王爷!”她用了刚刚蒙眼的帕子去捂,可只一瞬,那灰色的手帕便被血染红,毫无作用。   “王爷,你撑一下!”苏染急了,只能用手紧紧的按着伤口,躺在地上的楼湛终于回神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竟叫苏染想哭。   “有药。”他低低说了两个字,似用尽了全力,苏染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往他怀里摸去。   楼湛惯常带的伤药瓶子,她认识。   取了药瓶,撕开伤口四周的衣服,将伤药撒上去之时,楼湛痛得浑身一僵,下一秒直接昏死过去了。   苏染惊了一下,但极快的反应过来,从里衣撕下布条,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她想,她需要伤药!   将楼湛扶到避风口躺好,又在他身上盖了衣服,苏染这才奔至山间,借着月光去寻草药。   前世,她的祖父一直是个神秘的老头,住在深山里,她小的时候会经常独自去找祖父玩,去的次数多了,也就跟着祖父学了一些东西,其中一件就是辨识基本的草药。   而身为武学世家,认识治疗伤口的草药就是根本,所以,在很小的时候,苏染对那些草药就认得一清二楚了。   “铁皮石斛!”没想到这山林中竟然有这等珍贵的药材!   苏染欣喜之余,赶紧将采来的药草全部捣碎成泥,敷在了楼湛的伤口上。   山谷很冷,她升起一堆火,一面暖着楼湛的身子,一面留意着四周的环境。   其实,并不需要担心还会有刺客来,虽说那女刺客刺了楼湛一剑,可是奇怪的是,居然没有杀她。   像她这般手无寸铁的同伴,不该一并杀了才是刺客一贯的作风么?可苏染并不仅仅只发现这一点可疑之处,因为,还有楼湛!   那女刺客刺杀他之时,他分明没有半点反抗,依他的武功和造诣,怎么可能会半点反抗也没有?再联想到自己到这里之后的一切,苏染总觉得楼湛与那刺客似乎是相识的。   ☆、115 他说,做本王的妻   但这仅仅只是猜测,因为如果是旧识的话,那刺客为何要杀他!   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所在。   而既然那女刺客并没有杀她,也就说明刺客不会再来了,所以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照顾好楼湛。   夜很深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始终不曾散去。   明明前面就是死人堆,放到以前,这样的环境之下,苏染无论如何都不敢安然呆着,但是这一刻,她却没有觉出半点害怕,甚至几次还为了捡柴火迈过那片死人堆。   火烧得很旺,身侧楼湛的身体却越来越烫。   他发烧了!   这一点,苏染半点也不觉得意外。   伤口那么深那么严重,得不到妥善的处理他必定会发烧,但好在她备了药草。   每隔一个时辰,她都会为楼湛换一次药,擦一次身体,天快亮时,怀中人儿的高烧终于褪去,苏染也累到不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楼湛醒来的时候,入目是女子苍白的面色和单薄的身躯。   仔细看去才发觉她身上的衣服全裹到了自己身上,唯一仅剩的里衣还是残缺不全的。   顺了她的身姿往下看,一旁的地上有布巾包裹的草药,还有已经燃尽的碳灰。   他重新去看女子的脸,良久,方才伸出手来去摸她冻得冰凉的脸。   面上传来的触感几乎是让苏染一瞬便醒了过来,当看见楼湛平静的眸色,冰凉的身子似乎一瞬温暖了过来。她赶紧伸出手来去扶他:“王爷,你醒了?”   面对女子的狂喜,楼湛却平静许多,只轻应了一声。   苏染抬目看向四周,这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太阳已经朦胧的有了半点轮廓,如果不是空气中还有血腥味和楼湛身上的伤,她几乎都要觉得昨晚的一切从没有发生过。   “王爷伤口还疼吗?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苏染说着,便要起身,可不过一动手已被一只大掌握住。   “不用。”楼湛声音虽然没有太大力气,却是一贯的冷清,“承九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到了,我们在这里等着便好。”   说着,楼湛便将身上的衣服取下,往苏染身上罩去,目光沉沉:“披上。”   苏染看了一眼,反应过来,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子:“王爷这么一提醒,我还真觉得有点冷。”   说着,她便拾起衣服,直接裹覆上身。   身上暖和了,她才觉得麻木的四肢有了那么一点知觉,而旁边,楼湛已经自己靠坐在了山坡上,静静看着她穿衣。   苏染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道:“王爷,你是不是哪里难受了?要不,我给你换药?”   楼湛摇了摇头,目光却在草药上扫了一眼道:“你懂医吗?”   “不懂。”苏染直接就否决了,“不过小时候看过些医书,认识一两种草药。”   楼湛挑了挑眉,对这话分明是不信的,不过他也没有多说,只是对着苏染道:“过来。”   苏染瞅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因为两个人本来就离得不远,再过去的话是过去哪里?   “怎……”   口中只说了一个字,她便被那头的楼湛纳入怀中,下一秒,他温凉的唇便落在她的耳垂上,极轻的往她唇上移去,这是苏染与他接触过那么多次以来体会到的最温柔的亲吻。   她蒙了一下,没有拒绝。   吻过之后,楼湛看着她似乎一夜就清瘦不少的小脸道:“做本王的妻子,嗯?”   妻……   一个字已让苏染惊得有些失神,他说的是妻不是正妃,所以他的意思是……   那一瞬,苏染原本平静下去的心脏一下子就跳动了起来。   “王爷,你……”   “不准拒绝。”他的手指扣在她的下巴上,并没有多重的力道,语气却是不容回绝。   苏染怔了一下,下一秒就脱离开他的怀抱,不满道:“哪儿有人这么求婚的,还不许拒绝!那你干脆就不要问我意见了!”   问了意见又不许拒绝,这算什么事儿!   “求婚?”楼湛蒙了一下,眸底出现了几许疑惑。   在他的脸上看到这个表情简直不要太难得。   苏染一下子就笑了,顷刻间就没再计较他刚才的霸道本性,笑吟吟道:“对啊,就是你们口中的求爱啊!”   楼湛眸中顿时掠过了然:“本王倒不知道还有这个说法。”   “那当然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平民百姓的事儿你自然不懂!”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还有什么是本王不知道的?”楼湛噙了丝笑坐在那里,难得的兴致。   苏染眸光一瞥,心头顿时就漏了一拍,想法出现的时候,她已经说出口:“比如,平民百姓都很穷,是娶不起三妻四妾的,不像你们这些达官显贵,女人无数!”   她话中的意思可以说是十分隐晦了,也就不知道男人能不能听出弦外之音。   楼湛依旧笑着,静看着她,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就是不说话。   苏染被他盯得心头发紧,感觉就岔开话题道:“承九怎么还不来?我还是去看看吧!”   说着,她便起了身,也没管身后的楼湛同不同意,直接往外走。   山谷之内一片渺茫,别说承九了,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苏染四周溜达了一圈儿,偶遇了一棵枣树。   等她爬完树,摘了枣子回来,才看见原本楼湛的所在处聚集了不少人,而承九就在那里头,旁边还停了一辆马车。   “侧王妃。”承九恭敬的朝她一礼,目光落向她用裙摆兜着的枣子。   苏染手指一烫,顿时有些尴尬:“承大人来了!”   那一头的楼湛在侍卫的服侍下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偏过头来的时候就看见苏染尴尬立在那里的身影,目光一瞥,落向她兜里的东西,他唇角勾了勾:“寻着了吃的?那给大家分一分。”   承九见状,便走上前去:“侧王妃,给我吧。”   苏染松了口气,连忙将兜里的东西全给了承九,不过自己也拿了几颗,这才到了楼湛跟前:“王爷,你要吃吗?”   ☆、116 她还是放不下你   楼湛看向她小小掌心摊开的五颗枣子,颗粒均匀,分明是用心挑选过的。   再看女子的面容,那苍白的小脸此刻笑容明媚,眼睛里的星星仿佛都能放出光来。   楼湛心头一动,便取了一颗。   苏染看他接了,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楼湛点了点头:“车上有衣服,你先去换一身,稍后我们便启程。”   苏染高兴的点了点头,立刻走了。   楼湛看着她身形上了马车,这才看向一旁的承九,承九会意,当即走上前来。   “王爷,已经都清点过了,全是洛门的人,不过奇怪的是这些杀手只是普通杀手,算不上洛门的顶尖力量,照之前两次的经历来看,如果洛门真的要出人杀王爷,该都是绝顶高手才是,否则,即便是王爷一个人,这些个江湖小混混也绝不是王爷的对手!”   楼湛眸底的光深远了一些:“那是因为,对方的目的并不是要本王的命。”   “王爷的意思是……”承九惊异了一把,不要他的命那引他来此做什么?还刺上这么一剑!   这一剑可是致命伤,如果没有侧王妃的精心照料,或许王爷就挺不过昨晚了!   “因为有人,想与本王玩一场游戏。”楼湛黑眸深沉如墨,心口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可是,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却比这伤口的疼痛更强烈!   她想做什么?若是来讨要他这条命的,那他给她便是,可是显然,她的目标并不是他的性命!否则,这一剑下去,他不可能活下来。   “王爷,马车里头好像没动静!”侍卫匆匆来禀,楼湛视线朝马车里扫去,拧了拧眉,这才在侍卫的搀扶下上前。   掀开帘子,脸色彻底的变了,只见得马车内的苏染倒在车上,衣服穿了一半悬在腰上,分明是昏迷了!   “都在外面守着!”   上马车将苏染抱起来,才发觉她身上烫得吓人。   是因为昨夜吹了冷风吗?   “苏染?”   楼湛一面唤着她,一面给她理好只穿了一半的衣服。   昏迷中的苏染因了他这句话悠悠转醒,面上顿时露出歉意:“不好意思,有点困,一不小心睡着了。”   她伸出手来撑着头,只觉得头昏脑涨,还以为是因为昨晚累到了。   楼湛眉目沉沉,什么话也没说吩咐外面道:“回府!”   马车很快动了起来,楼湛却没再松开她。   苏染被他抱得太紧,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她忍不住去推楼湛:“热……”   楼湛却将她身上的披风裹得更紧一些:“不要动,乖,你发烧了,等回府让慕容给你开点药。”   苏染脑袋钝了一下,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发烧了?”   为什么她自己感觉不出来?   楼湛眸色很沉:“烧得很厉害。”   苏染闭上眼感受了一下,才发觉脑袋胀痛得更厉害了,她干脆就没再睁眼,偎进楼湛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伸出手来圈紧了他:“好,那我睡一觉,到了记得叫我!”   话音落,她便已沉沉睡去,楼湛听着怀里灼热的呼吸,眉目暗了暗,只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一个半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回府。   因为前面承九已经让人提前通禀过,所以下马车的时候慕容熙已经等候在府门口了。   眼见楼湛下车,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顿时紧张扶他:“这是怎么了?”   楼湛却避开他的搀扶:“苏染发高烧,你先抱她下来,给她看看。”   慕容熙惊了一下,这才朝马车内看去,果见苏染面色潮红一动不动。   真是见鬼了,才一天的时间而已,这两人一个伤一个高烧。   将苏染抱下马车,直接送她回了房,又诊脉开药,这样一忙活,他才想起受伤的楼湛,便又赶紧赶到他的寝居,给他治伤。   染血的布条拿开之时,慕容熙看见伤口处的草药疑惑了一下:“王爷看过诊?”   “没有,苏染采的草药。”   这下子,慕容熙就更疑惑了:“她?她还懂医?”   “不懂。”楼湛否决,因为从之前与她的接触中,苏染的的确确不懂医,“可能认识些草药罢了。”   慕容熙依旧心存疑惑,却没有再细问,直到那伤口曝露在眼前,吓了一跳:“这剑若是再往里挪上一分,王爷就没命了!”   楼湛垂下眉目,眼中的神色更深了些。   慕容熙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偏过头来看他,瞧见他这副神情,越发疑惑了些:“出什么事了?”   楼湛这才又看向他,良久才道:“慕容,我查到幼晴的消息了。”   慕容熙上药的手一顿,随后勾唇笑意黯然:“她还能有什么消息,当年葬身火海……”   “她没死。”楼湛打断他的话,见慕容熙震惊看过来,他才有接着道,“本王亲眼所见,她的的确确活着,而且,这一剑也是她刺的。”   慕容熙更加震惊了,喃喃:“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伤害你!”   楼湛凉凉笑了笑:“如何不可能?她现在,可是洛门的杀手,虽然本王不知道她为何出现在洛门,但她的的确确是洛门人,而且就是传闻中那个神秘的‘影子’!”   “怎么会这样!”慕容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既然没死,为何不回来!”   楼湛摇了摇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她掳了苏染,引我上山,救下苏染之后,便遭遇她的人手围杀,但都是一些三教九流之辈,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后来她出现了……被她刺上这一剑时,我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她并没有想取我性命,还留下苏染,照料我。”   “等等,你的意思是,她引了你前去,派刺客围攻你却又不杀你,然后刺你一剑又留下侧王妃照顾你?”   “是,很矛盾对不对?”   慕容熙满脸的不可思议,良久,他才苦笑了一下:“看来,她还是放不下你。”   楼湛拧了拧眉:“你说什么?”   慕容熙看向他:“侧王妃是自她之后你唯一留在身边的女人,她掳走侧王妃又要你独身赴约,或许,只是为了一探侧王妃在你心里的地位。她并不想杀你,刺你的那一剑同样也是探测她在你心里的位置罢了。”   ☆、117 留宿   楼湛听得更加疑惑:“是这样?”   慕容熙笑了笑:“她向来自负,又怎会容忍你的身边出现别人?殿下,看来她还对你有情!”   楼湛没再说话,一双眸子沉暗,似乎在思索着他话里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苏染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夜里,她渴得厉害,刚要挣扎着倒水,门外的叶儿便已经推门进来了。   “小姐,水来了!”   端了水给了苏染,苏染饮过之后这才觉得干裂的嗓子舒服了许多。   “王爷怎么样了?”虽然知道回到王府楼湛的伤势肯定没有大碍,但是苏染还是忍不住问问。   “慕容大人给王爷看过,没有性命危险,小姐放心吧!”果然,叶儿的话意料之中,但苏染听完还是松了口气。   “去把我衣服取来,我去看看王爷。”   叶儿本想说天都这么晚了,但想了想,还是去将苏染的袍子和披风都取了来。   夜晚的天还是凉的,尤其是苏染刚刚退烧,现下更不能吹风。   是以,叶儿将她头上的斗篷放下,裹住了整张脸,这才放心要她出行。   没有让叶儿跟随,苏染自己打了灯笼去楼湛的寝居。   房间里是亮着灯的,苏染敲了敲门,才听得楼湛低沉的嗓音从屋子里传来:“进。”   推门入内,便发觉那灯火正是楼湛桌前的一盏,此刻的他正披着一见袍子坐在那儿,明显的“挑灯夜读”的模样。   苏染却只看了一眼便急了:“王爷,你伤都没好,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处理公务!”   她二话不说上前,伸出手来捂住他正在看的折子,一副不许他再看的模样。   楼湛眉目沉沉,在她接近的一瞬却是伸出手来探向她的额头,苏染惊了一下后退,才听见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传来:“烧退了?”   “早退过了!”苏染说着的同时,便要上前去扶他,楼湛看上去似乎是不愿意起来,她立刻低了嗓音道:“你要是这么不把自己的身子当身子,那我昨晚就白熬一夜了!”   听得这话,男人偏头看了她一眼,这才依了她的力道往里走:“听你的便是。”   苏染这才高兴了起来。扶楼湛上榻,又将屋子里的灯一一熄灭,苏染这才宽了心,准备离开。   “苏染。”可就在她关门的时候,楼湛忽然唤住了她。   “王爷还有什么事?”   “过来。”   苏染只觉得莫名,但又怕他有什么需要,便摸黑走到了他跟前:“怎么……”   然而,她话都没说完,就被男人拉住手,下一秒有一股强力将她往床上拽,她整个人就这么猝然跌入被褥里头,被男人压得死死的。   “今晚,留下来。”   楼湛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压下唇来,不容她有丝毫躲避。   苏染被动承着他的吻,只怕他伤口裂开,一时也不敢动,直到男人的指探入她衣摆,苏染才一下子惊醒,急切按住他的手指:“王爷,你身上有伤!”   黑暗中,楼湛动作一顿,在苏染以为他必定如她一般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他其实将她脸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此刻的小女人脸色涨得通红,牙齿轻咬着唇瓣,那模样,何止只担忧他的伤。   “嗯,本王知道。”楼湛嘴上这么应着,动作却半点没停下,直到苏染身体僵直,好像承受了多大的磨难,脸上娇艳欲滴。   “等本王伤好了,便去向皇上上道折子,封你为厉王妃。”   黑暗中,听得他的这句话,苏染眨了眨眼睛,这是在向她承诺吗?   其实,侧王妃与正妃之间在她看来并没有区别,只是,如果他非要计较的话,那就计较好了。   在楼湛那里安歇了一晚,与其说是她陪他,倒不如说他陪她。   因为苏染睡到一半儿就饿了,楼湛不得不为她传上一桌膳食。   吃饱喝足后的她又因为积食非要走走,然后就去外头溜达了一圈儿才回来,这下子就又把楼湛折腾醒了一次。   好在最后的最后,苏染总算是睡着了。   男人也终于舒了口气,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苏染是被外间的动静吵醒的,她迷糊着外袍也没裹就出去看,才发现是慕容熙在给楼湛换衣服。   呆愣了三秒,她果断回屋穿好了衣服。   慕容熙的视线却在她逃也似的背影中收回落在身前的男人身上:“侧王妃……”   楼湛抬头朝他看去,他口中的那句话便又停了,释然一笑:“你身边若是能有个人,倒也是好的。”   “你呢?”楼湛看他,“当真不考虑小七?”   慕容熙脸色一变:“我只把她当妹妹,明知故问!”   楼湛挑起眉梢:“你若当真只把她当妹妹,又何必去管她的死活?”   慕容熙的动作停了,看着楼湛:“殿下这是要给妹妹做媒?”   楼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收回视线:“那算了,小七反正也到了成婚的年龄,回头再给她指一桩婚便是。”   “随你。”慕容熙冷笑了一声,“别到时候她又逃婚,又要我来给你们擦屁股!”   “王爷!”两人正这么说着话,外头却忽然传来了承九的声音。   “什么事?”   “夏梁九皇子和月公主拜访,说是听闻王爷遇刺,过来慰问的。”   慕容熙眸色一转:“这夏梁的消息倒是灵通,皇上那边不是封锁了消息么。”   楼湛瞥他一眼:“这点破事还用脑子想?”   慕容熙看他一眼,耸了耸肩,“朝堂上的事,我不懂,我只会诊脉看病。”   话音落,他便收了药箱离开。   刚走到门口,外头却有一粉色身影龙卷风一样冲了进来,慕容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人撞了个满怀。   “慕容哥哥?”楼欢儿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狂喜,但一想到女孩子应该矜持,便又收住笑容,露出羞涩的模样,“你也在啊?”   慕容熙的视线从她脸上收回,不着痕迹退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才道:“我来给王爷换药,不过现在药已经换好了。”   楼欢儿闻言,看了这边一眼,当看见楼湛渗血的伤口,顿时眉头一拧,一时也顾不得慕容熙,赶紧走了过来:“王兄,你真的受伤了?”   ☆、118 七公主的苦恼   “还能是假的不成?”楼湛淡淡说着,拢起袍子,并没有给她看伤口,“你怎么又出来了?”   “什么叫又?王兄,你可真没良心,小七这不是为了看你么!”说着,楼欢儿视线一瞥,正好看见苏染从里头出来,立刻就奔过去挽住了苏染的手臂,脸色却比看见楼湛受伤时还要担心,“王嫂,你怎么样?听说你昨天高烧不退,现在好了吗?”   楼湛嘴角抽了抽,这明明是他的亲妹妹,现在倒好,胳膊肘往外拐了!   苏染看见楼欢儿倒是惊讶了一把:“你怎么出宫了?太后娘娘和皇上准吗?”   楼欢儿掌心并没有滚烫的症状,知道她应该是已经好了的,但是一听这话,顿时又小脸一皱:“你怎么和王兄问一样的话!你们俩可真是没趣,我难得出来一趟,一个个的,就像是嫌弃我一样!”   苏染顿时哭笑不得,拉了她:“是我错了,我这不是怕你回去受罚么,对了,刚刚承大人说谁来了?”   承九还没说话,楼欢儿已经嘴巴一瞥,不悦道:“还能有谁,夏梁那对恶心的兄妹呗,一听说王兄受伤的消息便往府上赶,不知道的,还以为跟他们多熟呢!”   苏染无奈叹了口气:“好了,左右日后又不用你成天对着他们,用不着这么嫉恶如仇!对了,王爷,你等下!”   见楼湛起身要出去了,苏染急忙进屋给他取了一件披风:“虽然说还没到大寒,但是已经要入冬了,王爷重伤在身,不宜吹风。”   楼湛由了她给自己系披风的动作,只是看着她没说话,倒是 一旁的楼欢儿,顿时揶揄的笑了起来,道:“哇,王兄王嫂这副恩爱模样可真是让人羡慕!”   “羡慕啥?”苏染瞪她一眼,“赶明儿你嫁出去了,还不是得这样夫唱妇随!”   “夫唱妇随?看吧,王嫂你承认了!好甜蜜哦!”   苏染脸上一热,飞快看了一眼那头的楼湛,见后者刚好投来目光,她顿时收回视线拍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多的楼欢儿一下:“不是说来看我的么,走,带你去转转!”   楼欢儿朝楼湛吐了吐舌,这才随了苏染的步子出去。   临出门时,她才发觉慕容熙早就不在了,顿时眸色黯然。   苏染拉着她在花园里找了一颗树下坐着,叶儿立刻就取了工具来,在一旁给二人泡茶。   凉风习习,王府花园里的景致并不比宫里的御花园差,苏染还觉得这样的天舒适,却半晌没听见楼欢儿的声音。   “怎么了?刚才还兴高采烈的,片刻功夫就郁郁寡欢了?”眼看着楼欢儿脸色不好,苏染忍不住打趣。   楼欢儿破天荒的面对着她的打趣没反驳,而是一脸泄气道:“王嫂,我是不是真没魅力?慕容哥哥总是对我忽冷忽热,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苏染愣了一下,原来是为了这个。   男欢女爱这种事最简单也最麻烦,因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之前从外面回来,你不是说慕容大人对你的态度有了改观?”   “是啊!”楼欢儿泄气道,“可等我在宫里被关了两天再出来,他又成了从前的样子,路上时的照顾和热情,全没了!”   想到这儿,楼欢儿就郁结,早知道是这样,无论如何也不回来!   “既然他也曾对你热情过,那就说明他是在乎你的,你先不要急!”苏染想了想,“要不然,等回头,我再去替你旁敲侧击问一问?”   楼欢儿听了眼前一亮:“王嫂若是能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楼欢儿到底是心思简单,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人聊着聊着就扯到了高兴的事情上面,楼欢儿的笑声比谁都大。   “七公主这是遇见了什么好事?不知能不能与我分享分享?”   林子角落,忽然传来一道明丽的声音,两人一回头就看见夏侯月一身红衣,英姿飒爽立在那里,似乎是因了两国地域差异,她这一身紧身衣裙,将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相当惹眼!   “骚货!”七公主暗碎了一口,似乎对这个月公主尤为讨厌!   然而月公主风怎么是听见了她这句话,顿时眉目一拧:“不知我哪里得罪了七公主,为何七公主每次见我,似乎都极为不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以为傍上皇上就高枕无忧了是吧?我告诉你,只要我七公主一天在宫里,我就绝对让你不得安生!”七公主可谓句句带刺。   苏染拉了她一下,当即赔笑:“月公主不要见怪,七公主小孩脾气,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夏侯月秀丽的长眉,闻言忽的一笑,“没关系,七公主灿漫可爱,心直口快,并没有什么不妥。”迈走上前来,挑了一个七公主旁侧的位置坐下,又对着七公主客气道:“七公主,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因了苏染在一侧,楼欢儿略略收敛了些,但是听了她这句话就更加没好气!   误会?哪儿来的误会!她入宫才多少天就与皇上一道去了,最重要的是她选了苏琦罗!   那可是苏染的敌人!   她既然帮了敌人,那她就是敌人,所以楼欢儿一刻也不想见她!   “若是没误会,七公主不至于每回见我都没好脸色!”夏侯月说着,就将腰上的鞭子解了下来,“七公主若是当真觉得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以直接指出来,或者,我们打一顿?”   “谁跟你打?”楼欢儿瞥了一眼,满脸嘲弄,“谁不知道你们夏梁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比鞭子,我哪里是你的对手!”   夏侯月毕竟年龄摆在那里,也不过和她们一般大,因了楼欢儿这句话,一时有些难堪。   苏染故意捧了茶四下乱飘,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虽然楼欢儿表露得十分直接,有些让人觉得不礼貌,但是其实她也不喜欢眼前的这个月公主,因为从对方的眼睛里,她能看得出来她的心思并不单纯,与这种人打交道,势必要小心些!   ☆、119 拒绝九皇子   所以,她也是能不理就不理的姿态!   夏侯月大约一时觉着坐在那里难堪,便站起身来,才一抬眼就看见了就看见了另一面的人,顿时欣喜迎了上去:“皇兄!”   苏染一抬头就看见那边在家丁陪同下走过来的夏侯琛,顿时飞快的看了楼欢儿一眼。   “七公主,我们还是撤吧!”   楼欢儿看了一眼那头,认同的点了点头:“行!”   二人达成共识,顿时就要走,却被那头的男人唤住。   “七公主,侧王妃既然在,不如一块儿坐坐?”夏侯琛开了口,并且在开口的同时,步子都加快了。   “跟你们,没什么好坐的!”楼欢儿话音落,拉了苏染便走,“王嫂,别理他们!”   “等等!”夏侯琛却是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堵在了二人面前。   他看了看楼欢儿又看了看苏染,最终是对着楼欢儿道:“本皇子有些话想单独与侧王妃说,不知七公主可否行个方便?”   楼欢儿讶然看了苏染一眼,又看向他:“跟我王嫂有什么好讲的?上回你离间我王兄和王嫂,差点弄得他们俩闹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七公主!”苏染拉了楼欢儿一下,示意她还是点到即止,这才又看向夏侯琛,“对不住,九皇子,你我交情不深,我与你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好单独说的话!”   有句话怎么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上次点名道姓要她和亲的事儿还未过去,苏染对这件事情,心头还是堵着的。   一面说着答应她的要求,不让楼欢儿和亲,谁知道转头却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小苏!”见苏染要走,夏侯琛急了,忙的拉了一下她,当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合时宜,他连忙又放开,道,“我马上就要走了,是真的有些话想与你说,没有别的意思!”   苏染抬起眼来,看他满眸诚恳的样子,撇了撇嘴:“那你就这么说吧,反正七公主不是外人!”   夏侯琛愣了一下,看了一旁的楼欢儿一眼,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只是我给你的东西,还希望你能留着,他日,我们会再见的!”   苏染抬起头来,最终是平静开了口:“你给我的那件东西,被我弄丢了,不过你放心,若是找到了,我肯定还给你!”   话音落,她便再不想多说,拉了楼欢儿离开。   经过夏侯月身侧时,夏侯月的那双眼睛,差点没把她俩戳出窟窿来。   “王嫂,他送你什么了?”   “一颗漂亮石头,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真弄丢了?”   苏染喉头一哽,她能说那玩意儿是被楼湛给丢的么?不过,回头得问问叶儿,看她打扫的时候有没有捡到,若是能在夏侯琛回去之前还给他,也算两不相欠。   七公主因为宫里限制了时间,到了午时便离开了,临走前好一番嘱咐苏染保重身体。   而夏侯琛夏侯月也因为王府的几番不愉快也自动走了,所以到了下午,整个王府就安定了下来。   苏染一时无事可做,正好就听见叶儿说慕容熙让厨房为楼湛熬制药粥的事情,一想到楼湛眼下因她而受伤在身,她顿时就想去为他做点什么。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在厨房大娘的帮助下将药粥熬好,苏染一路亲自端了药粥,小心翼翼往楼湛的卧居而去。   他今日还算老实,也没看政务,就在那儿由慕容熙陪着下下棋。   所以当苏染药粥端来的时候,慕容熙直接棋子一甩:“行了,我就不在这里碍眼看你们小两口腻歪了!”   说完,他便一身洒脱离去。   苏染原本就因为亲自熬了药粥而有几分羞涩,听了他这话就更加有些放不开,好在那头的楼湛却是一脸慵懒的盯着她手里的碗,似乎十分期待的样子:“不拿给本王?”   苏染面上一热,这才赶紧将药粥递上:“有点烫,你慢点。”   楼湛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看苏染用勺子在那里翻搅着药粥降温,忽然就手一抬,将苏染扯入怀里,惊得苏染险些打翻了粥:“哎!”   她急了,好不容易将药碗放下,这才瞧见那头的楼湛漆黑的眸底隐有亮光:“听说你今日拒绝九皇子毫不留情?”   “呃……”所以他心情不错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她花足足一个时辰熬出来的粥?   苏染气馁:“你的关注点好奇怪啊!明明这碗粥更让我费力!”   楼湛黑眸在她脸上凝了一圈儿,她昨日高烧才退,今天的气色好了很多,白皙的肌肤里渗出红晕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那一双唇粉粉嫩嫩,让人忍不住怀念亲上去的感受。   这么想着,楼湛便忍不住低头,想亲她。   苏染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抵住他的唇:“王爷,还是先喝粥吧!”   这男人,受这么重的伤还成天的不躺在床上歇息,铁打的身子吗?   楼湛眉宇一挑,黑眸扫了一眼热粥,似乎是有些嫌弃热粥碍事,但碍于苏染的视线,还是将粥碗端了过来。   苏染眼看着他吃粥的动作也帅到爆,一时间两眼冒星星,直到男人吃完,将空碗往她眼前一放:“可以了吗?”   苏染应了一声,他居然二话不说就再一次低头压了下来。   这一回,苏染总算是没拒绝,也没理由去拒绝。   她甚至是搂着他的脖子破天荒的回应,惹得男人更满意了,直接将她压到里榻,尽情的亲着。   “今日宫里送了好些礼品来,晚点你自个儿去挑些收拾还有布料,冬天到了,总要赶制些冬衣才好。”一吻罢,他也没起身,声音难得的温柔。   苏染干脆就腻在他怀里,闻言嬉笑道:“你自己说的,别后悔!”   “后悔什么?”楼湛再一次低下头来,“府里又没别的女人,不给你用给谁用?”   苏染被他撩得满心甜蜜,一时之间也就尽情享受着与他的亲密。   “王爷,府外来了位沈姑娘,说是王爷的故友,听说王爷受伤,特地来看望王爷。”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二人的亲密。   ☆、120 故人的条件   楼湛动作一顿:“什么沈姑娘?”   “她说姓沈,名幼晴。”   近距离之下,苏染很明显的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僵直了一下,然后,楼湛便坐起身来,声音低了好几度:“让她进来。”   苏染见状,赶紧便从他怀里退出:“是以前的朋友吗?”   楼湛没有阻拦她的动作,应了一声:“你也认识。”   她认识?   这一下,苏染就不止惊讶那么简单了。   她来这个世界不久,对于楼湛的旧识还姓沈的,记忆中还真是找不出来。   直至房门外出现一道红色身影,有女子一身素衣,外罩一件大红色斗篷在下人的引领下走了过来。   她身姿婀娜,身材修长,火红色的兜帽使得她即便只是一个轮廓也让人生出那兜帽里的容颜必定倾城的想法来。   只可惜苏染还看不见她的脸,因为全被那兜帽遮住了,一时之间,她更加好奇她是何人了。   直至,女子入了卧居的房门,伸出纤纤素手,将头上的兜帽取了下来,朝着楼湛的方向勾唇微笑,倾国倾城:“湛哥哥,别来无恙!”   当看清女子容颜的那一刻,苏染险些站立不稳。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去看身后的楼湛,才发觉他除了眉目深沉之外,眸底并无惊讶,就好像早早就知道来的是何人。   苏染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他之前说的话——   以前的朋友。   你也认识。   “你是谁?”苏染喃喃看着那女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绝不会记错,因为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用了魔琴将她心智迷惑掳走她,并且将她置身蛇洞之上险些丧命的女子,更是刺过楼湛一剑,险些夺走楼湛性命之人!   可是,外面通传的人分明说的是她是旧识!   而且,她口中喊的是“湛哥哥”,分明关系亲密。   “苏染妹妹,先前拜访时多有唐突,吓着妹妹了,其实不过是与妹妹开个玩笑,不然湛哥哥必然不会记得我了!”沈幼晴盈盈笑意之下,美得如同天仙,哪里能与那天的场景制造者联系成一人,尤其当时她刺入楼湛胸膛的那一剑,狠决不留情分,分明就是一个无情杀手的姿态!   那一头的楼湛听得这话,又将她周身打量了一番才道:“所以,现在的你,是什么身份?”   沈幼晴又是勾唇一笑,不过这笑容多少有些无奈:“几年不见,湛哥哥果然不记得我了么?我是沈大将军府的嫡小姐啊!当年沈家军曾有幸得先帝赏识参与径台一战,只可惜当时沈家军全军覆没,独剩我沈幼晴一人,先帝可怜我年幼,封我为晴华郡主,陪同湛哥哥一块儿长大,湛哥哥忘了么?”   话语顿了一瞬,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幽怨:“当年流华城失火,为救湛哥哥,我葬身火海,险些伤命,为此甚至付出了一整只手臂,可等我醒来的时候,湛哥哥已经撤兵了,当时的我,好绝望……可是上天怜悯我,竟让我被一户好人家收留,整整花了三年时间才养好了身体,湛哥哥,再见到我,你难道不惊喜么?”   苏染是不知道这段过往的,可是听着眼前人口述,光是听着,她就已经觉得心惊肉跳,所以,楼湛那日之所以不躲,是因为眼前女子对他有恩?   可是,她记得,眼前的女子不是普通人!她明明是杀手,所以,她说这么多的目的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果然,楼湛也看出了她此行是有目的性的。   沈幼晴闻言却没说话,只是缓缓拉开自己素衣的袖子,顿时,那手臂之上可怖的伤疤就这么跃然眼前。   “幼晴不想要什么,也不想怪湛哥哥当年抛下幼晴,只是幼晴的手臂成了这样,此生再无法嫁人,所以……”她顿了一瞬,看了一旁的苏染一眼,唇角忽而绽开微笑,很浅,却有种诡异的惊悚感,“我想要湛哥哥负责,娶我为妻。”   苏染倒吸了口凉气,脚下也不由得有些发麻。   沈幼晴仿佛早就意料到了她的反应,见状偏过头来看她,一脸天真无邪:“对不住啊妹妹,如果不是我成了这般模样,我绝对不会要湛哥哥负责,可我是为湛哥哥毁的身体,而且……”她拖长尾音,看向楼湛,“那天晚上,湛哥哥允诺过我的,会答应我三件事情,我已经想好了,女子一生,终身大事最重要,所以,第一件事,我想要湛哥哥兑现诺言,娶我。”   楼湛的眸底一瞬之间,深沉如墨:“你想好了?”   沈幼晴笑得一脸灿漫:“想好了!如果能陪在湛哥哥身边,幼晴这辈子就满足了!”   “好,本王答应你。”   苏染诧然回头,便见着男人一脸凛然坐在那儿,并未看她。   那一瞬,苏染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好似都在摇晃。   “多谢湛哥哥!”沈幼晴笑着,又去看一旁的苏染,“侧王妃妹妹,那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苏染此刻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只觉得双腿犹如灌了铅般沉重,一动也动不了,脑海中闪过的,是那晚男人落在耳边的低语——   他说,等本王伤好了,便去向皇上上道折子,封你为厉王妃。   他说,做本王的妻子,不准拒绝。   苏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浑身虚软,好不容易找回了力气,她一刻也不想多呆,大步跑了出去!   楼湛的视线落在她离去的背影之上,一瞬之间,深沉如海。   “如果你要的是这个,这是我欠你的,是皇家欠你们沈家的,我给你便是,但是幼晴,你应该知道,你不是从前的幼晴,我也不是从前的楼湛,如果你妄想从我身边得到别的或者是伤害我身边的人,那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沈幼晴眨了眨眼睛:“湛哥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想要伤害你?你放心,日后入了府,我就是湛哥哥的女人,与洛门便再无瓜葛了!”   楼湛目光沉沉:“希望你说到做到!”   慕容熙还没到楼湛的卧居就听见了他要立沈幼晴为正妃的消息,一时间,只觉得不可置信。   ☆、121 他的大婚   而等他找到楼湛的时候,沈幼晴已经走了,慕容熙怒不可遏,若非楼湛受伤在身,几乎都要上前揍他了!   “为什么?你明明不爱她,为何要娶她!你这不是事毁了她吗!”   慕容熙声声质问,满腹怒火。   楼湛自榻上抬起头来:“慕容,我与你说过她的身份,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幼晴了!”   “可是当时的情况之下,她为你差点丧命,却受了那样的待遇,尽管是在未知的情况下,可是她心里不平,刺你一剑,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你还不懂吗?”楼湛打断他,“她为何成了洛门的人,又为何成了现在的样子,这几年发生过什么,你我全都不知道!那你又如何断定她一如当初?”   慕容熙深吸口气:“那好,这个暂且不论,既然你知道她与以前不同了,又为什么要娶她?”   楼湛勾了唇角嘲弄的笑了一下:“是她要求的。”   慕容熙再次吸了口凉气,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要求你就答应?”   “当年沈家军全军覆没之时,她的父亲兄长一夕之间殒命,皇兄答应过她会给她补偿,既然皇兄不在了,那便只有本王来偿还,更何况,就算本王不答应,你以为,过得去皇上那一关吗?”   “沈家对皇家的恩情,整个殷厉国人尽皆知,若是她沈幼晴当朝求亲,皇家就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否则只会让为了殷厉国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寒心!”   慕容熙彻底说不出话来,只是容颜灰败:“她为什么要入厉王府……凭她的条件,谁人不可以……”   楼湛的眸色再一次沉下:“她应该……是想复仇吧。”   “复仇?”慕容熙震惊无比,“为什么?不论是沈家军的事情还是当年流华城失火,都不是殿下可以左右的!”   楼湛眸底也有一瞬间的困惑,只是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或许是本王想多了。”   慕容熙一时没说话,好半晌才道:“侧王妃知道吗?”   苏染……   楼湛睁开眼,一时之间,眸底有暗流翻涌着:“本王不会亏待她。”   慕容熙面色终于是平静了下来,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才听见慕容熙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去找她!”   话音落,他便快速出了楼湛的卧居,直奔出府。   楼湛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去找幼晴,可是,有用吗?   苏染回去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大哭一场之后,反而一点点冷静了下来。   从一开始,她不就应该知道爱上楼湛会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吗!可是,她还是选择了勇往直前,却没想到,这份勇气在面对现实时被击得粉碎!   她胆怯了,更无法上前了,她的确是没有那么在乎正妃与侧妃的名分,但是如果这个正妃是别人,那就另当别论!   就算她现在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古人,可她的思想不是!灵魂不是!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可能接受与别人分享丈夫的事情发生!   苏染忽然又怀疑,楼湛就那么轻而易举的答应了沈幼晴的要求,是因为他喜欢她吗?被她刺上一剑也不还手,如今被她要求成亲,他也不拒绝,说到底,他的心里是有她的吧!   否则,又怎么会没有别的方式处置,非得就这一条路!   一整晚,苏染都在翻来覆去之中无法入睡,她想了一整晚,最终决定亲自去问一问,如果……答案残忍,那么,她至少可以离开得洒脱,因为她,绝不可能与别人共享丈夫。   她左右不了别人,但起码可以左右自己的选择!   第二天一早,苏染便收拾妥当出了屋。   听说了楼湛那边还在休息,她也没等,直接就闯了进去。   侍卫想要拦她,被承九止了,承九看向她冲进去的背影,直接就将一干人等全部挥开:“不必守着了,都下去吧。”   卧居内很暖和,而且燃了熏香,有干净温暖的味道一如楼湛身上的气息。   苏染冲进去之后直奔里间,意料之中的,楼湛醒着,不过在她进去的时候却在咳嗽,苏染留意到,他里衣的心口处,伤口似乎是崩裂了,因为有鲜血渗出来。   心头一紧,她快步走了过去扶了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怎么咳了?慕容大人怎么说的?”   楼湛却在她近身的一瞬,扣住了她的手指,苏染挣了挣,没挣脱开,便由了他,只将他扶好,取了垫枕给他靠坐。   “苏染,我知道你不开心。”他握着她的手,除开在外头,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用“我”这个词。   苏染垂下视线沉默了片刻,须臾,抬起头来,坦然迎上他的视线,没有回避,也再不想回避:“我的确不开心,毕竟没人愿意与别人分享丈夫。”   顿了一下,她看着楼湛:“我不想再掩饰什么,也不想再隐藏什么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王爷,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在尚书府时你为我的事大发雷霆,或许是我被蝶恋花掳走你及时赶来,又或者,是山崖之上你拉住了我的手,是石洞之内,你以血为我续命……”   “我想要与你执手白头,可我又天生想法与别人不同,我知道在你们男人眼里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我容不下,在感情的事情上,我眼里容不下沙子,就算,我有多么喜欢那个人!”   楼湛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   “我知道你是王爷,是天下人的厉王,所以我要求不了你,但我可以要求自己的心。”苏染说着,便要挣脱开他的手,可是楼湛不放。   “你想走?”他眯着眼睛,脸色阴沉如水。   苏染笑了笑:“没有,我只是在说我的想法而已。”   苏染说完,顿了片刻才又道:“你,是真的要娶沈姑娘吗?”   楼湛看着她,“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   苏染低下头来,兀自自嘲一笑:“我不能怎么样,我一个庶女,一切不过是仰仗了厉王殿下才有了今天,我又能如何?”   “苏染。”楼湛目光沉沉,“你该知道,你与本王,并不仅仅是普通的存在。”   “当然。”苏染抬起头来笑了笑,“能被王爷以血续命的,只怕世间仅我一人,所以为了这份恩情,我会留下来的。”   楼湛看着她,似乎是想从她脸上找出破绽来,可苏染给他的只有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你伤口裂开了,我去给你叫慕容大人。”   说完,她便不由分说挣脱开他的手,离开了。   楼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底的颜色终于是深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染一心一意留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去,也不去看他。   因为在第二天,沈幼晴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自去向皇帝求了亲,皇帝当初就将她赐给厉王为正妃,择日大婚。   苏染听说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三,而王府的一切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七公主得到消息之后来过几次,但她左右不了皇帝的决定,所以在来过几次之后,看苏染一副疏离的样子,她便只能隔段时间让桃子送些东西来府上,就怕苏染亏待自己。   大婚之日,前堂一片喜庆之声,苏染留在后院仅有叶儿一人作陪。   直至夜色渐深,整个王府的声音都冷了下去,苏染才吹灭了已经滴了一桌子烛泪的烛火,上床歇息。   夜很安静,整个院子里甚至连一只虫叫声都没有,可就是这份安静,竟让人心头发慌。   躺了许久都睡不着,她便想着起来倒口水喝,可拿起水壶才发现壶里竟已经没水了。   嗓子里干得难受,苏染也不想去叫睡下的叶儿了,干脆自己拿了水壶出去烧水。   刚披了斗篷出门,就见着院子里立了一个人,一身红衣,一如当日初见时的俊美模样,眉眼好看得仿佛画中男子一般。   苏染脚步微顿,下一秒,绕过他,就仿佛没有看见一般,直接去了厨房。   可她不过才越过他一步,手臂便被人握住。   “放手!”   苏染的声音带着三分咬牙切齿。   “不放。”楼湛说着,便伸出另一只手来,想将她身子掰过去,可苏染却分明不依,直接将水壶往他身上丢,见楼湛躲开,她气不打一出来:“有本事你别躲!”   “苏染!”楼湛连名带姓唤她,“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本王取幼晴情非得已,与她之间,只是一场交易无关感情!”   “你的事情我管不着!”苏染咬牙,用力睁开他,干脆也懒得再烧水了,直接往屋里走。   可就在他开门的一瞬,男人居然从她身后挤进屋里,下一秒,便将她整个人压在了门后,密密麻麻的亲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苏染用力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他的力道恰到好处的束缚住了她全身,让她挣脱不得也不觉得难受,气得苏染真想一壶拍死他,只可惜,她的水壶刚刚丢了!   ☆、122 他说,我要你的一辈子   他的力气太过霸道,连让苏染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挣脱了。   但当双目触及他身上的那一片火红,到底还是刺痛了眼。   苏染放弃了挣扎,男人却只以为这是她的默许,动作就更加激烈了些,直至唇齿之间多了咸湿的味道,男人触手一摸,湿热一片,动作便猛然停了下来。   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剩彼此粗重的呼吸格外清晰。   “本王没有与她拜堂。”楼湛的声音低哑,良久开了口。   苏染心头一晃,抬起头来看向他,没说话。   “本王只是遵照她所要的,迎她入府罢了,既然她要的是王妃的名分,那本王给她的也只有这个名分,不会有别的。”楼湛说着,捧起她的脸来,“苏染,有些话,我只说一次,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但我只能说一次。”   “我是圣祖爷最小的儿子,母妃生我时难产死了,便由了当时的琯妃也就是先帝爷的生母抚养,但在我八岁之时,琯妃因病去世,眼看我又要被过继到别的妃子名下,远在疆场的先帝体恤我在宫中的日子,便将我接到身边,这也是为什么外界皆言我在军营里长大的原因。可以说,我的人生是先帝给的,他抚养我长大,为我请先生,亲自教我武艺,他是我如兄如父的存在,我可以负所有人,绝不可以负他,这是我欠他的!”   “可是苏染,我要你,不是一天也不是一年,而是你的一辈子!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休想跟别人,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给我三年,三年后,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黑暗中,苏染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说这些话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只能听见他紊乱的气息,少有的低沉急迫,就好像,她就要弃他而去一般。   她曾听说过厉王的身世,但绝没有今日他亲口说的这般详尽,甚至于,她连他年少无母妃的事情都不曾听说过,那么,是不是因为他曾经的母妃身份卑微,所以在面对她时,他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她庶女的出身?   因为明明,所有的人都在说她配不上他,所有的人都在说,她就是一个卑贱的庶女,卑贱的一条命,可是就是这样卑贱的她,却被他以性命相护!   苏染说不出话来,因为她迷茫了,毫无疑问她爱上了他,所以容不下他身边的任何女人哪怕那个女人只有一个单纯的名分,可是这一刻,因为他的这些话,她又不想离开他,她想要与他一起,陪着他,将他失去的那些疼爱那些孤独全部补偿回来,她要让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不会是一个人也不可能再是一个人,他有她陪着!   女人长时间的不出声叫楼湛眸底那点光亮彻底沉寂,良久,他松开苏染:“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本王给你一次机会,但只有这一次,趁天还没亮,趁府中的下人还没醒,你走吧。”   话音落后,他退后一步,然后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月亮很圆,却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极长。   树叶的沙沙声中,他的影子在斑驳的树影下重合,然后缓缓消失   “你还敢走!是想着和她洞房花烛吗!”   是谁重重抱住了他的腰,自身后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女子的声音尖厉中透着不满,却似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楼湛转过身来,长眉之下,是半阖的凤眸:“你说什么?”   他抬起她的下巴,霸道的要她与他直视。   视线对上的的一瞬,苏染直视着他的眼睛,丝毫不怯场,因为那一刻,她只想遵循自己的感觉走,也希望这感觉不会错:“既然你说你要我!那我就坦白了说,我可不是一颗软柿子,回头闹得你后院鸡犬不宁,你可不许退货!”   楼湛缓缓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银货两讫,概不退货!”   男人停顿了许久,用那双比大海还深的黑眸看着她,不说话。   苏染顿时就觉得心头煎熬,想着他该不会现在就反悔了吧?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啊!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苏染直接扑了上去,挂上了他的脖子,咬住了他的唇。   楼湛错愕了一秒,生平的第一次被人强吻,居然是一个连身高都够不着还需要挂在他身上的小人儿。   楼湛干脆伸出手来托上她的屁股,就这么抱着她回了屋。   次日早上醒来,苏染只觉得自己身上哪儿哪儿都疼,偏生一动身才发现身侧还躺着个男人,这可是震惊到她了。   “王爷,你怎么还在?”   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一大早上醒过来楼湛睡在身边的情况。   男人却眼睛都没睁开,直接伸手一捞就将她捞到了怀里:“天色尚早,再睡一会儿。”   苏染却再也睡不着了,他与沈幼晴是新婚,哪怕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王妃,他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在大早上睡在她这里!   “王爷,醒醒!你应该起了!”   楼湛睁开眼睛,却在一瞬,用手支撑着额头看着她目色慵懒:“醒来做什么?今日本王新婚,皇上昨日便放了假,不必上朝。”   “我知道你不上朝,可你忘了,这里是我的睡房,今天是你新婚第一天早上,你不应该躺在这儿!”   “睡都睡了,不躺这儿躺哪里?”他那副不急不慢的慵懒样子,看得她简直想揍人!   “就算你真的只是把她娶回来供着,但是你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让府中下人看见了,那还不得人尽皆知?”   “哪儿来的这么多理由?”楼湛忽而手上圈紧,不让她动,同时微微侧过身子,那感觉就像他要压过来一样,惊了苏染一把。   “你做什么?”她急忙想往旁边躲。   “原本没想做什么,但看你这么精神,说明本王昨晚没尽力,既然如此,那不妨再尽力一番!”说着,他的手已经摸上她本就少得可怜的衣服,一拉就又没了。   苏染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这下子彻底人尽皆知了!   ☆、123 复宠   再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房间里一片安静,楼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染动了动身子,只觉得周身如同被碾压过一般酸痛,好不容易起身裹好了外袍,便听见外头传来叶儿的声音:“侧王妃,可是要起了?”   苏染愣了一下,叶儿在没人的时候可一直是称呼她为小姐的,今儿怎么称呼起侧王妃起来了?   刚这么想着,就听见屋子外面大片的脚步声,随后管家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对,这个放这里,桌子摆那儿,对,就这样。”   怎么回事?   “进来吧。”   叶儿端了木盆进来,收到苏染看向窗外的视线立刻道:“管家在让人搬东西。”   她自然知道是在搬东西:“好端端的,搬什么东西?”   叶儿轻声笑了一下,将木盆放下,神秘道:“王爷的东西。”   苏染不由得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王爷说了,总是两边跑不方便,所以干脆就把东西搬过来,这样也省去麻烦。”   苏染走到门口一瞧,才发现外头的东西何止一两件,有桌子有箱子,动静大得就跟搬家似的,最最主要的是,还有一张床——楼湛卧居的床!   苏染脸色一下子就红了,不过就是昨晚随口一提,他用得着兴师动众把他的床搬来吗?   说到昨晚,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苏染没了办法,便不断远离他,可她退多少,他就进多少,差点把她挤到床下去,不得已,她只好搬出床太小的理由,没想到今天,他居然把他那张大床搬来了,简直……太变态了好吧!   “王爷这是打算彻底住在侧王妃这里了呢!”叶儿跟了过来,在身后偷笑,“原本我还替小姐委屈,可王爷昨儿不仅没去拜堂,晚上还宿在了小姐这里,那些墙头草的下人们之前还不知道怎么奚落小姐,现在好了,一个个都赶着巴结!可惜啊,现在门儿都没有!”   听叶儿那咬牙切齿的口气,想来从前没少受那些下人挤兑。   苏染回过头来,知道之前的那一个月里,委屈她了,便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道:“辛苦了。”   叶儿一愣,随后面上一热:“小姐就不要与我说这样的话了,只会折煞我!”   苏染笑了笑,便没再继续说:“洗漱吧。”   梳洗好出来,外头的管家赶紧迎了上来,恭敬给她行礼:“给侧王妃请安,老奴还想请问侧王妃,王爷的这些东西安置在何处?”   苏染看向他脸上可掬的笑容,退开身子:“管家看着安置吧。”   管家听了,立刻应了一声,指挥起下人动起来,苏染见状便打算离开,却没想到管家又迎了上来道:“对了侧王妃,先前王爷受伤时,皇上曾赏赐过王爷许多物什,王爷当时吩咐过让侧王妃看上什么便随意挑些,老奴这段时日忙着王爷受伤的事情,之后又是大婚,一时忘了这茬,所以侧王妃若是得空,一会儿老奴让人将礼单送来,侧王妃挑挑?”   叶儿眉目一转看向苏染,后者勾唇一笑:“劳烦管家还记得。”   管家立刻开心的答应了:“说起来也是老奴的不是,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染点了点头,管家这才继续吩咐人干活儿去了。   叶儿搀扶了苏染离开,待出了院子,这才偷笑了一声道:“小姐瞧见了没?虽然说管家各方面做得还算不错,这一个月里也不算亏待我们,不过比之小姐受宠的时候那也是差了些的,现在眼看王爷的东西都搬来了,才想起之前那回事儿,说到底还是狗眼看人低的!”   “不得胡说。”苏染看了四周一眼,才低头看向她,“一个管家在我们落魄的时候能给我们应有的份例已经不错了,世间人情大多如此,又何必咄咄逼人!”   叶儿皱起鼻子:“虽是这个理儿,不过那礼单王爷可早就答应过的,他却偏偏不送来,反正看不惯!”   ☆、124 厉王妃传唤   “身为厉王府的管家,必要时候也得审时度势,不然哪儿能做得长久!”说到这里,苏染又道,“再说我终究只是个侧妃,尤其还是王爷即将要迎娶正妃的情况下,管家若是贴我太近,反而容易得罪即将到来的王妃,在不清楚局势的情况下,保持中立不巴结任何一方才是长久之道,说来说去,管家才是那个聪明人!”   被她一分析,叶儿方才恍然大悟:“是奴婢愚钝了!”   “你还小,日后要学着的地方多着,只是要时刻谨记,平日里少说话,多做事,尤其现在王府里入了正妃了,你我都要谨言慎行!”   叶儿分明有些不同意这句话,正要说什么,却看见前方过来的婢女,顿时脸色一变。   “小姐,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红莲。”   苏染闻言抬目看去便见着前方一名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子正朝着这边气势汹汹而来。   她穿了一件青绿色的对襟衫裙,梳着彩云髻,发上结了一支绿宝石珠花,寻常婢女所戴发饰最多也就是纯色银饰,像她这般戴着宝石发饰的一看就知道是颇有身份地位的婢女。   “奇怪了,这新婚第一天,她不该陪着王妃进宫请安的吗,跑到这儿来做什么?看她那样子好像要找谁兴师问罪一样!”叶儿一面瞧着一面忍不住吐槽,苏染瞅向那女子,只见得她目不斜视,直直朝着她们而来,面上挂着一脸冷漠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无妨,且看她做什么。”   干脆就直接无视她走过,果然,那红莲眼见她没开口,立刻就唤住了她:“侧王妃!”   苏染蹲下脚步,佯作讶然回过头来看她:“你是?”   被她这么一问,那红莲不得不草草行了个礼,态度却十分倨傲:“奴婢是王妃跟前的红莲,奉王妃之命请侧王妃前去请安!”   “请安?”苏染顿了一瞬,忽然就笑了,“倒是我的不是,竟将这茬给忘了,不过王妃新婚头日,按照规矩不该是入宫请安的么?”   红莲面色微变:盯着苏染看了片刻,不冷不热道:“王妃未去的原因,侧王妃不该很清楚么?”   “我家侧妃又不是王妃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她的事情,红莲姐姐这话,就莫名其妙了!”叶儿受不得她一个下人对苏染这般质问口气,直接就开了口。   红莲冷笑了一声:“是不是莫名其妙,你们最清楚!”   叶儿也不甘示弱,跟着冷笑:“是啊,我是清楚,因为你家王妃管不住王爷的腿,新婚当晚就失了宠!”   “你——”红莲闻言,气得脸都红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叶儿直接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一脸倨傲。   苏染有些头痛的抚了抚额,没想到叶儿怼起人来还颇为犀利,她之前竟没发觉这丫头嘴皮子如此厉害!   “叶儿,少说两句!”虽是责备,苏染脸上却无半分责备的意思,眸色一转,看向红莲,脸上复又堆砌了几分似笑非笑之意,“红莲姑娘,我知道你是之前伺候过太后娘娘的人,地位自是不同些,不过既然太后娘娘将你赐给了王妃,入了这厉王府,从今往后,你就只是这厉王府的奴才了,就得守着厉王府的规矩。”   红莲听到她前面提及伺候太后的话时,面上明显闪过一抹得意,但没想到后头却被她打脸,瞬间脸色就变了,并且相当难看。   苏染笑了笑,瞥了一眼身旁的叶儿:“走吧。”   其实她倒不是故意为难这个红莲,只不过这红莲架势似乎是有点大,这初次见面就在她面前翻浪,要是不镇压一番,日后还真当她是软柿子了。   她不欲与人作对,但是对方都找上门来了,她也不能任人欺凌!   叶儿听了她的话,憋着笑扶着她,故意将声音放大,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是,侧王妃!”   二人身后,那红莲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125 邀约去天明寺   二人身后,那红莲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沈幼晴的新房位于王府的东边角,萃秀园,算是本来的正妃居所,距离楼湛的卧居不远,不过现在楼湛搬在了她的芳华园,相去甚远,所以这一路,走得颇久。   红莲一直跟在她们身后,这会儿也不怎么说话了,分明闷了一口气跟在后头。   今日的天尤其的冷,一路行来,苏染只觉得自己的脸蛋都被风吹麻了。   萃秀园外,有丫鬟小厮守在屋外,见着她纷纷行礼。   对于这待遇,苏染倒是有些惊讶,不过转瞬想到王府的下人大抵也会审时度势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毕竟新王妃虽地位高,可备受宠爱的人是她!   再一次见着沈幼晴,依旧是绝美的样子,肤色胜雪,一袭红衣加身,更显娇艳绝美,就恍如罂粟花,明明美得动人心魄,却又致命,不管是沈幼晴的样貌还是背后的身份仿佛都附和这一点!   她刺楼湛的那一剑,在昨夜黑暗中她抚过纹路,一片斑驳起伏,必然是要在他身上烙印一辈子的,一想到这儿,苏染心头便有些恨着眼前这个女人,心肠如此毒辣!   “给王妃请安。”按着规矩行了礼,半晌都未听见应声,显然,上头的人有意装聋作哑呢!   苏染也不急,半躬身立在那儿,这扎马步的功夫她还是到家的,前世不知道练过多少回。   眼看着她脸不红气不喘,上头的人方才似反应过来一般:“呀,妹妹来了?红莲,你怎的也不提醒我?”   说着,那沈幼晴便走下上位,朝着苏染走来,虚浮她一把,待苏染起身,立刻亲切的拉了她的手,带她往上位走,“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妹妹就不必这么客气了,这些虚礼就免了。”   苏染垂眸看着她柔软的双手抚在自己手背上,那手软得半点也不像练过武功的人,听了这话,顿时就应了下来:“王妃姐姐说得极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以后不行这些虚礼了!”   沈幼晴面色一顿,随后又轻声笑了起来,用了手帕捂嘴:“没想到……侧妃妹妹竟这般有趣!我甚是喜欢呢!”   苏染对她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明明之前她还把她掳走关进蛇洞,差点弄死,现在居然还说这种话。   她也跟着笑,她要假,她陪着演便是。   下人端了热茶上来,在她与沈幼晴面前一人放了一杯。   苏染也不动,等着沈幼晴先动,后者倒似丝毫不在意她的戒备,端了一杯茶来,撇着茶沫,朝着她笑得美艳动人:“今日着妹妹来其实也不为别的,先前曾在天明寺的观音大士那里许了个愿,若能如愿嫁入王府陪在王爷身边,我便去还了这个愿,如今既然成功,我自然是要去还的,只是一人路上难免无趣了些,便想着邀妹妹一同前去,不知妹妹可乐意?”   去天明寺?   苏染心下一沉,看着沈幼晴一时又从她脸上瞧不出别的什么东西来,只想着应该与高氏不会有太大关系。   而且高氏曾经提过,在天明寺她是安全的。   “今日便去么?可王爷还未归,只怕你我二人都走了,不太好!”苏染自然不想跟她一块儿出行,虽然知道她绝对不敢在路上谋害她的性命,否则她来王府的目的就白瞎了!   ☆、126 再见高氏   再说了,她若是想杀她,凭她洛门杀手这层身份,只怕有的是机会,压根不必用将她引出府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方式来陷害,只是,她也绝不可能平白无故请她出门,而且,还是这么狗血的“嫁入王府”的还愿方式!   不知道她们是情敌么!   不过既然人家表现得大度,好像压根不把她当情敌看,苏染面子上自然也不可能冷了去,伸手不打笑脸人!   “王爷那边,妹妹只管放心,再说,妹妹也可以顺道看看自己的母亲,京城的天说变就变,万一哪天下雪了,大雪封路,这年前啊,妹妹只怕都没机会去了呢!”   苏染心头一跳,尽管沈幼晴说这些话时,脸上半点别的表情都没有,但她就是觉得她将高氏提出来是故意的!   威胁她?还是别有目的?   心下细细一思妥,苏染便笑着应了下来:“既然王妃都这么说了,那我应下便是,只是既然王妃姐姐说到了母亲,那苏染还得去准备些东西给母亲带去,不知可行?”   沈幼晴立刻就笑了:“这有何不可?妹妹若是带的东西多,多置办一辆马车跟着便是,那我可就等着妹妹了!”   苏染没想到她竟并不介意她离开,她不相信沈幼晴猜不到她准备东西只是个借口,实际上就是为自己此行做好应对准备,更甚者,向楼湛通风报信来防她,可沈幼晴对此居然半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一时倒让她猜不透此行究竟只是顺道“作陪”还是别有用心了!   事若反常必有妖,在不确定之前,她更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从萃秀园出来,叶儿脸上的忧虑一直未去:“小姐,你就这样答应她了,不怕她使坏吗?上一次,她可差点要了你的命!”   酒楼那次,叶儿虽不是特别清楚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被掳走再加上回来时楼湛受伤的事都是事实,就算她不知道沈幼晴的杀手身份,对她也是防备的!   “没听到她刚才提到了母亲吗?正好我也许久未见母亲,去看看她正好。”说到这儿,苏染忽然一笑,“叶儿,你去雪园找一下慕容大人,就说我一会儿要随王妃去天明寺看望母亲,顺便跟他要些治眼疾的药带过去。”   慕容熙之前是给高氏看过诊的,借着要药物之名通知他一声自己此行,正好,也算是给沈幼晴敲个警钟,他们不是自幼就相识么,那沈幼晴如果真有什么目的,慕容熙心里头应该也会知道一些吧!   叶儿却并不知道她这层思虑,只觉得她居然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很是忧虑。   但她也没法再多说什么,唯一帮得上的也只有等下多找几个侍卫跟着了!   叶儿去了一趟雪园之后,很快便带来了一箱子的药材,都是慕容熙给的。   “慕容大人可有叮嘱过什么?”看着满箱子上好的药材,苏染漫不经心问着。   叶儿想了想道:“也没说什么,只说山路不好走,正好承大人驾车比较稳,一会儿让他给王妃和夫人赶车。”   苏染一听便笑了,盖上药材箱子:“这药甚好,慕容大人果然思虑周全!”   叶儿迷糊应了一声,一时也不知道她说得是药材还是安排。   准备好了随行的东西,让家丁搬走,苏染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府门口的沈幼晴和红莲。   二人似乎也刚刚才准备好上马车,瞧见她们,沈幼晴立刻便笑了:“妹妹来得准时,上车吧。”   一身红衣斗篷的她,简直美到不食人间烟火,烈焰娇红衬得她唇红齿白,肤如凝脂,标准的美人胚子。   苏染笑着应下,眼看她折身上了马车,这才转眸看向了马车旁边的承九。   他果然来了呢!   之前瞧他不在,还以为跟楼湛进宫了,也不知道慕容熙用了什么法子把他找来,不过有他在,她可是放心不少。   “侧王妃请上马车。”似乎是瞧出了苏染的顾虑,承九上前一步,来到她们跟前,苏染笑了笑,这才没有多说什么,在叶儿的搀扶下踩了板凳上车。   马车里面,沈幼晴已经脱下了斗篷,她里面穿的是一件襦裙,火烈的红色同样衬得肤色白皙如玉,对比她周身的淡蓝,她这一身活脱脱的新嫁娘!   苏染与她一笑,便于叶儿调了她对面的位置坐好,顺便解下了身上的斗篷。   “妹妹似乎略清瘦了些,可是吃得不好?”难得沈幼晴还关心这个。   苏染一听便笑了笑:“劳烦王妃挂念,我平日里伙食甚好,只是身子素来弱,所以便比一般人清瘦了些。”   沈幼晴听了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又笑道:“妹妹有没有觉得你我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倒好似真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俗话了!”   她眉目盈盈,笑起来的样子格外楚楚动人。   苏染听了愣了一下,一则,她对自己的长相其实并没有那么熟悉,二则眼前的女子长得太好看,她从未没往这方面想。   却没想到一旁的叶儿惊讶道:“好像还真是!先前奴婢便瞧着王妃有些眼熟,原来是与侧王妃生得相似呢!尤其是眉眼,足足有三分像呢!”   叶儿说完才反应什么来,顿时抿了嘴,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苏染笑了笑,一面缓解着气氛一面道:“似乎还真是。”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了后面大家都有些疲累了,便靠着马车休息。   苏染其实也只是闭着眼睛养神,一来与敌人处在一个空间内,她着实没那么心大睡觉,二来,今儿本来就起得晚,这时候也不困。   天明寺的路程很远,马车出城之后没多久就走了山路,如慕容熙所言,山路并不好走,尤其还是前些天下了雨路面没干,所以原本下午就可以到的路程拖到了傍晚才到天明寺。   而对于一路的安然无恙,让苏染心头反而更加戒备了些,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而到了天明寺,第一步,自然是确定高氏的安危了!   早有人提前禀报了寺里说她们要来,寺里的主持亲自出来迎接,而迎接的人中自然也有高氏。   “娘,这段时日可好?”高氏的气色居然比上回相见时好了许多,这让苏染略略放心。   瞧见她,高氏分明也是欢喜的,应道:“寺里清净,眼睛已经好了许多了,如今瞧人已经很清楚,再没有从前模糊的影子……”   说到这儿,她的视线转向一旁的沈幼晴忽的愣了一下,面上似乎僵持了一瞬。   “这位是……厉王妃?”   “高姨娘,我是。”那沈幼晴说着,很是亲切道,“没想到侧王妃的母亲生得这般貌美,丝毫看不出年龄,侧王妃的样貌大多都遗传了高姨娘呢!”   这话倒是实诚的夸赞,因为高氏气色一好,整个人的确漂亮了很多。   只是沈幼晴这客套话讲得是不是太客气了些?   高氏闻言,看了苏染一眼,握了她的手才对着沈幼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厉王妃生得才是真的美,这样貌……放眼整个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吧。”   “高姨娘谬赞了呢!”沈幼晴笑着,“侧王妃的样貌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我比她虚长了几岁,再过几年,她指不定要超过我了!”   高氏闻言便又看向苏染,片刻之后又看了看她,勉力一笑:“多谢王妃的夸奖,只是我的染儿从小被我宠坏了,日后还得多望王妃帮衬着,若是她有什么地方冲撞到你,还请多担待!”   苏染没想到这一见面,高氏就急着替她说话,顿时心头一阵感动,不论她们是不是真母女,高氏到底还是希望她平安无恙美满幸福的!   沈幼晴一听,瞟了苏染一眼笑道:“高姨娘放心,侧王妃性子极好,我很喜欢呢!”   苏染眉心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那“性子极好”四字别有所指。   “王妃和侧王妃一路舟车劳顿,贫尼已经让人备好了斋饭,还请二位移至后院先用斋饭。”   天明寺的主持法敏师太开了口,一行人这才没有多说,跟随了师太一道入了院。   寺庙的斋饭很普通,用过之后沈幼晴便跟随了法敏师太去还愿,至于苏染,则跟随了高氏在小师太的陪同下到了禅房安歇。   “染儿,厉王待你可还好?”入了房间,高氏也就不再如外面那般小心翼翼,直接拉了苏染的手问话。   对于她能如此直接,苏染心头也是舒坦的,顿时便应道:“母亲放心,王爷虽然娶了王妃,但待我极好。”   王府的诸多细节,苏染也不想与她多说,说多了反倒让她担心。   果然,高氏听了,点了点头,似乎是放下心来:“王爷虽然待你好,但是在厉王妃面前,你也得多多注意,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苏染笑道:“我知道的。”   高氏看了她好一会儿,眉目间有慈爱闪烁:“娘如今也帮不了你什么,一切只有靠你自己去走了,那厉王妃似乎不错,日后的路,你与她帮衬着走,打理好王府也算是日子美满了!”   ☆、127 遇皇帝   苏染应了下来。   高氏早已不想理会外面的太多事情,既然这样,那就让她安安心心在寺庙里养生,何必要让她的事情烦扰她,而且,高氏能有这份对她的牵挂便已经足够!   与高氏聊了会儿天,对方便累了,苏染这才带了叶儿回到自己的禅房。   寺庙的房间很简单,没有什么过多的东西。   叶儿给她整理着床铺,看了一眼外头压低声音道:“刚才承大人交代过了,让小姐放心安歇,外头有他守着。”   苏染看了一眼外面:“这里是女子禅房,他不好守的吧?”   叶儿轻声笑了笑,指了指上头:“承大人说,他自有他的办法!”   苏染一听便明白了过来,想着眼下夜深露重,便从随行的行李中取出了一件外袍交给叶儿道:“山上的夜里尤其冷,把这个交给承大人吧,守夜不容易。”   叶儿眼前一亮,顿时笑着接下:“小姐就是体贴人!”   说着,她便抱着袍子出去了!   晚上天冷,苏染也不想让叶儿打地铺守夜了,主仆二人直接睡在了一张榻上,叶儿为此很是感动,苏染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直至一觉安然到天明。   “是下雪了吗?”抬目透过窗外看见外面一片白茫茫,叶儿起身裹了外袍去推开窗子,果然风雪扑面而来,冻得她打了歌儿哆嗦。   快速关了窗子回头,叶儿看向床上已经醒来的苏染道,“小姐,外面在下雪,好冷!幸好我们带了衣服来,不然可得冻着了!”   苏染看了一眼外头,隐约可见鹅毛大雪在飘舞着,算起来,这还是她来古代之后第一次看见雪,顿时笑了起来:“那我们快些起吧!”   叶儿被她的笑意感染,顿时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小姑娘,出来之后的叶儿踩着门槛上的积雪脸上露出天真的笑意来:“小姐,这雪下得可真大!对于初雪而言,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下这么大呢!”   “你才多大,就有生以来?”苏染笑着瞥了她一眼,又想起什么来往四周看去,此刻天地一片白茫茫,并没看到承九的身影。   想着他该是早就走了,苏染也就放下心来,不然这么大冷天的,也难为他了。   “小姐,斋饭到了,我们进屋吧!”   另一头叶儿已经从师太手里接过了斋饭,苏染见状,便又与她一道重新进了屋。   用过早饭,前堂有师太来请,邀约苏染一道去林园赏梅。   在雪景中赏梅该别是一番风景,正好苏染难得出来,便同意了。   等她和叶儿全副武装跟着师太来到梅林,却发觉梅林半个人影都没有,询问一旁的师太,对方笑了笑,就离开了,搞得她们一阵莫名。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的一团球,一下子就砸向她的腿,随后便听得奶声奶气的小孩叫声:“姐姐,你怎么来了?太好了!”   “小殿下?”苏染惊了一把,怎么楼子衍也在这儿?   正这么说着就听见前方的脚步声,苏染一抬头,方才看见两人从一颗积满雪花的梅树后头过来,当先一人,一身龙袍加身,周身矜贵,不是皇帝又是谁?   苏染险些惊掉下巴,这才想起来行礼,不过只才屈膝,前头男人已经扶了过来直接将她托起:“下着雪呢,就不必跪了。”   他身上的气息带着几分清冷萦绕在鼻尖,淡淡的龙涎香气充盈,竟似减轻了四周的寒气。   苏染动了动唇,一时还有些不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皇上怎么来了此处?”   楼子瑜扫过她被冷气冻得有些红的笑脸,笑道:“天明寺的梅花林特别出名,正好朕近日无事,便想着出来走走,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侧妃。”   他话语里好似意外,可是表情却没半点意外,苏染心下略略思妥,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偶然,便笑道:“是啊,巧得很,妾身刚巧来天明寺探望母亲,哦,对了,王妃也在呢!”   “厉王妃?”皇帝眉目一顿,随后勾唇一笑,“那正好,赵洪,你去跑一趟,把厉王妃请过来,就说随朕一道赏赏梅。”   身后的赵洪听了,赶紧退了下去,皇帝这才看向苏染脚边的楼子衍:“过来。”   楼子衍看了苏染一眼,有些迟疑的朝皇帝走去,却见楼子瑜伸出手来,竟要牵他,小家伙见了,比什么都高兴的伸出了肉嘟嘟的小手:“侧王妃一道走走吧,这梅林的景致不错呢。”   苏染应了一声,这才与叶儿一道跟上。   如楼子瑜所言,梅林的景的确不错。   大雪覆了厚厚一层,子衍调皮去拱了雪,这才发现雪地下面居然埋了大片的梅花。   火红的花瓣躺在雪白的雪花里面,看上去格外的美,正好这时楼子瑜站到一株梅树前,伸出手来折了一片枝。   树枝轻轻摇晃抖落积雪,立刻就出现了大片红艳艳的红梅,朱红的色泽,似有淡香扑鼻,楼子瑜勾唇一笑,一转身便将那梅递至苏染跟前:“给你。”   苏染一时受宠若惊,也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该接,直至楼子瑜又将梅花往她身前送了一分,苏染这才赶紧接了过来:“多谢皇上赏赐!”   楼子瑜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这么规规矩矩的,你很怕朕?”   苏染尴尬一笑:“天子威仪,自然怕。”   楼子瑜的眉宇顿时深了几许,轻笑:“之前在宫里也没见你这么规矩,怎么反倒出来了还更规矩了些?”说着,他也摘了一枝梅给楼子衍,后者顿时愉快的接了过去,“不过就是随便走一走,朕又不会吃了你!”   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他刚好朝楼子衍递完梅花看过来,苏染只觉得他那一双眼睛里闪闪烁烁的比星星还明亮。   她从心里轻吐口气,这才笑了起来:“好啊,那皇上一会儿可别怪我不懂礼数!”   楼子瑜笑了笑:“朕何时计较过。”   苏染看了一旁的叶儿一眼,这才略路放松下来,眼看着楼子衍还在那里不停德尔刨雪,她也跟了过去:“小殿下在找什么?”   “红色的,好看!”   楼子衍今日心情极好,小脸被冻得通红,却满眼冒星星。   ☆、128 翻车   细看之下,他鼻尖居然还有汗意。   苏染蹲下身来一面拿了帕子来给他擦脸,一面笑着道:“你若是喜欢,别处应该还有。”   说着她朝四下看了一圈儿,果然发现前头的亭中有不少落花,而且压根都不需要刨!   楼子衍顺了她的目光也发现了,顿时欢呼上前。   地上的积雪有点深,楼子衍跑起来的动作却半点没有缓,苏染生怕他摔跤,下意识要追去,却因为起得急,脚下滑了一下,一旁的叶儿正要出手扶她,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的扶了苏染:“小心!”   身侧男人的手指沉稳有力, 一下子就稳住了苏染的身形,苏染下意识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一下子就撞进楼子瑜深幽的视线之中。她急忙收回手,说了一声“多谢”便急急跑开了。   这一头,她刚追上楼子衍到达凉亭,另外一边,赵洪急匆匆跑了来:“启禀皇上,奴才带人找了一圈儿,并未发现王妃的身影,问过寺里的主持,说是王妃昨夜腹痛不止,已经连夜下山请大夫去了,并未在山上。”   “腹痛?”苏染拧了拧眉,那沈幼晴到底什么意思,千方百计把她弄来,现在又把她丢这里不管了?   “寺里的师太是这么说的!”赵洪如实应着。   楼子瑜听后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神色变化:“既是腹痛,那下山了便下山了吧。”   说着,他偏头看向苏染,“侧王妃可有随从一道?”   苏染一顿,忽然就想起今早没看见承九的事儿,一时心中升起古怪来:“来的时候承大人在的……”   “承大人好像护送王妃下山了。”没等他说完,一旁的赵洪便接了话,苏染一愣,接触到一旁叶儿投来的惊疑目光,顿时压下心头的疑惑,笑道,“那也不妨事,大不了我们自己下山。”   “无妨,晚些时候你虽朕的车架一道。”   苏染看了楼子瑜一眼,似乎这个法子是最好的,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想到跟着皇帝下山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也就答应了。   在梅园逗留没多久苏染就回去了,让叶儿一打听才知道承九昨晚真的虽沈幼晴一道下山去了,而所带的随从里除了车夫也就只有四名四位,若是放到平常也是足够,只是苏染心中不知怎么,就是有些不安,似乎事情都有些奇妙的巧合与不同寻常。   用过午膳,她便告别了高氏打算下山,山上的雪一直下着都没有停,隐隐还有越来越大的迹象,这也给他们下山增加了难度。   跟在楼子瑜的马车后头,叶儿时不时看向外头的天,忧心忡忡:“小姐,这雪下这么大,路上不会出事吧?”   苏染闭着眼睛养神,闻言抬目看她:“没事,皇上还在前头呢,而且随行有那么多御林军……啊!”   苏染的话音未落,脚下马车忽然失控,叶儿从车头一下子甩到她身上,使得苏染的后背重重撞到车壁,然后便听见了“啪”的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   紧接着,整个马车居然一下子翻滚倒了。   ☆、129 大雪封山   “小姐!”叶儿惊叫连连去扶她,可她自己都站不稳,还没起身又倒到她身上了,压得苏染彻底起不来身。   “怎么回事?”前面传来赵洪的声音。   “雪太深,车轮子轴断了!”   隐约的侍卫应答,紧接着,车帘子才被人掀开。   赵洪看了里头一眼,“哎呦”一声,立刻吩咐人道:“快来人,将侧王妃扶出来!”   他这头说着,苏染便看见一张脸出现在马车前,赫然便是坐在前面马车里的楼子瑜。   “怎么回事?”眼看着两名侍卫将叶儿扶了带了出去,他朝着苏染伸出手来,“能起来吗?”   “……能!”苏染艰难的应了一声,这古代的衣裙就是碍事,又长又笨重,她扶着车壁往外去,忽然马车下头又传来“啪”的一声,一个剧烈的摇晃,又将她狠狠甩倒。   “慢点!”楼子瑜在外头说着,同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眼看苏染不好起来,他干脆两手一伸,将她直接抱了出去。   苏染尴尬极了,但事急从权,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小姐,你没事吧!”   眼看她出来,叶儿立刻迎了过来扶住她,外头的风雪着实太大,苏染一出来就只觉得全身的衣服像一层纸一样的薄,冷气无孔不入直往脖子里钻。   “我没事。”苏染应着,回头去看倒地的马车,却只觉眼前一暗,随后有什么东西罩在了自己身上。   “扶你家侧王妃上马车。”楼子瑜将身上的披风裹到苏染身上,那披风乃是貂毛所做,裹在身上暖和急了。   苏染受宠若惊,都来不及感谢呢,那一头的叶儿领命已经带她往楼子瑜的马车去。   “小姐,先上去吧,我看那马车坏了,好像一时半会儿一修不好!”   苏染回头看去,只见得已经有四五名侍卫将马车扶起支撑好,另外的两人正在修理车轮子,风雪打在他们的身上,每个人都在身形摇晃,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似的。   苏染连忙应了一声,这会儿即便她站在外面也是于事无补。   皇帝的座驾宽敞舒服,一进去立刻暖气扑鼻,苏染急忙将身上的披风取下,递给叶儿道:“让外面的人还给皇上吧!”   叶儿应了一声,拿披风出去,苏染一转头才看见里头满脸兴奋盯着她笑的楼子衍。   “笑什么呢!”苏染忍不住轻笑一声,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冷不冷?”   “不冷!”楼子衍愉快的答应着,伸出手来握住苏染的手,一脸神秘的笑,“姐姐,你刚刚穿了父皇的衣服哦!”   苏染一囧,“小孩子家乱说什么,刚刚外面太冷,皇上只是把衣服给我披一下!”   楼子衍乐呵呵的笑了两声:“可父皇从来不把衣服给别人穿呢!”   苏染面上就越发窘迫,她能说皇上也就不过怜香惜玉一下么!可小孩子也没法去解释怜香惜玉是什么意思,便只能道:“那是因为外面的风雪真的是冷极了,不信你试试!”   说着,苏染就去掀帘子,楼子衍大概是知道外面有多冷,立刻伸手拒绝:“不要!冷死了!”   苏染笑了笑,这才作罢。   “小姐,刚才外面的侍卫来报,说是雪下得太大,下山的路都被封死了,只怕我们今天下不了山了!”叶儿送完斗篷回来,冷得直打哆嗦。   “封路了?”苏染一惊,掀开帘子看了外头一眼,前方风雪太大,可见度极低,根本看不见什么,“那怎么办?”   “不知道。”叶儿摇了摇头,“皇上好像在外面与赵公公商量办法。”   在马车里坐了半晌也不见楼子瑜回来,直到盏茶功夫之后,外头的帘子才被掀开,楼子瑜看向里头的三人道:“路被封了,看来今天是下不了山了,我们只能折回寺里了。”   苏染看了外面一眼,心情相当郁闷。   马车在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修好,彼时天色沉暗,一行人重新上路却是往来路而去。   然而雪下得太大,已经不止是去路被封死,连来路也根本走不了车了,最后没办法,一行人只能弃车而行。   然而走路怎么比得上马车快,而且雪越大路面便越难走,简直步履维艰。   尤其天还一点点黑了下来,再走下去,只怕没到寺里,一行人都发废了!   “赵洪,安排几个人去找一下四周有没有休息的山洞,另外派人去山上,通知天明寺,取些应急的东西下来。”   眼看天色将黑,楼子瑜知道一行人是不可能走到山顶去了,当即做出决定。   赵洪应下立刻安排去了,很快休息的山洞找好,一行人这才去了山洞。   拾柴、生火,当温暖的火焰燃起来的时候,众人都发出了满足的叹声,叶儿听着苏染的衣服滋滋发出的声响,满脸担忧:“小姐的衣服都湿了,这得赶紧烤一烤!”   “很快就能干了。”苏染小声应着,不想惊到其他人,不过那头的楼子瑜还是听见了。   他抬头看了这边一眼,然后吩咐随行的人道:“去取两套干净的衣服来。”   说完,他又看向苏染,“天气太冷,湿衣服穿在身上容易风寒,还是换下来的好。”   苏染只好应了。   很快侍卫便取来了衣服,楼子瑜将山洞留给了她和叶儿,等两人换好衣服,他们才进来,而彼时已经有侍卫猎来了两只兔子当晚餐。   烤肉的香气在洞中弥漫,有关于这场风雪的寒意这才一点点散去。   吃完了烤肉,苏染便和叶儿一道休息,那一头的楼子衍已经睡得香甜。   而守夜的侍卫也在洞口处生了火,守门。   苏染迷糊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   火焰很小,只有零星的火光燃着,隐约之间还能听得洞外的风声呼啸着,而门口德尔守卫也都在沉睡,显然今天累了一天了,大家都睡得格外的沉。   楼子瑜靠着石壁坐着睡着了,他身上的披风只裹了一半,他旁边的地上躺着楼子衍,不过他睡觉不老实,身上盖着的披风已经跌落在地上,再看身侧的叶儿,已经冷得缩成一团了。   ☆、130 狼群袭击   苏染急忙将自己身上的斗篷展开给她盖好,想了想,还是上前去帮楼子衍也盖好,再偏头看向一旁的楼子瑜,她有点犹豫,盖是不盖呢?   不过也只犹豫了一秒,苏染十分干脆的回到自己位置,反正冻不死他!她可没忘记他是楼湛的死对头呢!   这么想着,便又重新进入梦乡,黑暗中,丝毫不知道在她果断弃那男人于不顾的时候人家就睁着眼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意味深长。   然而,苏染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就被一道凄惨的叫声给惊醒了。   “啊——”不知道是那个侍卫的叫声,与此同时,外面一片混乱的惊恐声。   “怎么回事?”苏染醒来的同时那一头的楼子瑜也醒来了,追问洞口边刚刚醒来的赵公公。   赵公公得了询问,赶紧起身去看,可他才到洞口就吓得脸色惨白节节败退:“……狼……好多狼!护驾,护驾!”   他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那些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还有些懵懂的侍卫这才惊觉过来,纷纷拿起武器堵在了洞口。   这时,楼子瑜已经起来走到了洞口,只看了一眼,眉目便深了下去。   被惊醒的楼子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要跟过去看热闹,苏染一把拉住他,将他交到叶儿手里:“小殿下,外面有危险,听叶儿姐姐的话别乱跑!”   楼子衍虽然小,但到底是皇子,经历的事情比一般的孩子多,此刻听见苏染说这个话,懵懂点了点头。   苏染这才松开他,跟着来到洞口朝外看去。   绿油油一片狼的眼睛,在雪光的折射中发出幽绿的光来,森森吓人。   有侍卫受了攻击死在了雪地里,剩余的侍卫全守在了洞口,赵公公急得嘴巴都抖起来了,可是这山洞只有外面一个洞口,想逃开是不可能的。   但是外面这些狼群虎视眈眈,不过是因为里头的人多,一时不敢进来罢了。   “快生火!”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洞口的火顿时再一次燃了起来,火焰上升的高度使得狼群明显的畏惧开始后退,一群人这才放下心来。   “皇上,您受惊了,有火在,狼群暂时不敢靠近,待明日一早,天明寺自有人会来接应,皆时我们便安全了。”   楼子瑜沉目看着洞外的雪,没说话,苏染也跟着朝洞外的鹅毛大雪看去,只觉着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样的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山路就被封了,等到明早,只怕堆积的雪有增无减,天明寺的人未必就下得来山,而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往前上不去,往下下不去,前面还堆着一群狼,处境堪忧。   “小姐……”叶儿有些惧怕的看了外头一眼,眉目间都是恐惧。   苏染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伸出手来摸了摸楼子衍的头,“小殿下不要怕,要是困了,就继续睡吧。”   楼子衍看了门口的楼子瑜一眼,脸上升起忧虑:“姐姐,很危险吗?”   他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升起这个表情,着实让人心软,苏染蹲下身来,轻声道:“是很危险,不过有你父皇在呢,忘记了,你父皇是皇上,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对不对?所以一切都会解决的,等你一觉醒来就安全了!”   那一头的楼子瑜闻得此言抬目过来看了一眼,却只看见那女子一身藏青色袍子蹲在那里一脸温柔的模样。   男人的衣袍穿在她身上实在是太大了,不过正因为此,方才显得那小身板的娇弱。   楼子衍一听这话立刻就信了个十足,用力点了点头:“好。”   叶儿担忧的看了苏染一眼,苏染示意她带楼子衍去休息,这才又起身来到楼子瑜跟前:“皇上,狼的耐性极好,只怕是到了明天早上也未必肯走。”   楼子瑜闻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想来也是知道的:“但是白天更利于我们活动,明日一早,朕便让人突围。”   说着,楼子瑜返回到原先休息的位置,看了一眼被叶儿抱着的楼子衍,没说话。   见状,苏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继续休息。   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她也只敢迷迷糊糊睡着,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洞外的情景震惊到了所有人,因为外头的狼有增无减,比昨晚何止增了一倍,这下子,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因为狼群显然不想放过他们这些美食了,也就等于说再不找办法,他们很可能就要死在狼群手里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赵公公急得团团转,别说他们拾到的柴火坚持不到晚上去,就算是坚持得到,狼群也未必就不敢进攻。   一旦狼群进攻,他们不过二十余人,必死无疑!   可山洞是死的,根本没有出路,唯一要出去的办法,也只有硬闯。   可是二十个人对百多只狼,尤其他们之中还有女人和孩子,怎么可能逃得了!   “等。”在这个时候,楼子瑜无疑成了主心骨,他沉眸看向那些守在门口不敢动的侍卫,“把信号放出去,然后找石头把洞口堵上,等援兵。”   赵公公眼前一亮,可也仅仅只是一瞬:“可是皇上,眼下大雪封山,就算是援兵要来那也得先清路才行,如此一来,没个三两天根本来不了,而我们若是一直在这里等着,没有食物没有水源,柴火也坚持不了那么久,岂不是死路一条?”   楼子瑜沉下眸来:“那你就出去跟狼群拼了,做他们的腹中食!”   赵公公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冒犯了圣言,顿时再不敢言语。   “还不动?”   楼子瑜呵斥向其余的人,大家再不敢违背,顿时全都动了起来。   可是当他们的人移动的时候,洞口的狼群忽然就开始前进,惊得那些侍卫一动不敢动。   “用剑敲石头!”就在这时,苏染走了出去,“狼怕尖锐的声音,只要他们一时不敢进攻,我们就能争取出时间将这洞口堵上!”   楼子瑜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131 弹尽粮绝   苏染抿了唇,这法子她曾在前世的书上见过,说是狼是群居动物,惧怕雷电等一切巨大的声响,而他们人多,用铁器撞击石头发出的声音足够这些狼群惧怕的,就算不能击退他们,短暂时间的吓住应该是可以的。   “皇上若是不信,试一下便知道了,左右都是走投无路!”   楼子瑜这才没再说什么,看向侍卫们:“依她的法子来,所有人,用剑敲击石头。”   他们所处的地方就是石洞,到处都是石头,当二十余人的剑敲向石头发出刺耳的声响,外面的狼群果然就开始惧怕的后退,赵公公见了这情形,当即喜道:“没想到侧王妃的法子还真是管用,快快,发信号,搬石头!”   苏染见着这一幕,心里也是松了口气,那一头的楼子瑜朝她看来,目光有些深。   信号弹射向了空中,紧接着,洞口层层叠叠开始被石头堆砌,苏染想起什么事来,不忘叮嘱道:“将洞口的雪弄些进来,可以充当水。”   侍卫闻言,立刻将积雪往洞里搬,伴随着敲石头的声音落下,最后一块石头也终于将洞口堵死。   所有的人都满头大汗,但是却因为有了短暂的安全,又觉得刚才的辛苦是值得的。   就在众人沉浸在暂时的安全中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响动在石洞内响了起来。众人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得楼子衍憋红了一张脸声如蚊呐:“……我饿了。”   “还有些干粮!”赵洪反应过来,顿时取来随行的行李,从包裹中拿出一个饼递给楼子衍,苏染看到那里头的干粮其实并不多,也就二十来个,也就是之前准备着路上吃的。   可是他们本就有二十余人,若是一顿吃完,余后的时间根本不够。   “等等。”眼看着楼子衍拿了饼就要咬,楼子瑜拦了下来,将饼撕成两半,递了一半给他,“小孩子,胃口小。”   楼子衍分明有些委屈的瘪了嘴,可又不敢多说,直到楼子瑜将另一半给了苏染,“拿着。”   “给小殿下吧,小殿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那饼其实并不大,成年男人只怕得几个才饱,就算是小孩子,也得吃一个。   楼子瑜拧了拧眉,还未说话,那一头的楼子衍竟已经吃完了手里的半个饼,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他的手。   楼子瑜顿了一瞬,这才将手里的饼给了他,然后,他才看向赵洪:“给侧王妃和她的侍女一人分一个。”   赵洪听了,立刻就应了下来,给苏染和叶儿递来。   苏染深觉得自己不该多吃,但听得赵洪示意她接下,犹豫了一下,最终是接了过来。   “剩余的人,三个人共一个。”   赵洪顿了一瞬,但皇帝既然这么说了,也不敢再说什么,那些个侍卫知晓眼下食物有限,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可是别人都是一个饼三个人分,尤其皇上还在那儿没吃饱呢,她们俩女的却一人吃一个,着实吃不下啊。   想到这里,苏染与叶儿对视一眼,立刻就将手里的饼递给了楼子瑜:“皇上是一国之君,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殷厉的百姓可怎么办,这个饼还是皇上吃吧,我与叶儿都是女子食量小,分一个就好。”   苏染说着,不由分说将饼给了楼子瑜,这才与叶儿共享了另一个饼。   “是啊,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就算是我们所有人都饿着,你也不能饿着啊!”   赵洪一开口,所有人都求着,楼子瑜这才没有多说话。   早饭就这么过去了,剩下的时间,昨夜没有休息好的人都开始重新休息,而为了节约柴火,便没有再生火堆,只是如此一来,气温实在是冷,尤其他们只能坐在地上,时间一久,浑身都冻麻了。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   傍晚的时候,有侍卫悄悄抽掉了一些洞口的时候去看外面,那些狼居然一个个都在那里,全都没走,顿时惊得赶紧将石头堵上。   如此一来,所有的人又不免有些焦虑,因为夜晚就要来了,此刻又冷又饿的他们等于是更难熬了!   为了取暖,侍卫们抱团缩到一起,但是苏染她们就有点尴尬了,因为洞里头就她们两个女的。   到了后半夜,又饿又冷的二人已经冷得能打哆嗦了,直至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盖到了自己身上,苏染惊异地睁开眼来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楼子瑜,顿时惊了一下。   “披着吧。”楼子瑜淡淡说着,同时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苏染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居然是早上她塞给他的那个饼,顿时惊到说不出话来。   那一刻,说不感动是假的。   就算知道他与楼湛为敌,但是能在这样的时候将食物给她的人,她心里多多少少都是存有感激的。   苏染看着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抱着楼子衍一道睡去,想了想,便将那饼用手帕裹起收入怀中。   她想,这该是危急关头最后的食物了。   熬到了天亮,狼群依旧没有散去,但是雪好像是停了。   众人顿时看到了希望一般的期盼着援兵快点来。   但是第二天过去了,外头除了狼叫,风平浪静。   到了第三天,雪水用得差不多了,所有的人也已经饿得没了力气,尤其是楼子衍,在第三天晚上居然发起了高烧。   楼子瑜很急,可以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全藏在了那一双眸子里,因为他看着楼子衍的眼睛里黑得能滴出墨来。   可是没有大夫没有药,似乎只能等自愈。   但是小孩子不能和成人比,苏染前世脑海的记忆中,有很多人就是小时候高烧没处置好,导致烧坏了脑子成了傻子,所以楼子衍的情况必须得退烧才行。   “赵公公,有酒吗?”   赵洪此刻也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听见苏染的话,勉强振作精神,认真想了想,“侧王妃要酒做什么?”   “给小殿下退烧。”   听见是给小殿下退烧用,赵洪顿时来了精神,“老奴去问问!”   说着,他便叫醒那些个侍卫,一个个问到。   ☆、132 厉王来了!   让人意料之外的是,还真有人带酒!原来是那侍卫怕天冷难熬偷偷藏的,殊不知无意反倒帮了大忙。   “太好了!”苏染大喜过望接过酒壶,又取了一些水来兑了,这才来到楼子瑜跟前,“皇上,小殿下现在需要退烧,劳烦皇上,让我来吧。”   楼子瑜看向她端来的酒壶,有些惊疑:“这样可以退烧?”   “我小的时候,处境不好,生病了请不了大夫,我娘便是用这个法子来给我退烧的,行与不行一试便知!”虽然编的是谎话,但是楼子瑜不可能为了这样的事情去问高氏,再加上她身为庶女,原本就出身不好,生病不能请大夫简直不能太合理,这么说可信度更高!   果然,楼子瑜没有怀疑,直接让开了。   将楼子衍的衣衫解开,苏染细细用兑水的酒精给他擦拭,但退烧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儿,开始的时候苏染还能坚持,但是到了后面头晕眼花,几次都差点昏厥过去。   “朕来。”楼子瑜在一旁看了半晌,大抵也算是看懂了,接过了苏染手里的布巾。   苏染松了口气坐到一旁,回头去看时只见得洞内的人也不知道是昏睡还是沉睡,连赵洪这会儿也都没了动静了。   “水……”   身侧有虚弱的叫声,苏染回头才瞧见苍白着脸的叶儿睡梦中说着胡话。   见状,她急忙取了水壶过去给叶儿喂了水,然后摇醒了她:“叶儿,还坚持得住吗?”   “小姐……”叶儿睁开眼看见是她,很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是轻微摇了头,“我还能坚持……”   虽是这么说,可是苏染看她一张小脸惨白的,偷偷看了一眼那些沉睡的侍卫,苏染将怀里剩下的唯一一个饼拿了出来,撕了一小部分给叶儿压低声音道,“垫垫,坚持住!”   叶儿一看见吃的,先是欣喜,须臾之后却是红了眼眶,哽着嗓音道,“谢谢小姐……”   “吃吧。”说完,苏染便回头看向另一边的楼子瑜,将剩余的饼递给了他,“皇上,给你和小殿下……”   楼子瑜听到声音抬起头便瞧见那缺了一个口子的饼,视线沉沉看向她,“你呢?”   “我还能坚持。”   楼子瑜接过了饼,却并没有预期的直接吃掉,反倒是撕下一半给了苏染,“拿着。”   见苏染没接,他又补充道,“这是圣旨。”   苏染当即没说话,接了过去。   那一面,楼子瑜便就了水小心翼翼的喂着楼子衍,饼太硬,他便加水捣成泥喂给楼子衍,直至那小半张饼喂完。   这一头的苏染见状,便又将自己的那一小半撕成对,尽管知道这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他们这些人已经没有食物一整天了,哪怕只是一口,也能垫一垫。   “皇上,你要是再不接,这一口我就没办法咽下去了!”   听了苏染的这句话,楼子瑜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在她的视线之下接了过来,吃了下去。   苏染见状,这才将手里的另一半吃下。   三两口下肚,根本就没有知觉,但是有一点食物便能撑久一些。   这时候,那边的楼子瑜再一次第无数次的探向楼子衍的头,但这一回,动作滞了一瞬,同时欣喜抬起头来看向苏染:“出汗了!”   “真的吗?”苏染心头一喜,赶紧伸过去探向楼子衍的脑袋,果然,掌心有湿热的触感,这一下,她心头紧绷的那根弦总算是松懈了下来,“看来要退烧了!”   楼子瑜点了点头,再看向她的时候,眸底的颜色都是清亮的。   就这么守到下半夜,楼子衍总算退了烧,苏染累得直接靠在那边的石壁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太沉,以至于当外面巨大的动静传来时,她方才醒过来。   醒来的第一眼,苏染只看见眼前吵杂行动的侍卫,头一偏,耳侧却有什么东西动了下,苏染惊了一把抬起头来,身侧的男人正好偏过头。   两人的视线对上,那一瞬,苏染才反应出什么,她居然靠在人家皇帝的肩膀上睡了一夜,这传出去,想什么话!   想到这儿,她慌忙起身退开。   可她已经三四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几乎可以说是饿了三四天,身上完全没有力气,才刚起身,便又跌了下去,身侧的楼子瑜急忙扶住她。   “慢一点。”他扶着她的胳膊,见苏染躲闪,便又收回了手,然后,他看向那一头狂喜的赵洪追问,“外面怎么了?”   “不清楚,好像是有人在打狼!”赵洪的声音却是狂喜的,此刻已经有人搬开了石墙的一块石头,露出了外面的景象。   “是援兵!皇上,是援兵来了!”这声音一出,所有的人都振奋了起来,一面拆着墙一面朝外面高喊,“我们在这里!皇上在这里!”   听到里头的动静,外面立刻有人来拆石墙上的石头,那一头的叶儿此刻也醒了过来,狂喜的过来扶苏染:“小姐,我们有救了,终于有救了!”   苏染此刻心头也是欣喜不已,但她还不至于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正好脚边这时候传来动静,苏染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楼子衍醒了过来。   “小殿下?小殿下醒了?皇上,小殿下醒了!”苏染欣喜的去喊楼子瑜,后者直接将楼子衍抱了起来,“子衍,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楼子衍花了很长时间才看清眼前人是谁,却压根没法说话,只是张嘴虚弱的喊着“水”。   “水在这里!”赵洪见状,急忙递上了水壶,待楼子衍喝完水反应过来,立刻便抱着楼子瑜不肯撒手了。   也就在这时,石墙拆开了大片,洞内的侍卫忽然激烈的叫唤起来:“是厉王!是厉王殿下来救我们了!”   这一声之后,整个洞内都是欢呼。   苏染身形一震,与叶儿对视一眼,赶紧便起身相互搀扶着往洞口走。   这时洞口已经拆开了大半,一道颀长的身形探过低矮的石洞门进来,黑色的衣衫似带了风雪的凛然出现在石洞门口,一身宽厚的氅衣将他的身形包裹得严实,根本看不清身形,可苏染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那一瞬间,简直激动得想哭。   ☆、133 回府   “王爷!”她快步走了过去,这会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走到了他面前。   “苏染。”见到她的时候楼湛震惊了一下,下一秒看见她身上的衣着,当即解开自己身上的氅衣直接将她罩住,然后将她整个身形搂入怀中,“抱歉,本王来晚了!”   他的氅衣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温暖到令人想哭,而事实上,苏染的确是哭了,埋头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简直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苏染?!”眼睁睁看着怀里的身影软下去,楼湛慌忙抱住她,眼见她小脸惨白,双目紧闭,急忙打横将她抱起,就要带她出去。   “十三叔!”   却正在这时,身后有道声音喊他。   楼湛一惊,回过头去,就看见楼子瑜抱着楼子衍走了过来。   “皇上?”只顿住一秒,楼湛当即下跪请安,“臣救驾来迟……”   “十三叔还抱着侧妃就不要行礼了,你能来,朕已经很高兴了。”   楼子瑜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没有,楼湛抬起头来看向他,凤眸深沉,而此刻,他的身后,承九迈步进来正好就听见了这句,当即躬身请礼道,“叩见皇上,皇上有所不知,我家王爷知晓皇上来天明寺已经是次日早上早朝的时候,等王爷带人来山下接皇上,山路被封,已经不能通行,当日王爷便调遣军队前来清路,但是雪势太大,一面清路一面积雪,拖延了进程,乃至于到了今日才疏通山路,到了天明寺才知道皇上早已提前下山,于是王爷便派人沿着山路寻找,这才终于在今日看到洞口的狼群,猜测到可能有人在里面。”   “朕没有怪十三叔的意思,相反,十三叔救驾有功,朕还要好好奖赏十三叔!”   “不敢。”楼湛说完,当即便道,“皇上受苦了,外头早有备好的马车,还请皇上先行上车,臣这便命人给皇上和小殿下送些热食。”   楼子瑜颔首,这才领先抱了楼子衍出去。   “王爷,您可算来了,您要是再来晚点,侧王妃和我们可就真的没救了!”那一边的叶儿早就激动得哭了起来,楼湛看了她一眼,直接吩咐一旁的承九道,“把叶儿带上。”   这头,承九过来扶叶儿,楼湛已经抱了昏迷的苏染出洞。   马车里,被温热的气息包裹着,苏染这才悠悠醒了过来,一整夜看见近在咫尺的男人精致的脸,有一秒没反应过来,但下一秒,她便伸出手来紧紧将他抱住,此时此刻,什么仇什么怨都没了,她只想抱着他,只要他在,那她就一定是安全的。   “醒了?”男人摸了摸她已经恢复温热的小脸,略微松开她些许,“醒了就先把粥喝了,暖暖胃。”   苏染闻言,这才闻见空气中传来的食物香气,是楼湛将一个暖炉里温着的粥取了出来。   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刻瞧见了粥,自然是喜不自胜。   “饿死了!”接过粥便大口吃了起来,看得一旁的楼湛忍不住拧眉叮嘱,“慢点,没人和你抢。”   一碗粥下肚,犹不觉得饱,苏染直接又吃了一碗,在她就要伸手第三碗的时候,楼湛直接按住了她的手,“你饿了太久,需要养胃,不宜吃多。”   苏染一听,顿时眼巴巴看向他:“可我还没吃饱!”   “太饱伤胃,听话!”楼湛虽是沉着语气,可声音里藏的温柔一清二楚。   苏染心头一软,顿时就乖乖松了手。   楼湛随即让人取了碗,一回头,却发觉苏染盯着自己出神,眉宇一顿,出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染盯着他俊美的脸,摇了摇头,下一秒就重新扑进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满足道:“你可算是找来了,再不来我就真的挂了!”   楼湛目色一顿,沉眸将她身上散开的氅衣收紧:“是本王的疏忽,让你受委屈了。”   苏染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不怪你,着实是我太背,才上个山而已,就遇到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而且还是大暴雪!”   这种天灾人祸,在没有天气预报的古代压根没法避免啊!   楼湛的眸底却沉了下去,一时没有说话。   苏染在他怀里埋了半晌,方才抬起头来看他,仔细瞧着他的脸才发觉他的精神状态其实并不算太好,至少眼睛里渗了红血丝,分明透着疲惫。   “这几天,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睡觉?”   楼湛一低头便瞧见她眨巴着大眼睛满是怜惜的看着自己,思绪一顿,忽然心窝柔软。   他厉王楼湛何时被人这般瞧过?从来都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瞧他,既不会也不敢!   “也不是全然没有睡过,总会眯上一会儿。”揽着她的腰垫了垫,只觉得几天不见,她又要瘦脱相了。   “那也就是几乎没睡过了?”想到什么,苏染忽然就移开身子看了一眼外面,眼看着他们还在那个峡谷,并没有离开,才又看向楼湛,“那等下在路上,我们一起睡会儿?”   楼湛看着她的脸,低沉应下:“好。”   没过多久,外头便传来承九的通禀,说是皇上那边已经休息好了,可以赶路了,楼湛便没有再耽搁,直接吩咐军队出发。   马车徐徐驶动起来,但是因为路上的积雪,走得很慢,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方便人休息。   苏染躺倒在楼湛怀里,被他拥着,刚刚吃饱的困意袭来,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似乎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王府门外,而且天已经黑了下来。   “到府了。”楼湛牵她下马车,苏染这才看见军队早已不见,皇帝一行人更没看见,也就只有叶儿还在。   也就是说,他们一行人其实先把皇帝送到了皇宫又散了军队这才到的王府,而且,她睡了一整天?   不过难得有这样的睡眠,苏染只觉得吃饱睡足比什么都满足。   “侧王妃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刚落地面,才看见府门口站着的一大片人,管家提了灯笼走在前面迎上来,满脸笑容可掬。   ☆、134 本王哪里逼你了   “嗯,回来了。”劫后余生,苏染声音轻松,一偏头,却看见府门里头竟跪着个人,一身素绿色襦裙,披着斗篷,不是沈幼晴又是谁?   苏染视线一顿,顿时看向身侧的男人:“王妃这是?”   楼湛抬头看了一眼,眼中情绪寡淡,直接牵了苏染的手入府,仿佛没有看见那人一般:“我们先回去。”   “王爷!”二人身后,沈幼晴带着哭腔开口,“妾身知道错了,是妾身的隐疾来得不是时候,妾身不该将侧妃丢在山上,差点让她遭遇性命危险。”   男人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管家,送王妃回屋。”   话音落,他便继续扶了苏染:“走吧。”   苏染回头去看,正见着沈幼晴梨花带雨的被红莲和管家搀扶起来,十分委屈的模样,我见犹怜。   再看旁边的家丁,众人的视线皆留在那王妃身上,很是同情怜悯。   她顿时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人:“你这样,会遭恨的!”   “遭谁恨?”楼湛淡淡挑眉,“你吗?”   苏染撇嘴:“我是说,你的名声!估计今日之后满府之内,你薄情寡义的名头就会彻底响亮了!”   楼湛丝毫不以为意:“在此之前,本王薄情寡义的名头也很响亮。”   苏染抬头看向他,很是不满:“可你别拖累我啊,你看,我都快成众矢之的了!”   听得此言,楼湛抬目看了四周一眼,那些被他的眼神扫到的人顿时如惊弓之鸟,该干嘛干嘛去,再不敢在原地多呆。   “那我们就当一对凶神恶煞的鸳鸯,把该得罪的都得罪去。”收回视线,他揽住苏染的肩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纳入怀里。   苏染被他亲昵的动作惊到,慌忙看向四周,这才发现视线所见之处,哪儿来的半个人影!   咦,刚刚那么多人去哪儿了?   眼见了没人,苏染也就没再挣扎,索性由他抱着:“可你上头只有皇帝,不用听别人的,我就不一样了,就一个王妃都能压我!”   楼湛眸色一眯,伸出手来抬起她的下巴:“不必怕她,从今日起,本王往你院子里增添一批侍卫,由你调遣,只要你不想的,没人敢逼你。”   被他迫得不得不对视,苏染听完这话也跟着眯眼:“当真?那要是你逼我吗?”   “本王逼你什么了?”虽是这般问,可楼湛的脸却是沉了下去,那双眼睛里深得几乎能装下一片海了。   苏染哼唧两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本王不清楚!”楼湛忽然就压低了视线,他低头的那一瞬,压迫感与之而来,苏染被惊到,慌忙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嘴巴,“干嘛干嘛,大庭广众之下好好说话!”   “哪儿来的众?”楼湛挑眉说完,忽然就趁了苏染不注意亲吻了下去,他温热的唇舌还带着他身上的薄凉气息侵袭而来,裹覆着她的神经,苏染顿住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便果断的回应了他,她知道她应该拒绝,但是她舍不得拒绝。   反正四下也没人。   沈幼晴被红莲搀扶着走上长廊,正好就看见长廊尽头沉醉在亲吻之中的二人,她脚步一顿,生生停了下来。   红莲被她脸上忽然浮现的冰冷吓到,往前一看,这才知道她情绪的起源,赶紧道:“王妃,要不我们回去吧,今天王爷恐怕是不愿意见王妃的。”   沈幼晴没有动,红莲却意外从她身后看到另一个人,顿时小声道:“是慕容大人。”   沈幼晴听了,睫毛微颤,这才回过头去看向身后。   慕容熙似乎是要来看楼湛的,不过却先看见了她,一偏头,他也看见了前头亲吻的二人,顿时就将视线落到了沈幼晴身上,没说话。   沈幼晴在片刻的僵冷之后,忽然勾唇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往慕容熙的方向走了过去。   “可否陪我走走?”   慕容熙再次看了前方一眼,点了点头。   沈幼晴见状便对着一旁的红莲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慕容大人会送我回去。”   红莲看了慕容熙一眼方才躬身退下。   沈幼晴这才笑着对慕容熙道:“走吧。”   慕容熙依旧绷着一张脸,直到沈幼晴脚步缓慢往另一个方向而去方才拧眉跟上:“腹痛还没好?”   “老毛病了,不过时痛时不痛,也算不得大事。”   “我给你的药你吃了吗?”身为大夫,慕容熙却由不得这些。   沈幼晴偏过头来看他,自怜一笑:“总归是好不了,我何苦吃那又苦又难喝的药?”   慕容熙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果断走在了前头:“你跟我来!”   “怎么了?”虽是这般说,沈幼晴却是老实跟了上去,不过她走得慢,手指捂着腹部,似乎颇为痛苦的样子。   慕容熙走了一段意识到什么,便又放慢了脚步,直到沈幼晴靠近了才继续。   一旁的沈幼晴苍白着脸笑道:“慕容哥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霸道呢,生病吃药在别人那里或许能讨点甜头,可到了你这儿,就成了铁面包公,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虽是说着笑,可这样的玩笑配合着她缓慢的步子还有那张苍白的脸,反倒显得凄凉,在慕容熙的眼里就是我见犹怜。   他别开视线:“你但凡能少动一点心思,王爷都不会这样对你!”   沈幼晴听了,却是叹着摇了摇头:“湛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如果我不那么做,他怎么可能娶我?”   “那现在呢?”慕容熙忽然顿下步子回头,“他娶你了,可是结果呢?”   “结果不重要啊。”沈幼晴笑得一脸不在意,“重要的是我现在是他的王妃,是他的妻子,这就够了!”   慕容熙的眼色瞬间衰败下去:“王爷的心不在你这儿,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你应该懂!”   沈幼晴又笑了,只是这一次却笑得眼眶发红。她低下头去:“没关系,总有一天,他能感受到我的,一日不行就一月,一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那就一辈子!我耗得起!”   慕容熙的眼底也在那一瞬间发红:“你是不是傻?”   “傻子又何止我一个,慕容哥哥。”沈幼晴忽然看着他,“你又何尝不是!”   ☆、135 你身子不好,不趁人之危   慕容熙一怔之后,脸色微微变了变。   沈幼晴便又继续道:“那位七公主很喜欢慕容哥哥吧?”   慕容熙脸色一沉,没说话。   沈幼晴便又继续笑着:“我看那位七公主活泼可爱,是个难得的女孩,而且她对哥哥一片深情,为了哥哥甚至拒绝了夏梁皇子的求婚,这样的女孩上哪里去找?可是慕容哥哥又为什么不答应?”   “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半天,慕容熙才沉下眉目说出这样一句话。   沈幼晴笑了笑:“这话,你也就骗骗我。”   说着,她继续往前走,视线看向王府尽头角落里的那一片梅林,出神道:“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残忍,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心管不住啊!慕容哥哥,日后,你也别再劝我了吧。”   天色阴沉沉的,好似又要下雪。   慕容熙看着她缓慢的步子往前而去,终究是跟上了她。   这一头,回到熟悉的房间躺上熟悉的床,苏染一颗心也跟着彻底安定了下来。   而屋外的火热顺利延展到了屋内。鼻息之间男人身上的气息越发浓烈了些,两人在忘我的亲吻之中也渐渐动情。   苏染微微睁开眼,视线撞入男人幽深的眸底,顿时羞涩的别开眼,因为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而接下来的事似乎不用想也知道会怎样。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竟是男人伸出手来裹覆了她,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然后陪她一道躺倒在榻上,这倒让苏染困惑了,嗯……不要了吗?   “你身子不好,好好休息。”   仿佛为了解答她的疑惑,楼湛丢下这么一句,便认真的抱着她闭上眼睛。   那一瞬,苏染明白他的意思后,脸色爆红,可是在片刻的羞涩之后心头又是满满的感动。   “好。”低低应了一声,她也跟着躺进男人怀里,再不想说什么。   因为此时此刻,她已然觉着胸腔的血液在温热的流淌着,幸福几近溢出。   这一觉,睡得很沉,或许是她在山洞里没休息好又或者是身体透支太多,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不过楼湛不在身边。   她恍然起身,下意识往外面走,掀开里屋的帘子才看见外头有光亮照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楼湛独自一人坐在书案下,不知在阅着什么。   灯光将他的周身打出一片光晕,将他挺直的身形照出卓然的轮廓来,苏染一时看得有些发痴,只觉得这世上有些人只要长得好看,不论怎么样都是帅气的,就恍如他灯光下的侧脸,精致完美到犹如一张画卷,那么的不真实。   “怎么鞋子也不穿?”   在她出神的时候,男人却发现了她,眉头一蹙,他高大的身躯已经迈了过来。   苏染下意识往脚上看去,这才觉出地下的寒意,顿时缩了下,而这个时候楼湛已经走到她身边一面责备着一面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你身子本来就虚,若是让寒气入体染上风寒可怎么好?”   刚才的画中人一下子到了近前,苏染盯着那张脸瞬间就心情大好:“不是还有慕容大人吗,慕容大人医术好,保证一贴药药到病除!”   “指望慕容?”楼湛眉宇一挑,已经将她放到榻上,“那行,你不是怕喝苦药吗?回头只要是你的风寒,本王就让他上慢性药,让你喝得吐。”   “哇,最毒男人心啊!”苏染虽是这么说着,却已经笑倒在他怀里,伸出手来漫不经心勾着他的衣襟,“可你舍得吗?我生病了,对你又没好处,反而还会传染给你,你说是不是?”   趁男人不备,她直接就在他唇上吧唧了一下,温凉的触感从男人唇边传来,苏染顿时就如同偷了蜜的孩子一般笑得灿烂。   楼湛原本还在给她找鞋,见状动作一顿,偏头看她:“惹火?”   “没有啊!就是秀色可餐忍不住!”话音落,她已经穿好鞋子从他身侧跑开,往外间而去,“这么晚了,你还在忙公务吗?”   屋子的四面皆升了炭火,并不冷,苏染走到门口,听到外面的动静,打开门一看,顿时冷得打了个哆嗦。   外面白茫茫一片,冷风卷着大雪,可不就是又下雪了!   楼湛这会儿从里屋跟出来正好看到这副情形,顿时不悦的取了斗篷来一面往她身上罩一面道:“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这几日风雪太大,按照这个情况下去只怕会有不少地方受灾,所以本王让人抽了各地往年容易受灾的地方的卷宗来看,以防不测。”   苏染撇了撇嘴,原来是在关心国家大事,那就无可厚非了。   “那是不是现在就要防备了?”   楼湛的目光看向外头的大雪,幽幽道:“是,而且今年的雪下得非比寻常,只怕今年的殷厉百姓并不好过。”   “那你继续看吧,我不打扰你。”国家大事上,苏染还是知道分寸的。   楼湛垂眸看她,只觉得她那双眼睛清澈如水,看得人心里头都水汪汪的:“这么乖?”   伸出手来托她下巴,苏染顿时狡黠一笑:“有一个治国平天下之心的夫君,这是必须的啊!”   “刚才叫什么?”男人忽然就逼近了气息问。   “什么叫什么?”   “称谓。”   苏染恍然间大悟,“夫君啊,有错……吗?”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男人吻得喘不过气来,心里头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发情绝对是不解的,不过苏染却很喜欢两人这样亲密的氛围,更是大胆的回应着他,心里却邪恶的想着反正他亲得到吃不到,不用她受累!   “吃饭!”一吻罢,男人声音粗哑的说了一句,当即就松开苏染往外头喊去。   很快,就有下人冒着风雪端了晚膳进来,那些膳食想来是温了许久的,一个个都拿专门的工具盖得严严实实。   用过晚膳,楼湛继续去看东西,苏染陪在一边无事可做,便陪了他给他研起墨来,直至外头的风雪之中,传来承九的禀报声:“王爷,王妃来了!”   ☆、136 花着本王的银子养别的男人   男人的眉宇微不可见的一拧,直接拒绝:“不见!”   外头顷刻就没了声音。   苏染抬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她这是还为了天明寺的事情吗?”   楼湛动作顿了顿,声音有些发冷:“是与不是,都没有见的必要,你放心,从今往后这院子她是进不来的,至于请安,那就更免了。”   他伸出手来握住苏染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这才收回手去,继续看起了资料。   可是没多久之后,承九的声音又传来了:“王爷,王妃跪在了雪地里,说是你不见她,她就不起来!”   这一回,连苏染也忍不住拧眉。   这沈幼晴竟如此执拗?   没等楼湛回答,她已开口道:“我去看看。”   走到门口朝外面一看,透过院门口树上挂着的灯笼,果然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跪在风雪之中。   此刻的沈幼晴已经除去了白日里那身带了颜色的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素白的襦裙,甚至连斗篷都没有穿,就那么跪在院子门口,她的身旁有撑着伞的红莲,不过沈幼晴不知道是说了什么,红莲便举着伞立在一边不敢上前,应该是沈幼晴不让她给自己遮伞,而如此一来就导致那些风雪全呼在她身上,苏染光是看着都觉得冷。   “她就跪在雪地里,连斗篷都没穿呢!你当真不去看看?”苏染一面走着,一面盯着楼湛的脸询问。   后者从书案中抬起头来看她:“你想本王去?”   苏染故意拧眉想了想,一副深思的样子:“自然是不想,不过要是明天一早传出什么厉王妃跪晕在了侧王妃的房间外,你说厉王府会不会开炸?”   楼湛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就停下动作,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看着她:“所以呢?”   “所以当然是我替你出门看看!”苏染狡黠一笑,话音落便去里屋取了斗篷,出来的时候却又想起什么事来,趴在楼湛的书案上问,“她是不是真喜欢你啊?”   她的小脑袋悬在桌子上方,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得男人心头阵阵发痒,索性就伸出手来敲了她额头一下:“就算是喜欢,又能怎么样?”   “哎呀!”苏染故意夸张的捂着头,“你怎么回事啊,我都在帮你收拾烂桃花了,你还打我,真是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一面说着,一面捂头站起身来,边走边回头:“你等着啊,看我回来报不报仇!”   楼湛终于忍不住被她逗笑:“好,本王等着便是。”   打开房门,外头风夹着雪花扑来,苏染冷得打了个哆嗦。   “叶儿!”喊了一声叶儿的名字,偏房里,叶儿立刻撑了伞出来,见她要出门,急忙来到她跟前:“小姐去哪儿?”   苏染抬了下下巴示意前面,叶儿这才看见雪地里的沈幼晴,顿时脸色一黑:“她跑这儿来干什么,假惺惺!把小姐骗上寺里,又自个儿先跑,差点害死小姐,现在还有脸过来!”   “嘘!”苏染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点,她听得见!”   叶儿惊了一下,声音却更大了一分:“听就听得见!还怕她了不成?”   苏染急忙拉了她一下:“叶儿,听话,王妃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没有必要别惹她!”   叶儿现在还不知道沈幼晴杀手身份的事儿,苏染也不想叶儿因为这个遭殃,所以,没必要的,还是不要惹为好。   叶儿见她一脸严肃,这才住了口,闷闷道:“那我给小姐打伞。”   苏染点了点头,主仆二人这才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雪下得很大,院子里的雪已经有了一定的厚度,几乎要淹没苏染的脚背,不过好在她穿的是靴子,所以也能顶上一时。   前头的沈幼晴看见来的人是她,眸底的颜色便冷了下去,冰着脸,将视线移向房间大门,一动不动。   “王妃姐姐!哎呀,王妃姐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苏染说着就要去拉她,沈幼晴凉凉朝她看来,睫毛上都沾染了雪花,就算是唇色苍白,看上去也美极了。   “我要见的是王爷,烦请妹妹将王爷请来。”沈幼晴连声音都冰冰的,完全没温度。   “这……”苏染很是为难,“王爷刚刚才睡下,你也知道,这几天王爷一直都在带领御林军刨雪,都没睡好,今天难得才有机会,所以这会儿睡得正香呢,要不姐姐明日再来?”   沈幼晴终于抬目正色看向她,视线凉得可怕:“我知道他没睡。”   “这……”苏染笑了笑,有些为难的道,“他这不是刚刚累着了么……所以,就睡着了!你也知道的,那种事耗体力。”   叶儿在一旁惊讶的看向苏染说着这样的话,但转瞬看见沈幼晴越发冰冷的眼睛,忽然就觉得这话十分给力。   情敌相见,没什么比这种事更刺激对方的了!苏染这是杀人不见血!   眼看着沈幼晴冷着脸没说话,一旁的红莲忍不住道:“侧王妃还真是粗鄙,这样的话也讲得出来,真是闻所未闻!”   那红莲出自宫中,对于女子德行方面耳濡目染,极为忌讳这种言辞,此刻瞧着苏染用这话刺激沈幼晴,顿时就忍不住开了口。   “这有什么好粗鄙的?我家王妃说了一个脏字吗?是红莲姑娘你思想太龌蹉吧!”叶儿也是不甘示弱的护主,一句话就将红莲给堵得面红耳赤,苏染一时不得不佩服她的应变能力,忍不住在心里给了她一个赞。   “红莲,住口!”止住了红莲要说出口的话,沈幼晴伸出手来示意红莲搀扶,然后看向房门方向,“那好,我明日再来。”   说完,她便由了红莲扶着,头也不回的在雪地中走了。   “小姐,你刚刚就应该加把猛药,让她以后都别再来了!”   苏染看着沈幼晴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听了叶儿这话,忽的勾了勾唇:“放心吧,明日她不会来的,不止明日,以后也不会来。”   “为什么?”叶儿不明白。   “很简单啊,因为她进不来啊!”   叶儿更加困惑了,就算王妃进不来,那也不代表她不会来啊!   苏染却并不理会叶儿的不解,只是神秘一笑,转身往回走去。   推开房门,暖气扑面而来,顿觉刚刚冰冷的全身暖意融融。   一抬头看见楼湛还在那里处理着公务,苏染便笑着走了过去:“王妃走了!”   楼湛在她进来的时候已经停了动作,眼看着她取了斗篷进屋,面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反倒是声音里故意染了惊讶:“哦?用的什么法子?”   苏染放好斗篷上前,轻笑着道:“没用什么法子啊,就是打发了而已,不过她说明天还来!”   “哦?”楼湛只发出了一个字,却没说话。   那一头,苏染顿时就眯起了眼道:“刚刚我试探了一下,事实证明,你的这位王妃指不定真是喜欢你才千方百计嫁进王府呢!”   “何以见得?”   “因为我在说到我和你感情好的时候她的眼神都变了!”   楼湛挑了挑眉:“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她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为了杜绝祸患,我决定咱这院儿里的侍卫由我亲自来挑!”   “有区别?”   “当然有!”苏染绕到一旁的桌子上给自己到了杯热茶,“你的人只听从你的命令,或许也会有一个不小心站在了你的角度考虑作出对我不利的事情,就比如上一回天明寺承大人在我和王妃之间选择了王妃一样,当然我不是怪承大人的意思,我知道他是权衡利弊选的,但是万一有这种情况肯定是对我不利的,所以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我要一批坚决服从我,并且只服从我的护院,这样一来,我就不用怕你的那位杀手王妃能伤害到我了!”   听到前面的说法,楼湛分明是拧了眉的,但是到了后面,他的神情却是一点点松缓了下来,直至苏染说完,他才道:“你挑的,也未必就听你的。”   “所以啊!这才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   见楼湛只看着她不说话,苏染便又继续道:“我打算明天去牙行买些人,由我亲自调教,这样一来,他们肯定会听我的!”   “所以这才是你跟本王绕了半天的真正目的?”   “哎呀干嘛说那么严重!”苏染说着便凑到他跟前,抱住他半边胳膊故意撒娇。   楼湛却并不理会她的示好,反而视线沉了沉:“所以你要在本王的地盘用本王的银子养别的男人?”   “哎呀,你抓一下重点好不好!”苏染也是服了他了,“我这不是怕你万一有事需要出门,王妃权利太大,我压不过她吗!而且,王妃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   楼湛闻言顿时沉下视线,没说话。   苏染见他有所松动,顿时趁热打铁:“我就是养一群护院,是护院!再说了,论武功论样貌,哪个男人比得上英明神武英俊潇洒的厉王殿下是不是?你要是还不放心,那我挑丑的行不行?”   ☆、137 流言   楼湛嘴角动了动,在苏染的角度看来,分明是抽了一下,但他终于是抬起了视线:“明天就急着出去,身体好了吗?”   “好了啊!我只是饿了几天,又不是什么别的事儿,你看我现在,身体特别精神!”生怕他不信不答应这件事,苏染还在原地跳动了几下,那样子颇为滑稽,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变深的眼神,直至——   “哎,你抱我干嘛!”   “既然身体已经完全好了,那不如,我们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嗯?”男人的声音已经低哑,说话间,手指已经探入了她的小衣。   苏染深吸口气,对他这种跳跃性的思维也是服了。   “那找护院的事儿呢?”   “给本王伺候好了,本王便应了你!”说罢,楼湛已经抱起她来,直接进了里屋。   苏染被他逗得大笑,眼看着他直奔目的地,顿时打趣道:“好嘞,今儿保证伺候得王爷爽歪歪!”   楼湛斜睨了她一眼,那眼神颇有不可描述之状,苏染强忍着笑意,在被他丢到床上的时候,便伸出手来,将他也拉了上去,下一秒,直接骑在了他身上。   事毕,苏染已经累得彻底起不来了。   楼湛叹息她身体,本不想玩得太狠,奈何被她撩拨得受不住,终于是爆发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次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外头的雪还在哗啦的下,身旁已经没了楼湛的身影。   苏染习以为常,让叶儿进屋来给自己梳洗打扮,决定吃完早饭就出去。   “有什么就说,这么吞吞吐吐的是干什么?”一早上了,叶儿围着自己打转,始终有什么话在嘴边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苏染这一大早的,心情好,看她这个样子就彻底受不住了,她不憋得慌,她都替她憋得慌!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叶儿说到这儿,忽然就朝林中看去,王府的花园很大也很茂密,隔了一道树墙的距离,旁边的人虽然看不清,但是说话声却是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苏染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才便听见了隔壁好像是有人在聊天,但她没注意,此刻见叶儿的眼神与众不同,便留神听了一下,这一听,却着实是一个实质性的八卦。   “不是吧?侧王妃不是跟王爷恩爱着吗?”   “恩爱什么?没看王爷因为她怎么对王妃的,依我看,就是个狐狸精!这一头,与皇上共度良宵,那一面又跟王爷表演得恩恩爱爱,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竟让王爷被她迷得五迷三道!”   “天明寺山上的事儿,侧王妃不是被大雪困了吗?情非得已啊!”   “什么情非得已啊,有人都看见了,她大半夜的跟皇上抱一起呢!你想想啊,天寒地冻,没人在怀,皇上能坐怀不乱么?”   “说得倒也是……”   接下来絮絮叨叨的说了什么,苏染已经听不太清了,因为那几个人仿佛也怕口舌上惹出祸事来,聊了几句之后就赶紧散去。   “小姐,要不要……”   “不用了。”知道叶儿的意思是要给那些个下人一个教训,苏染抬起头来看她,“他们要说便让他们说去,清者自清,更何况,王爷信我们就好。”   话音落,她看向叶儿,“所以你一大早吞吞吐吐的不好说的就是这事儿?”   叶儿点了点头,忧心忡忡:“不知道怎么的,今天一大早王府到处都在传山洞里的事儿,还把里面的事情扩大,搞得小姐好像真跟皇上有什么事情一样,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让我知道非打死他不可!”   “谣言就是谣言,管它做什么!”说着,苏染继续往前走:“承大人通知了吗?”   叶儿点了点头:“王爷一早出来便让人吩咐过了,承大人随时候着呢!”   “那就走吧。”   她们来到前院已经有人去通知了承九了,很快,承九便那副往常的打扮出来,看见二人神色竟稍稍有些不自然。   “侧王妃,那日天明寺的事情,承九还要对侧王妃说声抱歉!”   苏染颔首,淡淡笑了:“承大人千万别这么说,你不止一次救过我的性命,说起来,我还要感激承大人呢,而且那天的事情,就算承大人留了下来也无济于事,反倒多一个人被大雪困住。”   承九面上却依旧自责:“不论如何,过错就是过错,侧王妃放心,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犯!”   说完,他便当先出了府门去马车旁边候着了。   叶儿看着他离开,小声在苏染身侧道:“承大人其实也只是被王妃利用了。”   “我知道。”苏染淡淡说着,“王妃毕竟曾是王爷的旧识,再加上那天山上的事儿,谁也不曾料到第二日就会下大雪,所以,承大人是无心,我们没必要怪他。”   叶儿点了点头:“但是小姐,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看,王妃喊你上山却又自己先走,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不可能什么目的都没有,可是我们在山上所受的磨难也只有一场大雪,王妃再厉害也不可能预料得到接下来会大雪封山的事儿啊!可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觉得哪里不对!”   “不错。”苏染点头,事实上这也是她一直困惑的所在,但是现在,好像又有了什么不同,就仿佛,一切事情都稍有了眉目。   “不管王妃是否针对我们,狐狸终究是要露出尾巴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她抱有目的,那近日也该可以揭晓了,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叶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还是王妃想得周全。”   二人上了马车,由承九直接带路,往牙行而去。   虽然来古代这么久了,但是苏染对京城其实并不熟悉。   承九驾着马车在热闹的集市转了个圈儿,绕到了集市边上的一个巷子,进去就是牙行的所在了。   掌柜的居然是个女的,大约四十多岁,一看见三人衣着打扮不同寻常,当即就笑弯了嘴热情的迎了上来:“三位客人需要点什么?我们这牙行应有尽有!”   “我想买家丁,最好是会些腿脚功夫的,不知掌柜的这里可有?”   ☆、138 收获   “哎呀,夫人若是早来一天,那还真没有!今日巧了,我这里正好就有这么几个人,急需用钱,只要夫人价钱出得起,这人啊,绝对没得挑!我带夫人去看看?”   “好啊!价钱不要紧,既然是买人,自然要这人称心如意!”   掌柜的一听说价钱不要紧,顿时两眼眯成一条缝:“好嘞,夫人随我来!”   牙行的前院是交易大堂,绕过前院往后走,才是货仓,而苏染所要的人在货仓的南面,走过一排林子就到了目的地,只见得空旷的院子里有不少人进进出出,被掌柜的一吩咐,立刻就有人四处喊起人来,没过多久,院中就来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身段大多属于高挑一类,男人又偏向于粗犷壮实一类。   苏染一眼扫了过去,并没有细看便摇了摇头:“没有更好的吗?”   掌柜的眼珠子一动,轻笑着道:“这些夫人还看不中?”   苏染看向妇人,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多说话。   那掌柜的盯着她瞧了片刻,忽然就笑起来:“看来夫人眼光不在此,那也行,不过剩下的这些人,只怕未必肯跟夫人走,买卖成不成,就看夫人自己了!”   看来好的都在后头呢!   苏染也笑了起来:“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掌柜见她执意,便应了下来:“行,我这就让人去将他们喊过来。”   只见她随手招了一个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人应了一声,立刻就消失在院子里了。   没过多久,苏染便见着一群人走了过来,有男有女,足足八人,年纪小的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大的该有三四十了。   “邱老板,这次又是谁?”这群人里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魁梧,苏染根据身段大概测量了一下,应该不小于一米九,但他虽然壮实,可走起路来脚底生风,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而他身后的人,大多也是如此,就算是最小的那一位,步子也是轻盈的,就算没有功夫,身形也一定足够灵活!   苏染再看向其中唯一的两名女子,这两名女子虽没有男子那般壮实,但眉宇间也不缺英气,眼瞧着这么多人个个眉目生火,眼神如炬,而且行走之间步态整齐,几乎是一眼便让苏染脑海中窜出什么东西来。   为了确定心中所想,苏染偏头看向身侧的承九,果不其然,承九的视线自那些人出现之后就没有从他们身上移开过,目光之中透出惊疑。   苏染唇角轻微一勾——这几个人,她要定了!   “是为夫人,想找几个有身手的护院。”   听得此言,那首领汉子朝着苏染瞧了两眼,拧了拧眉:“护院而已,随便挑两个有力气的不就好了,何须我们?”   掌柜的笑了笑,看向苏染,这边,苏染便直接迎了上去:“我需要的,就是众位这般英姿飒爽之人,不知兄台有何条件才愿卖身?”   那男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朝她身后的叶儿和承九看去,当触及承九那挺直的身板,冷峻的眉目,视线顿了一下,才有回到苏染身上:“我们没什么条件,就是要钱多,不知夫人开什么价?”   “你们需要多少?”   “这个数。”那汉子伸出手来,比了个二字。   “两千两?”苏染之前问过承九,大抵知道一点行价,虽然对方比出的数字比行价高出许多倍,但是这么一群人,如果训练得好,绝对值这个价!   却没想到,汉子听了她的话后居然笑了笑,然后道:“是两千两没错,不过,是黄金。”   四周听得几声倒吸凉气的声音不止叶儿吓到了,一旁的掌柜的也吓到了,因为之前,这些个人明明开的不是这个价啊!   “两千两黄金?”一旁的承九震怒开口,当即呵斥道,“就算是朝廷里最好的御林军,一年俸禄也不过百两白银,可你们却要两千两黄金,开出这样的价来,你们值这个价么?”   “值不值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这位夫人说了算。这是我们的底价,不还价,夫人若是诚意,这买卖便成了,若是不诚意,那就没必要多谈了!”   汉子说话的口气很强硬,一双眼睛里透出决不讨价还价的态度来。承九牙一咬,看向一旁的苏染,没说话。   那汉子也在此时看向苏染,等待着她的回答。   此刻的苏染却是眉目弯弯,轻轻笑了笑:“两千两黄金的价,放在殷厉国,我应该可以买下一座小镇了,这位大哥开出这样的价我没有异议,我甚至可以马上让人将金子取来,但既然我花了那么多钱买下你们,自然不可能放你们轻易离开,所以,我要签死契,如何?”   汉子倒是有些诧异她一个小女子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没有犹豫,直接应了下来:“江湖人,一诺千金,既然我们决定了卖身,自然不会违约。”   “很好。”苏染眉目弯弯,“那我即刻让人去取金子!”   “等等!”却在这时,那男人忽然开口,此刻的他神色已经没有刚刚那般镇定从容,反倒是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为难状,“两千两黄金是我们的打包价不假,但是我们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苏染有些疑惑的看向一旁的掌柜的,只见得掌柜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立马上前解释道,“是这样的,夫人,他们呢,有一个小孩,但是得了病,他们几个人之所以选择卖身就是要钱治那个孩子的病!”   苏染看向那些人,只见得他们俱都露出凄然的神色来。   “是什么病?”苏染直接看向那汉子。   汉子目色黯然:“血症。”   “血症?那是什么?”苏染看向一旁的承九,等待他的解答。   “是一种不治之症,很难医好。”   听了承九的话,那头的人一片黯然,但很快就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透着坚定倔强:“我们一定会医好他的!”   苏染抬目看了一眼,才又看向那汉子道:“我府上有一位大夫,医术颇为高深,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让他给你们的那个人瞧瞧。”   一听她说是造诣高深的大夫,那汉子眼睛立马亮了:“当真?”   ☆、139 狐媚子谣言四起   苏染点了点头。   汉子顿时高兴极了,看向身后的那群人,那些个人也是满脸期盼。   “那不如这样,我们现在就把契约签了,然后我们随夫人您回府,钱到时候你再给我们,至于牙行的那部分就由我们自己现在给了!”   苏染听了,微微诧异:“你们就不怕我耍赖?”   那汉子一怔,随即笑道:“看夫人的气度也不像是会耍赖的人,再说就算夫人耍赖了,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夫人生擒了不成?毕竟夫人要找的是护院又不是囚犯!”   苏染耸了耸肩,倒是颇为赞赏他这份直接:“那好,我在门口等你们。”   汉子应了一声,立刻就去吩咐去了,看得出来他应该是这群人里的老大,而且年龄看起来也大一些。   出去的路上,承九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是开了口道:“夫人,我看他们这些人功夫不弱,性子粗犷,只怕不好驯服。”   “的确是不好驯服。”苏染淡淡一笑,认定了承九的想法,“原本我也是有这个担心,但你没有看出来吗?他们这么多人显然并不是一家人,但是却因为其中一人而不离不弃甚至甘愿卖身死契,显而易见他们重情重义。只要是重情重义的人,我以真心相待,总有一天他们会臣服与我!”   承九拧了拧眉:“夫人虽然说得有理,但是他们各个身怀不凡武艺,只控夫人反会被他们所伤!”   “放心吧,我有办法的!”苏染笑了笑,表露得丝毫不在意。   实际上,她心里也的确是有了想法。   承九见状,虽然还是满目担忧,但到底是没说什么,他想着等回去之后肯定要跟王爷禀报一下这件事情,万一后面出了什么事情,他提前禀报,也算是之前天明寺事件的将功补过。   三人在门口等了片刻也不见人来,苏染猜想着他们在牙行住了那么久,还有个病人,向来是有不少东西要收拾,眼见了牙行旁边有一个茶馆,便领了叶儿和承九过去,打算休息一下等人。   三人刚落定,就听得隔壁桌的两个人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说了什么,苏染原本尚未听清,只是看见身侧的承九拧着眉朝那二人看去,她方才凝神细听了一下,这一听,脸色就微微冷凝了下来。   “早就听说了这厉王侧妃是狐媚子,刚嫁进王府就将杀人如麻的厉王殿下迷得团团转,如今又勾搭上皇上,这分明就是挑起叔侄事端啊,看着吧,指不定有一天这叔侄闹掰,全是这狐媚子害的!”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国家动荡,受苦受累的不还是我们老百姓么?”   “就是如此啊!这样的狐媚子就不该留!应该除之而后快!”   “是啊是啊……”   后面再说了什么,苏染没有细听,因为另一边,那汉子已经领了自己的人出来了。   “夫人。”   见着苏染,他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倒是已经入了角色,而他怀里此刻抱了个通体被黑纱罩住的孩子,应该就是那个血症小孩。   他身后的那些汉子女子也跟着朝苏染拜了拜,见状,苏染便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上马车吧。”   ☆、140 山雨欲来   说着,她看向身旁的承九,承九点了点头,苏染这才与叶儿一道上了马车,而身后那些个人也上了早准备好的马车,跟了苏染一道,浩浩荡荡往厉王府而去。   回去的路上苏染还一度担心那些个人会不会因为看到厉王府的标志反悔,但事实上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当厉王府的匾额出现在那几个人的眼里,几人的眸底虽然惊讶,却无半分惧怕,这份胆识也正是苏染需要的。   一时间,苏染心头更加坚定了些,看来她这一趟没白走!   “叶儿,你先去雪园请慕容大人。”示意叶儿去请人,苏染这才看向汉子道,“几位且先随我来。”   汉子点了点头,便跟了苏染一道去了她的芳华园。   而承九则直接去管家处取金子去了。   将一行人带到了芳华园的偏房,慕容熙也在叶儿的带领下而来:“生病的是哪一位?”   乍然看见慕容熙,汉子愣了一下,似没想到医术高超的大夫竟这般年轻俊美,待反应过来,急忙将怀里的人展示给他看。   “先放下来。”   “好!”汉子应着,将那孩子放到一旁的榻上,这才掀开了小孩身上的黑纱。   应该只有十来岁的孩子,面色雪白、消瘦,闭着眼睛,枯黄的头发散着,整个人就仿佛一个瓷娃娃般,一碰就碎。   慕容熙走上前,先是试探了小孩子的体温,然后看了看舌苔和眼睛,这才为他诊脉,良久之后又问了汉子一些有关于小孩子病症的情况,一一在一张纸上记录下来,末了,他头也不抬的开口道:“把他抬到雪园去,剩下的日子里,他就留在雪园了。”   “这……”汉子看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一眼,有些犹豫,“那……谁照顾他?”   “我来照顾。”慕容熙抬起头来,“他的病症你们应该清楚,我需要时时刻刻知道他的情况,住在我那里最方便。”   “那……我们分一个人去照顾他?”汉子到底是不放心。   “不用。”慕容熙淡淡道,“我院里有的是下人。”   几个人便不再说话了,但还是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最后那汉子才终于发言:“大夫,孩子的病能治好吗?”   慕容熙抬头看他:“能治,但不好治,这还得看他自己的求生力。”   “九弟求生意念很强的!”汉子急道,“这么久了,他一直支撑了过来,绝对不会放弃!”   “那就好。”慕容熙也不多话,直接收拾好了药箱吩咐了自己的药童去抱那孩子。   一行人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熙将孩子抱走了。   “大哥放心,慕容大人的医术很好,如果有什么问题,还有宫里的御医,一定能给你们九弟一个最好的治疗!”   汉子闻言看向苏染,最终是一抱拳道:“敢问夫人的身份是?”   “我是侧妃。”苏染看着他,坦然道,“所以大哥应该相信,身处厉王府内,不管是药材还是太医,我这里都能提供最好的!”   汉子与身后的弟兄们一合计,最终抱拳应下:“日后,我们便听从侧王妃差遣了!”   这边刚这么说完,院子外面叶儿匆匆来报,说是管家送银钱来了。   苏染抬目看向门口,便看见管家堆着笑脸抱着个箱子走来:“侧王妃,这是您要的两千两黄金。”   苏染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叶儿接下,这才道:“管家,这些是我新买入的护院,日后就留在芳华园了,不过他们并不载入王府的花名册内,一切吃穿用度,由我芳华园提供,你看?”   “一切按侧王妃说的办,老奴记下了!”管家倒是没有丝毫质疑的意思,而且态度相当之好,苏染不用多猜也知道是楼湛一早吩咐过,否则两千两黄金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取的!   虽然花男人的钱有点不地道,但是她绝对能很快还上去,因为她私下买的宅子那边已经开始安排参与一些商业的事情,她要在府内扎根稳固,府外同时也得赚得金银满钵。   但这只是第一步!   “不知诸位好汉如何称呼?”送走了管家,又将钱交到了这些人手里,这才开始签写卖身契。   “我们名字好记,夫人就直接称呼老大老二即可。我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我是老大,而他们就一字排下去!”老大说着,将自己的弟兄们按顺序拉到一块儿,方便苏染辨认。   苏染一听便笑了:“这样的确是方便,另外,我想知道一些诸位擅长的东西。”   经过众人的一一交代,苏染很快将八个人分到不同的岗位。   老七老八性子老实沉闷,就由他们负责芳华园的守卫工作,老五老六是那两名女子,苏染嘱了一人在厨房帮忙,另一人则直接随侍在自己跟前,剩下的老大到老四,两人负责协助老七老八的工作,另外两人则负责府里的走动工作,属于自由调配。   如此一来,苏染也不怕那沈幼晴还敢再来了。   反正来一次,赶一次!她就不信她敢硬闯!除非她不要厉王妃这层身份了!   楼湛这天的早朝在宫里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回来。对于院子里头换过的一批护院,他看过之后,并没有说太多,但是苏染还是在他面前一再强调道:“看到了吧,没一个比你帅!”   楼湛深深看她一眼:“你若是觉得有这些人护着能安心,那就留着。不过江湖人,野性太强,你还得训训。”   “放心吧,训练的课程我都想好了,不过正是因为他们归属于江湖人,所以不宜要求得太严厉,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楼湛眯起眼睛来:“说得不错。”   苏染看着他虽是与自己说笑,但是眉宇间却分明有一抹抹不开的凝重,顿时便道:“宫里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楼湛眉宇一挑:“是有一些事情,不过算不得大事,已经让人去处理了。”   说到这儿,他看向苏染,“不过这段日子本王会很忙,你得费点心照顾自己了。”   ☆、141 学武功   触及他眸底的深意,苏染顿时就笑了,挽着他的臂弯道:“不止你忙啊,我这段时间也忙,还得训练他们,正好没时间陪你,所以你放心去做吧!”   楼湛点了点头,“本王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管家,或者找慕容也可以,实在解决不了的,可以让人去宫里通知小七。”   苏染瞅着他眉宇里的深色奇怪道:“你这是要离开京城的意思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但是入冬的殷厉不太平,一面今年的大雪来得突然,一些穷乡僻壤的地方已经到了严重封山的地步,常年流窜在边寒之地的盗匪更是伺机打家劫舍,百姓苦不堪言,最重要的是边关之地的流寇,因为常年处于无人管辖的地域,今年大雪封山之后尤为猖獗,这些,都是需要人去处理的,虽然本王已经命了官员前往,但只怕不好对付,必要时,只怕本王还得走一趟。”   说到这儿,他伸出手来抚上苏染的脸:“万一我离京了,你就得自己多加小心。”   苏染先是惊觉于殷厉的国情,听了后面的话,摇了摇头:“你放心吧,就算你不在,我也能照顾自己,大不了,我搬到小七哪儿去,就算有人想害我,也不至于能把手伸到宫里去!”   楼湛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王爷。”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承九的声音,楼湛松开她,对外道了一声“进”,便见着承九手里抱了一大叠卷宗进来。   苏染一看那堆成山的卷宗,顿时拧眉:“这些是今晚要看的?”   “嗯。”楼湛应道,“你若是困了,就早些休息,不必陪着。”   苏染挑起眉梢来,“反正我现在还不困,等困了我再去睡也不迟!”   楼湛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很快,他和承九便进入了工作状态,谈论的事情也并未避着苏染,有有关于今年秋分时节的水患问题还有这次雪灾的受灾面积,另外还有一些苏染听不懂的东西。   见着二人如此忙碌,苏染也只能在一旁帮忙换换茶水,别的是一样都帮不上。   无聊得紧,苏染索性打开门出去,出来透透气。   外面没有下雪,但特别的冷。   裹着衣服出房门,守在偏房的叶儿听到动静立刻跟了出来,瞧见苏染一人立在屋檐下,急忙迎去:“小姐怎么不在屋里暖着?”   苏染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内传出的说话声道:“听到没?王爷在忙,我一时无聊便出来走走。”   话音落,正好听见院子角落传来的什么动静,苏染凝神看去,约莫是个人在那里,一旁的叶儿顺了她的视线看过去立刻解释道:“那是年老大,天太冷,在活动筋骨呢!”   “这样啊。”苏染点了点头,想着眼下无事,索性就去看看。   “侧王妃!”看见苏染过来,年老大连忙停了动作朝她抱拳,苏染笑道,“你继续,我也就无事过来看看。”   年老大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看起来憨憨的:“我也就是随便耍两下,让侧王妃见笑了!”   苏染摇了摇头道,“刚刚看年大哥的腿法特别有力,我也想向年大哥讨教一下,有没有什么功法适合女子的,能在短距离里头制服敌人的法子?”   “有是有,不过,侧王妃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也想学?”   苏染笑了一下,“我倒是想,不过只怕也没什么用得上的机会,我是想让年大哥教教我这婢女。”   “叶姑娘?”年老大有些惊讶的朝叶儿看去,后者亦是满脸惊讶的看向苏染,“小姐……”   “这么好的机会,防身的本事,你不想学一学?”   听了苏染这句话,叶儿眼前一亮:“好啊,不过我比较笨,只怕不怎么会。”   年老大听了这句话便笑了:“叶姑娘不用担心,这功法在于熟能生巧,多练练就会了。”   叶儿听了,这才双目期待:“那就这么定了!”   “好。”年老大应下又看了二人一眼道,“要不,这就开始?”   “好啊!”苏染答应了一声,随后身子后退,让出地方来给二人。   叶儿虽然隐有担心,但还是坚定了心思,投入了学习之中。   年老大虽然人粗,但是讲解起来很有耐性,他教的都是几招近距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制服之术,全在技巧不在力量,特别适合女子练习。   苏染看了片刻便放下心来,叶儿作为她身边长久的跟班,能有一两招保命的本事总是好的,而她自己么……   苏染决定了,虽然她这副身体比不上现代那副常年苦练的身体来得好用,但是技巧与方法可全在她脑袋里,正好眼下有年家兄弟姐妹的在,必要时刻她也可以向他们讨教一二,便于自己练习保命的本事。   从刚到这个世界她就有这样的打算,奈何她这副本尊太虚,几乎不得不一直搁浅,但是在修养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尤其在几次遇险的情况下,她觉得练习一下前世的武功就刻不容缓了!   而且,万一楼湛离开,有什么事儿,说不定她的功夫也能派上用场,尤其是在面对沈幼晴这个定时炸弹!   在外面待了会儿回去,承九刚好结束与楼湛的公务离开。   被屋内的暖气包裹,苏染舒服得轻哼了一声,这才朝着楼湛走去:“我陪着你啊!”   楼湛抬目看她:“怎么陪?”   苏染从斗篷里头抽出手来,赫然有一本书在手心:“刚刚找的,打发时间!”   楼湛扫过那书本上的字,又落到苏染脸上:“这么疑难的孤本,你确定你看得会?”   苏染闻言,奇怪的在书的页面上扫过:“这是孤本?”   这不是论语么?   虽然对这个世界有论语的存在诧异了一把,这也是因为苏染为何会在他的书房挑出这本书的原因。   “很难?”苏染索性就装糊涂。   “主要是字句不通,不过你若是感兴趣,看看也无妨。”   苏染翻开书看了看,毫不在意的轻笑了一声:“我看书又不像你们需要钻研,囫囵吞枣一下也就罢了,再说这不是还有你这个最好的翻译么!”   楼湛眉宇一顿,颇为无奈一笑:“那你看吧。”   ☆、142 七公主干架   挑灯夜读,苏染还是第一次做。   她让人搬了一张桌子就放在楼湛的书桌下方,然后趴在桌子上看。   不过正如楼湛所说,书里头的确是有字句不通的,不是因为话语难懂,而是那些字,字体复杂,看不懂。   有的地方她能连蒙带猜,有些地方就压根不认识了,再去看楼湛,他批阅起书卷来实在是太认真,她一时也不好去打扰他,直到后来,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去了。   第二日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是在床上,至于什么时候到的床上,她半点也不知道,而身侧已经没有人了。   吃完早饭,苏染应了年家人的要求抱着暖炉去了一趟雪园去看昨日被慕容熙带走的九弟。   只不过她才在院子门口就被人挡了回来,药童告诉她,年九弟的情况暂时稳定,公子出去配药了,要晚些时候才回来。   虽然没见着年九弟,但是知道他暂时安全也算是一个消息。   当苏染将这个消息带给年家人的时候,年老大也算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苏染安抚道:“年大哥放心吧,慕容大人若是医不好绝不会接,他既然接了人去,说不定心中已经有了医治方法,待小九情况稳定点了,我再带你们去见见他。”   一听说有见面的机会,年老大顿时眼前一亮:“如此就多谢侧王妃了!”   这头的事情刚刚落下,院子外,老七忽然匆匆来禀:“侧王妃有位桃子姑娘要见你,说是从宫里来的,有急事!”   “桃子?”苏染诧异了一下,往院子门口看去,隐约见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待走近,可不就是桃子。   “侧王妃!”桃子一见到她,几乎要哭出来了,“你快,我家公主在前院快跟王妃打起来了!”   “七公主?”苏染顿觉头痛,她怎么和沈幼晴招惹上了!   “快带我去!”   路上,桃子简单的将情况说了一下,原来是七公主直接带人抬了东西直奔她的芳华园却被沈幼晴的婢女红莲拦下,说是七公主来府上应该先拜见王妃再去侧王妃处,结果被性格直爽的七公主一顿好打,这一闹就招出了红莲身后的boss沈幼晴,对于自己婢女被欺负一事,沈幼晴直接就与七公主理论了起来,七公主性子单纯,说不过老练的沈幼晴导致二者眼看着就好开战。   匆匆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七公主身穿一身粉色的貂毛斗篷,怒指沈幼晴,破口大骂。   而反观那面被骂之人,则一脸淡定气定神闲。   似乎只一眼就分出胜负了。   苏染急急赶到,拉了七公主一下:“公主这是做什么?”   “王嫂,你来了正好!”楼欢儿咬牙切齿看着沈幼晴,“这个女人,心肠那么歹毒,费尽心机嫁到王府不说现在又要来勾引慕容哥哥!我说什么也不答应!”   慕容熙?   怎么又把他扯上了?   “我与慕容本就是旧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关系,公主要找情敌也得找对人,跑到厉王府来找不痛快,就是公主诚心为难我了?”   ☆、143 决裂   七公主本就是火爆脾气,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你还委屈了你?那你自己说说,没事儿你干嘛天天巴着慕容哥哥不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害臊吗?”   “七公主!”听到这里,苏染拧紧了眉头,事情的关键不在于谁勾引了谁,而在于慕容熙从来没有承认过七公主女友的身份,她这样找沈幼晴,只怕会惹慕容熙不快。   “王嫂,你别拉着我,我可是听说了,上回你被困在天明寺就是这个女人拉你去的,今日我帮你把这口气一并出了!”   说完,七公主就挣脱开苏染的手,朝着沈幼晴走去:“怎么,没话说了是吗? 你千方百计逼着王兄娶你也就罢了,现在还不守妇道又来霸者慕容哥哥,沈幼晴,你真觉得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围着你转吗?”   “从小到大,阴狠狡诈的女人我见过不少,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皮的,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活该我王兄不喜欢你,像你这种女人,就该守活寡!”   “啪!”   耳光响起的时候不止七公主愣住了,苏染也愣住了。   那一头,沈幼晴收回发白的手,看着七公主道:“就算你是七公主,也不可如此放肆,在身份上,我是厉王妃,在皇家,你还得喊我一声王嫂!”   “王嫂?你做梦呢吧!”七公主气得发颤,“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这辈子,我只认一个王嫂那就是侧王妃,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就算是用了妖媚手段迷惑了皇上和太后做成了厉王妃,在王兄这里,你永远都不会是他心里的厉王妃,听懂了吗?”   话到这儿,七公主又是冷笑,“还有,别妄想着伺机勾引慕容哥哥,他的女人,你不配!”   沈幼晴抿紧了发白的唇,眸底冰冷:“我不配,难道你配吗?别忘了,慕容从来没有承认过你的身份,就只有你,这么死乞白赖的巴着他,也不知道是谁勾引谁。”   “你再说一遍!”   沈幼晴笑了,苍白着脸笑得绝美:“怎么?七公主还觉得不够打脸吗?哦,忘了告诉你,在你慕容哥哥心里,他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你,并且永远都不会是你!因为他爱的,是我。”   “贱人!”七公主忍无可忍,猛然就一巴掌朝她脸上招呼过去。   “啪”的一声响,这一下子可算是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给镇住了。   “楼欢儿你干什么?”   忽的一道声音自人群后传来,苏染一回头就看见慕容熙气冲冲从人群里出来,直接走上前扶住了摔倒在地的沈幼晴——没错,就是刚刚被七公主一个耳光甩倒的沈幼晴。   “慕容……”只说出两个字,沈幼晴的嘴角忽然就渗出血丝来。   慕容熙眼见着她脸色苍白,嘴角血丝不断,蓦然抬头看向楼欢儿,双目迸射出杀人的寒芒:“七公主,你有气尽管冲我来,但你若敢伤她一根汗毛,我绝不放过你!”   “我……你……”楼欢儿看着自己的手,脸色青一道白一道,明明她刚才就没有多用力,为什么那个女人不止摔倒了,还口吐鲜血!不可能啊!   “幼晴,你怎么了?”地上,沈幼晴此刻捂着腹部一脸痛苦的模样,她的额上甚至渗出汗液,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慕容大人,七公主找王妃的麻烦的确是她不对,但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事情的起因出自王妃这边,最先动手的人也是王妃,你何以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事情全部怪到七公主身上?”苏染实在看不下去,那沈幼晴是什么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她手里栽了跟头决不能让楼欢儿也重蹈覆辙。   慕容熙抬起头来,目光在苏染脸上停留片刻,寒着声音道:“此事与侧王妃无关,侧王妃休要参和进来,否则,别怪我不念王爷的情面。”   苏染一听这话就笑了,拦在七公主跟前道:“七公主是我请来的客人,有人对我的客人不敬,难道我还说不得?不管是什么事情,总得讲个理字,王妃打七公主在先,府中下人皆有目共睹,怎么,在慕容大人的眼里,就只有王妃受伤,没见着七公主的脸也伤着么?”   慕容熙闻言,视线在楼欢儿脸上扫了一眼,脸色稍稍有了变化,而那一头的七公主已经因为他的话强忍着泪光,但她性情倔强,坚决不肯在人前落泪。   “那也是因为有人说了不恰当的话,否则以幼晴的脾性怎可能先动手?”   “我说了不恰当的话吗?”楼欢儿冷着嗓音道,“当初在梁州客栈,是谁说只要我跟他回去就会对我好的?可是现在呢?他眼里嘴里心心念念的都是有夫之妇,难道我连说都不行吗?”   眼泪哗啦落了下来,楼欢儿的脸色比地上的雪还要白:“还是说,你看到你喜欢的人了,就忘了你对我的承诺,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了?慕容熙,为了她,你就这么伤我吗?”   慕容熙垂着视线看不出他眸底的神情:“你我的事情,以后在说,但是幼晴她是个病人,你有再大的火气也不该朝她发!”   “病人?”楼欢儿闻言顿时就笑了,满目讽刺,“是哦,你慕容是大夫嘛,天下间所有的病人在你眼里都胜过一切呢,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又算什么?”   楼欢儿说着,低了一下头,有眼泪从眼眶里落下,她快速拭干:“那这样好了,不如你今日就说说,你是要我还是要她?”   慕容熙抬起头来,目光撞入楼欢儿清澄的视线之中,此刻那双眼眸内一片平静,似乎对他的话并没有多在乎,但是他心里知道,一旦他说出不要她的话来,或许她此后就真的不会再缠着自己了。   所以,当断则断,他这个时候就该说出来。   但是,那几个字明明那么简单,他为何会觉得喉头发紧?   “休要胡闹!”   最后,他说出了这四个字,怀里的沈幼晴按着腹部痛得浑身颤抖,他知道此刻的她拖延不得,顿时将沈幼晴抱了起来看向楼欢儿,“幼晴现在需要治疗,公主有什么事情,容后再说。”   ☆、144 苏染,你会死得很惨的   楼欢儿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哇凉哇凉。   在他眼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胡闹呢!   最终,在慕容熙抬步的时候,她开口道:“慕容熙,你是不是觉得我楼欢儿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了?”   慕容熙在那里顿住步子,没说话也没回头,须臾就听见楼欢儿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那你可以试试。”   说完,她便转身看向一旁的桃子:“回宫!”   “小七!”苏染忍不住唤她,楼欢儿迎上她担忧的视线却是一笑,“王嫂,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经看清楚了,你以前说的没错,不值得的人就不必为他浪费时间,以前是我蠢,将还为了他差点搭上你的性命,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爱惜自己的!”   那个本该离去的男人因为这段话脚步有了片刻的停顿,但最终还是带了沈幼晴离开。   楼欢儿笑了一下,拍了拍苏染的手:“王嫂,我先回宫了,改日再来看你,对了,我从宫里带了一些衣料,你回头让人给你制备几件冬衣,你的衣服,都太素了!”   说完,她这才带了桃子和随行人员大步离去。   苏染眼看着她头也不回的出了王府大门,又看向身后空空如也的院落,终究是沉下眸来。   “叶儿,随我去一趟雪园。”   听见苏染的声音,叶儿惊了下:“小姐,你还是不要找慕容大人了,只怕会惹怒他。”   “不,我不找他。”苏染淡淡看向前方通往雪园的九曲回廊,“我找王妃。”   雪园外,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里头的人才出来。   苏染与叶儿一道静候在雪园外头,直至沈幼晴在红莲的搀扶下出来,她这才迎了上去。   “是你?”看见她的那一瞬,沈幼晴淡淡笑了笑,眸色冰冷,“怎么?为七公主出气?只可惜伤她心的是慕容,不是我!”   “的确不是你。”苏染也跟着笑了笑,却也上前一步,逼近了她,“但却是你搅浑了这一池水。沈幼晴,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背后的人是谁,从今日起,我不会再一味退让了,既然你要斗,那我便与你斗到底!”   “大胆,竟敢在王妃面前口出狂……”   “啪!”   红莲的话还没说完,苏染已经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她用了十成的力,手臂都震麻了。   “进王府之前没有人教你主子说话是没有奴婢插嘴的份儿的吗?还是说,在宫里待久了,就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了?”她淡淡抬眸扫向不可置信的红莲,又淡眸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沈幼晴,笑道,“哎呀,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可姐姐这狗太凶,到处咬人,姐姐又不教训,我只好代替姐姐教训一下了,还有,这狗好像眼瞎了,见到人就叫,连七公主也不放在眼里,我想,就算是王爷不追究,这样的恶犬王府也不敢留的吧!”   红莲嘴唇动了动,却又有点惧怕,只好捂着眼睛求助的看向沈幼晴,后者的脸色分明更冷了些,看着苏染,“仗着几分王爷宠爱就为所欲为了么?苏染,你会死得很惨的。”   ☆、145 逐红莲出府   “是么。”苏染轻笑,“那王妃就放马过来吧,最好是将你的本事一并使出来,我等着呢!”   说完,她便转过身去,临行前故意唤住一旁的叶儿道:“去通知管家一声,咱们王府的狗不懂规矩,居然连七公主都敢得罪,为了让七公主赔罪,就把这只狗捆了,送给七公主处置吧。”   “是!”叶儿故意答得响亮,同时扶了苏染的手离开,身后,红莲惊得跪了下去,拉着沈幼晴的裙摆,“王妃救我!”   沈幼晴收回落在苏染身上的视线,唇角冷冷勾了一下,随后看向一旁的红莲:“自乱阵脚什么?本妃还没说话,她一个侧妃还想定乾坤了不成!”   说完,她看向苏染离开的背影道,“等着瞧吧。”   回到院子里的第一件事,苏染便是将承九找了来。   之前府中发生的事情承九应该已经听说,似乎早就做好了被苏染传唤的准备,但是听到苏染询问他的事情还是惊讶了一下。   “侧王妃要洛门的资料?”   “对。”苏染应道,“但是我希望这件事你不要告诉王爷,王爷近来为国事烦忧,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还要打搅到他。”   承九沉默了一下,方才开口道:“王妃的身份不简单,侧王妃之前应该也领教过了,即便是这样也要了解吗?”   “就是因为斗不过,我才要了解。”苏染回答道,“从她入府以来,看似没有做什么,但我总觉得她其实是在布一局棋,一局能将我们所有人都困死的棋,我不想时刻处于被动的姿态,更怕她的阴谋里面包含了王爷。”   她其实想说,先是天明寺事件,之后又是这次七公主和慕容熙闹掰,看着好像事件带来的影响不大,但是天明寺的事情惹来了有关于她清誉的非议,甚至于更是将楼湛和楼子瑜拉下了水,虽然只是一些谣言,但是有的时候,谣言却足以诛心!   尤其,是在那些口诛笔伐的文武大臣眼中。   而现在,她又有意离间七公主和慕容熙,这二人一个是楼湛的左膀右臂一个是他的亲妹妹,看似关联不大,但实际上都是楼湛亲近之人,再加上她,可以说,一切都是围绕着楼湛而来,尽管此时此刻的楼湛并没有被牵累,但事情却是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的。   若有一日,载入漩涡之中,到时候就真的难了!   承九听见她后面的话,脸色微微变了变,在他眼里,别人的事情他都可以不理,但是王爷的事情,他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好,我答应你,但是侧王妃要确保不可擅自行动,否则,我就罔负了王爷的交代了!”   “好。”   得了苏染的承诺,承九这才答应愿意将洛门的资料拿出来。   将苏染带去楼湛的书房,从一排书架后的暗格中取出一卷有关于洛门的卷宗来递给苏染:“都在这里了,但是为防王爷发现,侧王妃阅读之后最好屋归原位。”   “好。”苏染应了下来,“有劳承大人了。”   ☆、146 宫锦再现   命了年家兄弟守门,苏染在里头细细看起那卷卷宗来。   其实卷宗里的信息并不多,记载的无非是洛门这些年行刺的案件,大大小小不下百余起,而且刺杀的官员中,大多都是外派处理事务的钦差大臣,似乎在有意搅乱殷厉朝的内政,使得朝堂有用之人越来越少。   近几年的行刺案件里头,似乎武将居多,而且对方的核心好像在除掉楼湛的事情上面,因为里头的最近一次记载行动就是上次猎场的大型刺杀一事,几乎倾注了洛门大部分兵力,但最终功亏一篑。   也正因为此,洛门元气大伤,近来便没有什么大型活动了。   至于影子,上头的记载寥寥,除开擅幻术、轻功了得之外,并没有什么更多的只言片语,但是楼湛说过,沈幼晴就是“洛门”的影子,是那个刺杀任务最多,成功率几乎达到百分百的暗杀门最高级杀手。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信息就是当年为国捐躯的沈家唯一的遗孤!   一个遗孤变成杀手,跑来阻挡殷厉内政,那么背后的洛门掌门一定是想搅翻内政的人了?   那她应该从哪里阻止沈幼晴的阴谋?   既然她有能力千方百计嫁入王府,那么她最直接的阻止方法就是千方百计赶她出府了!   主意打定,苏染直接来到门口将年老大和年老二叫了进来,从今天起,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监视沈幼晴。   她做什么,她阻止什么。   反正就是阻止她的一切计划!   *   得到苏染命令的时候,管家有点犹豫,亲自跑去问了承九的意见,结果承九凉飕飕的飘出一句,“你觉得王爷会考虑谁的建议?”   “这不是还有慕容大人么!”   “那你说说,王府是姓楼还是慕容?”   得了这句话,管家立刻就去执行了,将红莲捆绑起来,直接命人送入了宫。   红莲本就是从宫里出来,还以为攀上了厉王妃这个高枝儿,从此后飞黄腾达了,却没想到再次被打入宫里,面对的是宫里的极刑。   而这头,管家在意会到王府是谁的天下的时候,举一反三的挑选了两个聪明伶俐的婢女送了过去,这一回,选的是从前楼湛外院儿的婢女,一则,眼下楼湛搬到苏染房里彻底不需要这些人伺候,二则,这些人是楼湛房里的,总不至于得罪人,而且,也有利于王爷这边掌握王妃那边的情况,着实是两全其美。   “侧王妃,公主送来的这些礼物怎么办?”回到房里,老五老六看着那几个大箱子犯难,她们刚刚随侍在苏染身边,处理起事儿来,难免不知道怎么办。   “先看看都有什么!”   七公主送来的东西,通常都是好货,千金难求的,所以叶儿也就来了兴致。   第一箱打开,是一些上好的药材,大多都是补身的,第二箱则是布料和首饰,华美的首饰和绣线精巧的布料简直让人目不暇接,而第三箱打开,叶儿只觉得眼前有流光晃过,再仔细看才发觉是比第二箱更加华贵的布料。   “宫锦!”叶儿还未出声,旁边便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147 小九的病   紧接着,叶儿只觉得眼前有影子闪过,再回神已是老五本名顾萍儿捧着箱子里的华贵衣料连连惊叹,“真的是宫锦,没想到这天下间竟然还有宫锦!”   一旁的老六顾依儿闻言也走了过去,待展开衣料发觉的确是宫锦之时,满目震惊:“宫锦,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叶儿却是接过料子看了看,眼见着那衣料在暗光下闪过的华光惊叹道,“上回我与小姐一道出去为我们老夫人选购秋装时,也曾在成衣店里见过一件宫锦织成的衣物,可漂亮了呢!”   “当真?”顾萍儿眸光闪动,眼里隐隐还有些激动。   “是啊。”叶儿应道,“不信你们问小姐。”   见二人目光同时看来,苏染笑了笑:“叶儿说得不错,之前是见过一回,不过我年岁小,并不曾领略过宫锦风靡时的京城,所以也瞧不出别的什么来只觉得它好看,二位姐姐若是喜欢,赶明儿让裁缝做衣服的时候也量量你们的尺寸,顺带给你们做一身。”   叶儿闻言,当即就笑了,看向二人道:“怎么?高兴傻了?还不谢过侧王妃!”   二人回过神来,难掩激动,不过顾萍儿却是道:“织成衣服就不用了,我们这身份也用不上,就算穿上了,也别扭,不如侧王妃送我们一人一块布料,我们啊,留着压箱底!”   “对啊,侧王妃!”顾依儿也附和,“日后若是有机会,也可以告诉别人我们是有宫锦的人!”   对于二人如此的欣喜度,苏染意料之外之下又觉得情理之中,毕竟宫锦在曾经是贵妇人的标致。   “叶儿,一会儿你陪着两位姐姐挑挑她们喜欢的,另外,你回头吩咐管家让它将这宫锦做几条披帛,回头让人送几条给七公主,另外,那些药材挑一些合适的送去天明寺给母亲。”   “得嘞!”叶儿欢喜的应了下来,嘱了老七老八进来将箱子抬下去,放进了库房,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苏染手里多了一件奇怪的首饰,像石头又似乎不是石头,有点像月牙的形状。   “这是什么?好像和小姐之前的那块石头有点像。”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叶儿立刻就想起了之前苏染随身带着的一块石头,只不过颜色不同罢了。   “是吗?”苏染只觉得的确是有些相似,却不能完全确定。   “是啊!不信我拿来给你比对一下。”说着,叶儿就去了她的梳妆台盒子里找了片刻,然后就拿来了那颗紫色的石头。   苏染惊了一下,“你从哪儿找到的?”   “地上啊。”叶儿理所当然的答着,“我寻思着是不是小姐掉了,就把它收起来了,怎么了?”   许是被苏染幽怨的眼神盯得心头发毛,叶儿心里直犯嘀咕,难道她捡个小姐的东西也捡错了。   “算了。”苏染将她的掌心合起来,“这个你还是继续收着吧,不过不要让王爷看见了!”   叶儿还想问为什么,苏染已经转身坐在了案上,一脸饥渴状:“快让人传膳吧,看了一上午的书,饿死了!”   吃完了午膳,苏染又小睡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雪园的药童来传话,说是慕容熙让她过去。   见状,苏染便稍稍收拾一番,去了雪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雪园里住了个病人,这次来的药味要比之前重许多。   药童将她领到一间房子里,里头药味很浓,而且架起了层层屏风,几乎到了密不透风的状态,越进到里头,里面便越是暖和,而慕容熙就在最里面的床边,正在给小九穿着衣服,房间的旁边摆了一个浴桶,桶里头雾气弥漫,隐约可见里头的药材漂浮着,走近便能闻到里头药味深浓,想来这房间里的药味都是那里头传出来的。   所以层层屏风阻挡是怕有风进来,恐邪风入体?   “他的血症情况比较罕见,我查了医书,得到了一个可行的法子就是换血,但他的血液特殊,与中原人不同,经过比对,似乎与曾经消失过的异族血液相同。”说到这里,慕容熙继续道,“他的身份,我不想多问,但是若是想要救他,就必须用亲人的血液配对,所以今天找你来,是要你去问问他身边的那些人,看看他们谁是这孩子的亲人。”   血液配对,是血型?   所以,就是要相同的血型输血换血才有希望?   他言语间并未提及任何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他没有提,苏染也就没有说,听得他字字句句都是小九的病情,她认真想了想才道:“那我去问问他们。”   慕容熙点了点头,又道:“最好要快,他的身体消耗得很快,体力有限,如果太晚,我怕他就算是等到了换血的人,他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做那种危险的大动作了!”   “我记下了。”说到这里,苏染便转身往外走,原本想问出口的话,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她想,不管是任何大夫,在面对病人的时候也一定是竭力救人,所以就算她与他因为楼欢儿的事情有了矛盾,作为一个专业素质过硬的大夫,慕容熙也绝对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治病救人之中。   他既然接了,自然会尽力而为,所以这一点,不得不承认,她应该感谢他。   将年家兄妹都召集来,当苏染将慕容熙的话传达出来,八个人的面色在短暂的震惊之后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你们……都不是小九的亲人吗?”其实大约也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看这群人对小九的重视,多多少少里头应该会有小九的亲人,可是没想到这些人中一个都不是。   “你们……都不是?”   “实话告诉您吧,小九与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我们也根本就不知道小九的爹娘亲人是谁,也根本就不知道去哪儿找!”说到这儿,年老大满眼颓败,“可这样一来,小九就没救了啊!”   “侧王妃,你让慕容大夫想想办法,可不可以用我的血?或者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的都可以!”年老五也就是顾萍儿急了,恳切的请求道。   ☆、148 想方设法,收服年家兄妹   经了她一提醒,其余人也都附和起来:“是啊,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都可以!”   “可是小九血型罕见,只怕未必匹配。”苏染想着慕容熙话里的意思,猜想着小九的血型可能是稀有血型,如此一来想要找到配对,的确是太难了!   一句话,又将众人刚刚升起的希望浇灭,眼看大家都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苏染只能找出话来安慰:“这样吧,你们自己也想想,看看小九有什么亲近之人,慕容大夫那边,我去问问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另外也问问小九,看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亲人在世。”   事已至此,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众人也明白此事的关键还是在小九的亲人身上,能做的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可是,小九真的不能有事!   “侧王妃,慕容大人那边还请您多费心,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小九的命!”说着,年老大忽然跪了下去,接着年家兄妹一个个都跟着跪下,把苏染吓了一跳。   “快起来!”去拉他们,却一个也拉不动,苏染只能应道,“你们放心吧,只要是能救,慕容大人必然会竭尽全力,另外,我会找找王爷,让他也帮忙出出主意。”   一听厉王能帮忙,众人面上这才又升起一点希望来,一致又对着苏染千恩万谢这才出去。   等到他们离开,苏染才有些头痛的摸了摸额头,看来能不能收服得了这群人,小九的病是关键!   将得来的答复由叶儿转告慕容熙,这一头,苏染也仔细查起小九病情的资料来,她来到这个世界并不久,尚不知道血症到底是什么病。   但是之前也曾听过年家兄妹口述过血症症状,再加上慕容熙所说的血症治疗方案,经过仔细一比对苏染这才知道原来血症就是现代的白血病!   那就是癌症了!   一颗心跌落谷底,这一刻方才知道难怪年家兄妹为何找了那么多的地方求了那么多的大夫都医不好小九的病,原来他所患,是血癌!   白血病在现代除了骨髓移植意外,似乎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但是在古代不可能有现代技术,慕容熙所说的换血疗法她不懂,但是既然他提了出来,这应该是古代唯一的应对方式了。   知道了是白血病,苏染心头悬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下。   没办法了,换血需要血型配对,人多力量才会大,如果实在找不到小九的亲人,那不妨多采集一些血样回来给慕容熙配对。   这么想着,苏染心头已经有了初步的主意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苏染裹了厚厚的貂皮氅衣坐在贵妃榻上等,叶儿进来劝过几次,得知她的需求后只好先去休息了。   楼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回来的路上他已听过下人详细描述了今日发生过的事情,一一听完之后,嘱咐道,“注意一下萃秀园那边的情况,一旦王妃与外界有什么联系务必通知本王。”   外头的人应了,却又因为想到了什么,一时犹豫道:“王爷,还有一件事。”   “何事?”楼湛睁开眼,一双眸子染了很浓的疲态。   “是这样的,根据我们守在萃秀园的人回报,今日王妃新入府的那几个人也在监视着萃秀园,您看……”   楼湛眉目一顿,须臾之后,唇角一勾,重新闭上了眼睛:“侧王妃既然懂得了未雨绸缪,那就让她去吧,不过萃秀园的人依旧不可放松。”   外头的人当即应下。   芳华园内,院门口的灯笼照着地上的石子路道,房间内的灯火还亮着。   楼湛也不知道苏染休息没有,因为自他住到芳华园以来,不论多晚,芳华园的灯从来都不会熄灭,就好像是专门为他预留的一般,实际上,也的确是为他预留。   眸底深暗了几分,他迈开步子推开了房门。   一眼看见了贵妃榻上躺着的缩成一团的人形,楼湛愣了一下,顿了好片刻他才上去,走到榻前站定。   苏染睡得很沉,抱着氅衣的模样就好像那是她的什么宝贝一样,只不过,那氅衣没有遮住她全身,露出她半截小腿肚,看上去雪白雪白的,让人眼花。   楼湛伸出手来,自然的握住她的脚踝,这才发现她裸露在外的脚虽然没盖东西,却是暖和一片,与他带着夜霜寒气的掌心相比,反而是他冰到了她。   睡梦中的苏染也感觉到了不适,微微缩了一下脚,也正是这轻微的一缩,那一头的她居然醒过来了。   揉了揉眼睛,苏染看见蹲在榻前的人影,惊了一下,片刻后欣喜坐起身来:“你回来了!”   ☆、149 沈幼晴的身份   “怎么不去床上睡?”楼湛沉着眸光,灯光下,她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明媚生光,倒像是不可多得的风景,将他一整日的疲惫都洗去几分。   “我是想等你回来的,只是没想到睡着了。”歉意一笑,她微微倾了身子,往他身上靠,“饿不饿,要不要让人传点吃的?”   她身上温热的体香传来,楼湛便觉得自己有个地方燥热了一下,再加上肩窝处传来的她身上滑嫩的触感,让他莫名其妙就觉得嗓子发紧。   扣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开一些,楼湛沉着嗓音:“点火?”   苏染愣了一下,随后哭笑不得:“哪儿有?我这不是看你这么晚回来,外面有那么冷,想给你点温暖……喂!我不是这个意思!”   身子直接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苏染心想,她明明是有事情要与他商量的好吧,怎么整的好像她刻意撩拨他一样!   “不管是不是这个意思,先吃了再说!”直接将她丢向床里,男人二话不说就压了上来。   最后,还是被惩罚了一场,苏染几近精疲力尽,好片刻的回神之后才想起心里头想的事情,一偏头,却发现男人已经睡着了。   他疲倦的容颜近在咫尺,让人阵阵心疼,苏染想了想,最终没说。还是等明天再跟他讲好了。   “想说什么?”却没想到,他竟忽然间睁开眼来,眼睛里深不可测一片,就好像早就知道她有事一样。   苏染一愣:“你知道我有事说?”   楼湛挑起眉梢,伸出手来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闭着眼睛道:“一整晚,你都神思恍惚,不是有事儿又是什么?说罢,是与小七有关?”   苏染摇了摇头:“不是,是小九的事儿……就是我买回来的那几位护院,他们最小的弟弟得了血症,慕容大人说了,他的病特殊,需要换血,但是小九的血液特殊,是很久以前消失的异族血液,需要相同的血才行,我想着,放眼天下间最好找也最容易找的五湖四海的人应该就是军营了,所以,就想着能不能让你帮忙去采集一点异族军人的血,这样以来,胜算大一些。”   “异族?”楼湛顿了顿,“慕容跟你说的?”   “是。”苏染点了点头,“难度大吗?”   楼湛沉默了片刻,忽然就坐起身来:“本王去一趟雪园看看。”   苏染讶了一把:“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楼湛已经在那边穿起衣服了,“天冷,你先歇着。”   苏染看他身形颇为匆匆,一想到他要问的肯定与小九的病情有关,一时就更坐不住了。   “我还是跟你一起去!”   说着,她便赶紧去穿衣,莫了,披了一件斗篷,急匆匆跟了过去。   楼湛就站在门口等她,见她步履匆忙,视线又从她散下来的发上掠过,沉着脸将她头上的帽子戴上,遮住那一头青丝,这才道:“走吧。”   说罢,他牵了苏染的手,往外走去。   雪园离她的住所远,两人走了一路,因为急,掌心都渗出一层密汗了,这才到。   因为是半夜,雪园的院子里并没有人,但是里头的灯却是亮着的。见状,二人也不含糊,快速走了过去。   “你的意思是说,这孩子与我的身世背景有关?”一道女声突兀的从房间里头传来,苏染脚步一顿,身侧,楼湛的步子也停了。   “王妃?”惊疑出声,一侧,楼湛捏紧了她的手道,“不必顾忌她。”   说完,便扣了苏染的手,直接上前,推开了房门。   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迎面是沈幼晴露出的小半截手臂,那臂上分明有一道红痕,而她身侧放了一个碗,碗里有血水,另一面则站了一身青衣的慕容熙。   见到二人进来,两人的视线都朝他们看来,同时沈幼晴放下衣袖,遮住了手臂上的伤口,没说话。   楼湛目光自她脸上扫过,看向慕容熙:“她怎么在这儿?”   慕容熙对于二人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淡将手里的小刀放下:“你们能来,她为何不能来?”   一旁的沈幼晴听了这话,眸光在二人牵着的手上掠过,淡垂下眉目:“王爷若是不欢迎我,我走便是。”   说罢,她低低福身,就要离开。   “你不用走!”慕容熙直接唤住她,“这里是我的地盘又不是他厉王的地方,哪儿容他说了算!”   说着,他眉目沉沉看向二人:“什么事?”   “她之前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与她的身世背景有关?”   楼湛问出的话也正是苏染想要知道的,听得此言,她的目光在沈幼晴脸上停了片刻,最终落到慕容熙身上:“是……与小九的血液有关吗?”   慕容熙看了她一眼,她倒是能抓住问题的所在。   闻言,点了点头:“没错。幼晴与小九的血液是匹配的,换句话说,她可以做那个换血的人,但是,换血的风险很大,稍有不慎就会付出性命,所以这,就要看换血人自己的意愿了,也就是说,小九的命现在在幼晴身上。”   说到这儿,他看向楼湛:“现在王爷还要她出去吗?”   小九的血型怎么会与沈幼晴的一致?不是说沈幼晴的身份是沈家的嫡小姐么?这沈家身为京城人士,而小九却是异族血液,那沈幼晴为什么会与小九血型一致?   苏染心里的困惑更加高了,一时间甚至于开始怀疑慕容熙所说的话。   他这么说,到底是真实情况如此,还是,他与沈幼晴有什么关系或者……阴谋?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毕竟慕容熙的确是帮过她的,可是他今日也曾不分青红皂白的去维护沈幼晴!   换句话就是说,或许,为了维护她,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她自然不希望慕容熙是这种人!   那一头,楼湛一双眸子沉了下来,盯着二人:“什么时候,你们二人这般沆瀣一气了?”   “沆瀣一气?”对于楼湛这句讽刺的话,慕容熙听了只觉得好笑,“那王爷是在厌恶我还是幼晴?你可别忘了,当年你我二人若非幼晴冲入火海,我们早就死了!”   ☆、150 影后级别   “慕容。”那一头,沈幼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看着楼湛道,“你不要这么说王爷,王爷比任何人都重情义,是我不好,当初我不该刺他那一剑,又伤了他的人,是以,他才如此。”   说到这儿,沈幼晴走上前来,面对着苏染道:“妹妹,你我之间一直都有解不开的误会,如果这次,我能替小九换血,你可以原谅我吗?”   苏染惊了一下,不是因为她和解的态度,而是她居然用“换血”的方法来求得原谅。   换血如果不成功,代价就是换血人的性命,她用性命来求她的原谅,不知道的人会怎么想?   她冷漠无情?她欺压正主?她为了楼湛的宠爱嫉妒羡慕千方百计谋害王妃?   苏染抿紧了唇:“救不救人,都看王妃自己的意愿,没有人能够强迫。王妃大不必将自己的身份摆在如此卑微的位置上,一,我消受不起,二,惹人误会。”   说完,她看向身侧的男人:“你们三个之间的事我不好参和,我还是先回去了。”   如此针锋相对的旧识见面场面,她的确不适合受着他们的眼光成为众矢之的。   手上的力道却紧了一下,楼湛并未松开她,反而将她更紧的拉了过去:“从今往后,这也是你的事情了,我们是夫妻,自然是一个整体。”   苏染偏头对上他的目光,只见得他脸色虽然淡漠但眸底却透了难得一见的温柔之色,一颗心顿时软和了下来。   她没说话,但是,不会走了。   “是我的错。”那一头的沈幼晴见状,极快的朝着苏染道了个歉,“如果让妹妹不愉快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那一边的慕容熙拧了拧眉,但到底是没说什么,看向楼湛:“找我什么事?”   沉了沉眸子,楼湛这才忽略之前的事情开口道:“小九的身份。”   “不知道。”慕容熙冷漠的开口,“但他的血液特殊,很多年前,我查过师父留下来的医书,里头曾记载他游历之时遇见过一个异族人就是这种血液,所以,我才断定,小九的身份应该与异族人有关。”   “但是你刚才说了幼晴的血与异族匹配?”   “没错。”慕容很坦然,“幼晴的娘也就是沈夫人,她本就不是殷厉国人,你是知道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让她尝试一下的原因。”说完,慕容熙看了沈幼晴一眼,继续道,“事实证明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巧合。”   楼湛看了沈幼晴一眼,沉默了片刻没说话,这一头,苏染也因为得到这样的消息而有意外。   这么说来,沈幼晴的母亲是异族人了?   那么,是哪个异族呢?   “只可惜,小九对自己以前的身世没有记忆,我也不知道我娘到底是哪一族人,她从来都没有提及过,我唯一的记忆就是她曾经说过她家乡很美,只可惜这么多年了,娘早就不在了,我就更无人问起了!”   “或许可以问一问带他来的人,了解一些线索。”慕容熙提议。   沈幼晴却在这时看了苏染一眼:“……可以吗?”   被她这副表情可雷到了,苏染嘴角抽了一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母老虎对方是软柿子呢,可实际上呢!   不得不佩服这个沈幼晴的演技,不拿影后都可惜了!   “我会问他们的!”苏染答道,又偏头看向楼湛,“而且,除此之外,我们也会找别的法子继续寻找与小九血液相匹配的人。”   “好。”楼湛应道,“本王明日就让人去问问,看看军营里头是否有异族之人,再命人采集他们的血来。”   苏染重重应下,才又看向他们:“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她就去拉楼湛。   楼湛淡淡扫过二人,什么都没说,直接跟着苏染走了。   那一面,沈幼晴的脸色分明是白了白,看得一旁的慕容熙又眸光黯淡。   “慕容哥哥,就让我来吧。”良久的沉默之后,沈幼晴忽然道。   “你想好了?”慕容熙看着她。   “想好了。”沈幼晴抬起头来看着他,“小九的血液既然与我的匹配,或许我能从他身上找到我母亲那边的亲人,我其实一直都想知道母亲是哪里人,而且小九血型与我匹配,说不定,我与他还有亲缘关系,你也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论如何,我都想试一试。”   “……好。”沉默良久,慕容熙最终答应了下来。   回去之后,苏染忍不住就抱怨道:“沈幼晴以前也是这样的人吗?话里藏刀!”   楼湛瞥了她一眼:“以前不是,相反,以前她很单纯。”   想到了什么,楼湛眸底的光冷硬了几分,“只是一场火,让她变了罢了,说到底,的确是我欠了她。”   苏染不悦的沉下唇角:“可是她现在做的事情,太让人讨厌了,反正我喜欢不起来!”   “没让你喜欢。”楼湛轻笑了一声,去拢她身上的斗篷,“小九的事儿,你希望我怎么做?”   被他一提醒,苏染的精神头立刻就上来了!   “这样,把军营里的异族人,要么他们自己是异族要么就是他们父辈母辈是异族的人通通留下来,然后从他们身上取一点血,装进小瓶子里,并且在每一个瓶子上贴上标签写上名字,再拿回来给慕容大人比对就好了!”   “这法子倒是好。”楼湛应着,“但是如果还是找不到呢?你是不是一定要救小九?”   “人命肯定是要救的!”苏染的声音到底是低了几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我去请求沈幼晴好了!”   楼湛没说什么,拍了拍她的头:“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你有事就直接吩咐承九,不必觉着麻烦。”   “知道了!”苏染猜想着他白天的事情他有可能知道了,便又挽着他的手道,“你今天从宫里回来,有听说小七的事儿吗?明儿个,要不然,你帮我去看看小七?她今天从府里走时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心!”   “嗯。”楼湛应了一声,“哭一场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151 年家兄妹的真实身份 “谁说的!”苏染停下步子,不满道,“你总是把七公主当小孩子看,可七公主明明已经成年!算起来,我也就比她大几个月而已,还是你觉得,我也像小孩子?”   楼湛怔了一下,似不料她竟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眸子有些隐晦的在她身上扫过:“你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了!”苏染环臂立在那里,极度不悦,“你的意思是说我看起来比七公主老是吗?”   楼湛顿了半晌,伸出手来捞她:声音冷幽幽的飘来:“身份不一样。”   “身”苏染却不肯老实在他怀里,“就算是身份不一样,可是心理年龄差不了多少!”   苏染忽略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反正她那张脸是十六岁,那就是十六岁!   “七公主喜欢了慕容大人那么多年,这种花季年龄,初恋最是难以忘怀也最刻骨铭心,哪里是哭一场就能好的!所以说你就是不懂女孩子的心理!”   楼湛幽幽凝眸:“这么说来,你很懂了?”   苏染忽然就觉得周身有点凉,忍不住伸出手来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同样是女孩子,我当然懂。”   “你懂?”楼湛伸出手来捏她下巴,逼她抬头,“有过暗恋对象?”   他声音冷得像是冰刀子刮来,苏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赶紧尴尬一笑:“我哪儿有机会啊!之前在尚书府后院都出不了,再说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哪儿还有心思谈恋爱!”   楼湛深幽的眸子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看她语气真挚不像是撒谎,这才松开手:“最好没有,否则被本王揪出来,他就没命了。”   言罢,他继续扣了她的手往前走,苏染在他后面瞅了一眼他的背影,轻舒口气这男人,刚刚语气干嘛那么吓人!   再说了,就算是有那也是曾经的事情跟现在有关系吗?   但这话,苏染自然不敢说。   “既然不放心,明日你随本王一道入宫就是。”   “我不去!”想也不想便拒绝,见男人疑惑转眸,赶紧解释道,“宫里沉闷,我不想去,再说了,明天我还得准备给小九血液配型的事儿,也没时间。”   听她说到这个,楼湛这才没有多说什么:“军营那边,让承九去办就好了,不必你亲自去。”   “那必须的,好歹我现在是厉王侧妃,哪儿用得着亲力亲为!”讨好的往男人身边靠了靠,楼湛面色总算是舒缓了下来。   “知道就好。”   次日一早,楼湛上朝去了,苏染便开始着手准备配血型的事儿。   她自然不知道慕容熙如何配对血型,一则古代并没有那种验血型的技术,二则,她也不懂医。   不过既然他会,那她只需要将血液样本交给他由他去配就是了。   但是在收集血型之前,她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将年老大找了来,苏染命叶儿在外头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入。   对于紧闭的大门,年老大显然有点疑惑,不明白有什么事是需要如此谨慎的,他下意识想到了小九的病,只以为是不是小九的病又有了别的情况,当即脸色变了变。   “年大哥。”苏染自然注意到他不断变化的脸色,但是此时此刻,有些事情不得不问。   “王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是不是小九出了什么事?”年老大面色谨慎,显然心头忐忑。   苏染摇了摇头:“小九很好,只是有件事情,我必须要知道答案。”   年老大面色一凝:“王妃想知道什么?”   苏染观察着他的脸色,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你老实告诉我,小九的身份你真的一点也不知情吗?”   年老大神色一顿,斩钉截铁道:“我是真的不知,我们年家兄妹都是萍水相逢,当时我们遇见小九的时候,他流落街头十分可怜,我们我都无家可归的人,当时生了恻隐之心将他收了下来,可是收下之后才知道他得了病,但是他既然成了我们年家的一份子,我们自然不可能抛弃他,所以这才散尽钱财只为救他性命!”   “那你们在没遇见小九之前,靠什么营生?”   “卖艺。我们都会些腿脚功夫,所以会点表演混口饭吃!”   苏染沉默良久,忽然就摇了摇头:“年大哥,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帮你们救小九的命,可是你到现在还是在对我说谎。你们年家兄妹或许在江湖游历过很长时间没错,但是你们走路的姿势包括平常的生活习惯告诉我,你们并不是简单的江湖卖艺那么简单,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应该当过兵,并且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年老大一怔,抬起头来,这一次,他终于直视了苏染的眼睛,但在片刻之后,他笑了笑:“如果我们是当兵的,我们干嘛要出来卖艺!侧王妃你说是不是?”   苏染盯着他的笑脸,缓缓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从买下你们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介意过你们的身份,所以年大哥不必担心我会出卖你们,因为出卖你们对我半点好处都没有。今天,我是以朋友的身份,以救治小九的立场来问你,因为只有知道小九的身份,我才能缩小范围为他找寻适合的血液,你明白吗!”   年老大眸光闪了闪,没说话。   苏染见状,便走下首位,伸出手来:“我苏染愿在此立誓,如果今天我将年大哥与我说的话透露半句给第三个人,我将不得好死!”   “侧王妃!”年老大急急唤住她,见苏染的视线看过来,他停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咬牙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我说出来不仅对你没有好处,反而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我不想啊!”   苏染怔了一下:“这么严重?”   年老大点了点头,神色忧虑:“我能告诉王妃的是,我们的确曾出自一支精锐的军队,但是后来,我们的军队被灭,我们只能带了我们唯一的主子也就是小九逃亡!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我们年家兄妹唯一的职责就是救活小九,护他周全!”   ☆、152 沈幼晴与小九的关系   年老大说到这里,眼眶发红,似乎过往尤为悲痛。苏染听完满腹惊疑:“既然你们曾与小九出自一处,那为何那天我问你们的时候你们却说你们与小九没有关系,难道你们的血型没有可能与小九相配?”   “侧王妃有所不知。”年老大抬起发红的眼,“小九之所以血液特殊,那是他的身份,在我们族中,只有小九家族的人才会具备相同的血液,其余的人是不可能与他相同的,所以,我才会否认。”   “同家族?”这下子,苏染心头的震惊已经远远大过小九身份事件,这么说来,沈幼晴竟与小九同一家族?   这……可能吗?   “那除开小九之外,他的家族还有别人吗?”   年老大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了,小九是唯一一个。”   “会不会有,其实你们不知道?”   年老大闻言,眸间先是生出希夷,但片刻后目光悲凉:“不会的……也不可能有!”   苏染看着他良久,一时想着该不该将沈幼晴的事情告诉他。   但是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言,那军营那边压根就不用验血了,因为不可能有!   那么沈幼晴就成了唯一的人了!   那沈幼晴与小九究竟有什么关系?   脑海中忽然有一个想法浮现,苏染示意年老大先下去,然后去前院找了承九。   得知了她的意图之后,承九思虑了片刻道:“虽然王府没有,但是沈府肯定是有的,我派人去取。”   苏染点了点头:“有劳承大人了。”   几个时辰之后,承九果然取来了苏染需要的东西。   等到她将年老大再次找来,将那张画像交给年老大看,年老大在片刻的惊疑之后,摇了摇头:“不认识。”   “你再仔细看看!”   年老大细看之后依旧摇头,“的确没见过,不知这画像是?”   “沈夫人,就是王妃的生母。”   说罢,苏染也朝着画像看去,可只是一眼便惊到了,因为画中人的样貌很普通,与沈幼晴的美有着天壤之别!   这么说来,沈幼晴生得像父亲了?   收起心头的疑惑,苏染看向年老大道:“既然你向我坦诚,那又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但是你必须同我保证,在听到我所说的事情之后,你必须听我的命令不许乱来,而且不能告诉年家其他兄妹,能否做到?”   年老大有片刻的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侧王妃!”   “不,你要起誓!”   年老大怔了一下,有些狐疑究竟是何事,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照着苏染的话做了。   “如此,侧王妃可以说了吗?”   “慕容大人找到了与小九血液相同之人,她就是厉王妃沈幼晴!也就是这画中人的女儿!”   “你说什么!”年老大震惊得反应不过来,“你的意思是说王妃身上流的血与小九一样?怎么可能!”   “这样大的事情,慕容大人不可能开玩笑!”   年老大瞪圆了眼睛,好半晌才重新抓过那画像看,可是好长时间他都没看出画中人有什么眼熟,等他细细一番回想,忽然就惊讶了一句:“难怪……难怪我第一次看见王妃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哪里见过,原来……原来如此!不对……”   他忽然看向苏染,那视线盯得苏染十分不舒服,然后就听见他在长久的注视后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年大哥!你怎么了?”   年老大回过神来,收起心头不可思议的想法,看向苏染,恢复镇定:“我没事……就是太诧异了!这么说来,小九的病有救了?”   苏染停顿了一瞬:“暂时还不知道,因为我不能确定王妃愿不愿意为小九换血,毕竟,那是有可能丢掉性命的事情!”   “侧王妃,你让我去跟王妃说,她肯定答应!”听完苏染的话,年老大立刻急了!   “不行!”苏染直接否决,见年老大脸色变了变,她开口解释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有些事我不方便与你细讲,但是你只要知道王妃的身份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就对了,如果你去找她说,相当于是告诉了她小九的身份,凭她的身份立场,就算是救活了小九,也未必对小九有利!”   “不会的,她要是知道小九是她的亲人,一定会全力相救的!”年老大急着否决,而且情绪激动,分明是听不进苏染的话。   “可是年大哥,沈幼晴是在沈将军府长大,她从小到大脑袋里存的,学习的教育都是与殷厉国有关,这些已经融入她的骨血里去了,如果你们的利益与她的相冲突,你觉得她就一定会为了从没见过的人背叛自己的信仰和之前十几年的一切吗?”   “这……”年老大急到跺脚,“可是如果她不同意,小九就没救了啊!我必须救小九!”   “我知道。”苏染打断他,“所以,我的安排是你先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梳理一下,顺便也争取王妃这边的同意,如果实在不行,最后的方案才是告诉她一切,明白吗?”   年老大脸上的焦虑没有半刻松懈:“多耽搁几天,小九会不会有事?”   “放心吧。我的时间自然是在小九病情稳定的基础上,但是年大哥,我也希望你能遵守诺言,在我没给出结果前,谁也不能说,不止是王妃那边还有你们年家兄妹!”   苏染的眸色瞬间严厉了起来,她之所以将事情告诉年老大是出自信任,也希望他能对自己保持信任!   “好!”年老大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我听侧王妃的,但是也希望侧王妃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会尽力的!”   送走了年老大,苏染这才计划起沈幼晴的事情来。   说实话,她很不想求她,并且很讨厌求她,但是谁让小九是她院儿里的人,而且年家兄妹的功夫是她日后绝对用得上的!   打定了主意,她造访了慕容熙的雪园,想要深入的与这位慕容小爷谈一谈。   ☆、153 年关将至,楼湛出行   “怎么?血样采集到了?”   对于她的造访,慕容熙明显没什么好心情,一则因为昨夜他们与沈幼晴的针锋相对,二则,因为白天里她护着楼欢儿与他的针锋相对。   两次针锋相对,似乎都有撕破脸的迹象。   “没有。”苏染坦然回答,听得那头的慕容熙似乎冷笑了一声,她也不介意,反而缓步走到了药房靠窗的位置站定,看着外面院子里在阳光的照耀下藤蔓缠绕,凌冬不凋的金银花树,微笑开口,“初见慕容大人时,我正在被执行杖责之刑,是慕容大人制止了家丁,并且给了我一瓶疗伤圣药,那日的阳光就如同今日这般温暖。”   慕容熙捣药的动作一顿,扫了外面一眼,正见了外头暖阳如春。   他眉色一顿,继续手里的动作:“你不必感谢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可正是慕容大人这份举手之劳,让我从此后深信不疑慕容大人的医者仁心!”   慕容熙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她:“你想说什么?”   苏染依旧笑着:“我想说,不管我们是不是立场不同,但在救治小九这件事情上,我们的意愿是一致的,对不对?”   慕容熙冷笑一声:“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可能会拿我的病人开玩笑,如果你担心我不尽力,那就多余了。”   “我知道!”苏染应着,“所以,我也想请求慕容大人,有关于换血一事,王妃那边……”   “放心,幼晴已经同意给小九换血。”   “什么?她同意换血”苏染惊讶了一把,沈幼晴主动给小九换血?   “没错。”慕容熙的语气更冷了,“想不到吧?你们所认为的别有用心的人,居然会帮你,你说奇怪不奇怪?”   苏染依旧有些惊疑,良久才喃喃自语:“的确挺奇怪的……”   慕容熙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更冷了几分,也不愿再搭理她,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苏染从震惊中回过神,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道:“慕容大人很喜欢王妃?”   “喜不喜欢,与你无关。”慕容熙这回说话毫不客气。   苏染停顿了一瞬又道:“自然是与我无关,只是不忍心看七公主一腔热情空付罢了。”   慕容熙动作一顿,继续头也不回道:“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   他们之间?他和七公主之间?   苏染心头动了动,盯着慕容熙的背影道:“桃子从宫里传信过来,自昨日公主回府,已经一天一夜不曾进食,连王爷今日探望也吃了闭门羹,如果慕容大人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她吧,哪怕,只是劝她吃饭也好。”   慕容熙动作再次稍稍顿住,然后继续,这一回,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见状,苏染也不欲多加打扰,遂离开了院子。   想不明白沈幼晴为何会答应换血,但是苏染就是觉得她肯定有别的计划,看来,她还得继续防备着!   换血的预备工作等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慕容熙才将沈幼晴请进了药房里,同时阻止了一切外人造访。   年家兄妹全等在院子外面,这一等,就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院中的灯笼一个个点了起来,年家兄妹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耐心的等,直至,慕容熙的药童出来通知,说是换好了,至于结果,要等明日早上才行。   于是,一行人又从夜里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苏染是第二天早上过来的,一来就听见了小九已经醒过来的消息,众人高兴得不行,对于昏迷中的沈幼晴千恩万谢。   眼看着年家兄妹欢喜的模样,恨不得要将沈幼晴供起来,苏染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来。   她能看出年家兄妹的身份不简单,沈幼晴不可能看不出来,而她又与小九关系特殊,所以,她这搏命的机会其实是想将她收买的这些人据为己有!一方面,赢取年家兄妹的感激,方便日后纳入自己麾下,另一方面,也向慕容熙和楼湛证明自己并非居心叵测。   所以,她的目的是要她苏染所做的一切努力变成为他人做嫁衣!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沈幼晴,真的太可怕了!   恢复的时间缓慢又漫长,而在沈幼晴养病期间,该有的用度,王府一样也不曾亏待过她,而且她以命救人的事情不知道就怎么传到了外面,所有的人都在称赞沈家人的宅心仁厚,同时皇上和太后那边也赏赐了许多东西给她,一时之间,沈幼晴这三个字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名字。   偏生就是在这个时候,边关的守将频频爆出被匪寇不是俘虏就是宰杀的消息,朝野震惊,打算派一个有能之士前去剿寇,而这个人选就是楼湛!   一个小小匪寇自然不足以吉出堂堂厉王,但是自楼湛退居京城这几年来边关纷扰不断,不止是那些匪寇,邻国的一些闲散部落,乃至游牧民族也常常对殷厉国边关各处进行时不时的骚扰,使得周边的百姓苦不堪言,这一回,也算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只不过,眼看着年关将至,楼湛这个时候外出,着实让苏染心头十分受伤。   这可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春节,可是自己的夫君却要远在千里之外,看来,这个年是没法好过了!   “若是快,一月即可,本王会争取快些结束,回来陪你过节,嗯?”见怀中的人儿闷闷不乐,男人只好出言安慰。   “你自己说的,可不许食言!”苏染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小脸委屈成一团。   “好,对你,我决不食言!”在她额角亲了亲,楼湛垂眸怜惜道,“京郊之外的皇山有一个山庄,名唤圣德山庄,是我早年还是皇子的时候的修身场所,明日我让承九送你过去,在我没回来之前,你就在庄子里待着,那里的人会照顾好你。”   “好。”为了让他省心,苏染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安排,“那你快点回来,时间长了,我会无聊!”   楼湛轻笑了一声,去吻她的耳垂:“知道了,黏人的小猫咪。”   ☆、154 圣德山庄   次日一早,楼湛便轻装简行与此次前往的大军会和。   这一次随行的大军足有五万余人,楼子瑜的目的是彻底消除匪寇还殷厉边境一个太平新年。   第一次,苏染看见楼湛一身戎装身居马背,冰冷肃然的铠甲,英俊神武的面庞,似乎只一个眼神,已将他身上得天独厚的王者气息宣泄出来,那一瞬,他就是那个主宰天下的王。   最后一眼,他看向马车的方向,凤眸如浩瀚星空般深邃漆黑,然后,他挥起了马鞭,马儿便如飞驰的夜鹰朝着暮色划去。   “小姐,王爷已经走了好久了,我们也该走了!”叶儿坐在马车上,看苏染久久看着楼湛离开的方向出神,忍不住提醒她。   楼湛出行的同时,她们也要一道去往圣德山庄,据说那里是先皇亲自监督修建给厉王的地方,就算是皇上也不可随意闯入,可见王爷为了侧王妃的安危用心良苦。   “知道了。”风吹得脸已经发麻了,苏染放下帘子,“走吧。”   叶儿闻言,这才赶紧吩咐外头的车夫出发。   圣德山庄离京城有几百里地,一行人乘坐了足足四个时辰才到,而到的时候日光早已西斜,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苏染赶紧让人将随行的行礼都搬进去,待入了山庄院子,才发现那地方特别大,有园林有假山流水瀑布,还有一片荷塘,只是眼下已经是冬季了荷塘里面光秃秃一片,但这也使得水色清粼粼的,算是不错的避暑地。   只可惜,现在是冬天,这半山腰的天也冷得能冻死人。   “小姐,快进去吧,李妈刚让人搬了炭火进房,里面现在可暖和了,我们进去歇着吧!”叶儿看苏染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里看圣德山庄的布局风景,忍不住出来唤她。   两人一道回屋,圣德山庄的掌管杂物的李妈乐呵呵的迎上前来给苏染取披风:“夫人到了这里就好生安歇吧,别看这庄里人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能干的,夫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苏染笑着谢过:“那这段日子就要劳烦李妈了!”   李妈和蔼的笑了笑:“夫人可真客气,难怪爷会放心不下夫人,这可是碰在手心疼着的。”   “可不是,王爷待我家夫人可好了,那都是心头宝!”   一句话倒是把苏染给说得不好意思了,尤其是在李妈面前。   “叶儿,你别胡说,哪儿有那么夸张,只是王爷待我好,我也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才行。住进这里,他安心就好。”   李妈听了,立刻笑了:“夫人说得极是,那夫人先歇息会儿,我这就让小玖传晚饭来。”   说着,李妈就笑着出去了。   叶儿看着李妈的背影,这才轻笑着对苏染道:“小姐,我都走过一圈儿了,这山庄的人甚好,一个个和气有礼的样子,比王府的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好多了!”   “这是王爷的私人地方,能留在这里的自然都是让人放心的人。”苏染看她一眼,对于这点半分也不觉得奇怪。 ☆、155 楼湛留给她的兵符  “那倒是!”叶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如此一来,这段日子我们岂不是可以好好享受?”   “是啊!”苏染想到楼湛此行也不知道何时回来,幽幽叹了口气,“既然来了就安心住着吧,说不准,我们还得在这儿过年呢!”   听得苏染说到这个,叶儿顿时想起楼湛的事情来,不满道:“你说皇上也真是,什么时候让王爷出去不好,非得年关把人喊出去,太不地道了!”   “国家大事哪里是你我说了算的,再说了,王爷身为皇上的左膀右臂,必要时候肯定要为皇上分忧,这就叫在其位谋其职!”   叶儿点了点头,“还是小姐想得周到,对了,承大人刚才离开的时候给小姐留了样东西,说是王爷给小姐留的,我去取来!”   留东西?   苏染心下一凝,有什么东西不当面交给她非要让承九之后留给她?   叶儿从随行的箱子中取来了一个小檀木盒子递给苏染:“就是这个了,承大人说要等他走之后再让小姐打开。”   苏染一脸疑惑的接过匣子,打开扣环才发现里头的东西用了一块明黄色的帕子包裹着,她觉得奇怪,打开帕子一看,顿时手一抖,差点没摔到地上。   “这是……”叶儿睁大了眼睛,只觉得惊奇一时也没认出来。   苏染却火速将帕子裹好了重新盖上盒子:“承大人走前还有没有别的话?”   “没有啊!”叶儿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就说是王爷留给小姐的,让小姐好生收着,等王爷回来!”   苏染一颗心久久无法平复下来,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李妈的声音,是晚饭上来了。   想了想,苏染将盒子收好,这才随了叶儿一道去用晚膳。   那盒子里的东西雕刻奇怪,叶儿不认识很正常,但她曾经在楼湛的书房看见过,也曾好奇问过,楼湛告诉她,那是殷厉国的虎符,可调动他手里还有边关二十万大军,而另一半的虎符在皇帝手里,两符合一则可以调动整个殷厉国的军队,相当于说,那是殷厉国至高无上的权利。   可楼湛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留给她!而且说都不说一句!   忽然之间,苏染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只觉得楼湛不可能无缘由的将虎符留下!   “小姐,你怎么了?”旁边叶儿的声音打断了苏染的思路,苏染回过神来,赶紧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刚才来的路上有点晕车,眼下头还有点晕,我这会儿吃不下,你先吃吧。”   叶儿想说什么,苏染已经起身,带了盒子回里屋了。   她不吃,叶儿一时也不敢继续用,想了想,她索性让小玖将苏染那份饭菜拿去炕上热着,这才跟着进了里间:“那小姐想吃点别的吗?我让厨房做。”   “不用了。”   苏染的声音已经投过床幔传来:“我想睡一觉,叶儿,你也去睡吧。”   叶儿见她是真的上了榻,这才没说什么,自顾吃饭休息去了。   苏染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外头一声惊雷猛然把她给震醒了。   起床去看才发现外头居然下起雨来,房间里也变得湿冷不少连暖炉都提升不了多少气温。   大冬天的打雷,实在是太少见了,苏染本来就不怎么睡得着,被这雷生一惊更睡不着了,想着楼湛的队伍应该早就出了京城几百里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遇上这一场风雨。   “小姐,你怎么坐风口?”叶儿惊叫着进来,赶紧上前去关了窗户,她身上淋湿了不少,回过头来看苏染面色苍白,忍不住去拿衣服给她披,“就知道打雷会把小姐惊醒!小姐这是担心王爷了吧?没事儿,王爷有大军陪着呢,下雨了知道避的。”   苏染看着叶儿忙前忙后的身影,只能压下心头忧虑:“我知道的,我只是看外面的雨有多大,看一看罢了,不巧正好遇见你进来了。”   话音落,苏染将叶儿取来的那件斗篷披在了她自己身上:“你回房吧,这里不用你守着,我也正要睡了。”   “我不冷!”叶儿说着要把斗篷往苏染怀里推,却被苏染推了过来,“披着吧,你要是生病了,谁来照顾我!”   听苏染这么说,叶儿这才听话的披上,想起什么来道:“小姐现在肚子肯定饿了,我去把饭菜取来吧,要是不吃饭,这天这么冷,晚上更难熬!”   苏染本来想拒绝,但看叶儿担忧的眼睛便将出口的话收了回去,点了点头。   叶儿见状一喜,立刻就去取饭菜了。   一直温着的饭菜到了此时还是热的,山上的菜肴清淡,却也有不同于京城山珍海味的佳肴味道,苏染一时也有了几分胃口,叶儿看她吃得下了,心头的忧虑这才悄悄放了下来。   原本她还觉得苏染心神不宁怕她吃不下饭影响身体,眼下看她吃下去就放心多了。   重新回到榻上叶儿也重新歇息去了,苏染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夹杂的雪花飘落的声音祈祷着雪不要下大,不然封了路只会影响楼湛的行程,他晚一天到边关就会晚一天回来,那样等他回来过年就没指望了!   第二天一早,苏染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是小玖伺候她洗漱,听见院子里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出来一看,才发现是叶儿在跟着年老大练着武功招式,而外头的雨水已经停了,下着小雪,而地上也只有薄薄一层的积雪,见状,苏染这才放下心来。   “小姐,你要不要也练练?年大哥说练功可以强身健体!”   那一头的年老大闻言,也朝着苏染憨厚的笑着:“夫人是金枝玉叶之身,哪儿能跟我们一起胡闹,叶儿,你就不要拉着夫人了!”   苏染笑了笑,左右闲来无事,她加入也不无不可。   “天太冷了,那我也来活动活动筋骨好了!”   她加入进去,叶儿就练得更加起劲了,年老大在一旁嘿嘿笑着,挥舞出的拳头带着劲风,震得一旁树丫上的积雪都掉了下来,苏染压抑的心这才散去几分。   ☆、156 新年   “夫人这招式好奇怪,这是跟哪位高人学的吗?”顾萍儿刚端来早点,就看见院子里热热闹闹的,而且鲜见的看见苏染加入年老大的晨练中,一时好奇了。   苏染笑了笑:“我这就是随便活动一下筋骨罢了,并不是什么武功招式,再说了,我也不懂武功。”   她随便耍了几下前世所学,没想到被顾萍儿看出来了,不过她这副身体虽然没以前好用,但胜在身体柔韧度不错,招式耍起来居然出乎意料的得心应手。   苏染一时想着,看来她得多练练了,拿来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一行人在院子里练得累了,这才用了早点,山庄没什么事情做,苏染也刻意让叶儿去自由活动不必时时陪着自己,而她则寻了无人的去处,试着练了练前世功法。   雪下了一场又一场,一晃眼就是大半个月过去,苏染日日练着进步神速,日子也算过得充实,只是楼湛那头却迟迟不见消息让她不免担心。   但是山上是接不到什么消息的,只盼着楼湛早日归来才好。   这几天山上的温度越发冷了,人都被冷得不敢出门。   年三十这天,李妈索性就在山庄的伙房生了一堆火,苏染闲着无事便也与众人凑到了一块儿聊天。   夜里,吃着李妈煮的饺子,听着外头的烟火声,苏染一时轻叹了口气——楼湛终究是没能赶回来陪她过年呢!   “夫人,库房里堆了好些烟火爆竹,都是往年积攒下来的,今年夫人在庄里,要不然,都拿来放了吧?大家在一块儿喜庆喜庆!”小玖是李妈的侄女,只可惜小的时候爹娘就没了,所以一直跟着李妈生活,李妈年幼丧夫,这么多年也不曾改嫁过,便一直带着侄女留在这山庄,待小玖比亲闺女都好,所以小玖的性格很是活泼。   苏染迎上她巴巴的视线轻笑了一声:“那你让年家大哥帮忙,去把东西都搬出来吧!”   “好嘞!”小玖高兴极了,经过李妈身边的时候狠狠抱了她一下,这才照顾年家兄弟们去帮忙。   叶儿笑着道:“看吧小玖高兴得!小孩子果然都喜欢过年!”   “叶儿妹妹也没有多大啊,怎么说得自己七老八十了一样,我们年家姐姐都还没说老呢!”顾萍儿笑着打趣,苏染闻言也附和道,“对啊,叶儿,你也就比小玖大一岁,根本大不到哪儿去,既然小玖去了,你就当陪陪她,也去帮帮忙。”   叶儿原本有心思想去,但她作为苏染的贴身婢女,苏染没动她怎敢先去,此刻听得此言又仿佛被说中了心思,顿时一阵不好意思:“我不用。”   “哎呀,去吧叶儿妹妹,等会儿我们也得侧王妃过去!”   叶儿看向苏染,眼见着后者点了点头,终于放心的露出笑脸来:“那我一会儿来接小姐!”   话音落,她这才取了袍子跟了出去。   李妈在一旁笑着道:“夫人还说叶儿呢,夫人也不比叶儿大多少呢!”   苏染一怔,下一秒也轻轻笑了起来。   她表面上是不比叶儿大,可是心理年龄早就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   ☆、157 不速之客   年家兄弟多,三两下就将库房的烟火爆竹搬了出来。几个兄弟按照小玖和叶儿的指示挑了一串极长的鞭炮点燃,噼啪响,动静很是巨大。   空气中一股浓重的硝酸味道,那一头,叶儿捧了大把的烟火棒来:“一起玩吧!”   年家两姐妹连忙摆手,被那边赶来的小玖强硬塞了大堆的烟火棒拉入空场地,到底是新年的氛围好,年家姐妹虽然别扭但很快也玩开了,苏染刚点了一根烟火棒,白光滋滋冒了出来照亮每个人欢喜的面容,她一一看过人群,笑着笑着不免又觉得遗憾。   可惜,楼湛不在。   “哇,烟火!好漂亮!”小玖拉着叶儿叫了起来,原来是年家兄弟将烟花点燃了,强烈的五颜六色的光在天空炸开,瞬间照得整个院子通亮,前来看热闹的下人们欢呼着就加入了烟火棒的队伍,整个院子一瞬间气氛高涨。   苏染笑看着满院嬉笑的人群,笑着笑着忽然就觉得眼前打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妈已经扶住了她,惊慌失措:“夫人,你怎么了?”   苏染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晕了一瞬,那一头的叶儿此刻也已经来到身边,年家兄弟姐妹小玖都围着她。   苏染摇了摇头,本来想说自己没事的,可起来的一瞬再一次眼前发黑,彻底晕过去了。   众人吓了一大跳,顿时再顾不得许多,合力将苏染抬进屋,一时烟火鞭炮也熄了,李妈急着让人去找大夫来。   等到苏染悠悠转醒的时候,大夫的手指刚好撤离她的手腕,也幸好这山庄里头配备了大夫。   “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夫人的脉象是喜脉,恭喜夫人,你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了!”   “你说什么?”苏染被这消息震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夫顿时就笑得和蔼:“我说,恭喜夫人,你怀孕了!”   “真的!”那头的叶儿猛然欢呼一声看向苏染,满面狂喜,“天啊,小姐,你怀孕了!你要当娘了!”   “我要当娘……”苏染心跳得厉害,一面被欢喜冲刺,一面又觉得不可置信,天啊,她肚子里有了小宝宝了!   伸出手来摸上平坦的小腹,她满脸的震惊不可置信落在李妈的眼里,可把她笑坏了。   “哎呀,夫人有孕是喜事,你们就不要这么围着了,不透气!”说着,李妈就示意众人退离些,同时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年三十查出有孕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是啊,是啊!”叶儿这会儿只剩满心欢喜了,“太好了,小姐有了王爷的孩子,以后看谁还敢欺负小姐!”   “说什么呢!”苏染抚摸着肚子,震惊过后也是满心欢喜,“大夫,这怀孕了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听得她的问话,众人也反映过来,眼下夫人既然怀孕,注意事项可得听仔细了,刚才一时竟被喜悦冲昏头脑了!   大夫在一旁乐呵呵的捋着胡须道:“刚才给夫人瞧过脉,夫人的脉象很平稳,这头三个月啊,最是应该小心的时候,夫人只要小心一些没什么大碍,我一会儿再给夫人开几贴安胎的药,饮食上呢,切记不可吃寒的,如此便好。”   “这些我都记着呢!”李妈笑着走上前来,“一会儿回去我就去写个单子给小刘,回头让他下山采买的时候按照单子上来。”   “还要小人儿布料李妈!”顾萍儿走上前来,“夫人不擅长女工,这个时候应该要学学了,这样等孩子出生了,也好给孩子制备两身衣物,夫人说是不是?”   “顾姐姐说得对!”苏染眼睛放光,“能亲手做几件衣服,最能体现为娘的心意,回头你们可得教我!”   “这个好办!”李妈笑着,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的热烈议论着,年三十的晚上整个府里不知道多欢庆。   年初一的早上,李妈煮了一锅的饺子,吃着饺子,苏染也给府里的每个人包了一个大红包,如此一来,大家就更欢心了。   高兴的同时,年家兄弟姐妹为了博得大家一乐,直接表演起了从前在江湖上卖艺时的段子来,年家姐妹甚至还花了妆唱起了大戏,使得整个山庄都其乐融融。   就在大家玩了一天,各自准备晚膳歇息的时候,守卫匆匆来报,说是山庄外面来了一拨人,通传是王府的人。   苏染一听说是王府的人只以为是楼湛来了消息,当即在叶儿和年家姐妹的陪同下出去,却没想到,半山腰上借着西沉的太阳看见的,却是披着一件蓝色斗篷的沈幼晴带着裹成团子的小九在那里候着。   小九自上次换血的事情之后一直留在慕容熙那里休养,所以在出京城以后他也就没有跟过来。   年家兄妹虽然担心,但是一则小九的命本就是沈幼晴和慕容熙救的,绝对信任,二则小九留在慕容熙身边他们也放心,所以这才安下心来。   而此刻,年家姐妹看见小九,激动得不成样子,直接就奔了过去。   “两位姐姐!”叶儿在身后急切的喊着,可年家姐妹此刻哪里听得见她的话,直接就到了沈幼晴跟前抱起了小九了。   姐妹二人对着小九紧搂不放,不得已,苏染只能看向沈幼晴的方向,与她对话:“不知王妃姐姐到此处何事?”   沈幼晴笑容得体,一月不见,她风采不减,面如月,站在夕阳之下,浑身都似渡了一层红晕,很是好看:“别来无恙,侧妃妹妹。”   “昨夜在宫里吃酒,太后娘娘得知侧妃在圣德山庄过的年,唯恐怠慢了侧妃妹妹,所以便遣了我来请侧妃妹妹回去,顺道去宫里请个安,大家吃个家常便饭。”   对这些话,苏染没有半点惊讶:“太后娘娘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山里住惯了,我也喜欢清静,便不去了。”   “就知道妹妹会这么说。”沈幼晴丝毫不意外她的拒绝,缓缓上前两步道,“只是王爷离开以来,有好几封家书皆留在王府呢,而且是特意从皇上那里转来给妹妹的,妹妹就不想看看?”   ☆、158 被拦截的信   “王爷有写信回来?”苏染一惊,走之前,她问过楼湛有关于如何知晓他消息的事情,当时他只说若是时间久了没陪她过年便给她寄信,可是时间这么久了,苏染一封信也没收到,她不是没怀疑过信被拦截,但总抱有一丝希望觉着楼湛的安排应该是妥当的,但是现在看来,沈幼晴敢笃定这么说,肯定就是送到圣德山庄的信被拦截了。   至于拦截的人是不是她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沈幼晴笑道,“一共有两封呢。”   “小姐,小心有诈!”叶儿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一脸愤恨的盯着沈幼晴,“我家小姐才不信呢!”   沈幼晴继续温婉的笑着,脸上竟半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信与不信,一看便知。”   “你不就是想骗我家小姐下山,好趁王爷不在的时候害我家小姐么?我们才不上当呢!”叶儿见她并不斥责自己的话,顿时就胆大了些,再加上这里并非王府,俗话说得好,占山为王,现在这片山是她们的地盘,用不着怕她!   沈幼晴颇为委屈的撇了撇嘴,模样极为无辜:“我以为,我救了小九就是我的诚意,没想到,侧妃妹妹依旧不信我。”   叶儿句句怼她,她却句句对着苏染。   心神凝了凝,苏染忽然就笑了一下:“王妃用性命救了我的人,我自然是感激的,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我在山上也住惯了,反倒不习惯山下的热闹了,不如姐姐待我向太后娘娘陪个不是,至于信,这样吧,明日我让年大哥去取如何?”   沈幼晴无奈叹了口气,似乎早已料到了她会这般决定:“其实我此次来是专程请妹妹回去的,妹妹在山上住的久了,再加上王爷不在府里如今又是新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责了妹妹,令妹妹连王府都不敢回,这不,昨日太后娘娘还觉着我欺负妹妹,我是有苦难言,这才亲自前来请妹妹回府,妹妹可否看在我救了小九的份儿上卖我一个薄面呢!”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眼前的沈幼晴几乎要让苏染不认识了。   轻叹了口气,苏染也是一脸无辜来:“实在不是我不愿意回去,王爷走时有交代,我若是回去了,便要打断我的腿,姐姐,您多担待啊!”   既然她非要装知书达理,那恶人就让她来做好了!   反正对付她这种扮演贤良淑德的人来说,没什么比耍泼来得方便了,而且,还特别有用!   果然,听了苏染的话,沈幼晴面色故意愕然了一下,旋即刻意表露出十分牵强的笑:“我知道王爷疼爱妹妹,可这已经是新年了,再说了王爷在外为国操劳连新年都不能回,皇上这边自然是要照顾好他的家眷否则只会惹人非议,妹妹若是执意不与我回去,知道的,是王爷有令,可不知道的,却只觉得王爷在防备皇上,毕竟,妹妹可是王爷最宠爱的侧妃!”   瞧吧,见招拆招,这沈幼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么?   “这个好办!”苏染轻笑着道,“明儿我便让人准备一份大礼,亲自送入宫给皇上和太后娘娘拜年,等王爷回来呢,我再专程与王爷一道入宫负荆请罪,姐姐以为这法子如何?”   这一次,沈幼晴滴水不漏的脸上总算是流出一丝破绽来,她凝了一瞬,轻叹口气:“既然妹妹如此不愿离开山庄,那我也不好再强求妹妹,既如此,我便告辞了!”   “那姐姐好走哦!”   沈幼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颇为意味深长的样子,随后她的身影便随了马车一道消失在了山道。   “小姐,王妃会这么善罢甘休吗?”叶儿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似乎也不相信沈幼晴会这么轻易离开。   “无妨,我们在山中安乐自在,她若是愿跑,那便让她跑好了,只要我们不动,她再勤快也是白跑!”说着,苏染想起她口中提及的信件当即决定明日一早一定要让年老大回去一趟取了信件。   叶儿认真一想,深觉她说得有理。   “小九,现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眼看着沈幼晴将小九留了下来,年家姐妹又惊又喜,围在小九身边问东问西。   苏染在一旁见了,走上前一步道:“二位姐姐,黄昏了,山道冷,小九既然来了,也就不会走了,还是先回去再细问吧。”   年家姐妹闻得此言方才惊觉小九露在外头的小脸冻得通红,顿时反应过来,一左一右的牵了小九上山。   说起来,这还是苏染第一次看见清醒时的小九,他个头不大,脸上还带着未长开的稚嫩,但五官却是帅气的,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大病初愈,脸色还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面对年家姐妹的欣喜若狂,他的表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具体的说,从刚才他站在沈幼晴身侧立在她们面前的时候起,他就是平静的,表现出的情绪完全不像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孩子。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苏染一眼,这才随了年家姐妹的步子离开。   “小九性格好像有点内向。”叶儿这会儿也观察到了小九的不寻常。   苏染点了点头:“没事,他不过是个孩子,跟我们不熟悉不说话也是正常的,走吧。”   山庄内,小九的归来让年家兄弟狂喜不止,得知他的病情彻底好了之后对着苏染好一番感激。   “我也没做什么,要谢,你们还得谢谢王妃和慕容大人,毕竟是他们救了小九。”   年老大摇了摇头:“他们自然是要谢的,但是侧王妃对我们的恩情我们也不会忘,小九,快过来谢谢侧王妃!”   年老大招呼小九过来,苏染闻言看向小九,索性也就不动了,等着他上前来。   小九停顿了一瞬,便走到了苏染跟前,黑亮的眼睛里透着不同于孩子的沉稳,然后他朝着苏染恭敬的躬身一拜:“多谢侧王妃救命之恩,他日小九定会报还!”   苏染愣了愣,没想到他一个孩子说话如此正经,顿时就笑了,走上前来摸他的头:“你一个孩子说话跟个大人似的!没关系的,我也没帮上忙,日后你就跟了你的哥哥姐姐一起跟在我身边吧。”   ☆、159 出事   小九乖巧的站在那里没动,等到苏染收回手来,这才发现现场的气氛有些凝滞,抬头才发现年家兄妹的脸上出现了惊异的神色,视线分明都盯着她的手。   苏染当即觉得奇怪,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也没觉出什么异样,为了缓和气氛,她顿时就从叶儿手里取过一早准备的红包塞到小九手里又对着年老大道:“好了,小九一路赶车辛苦了,年大哥,你带小九回房休息去吧。”   年老大这才反应过来,呐呐应了一声,那一头的小九便跟着他走了。   苏染看着这小九着实沉默寡言,挑了挑眉,那一头,年家姐妹走上前来又是对着苏染一番感谢,末了,相视一眼,还是顾依儿开的口:“侧王妃,关于你说的让人回府去拿王爷信件的事儿,你看要不然就让我们大哥去拿吧,你看怎么样?”   苏染原本就有此意,没想到却被二姐妹提出来:“我正有此意。”   姐妹二人听了顿时一喜:“那就谢过侧妃了!”   眼看着二人欢喜离开,叶儿在一旁奇怪道:“这年姐姐怎么提出要年大哥去拿信呢?”   苏染笑了笑,这个原因她刚才已经猜出来了:“王妃救了小九的命,还有慕容大人。只是眼下我与这二位似乎都有隔阂,年家兄妹想要感谢二人,当着我的面毕竟不好,既然能有单独的机会,何乐不为?”   “原来是这样!”叶儿想了想,忽然又道,“小姐,这年家兄妹承了王妃的情,不会叛变我们吧?”   “想哪儿去了!”苏染敲了一下叶儿的脑袋,走进里屋,“放心吧,年家姐妹虽然对王妃感恩,但是他们是重情义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倒向她。”   叶儿努力努嘴:“可万一呢?”   “万一?”苏染一顿,脑海里忽然就掠过那块虎符,“没有万一!”   次日一早,年老大便遵照苏染的吩咐去取信了,苏染其实对他能不能取到信这件事有些怀疑,因为沈幼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但无论如何,眼下她怀孕在身,不好与那个 女人正面冲突,能避过还是避过的好。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年老大这一去,居然就没了音讯,眼看着天都黑了依旧不见人影,年家兄妹急了,老二和老三就提出来由他们去看看。   “这样,你们俩先到山脚下去看看,如果大哥回来了,我们或许只是虚惊一场,如果他今晚没回来,明天你们再去京城打听打听。”   苏染的提议顿时得到了年家兄妹的一致通过,当即,老二老三便回屋去换好了衣服,下山去了。   夜里的天很冷,大家聚集在正屋里抱着暖炉一个也不曾离开。   大半夜的时候,老二老三回来了,说是走了一路,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如此一来,苏染才深深的觉得应该是出事了。   而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王府扣了!   “叶儿,你让管家连夜派人去查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另一面,苏染对着年家兄妹道,“大家也别在这里干等了,先都回去睡觉,眼下什么事情还不清楚,一切等管家的消息回来再说,睡饱了养好精神才好做接下来的事情,对不对?”   眼见着年家兄妹似乎不放心,她又补充了一句。   听得这句话,顾萍儿当先站出来道:“侧王妃说得对,而且侧王妃眼下有身孕在身,我们也不要让侧王妃担心了,我们都回去吧,养好精神等明天的消息。”   听得顾萍儿的话,年家人这才应了下来,一个个休息去了。   待众人都走了,叶儿这才陪了苏染回房,见苏染不说话,一时间她也忧心忡忡。   “小姐,看来王妃是要逼小姐回去,无论如何小姐千万别上当,你现在怀有王爷的骨肉,不能出半点闪失!”生怕苏染动摇,叶儿忍不住道。   “我知道。”苏染顿下步子来,暗暗捏紧了手心,“她若是当真相逼,那不妨,我们就干一场!”   “小姐……”叶儿惊了一下,有点急,“可我们斗得过她吗?”   苏染回过头来,顿了好片刻才道:“若是曾经,我只怕会等王爷回来,但是现在,为了孩子……谁要对我和孩子不利,那我也绝不可能放过她!”   叶儿眼见了苏染眸底的坚决愣了一下,霎时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道:“那我与小姐永远站在一起!”   苏染看向她,天寒地冻的季节,入目是叶儿冻得发红的鼻子,回握住叶儿的手她轻轻勾唇,“好,我们姐妹并肩作战。”   叶儿听见“姐妹”二字,一时间越发感动,眼睛里都冒着发亮的光。   管家的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一早,苏染就接到了消息,年老大自进了王府之后便没有出来过,但是具体发生了何事却是不知道的,而且根据他们的打听,京城里头似乎增派了不少军队,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打听不出来。   听得这个消息,苏染思妥了一瞬,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侧王妃,要不然,我们直接杀进去把大哥救出来?”年老二的脾气一向急,眼看着年老大似乎被软禁了,立刻就坐不住了。   “先别急,让我想想!”   好端端的,加军队是怎么回事?   “年大哥既然身在王府没有出来,那么他暂时肯定是安全的,王妃扣押他,无非就是为了让我回去罢了。但这件事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苏染说着,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雪了,冷风吹来的时候,刺骨的寒意直往脖子里钻。   她心跳得不规律,尤其是想起那枚虎符,更加的呼吸艰难了。   “报!”   也就在苏染想着该怎么做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侍卫来禀,管家闻言立刻看过去,“什么事?”   “回禀夫人、管家,山下来了一批人,像是宫里的。”   屋内的人全都神色一震,苏染顿时出了门往山庄的观光台而去。   ☆、160 楼湛留给她的人   从观光台往下可以清晰的看见山下的情景,此刻可不就是一批十几人的队伍上了山!看衣着的确似乎是宫里人的服饰。   “侧王妃不必担心,只要你不出这圣德山庄,不管是什么事,也没人能逼你出去!”管家说到这里指了指山下道,“先皇在创建这圣德山庄时自然也考虑到了危险因素,所以别看这庄子普通,但是四下都是有机关布阵的,只要我将机关打开,别说是来几个宫里的小卒,就是千军万马,也能把他们困住!”   先前在入庄子时,苏染已经发现了庄子的过人之处,但此刻听得管家的话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又看了看管家的面相和神情,忽然就道:“不知管家之前在何处当值?”   能得到先皇如此信任,通晓山庄机关的,应该不是一般人!   再看管家的样貌,发觉他虽然年纪很大,但是一双眼睛透着精锐,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苏染自然知道这山庄里有不平凡之人,尤其是掌管山庄事务的,而且楼湛送她来时语气笃定,说明这山庄必然不止它特殊的背景那么简单,而且,能直接把虎符留给她,苏染就觉得楼湛肯定不止在她身边留了一个人。   也就是说,山庄之内,必然有能为她出谋划策之人!   管家听得此言,泛着精光的眸中掠过一抹欣赏:“王妃能如此快速想到老奴身上,说明王妃心思缜密,既如此,那老奴就不瞒王妃了。老奴昔日曾是伺候过先皇的人,先皇临终前安排老奴追随厉王殿下,便将这庄子交给了老奴,这一守,就是多年!”   说罢,管家的视线看向山下的人群:“厉王殿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他与先皇情谊深厚,辅佐新帝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只是……”   他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悲凉。   功高震主,自古以来便是帝王大忌。   苏染也跟着在心头默叹了一声,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问题。   “那管家宫中可还有熟人?”能在宫中多年,即便是退出舞台也应该有自己的势力才对,尤其是以先皇如此深谋远虑修建这机关重重的山庄的心态下,留的肯定不止这一手!”   “侧王妃问对了!”管家神秘一笑道,“当今圣上身边的大内太监总管,赵洪赵公公是老奴的亲侄子,也是当年先皇刻意安排在新帝身侧之人,所以依老奴之见,如果实在避不过,王妃去了宫里也不要害怕,紧要关头,赵洪自会助你!”   苏染眼前一亮,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好。”她应了一声,看向那些越来越近的人,“既然宫里三番两次非得请我出去,那不妨,我就走上这一遭,一来,打听一下王爷近况,二来,也看看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从圣德山庄出去,就算是有心之人有什么安排,只怕,皇上那边也不会同意的,毕竟,他总要给王爷一个交代!”   管家赞赏的点了点头:“王妃思虑得对,只要王爷还在一天,不管在哪里,皇上那边都不会太过为难你,否则,就落下一个谋害臣子家眷,让臣子寒心的罪名了!”   ☆、161 入宫   这点,苏染早就想到了,只不过,她担心的从来不是皇帝,而是沈幼晴,换句话说,是沈幼晴背后的洛门。   洛门虽然经历过之前的大伤,但难保它不会卷土重来,或许沈幼晴的归来就是一个引子,牵连出整个事端的因子,敌在暗我在明,不得不防。   “管家说的是,既然他们来了,那我们总得会会,一会儿烦劳管家将他们请进来吧,不妨看看他们此行的目的!”   管家应了一声,先下去安排了,苏染又在上面站了会儿,直到那群人离得近了,这才回了屋。   “小姐,宫里的人都等了多时了,小姐衣服也早就换好了,怎么不出去?”叶儿眼看着苏染换好衣服之后便一直抱着暖炉在屋里,还捡了一本书起来看,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很是让人费解。   “急什么。”苏染淡道,“他们若是等不及,只管归去便是,这大过年的,京城里一波一波的来人,还不许人歇息了?”   叶儿听了她这话恍然大悟:“小姐的意思是先晾他们一会儿,也好让他们知道,小姐没那么好请?”   “既然来了这儿,就应该知道这是何处。”说到这儿,苏染看了一眼西北角的刻漏,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了身,“走吧,虽然得晾晾他们,但是远道而来就是客,这可不是咱们的待客之道。”   说着,苏染便起身出了门。   穿过弄堂,又走过长廊,经过一排竹林,这才到了前面正厅,宫里的来人已经等好了,苏染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来人是太后跟前的嬷嬷。   看见苏染,那嬷嬷倒是客气,给她稍稍福身,这才道:“给侧王妃请安,冒然前来打搅,还请侧妃海涵。”   “嬷嬷言重了!”苏染得体的笑着,在叶儿的搀扶下坐了上位,这才对着一旁的小玖道,“给嬷嬷看座!”   小玖连忙就搬了一张椅子来,嬷嬷坐下之后抬目看了苏染一眼,顿时就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道:“是这样的,厉王出门在外为国操劳,连年都不能回,侧妃却独自在这寒山之中过年,太后娘娘看不下去,这才差了奴婢来,让务必请侧妃入京,一则,厉王不在,这不还有皇上在京城,一家人也好聚聚,另一方面,山上实在太冷了,侧妃身子弱,若是万一被这山上的寒气给冻着,太后娘娘可就要心疼了!”   苏染勾了勾唇:“太后娘娘严重了呢,嬷嬷也看到了,山庄里物什一应俱全,并没有什么不妥,再加上我也喜静,所以觉得在这山上过节没什么不好呢!反倒是入京,这舟车劳顿的,我是怕了,就还请嬷嬷转告太后娘娘,就说待王爷回来,我必定入宫请罪!”   “嗨!侧王妃言重了!”嬷嬷笑着道,“太后娘娘心疼侧王妃还来不及哪儿还会怪罪,这不是实在不放心侧王妃一个人在外面过节么!所以这才差了奴婢来接!”   似乎是知道苏染会拒绝,嬷嬷继续游说:“七公主在宫里可劲儿的念叨着侧王妃呢,成天央求太后将侧王妃请回京,太后娘娘被她求得没办法了,再加上过节了,想到侧王妃一个人在外面也的确辛苦,这才动了心,侧王妃,您就跟奴婢回去吧!”   苏染笑了笑:“嬷嬷,不是我不愿意回去,实在是王爷临走前下了令,让我一定要在这里等着他回来,王爷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不能违背。”   “这……”嬷嬷一脸为难,“实不相瞒侧王妃,老奴离开之前,太后娘娘是下了死令了,若是请不来侧妃娘娘,便让奴婢不要回去了,侧王妃,您就当可怜可怜老奴吧!”   苏染顿时也露出为难之色:“可王爷都没有回来,我不能离开这儿!”   嬷嬷面色一顿,想到什么忽然就压低声音道:“既然侧王妃这么说,那我不妨跟侧王妃说个秘密,其实啊,王爷的车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听说这几日就回城呢!”   “当真?”苏染其实不太信嬷嬷说的话。   “千真万确!”嬷嬷继续低了嗓音道,“这个还是奴婢在替太后娘娘给皇上送羹汤的时候听见的,当时皇上在跟几位大臣谈事情,说的就是王爷凯旋归来的事儿!”   苏染心下一动,到底是忍不住心跳了起来。   不管嬷嬷的话是不是真的,她都愿意相信楼湛已经快回来了,尤其是这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他也该回来了!   而且……   衣袖中的手瞧瞧抚上平坦的小腹,她迫切的想要告诉他,他们已经有了孩子的事,楼湛听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想到这儿,苏染心头顿时就坚定了下来,无论如何,入宫走一趟吧,至少,可以知道一点楼湛的消息,这样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的待在山上,她心头始终不能平静。   “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上这一遭吧。”苏染说到这儿又道,“不知七公主近来可好?”   嬷嬷笑了笑,有些勉强:“七公主这段时间状态不是很好,尤其侧妃不在京城的日子,她成天嚷嚷着要来找侧妃娘娘都被太后止了,自从上次七公主擅自离宫失踪的事儿之后,太后娘娘哪儿还敢让她出远门,这不,侧王妃若是能入宫看看,你们聚聚,七公主也能心情开朗一些!”   听到这儿,苏染点了点头,面上顿时轻松了下来:“那好,嬷嬷今日便在府中休息一晚吧,明日一早,我随嬷嬷一道入宫。”   嬷嬷一听她是同意了,顿时喜道:“好,那奴婢就等着侧王妃了!”   送走了嬷嬷,苏染连忙让叶儿收拾一下行装,另外一方面,她则直接找管家去了。   一则,是到了宫里需要与管家商议,二则,她也需要做一些适当的安排以备不时之需。   次日一早,苏染在年家兄弟的陪同下乘坐了马车带着叶儿随嬷嬷一道往京城而去,剩下年家姐妹带着小九留在了山庄里,方便外面的事情。   ☆、162 再见楼欢儿   刚刚到达京城城门口,前头嬷嬷的车驾停了下来。   叶儿在马车里向外张望了一瞬,从年家兄弟的口中得知,一行人正在等候城门口守卫的检查。   “现在入京都查得这么严了么?之前我们从天明寺回来也没人查啊!”   叶儿的话本只是无心,苏染听了忍不住朝外面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城门口排队入城的人已经排了好远的距离,而在之前,的确没有过。   “或许是过年的原因,往年过年的时候各个城里守卫都会比平时严一些的,为的就是让百姓过个好年。”坐在车夫位置的是年家老二,听见叶儿的话便如此解释。   叶儿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正这么想着,马车又重新徐徐前进,经过城门的时候苏染特意看了一眼城门的守卫,发现果然比之前见过的人数增设了一倍还不止,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京城的确是变了的。   一行人入了城又足足行了两个时辰才到了宫门外,大过年的,集市热闹无比,以至于马车的速度也不得不缓了下来,到达宫门口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嬷嬷在前头接了宫人递来的灯笼领路,年家兄弟和叶儿跟了她随在后头,最后,嬷嬷在一处僻静的宫殿前停了下来:“这里是云华殿,侧王妃舟车劳顿今晚就在此歇息吧,稍后奴婢会命人将晚膳送来。”说到这儿,嬷嬷忽然看向年家五位兄弟道,“按照宫里的规矩,男子到了夜里是不能留在宫里的,所以今日,还请几位不要离开这云华殿,以免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好。”嬷嬷的态度依旧和气,苏染自然也不会难为她,直接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嬷嬷这才放心走了,临走时交代明日再来领她去见太后娘娘。   “这地方好像不错。”年家兄弟没进过宫,此刻眼见着宫内的繁华,还有眼前这宫殿的华贵,难免有些移不开眼,比之他们,叶儿倒是见怪不怪了。   “怎么说这里也是皇宫,自然是不错的。”说到这儿,她便伸手去扶苏染,“小姐,我们进去吧,天这么晚了,外面风大,你现在可不能着凉!”   苏染应了一声,看向年家兄弟:“那五位兄长便先到偏殿歇息一晚,一会儿我让宫人去取些被子来,委屈你们了。”   五个兄弟,需要负责她的安全,换句话说是要守夜的,所以也就只能打地铺了。   对这一点,年家兄弟倒是没有丝毫怨言。   “侧王妃严重了,打地铺算什么,从前我们山野林中哪里没睡过,打地铺而已,已经是相当好的待遇了,而且,是皇宫的地板!”说到这儿,年老二就嘿嘿笑了起来,显然是对皇宫很新奇。   苏染闻言也就笑了笑,与叶儿一道进了屋。   很快,就有宫人送了晚膳来,看得出来饭菜应该都是提前温好的,只有一份汤,味道新鲜,倒像是新做的。   “皇上得知侧王妃到了,天寒地冻怕侧王妃寒着,特意命人添了这份虾仁银丝汤,专门祛寒的!”上菜的领头婢女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子,生得唇红齿白颇有几分姿色,而且看她行为举止也很沉稳得体,应该是个稳重的。   “祛寒的!”叶儿听得宫人的话立刻那碗去给苏染取汤,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先自己尝了一口才递给了苏染,惊喜道,“味道不错呢!”   苏染点头接过,那一头的宫人见状便退了下去。   那汤果然是祛寒的,吃过之后觉得胃里暖和得很,一整夜都是舒服的。   次日早上醒来,苏染刚刚梳洗过就听见院子外面有动静传来,直至殿外传来年家兄弟的声音,苏染才反应出什么,出来一看,顿时惊喜了一把:“七公主?”   “王嫂!”楼欢儿叫了一声,眼睛都有些湿热了,不由分说的朝她奔了过来。   “哎!七公主,你小心点!”叶儿眼看七公主这阵仗吓了一跳,赶紧拦在了苏染前面,苏染笑着将她拉开,道,“没事儿,七公主又不会伤我!”   说着,便伸手直接迎上了楼欢儿的拥抱。   楼欢儿顿时赖在她肩头哼唧道:“王兄不在京城,你也不在京城,这一个月可把我憋死了!好在你现在来了,不然我肯定要去找你!”   楼欢儿身后,桃子提了一个食盒进来,喜道:“侧王妃不在的这段时间公主可是天天在奴婢面前念叨要找侧王妃,太后娘娘和皇上跟前都不知道跑了多少次了,只可惜有了上回的事儿在前,皇上和太后娘娘是一万个不放心公主出去,这可把公主闷坏了!”   说着,桃子将食盒往叶儿手里递:“御膳房新做的点心,刚刚公主经过特意取的,说要拿来给侧王妃尝尝鲜!”   叶儿闻言,面上一喜:“我瞧瞧。”   说着,她将食盒放到一旁的食桌上打开,眼见着里头的点心盘盘小巧精致,喜欢得不得了:“小姐,七公主带来的点心,你快来尝尝!”   那一头,苏染松开楼欢儿笑道:“来,一道吃一些!”   楼欢儿也是一早得到消息就过来了,早点也没吃,此刻倒是正好凑一块儿。   吃着点心,满口留香,楼欢儿的脸色却缓缓沉了下来:“王嫂,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那个讨厌的女人成天往太后嫂嫂跟前跑,把太后嫂嫂哄得不知道多喜欢她,连我都不愿意见,真是,看着都让人生气!”   上次王府结下的梁子,想来是很难化解了。   苏染心头一笑:“怎么?不高兴啊?不高兴那你自己多往太后娘娘跟前去,把太后娘娘的宠爱夺来啊,就凭你皇家的身世背景,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臣子之女?”   “哪儿用得找我不高兴!”楼欢儿说到这儿,忽然就邪恶的笑了起来,拉着苏染道:“不过王嫂,这一回我可算是出了口恶气,就在除夕那天,趁着太后嫂嫂带人赏花,我直接就把她给推湖里了,那女人起来的时候冻得嘴唇都紫了,你是没看见当时的场面,看着就解恨!”   ☆、163 太后的目的   苏染眼珠子一转:“你把人家推湖里了?”   “啊!”   “太后娘娘没找你算账?”   “我又不是故意的!”楼欢儿咬着糕点含糊不清的道,“再说了,在场谁看见是我干的啊,就算看见了,我也就是不小心,天冷路面结冰脚滑了一下而已,正好那女人站在桥边,她倒霉呗!”   说着,楼欢儿就咬了一大口,直接将手里的芙蓉糕整个吃了下去,仿佛那就是沈幼晴!   苏染见状终于是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这种事儿也只有你干的出来,不过啊,干得漂亮!”说到这儿苏染压低了声音,“但你可别小瞧了那沈幼晴,她可不是省油的灯,指不定什么时候要在你这儿讨回来,你当心些!”   “这个放心!”楼欢儿也不惧怕,“好歹我也是公主,她与太后娘娘再亲也亲不过我这个嫡亲的妹妹,若是她想招太后娘娘不愉快,那就放马朝我过来吧!”   苏染闻言,顿时眨了眨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必须的!”楼欢儿说到这儿也笑了起来,然后低下嗓音道,“好歹我也是宫里长大的,这些阴谋诡计就算不会,也看了不少,随便捡起来一个,那都是绝对实用的!”   苏染连连点着头,面上全是赞赏:“不错,孺子可教也!”   楼欢儿得了她的夸奖一时更欢快,两人聊着聊着,便说到了慕容熙的事儿,楼欢儿一听到他的名字顿时满脸不愉快:“不提他了,替他作甚,榆木疙瘩!”   说到这儿,她抬目看向苏染,“不过王嫂,那个女人虽然不敢对我怎么样,但难保对你下手,她眼刺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要小心!”   苏染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有准备。”   说到这儿,苏染迟疑了一下道:“你在宫里这段时间可有听到过你王兄走后的消息?比如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   楼欢儿摇了摇头:“没有,也就王兄刚开始走了没多久的时候听到过一回,说是边关那些匪寇一听说王兄去了,一个个溜得比猴子还快都不敢出来了,更别提骚扰了,所以王兄这一回应该是挺顺利的!”   苏染听了心头一凝,看来嬷嬷之前所言该是骗她的。   两个人吃完了早点便结伴去太后那里请安。   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是热热闹闹的,苏染一看,才发现不止有宫里为数不多的两位嫔妃,还有不少官家小姐在,最重要的是,大清早的,那沈幼晴居然也在。   楼欢儿一看见她就暗暗的拉了一下苏染的袖子,压低声音道:“看吧,我就说这是阴魂不散吧!”   苏染安抚的抓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才朝着殿中央走去。   “妾身见过太后,见过两位娘娘,见过王妃姐姐。”后面那几个字,苏染着实不想加进去,但既然是这种场合,那沈幼晴要做戏,她就陪她做好了。   “欢儿给太后嫂嫂请安,给两位娘娘请安!”楼欢儿也在她身侧行了一礼,但还没等太后说平身就已经自动的到了太后跟前,“太后嫂嫂,感谢你不辞辛苦安排人将王嫂请了来,这下可好了,欢儿总算是不无聊了!”   她也不介意一旁的沈幼晴在,直接称呼苏染为王嫂,摆着明儿的给沈幼晴难堪!   “又胡说了是不是?这尊卑有序,王嫂在这边,岂能乱叫!”说到这儿,太后看向苏染,“侧王妃远道而来辛苦了,来人看座!”   苏染谢过落座,那一边的楼欢儿就不乐意了:“反正我叫习惯了也改不了,王兄都不说我,再说了,厉王妃可是咱京城最通情达理的媳妇,怎么可能会介意,你说是吧王妃嫂嫂?”   她故意压重“通情达理”四字,那一头的沈幼晴闻言,笑得温婉得体:“称呼而已,公主喜欢便随意好了。”   “看吧,多通情达理!”   楼欢儿说完,看见一旁的众人都笑了,立刻就指了那些陪衬着笑着的官家小姐道:“太后嫂嫂,你怎么一大早请了这么多人来?”   太后被她一提醒,这才想起什么来:“对了,说到正事儿了!”   话音落,她看向台下的苏染和沈幼晴道:“正巧着两位厉王妃今日都在这里,哀家寻思着厉王过了新年就又长一岁了,将近三十的人了,却膝下无一子,这说出去就有点不像话了,这不是人多力量大吗,所以哀家特意选了这些小姐们让两位王妃过过眼,选上一两个入府做填房,也要为厉王府开枝散叶。”   苏染嘴角一抽,原来来来回回的折腾专让她给自己老公挑小妾来了?   再看一旁的沈幼晴,她竟无半点惊讶,难道说,她早就知道?   细细一想,苏染瞬间明白了过来。   敢情这是找几个人入府来分她的宠爱来了!   苏染笑了笑:“既然是为厉王府选人,那不如就王妃姐姐做主好了,我不过一个侧妃,纳妾的事儿哪里轮得到我说话!”   “妹妹言重了。”沈幼晴温和的笑着,“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王爷最是疼爱你,但凡你选的人儿,那王爷不是更照应一些!太后娘娘觉着呢?”   “幼晴丫头说得没错。”太后乐呵呵的应着,“侧王妃,你且看看,有合眼的,明儿个就让她随你回府。”   “太后嫂嫂,这又是哪一出啊!”一旁的楼欢儿顿时憋不住了,“眼下王嫂和王兄恩爱着呢,你这时候插人进去,这不是拆散鸳鸯吗?再说了,王兄身边的女人……”说到这儿,楼欢儿故意脸色变了变道,“昔日那么多爬上他床的女人,你见过有几个活下来的?不也就只有王嫂一个例外?”   这话一出,那些原本翘首以盼的官家小姐们一个个脸色变了,不止她们,连一旁的沈幼晴脸色也白了白。   楼欢儿的话虽然隐晦,但说得很明显,但凡爬上过楼湛床的女人除了苏染全死了,而沈幼晴之所以还活着,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压根没上过楼湛的床,   ☆、164 楼欢儿的咄咄逼人   往日里,那些坊间传闻传得厉害了,众人也只当这位王妃不得宠而已,却完全不能将她压根未与厉王圆房的事情想到一块儿,因着侧王妃的先例众人几乎以为厉王改了这个规矩了,却原来,不是厉王规矩习惯改了,而是那人压根就没在他枕边睡过而已。   身为厉王妃,这个含金量甚至比皇后还高的位置,在出嫁几月有余竟连洞房之礼都未行过,传出去莫说是在一群贵妇面前站不稳脚,就连京城百姓,只怕都要以她当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这样的消息又岂止是耻辱那么简单?   早已成了羞辱了!   堂堂厉王妃竟成了贱民口中笑柄,也难怪沈幼晴这种定力超绝的人变脸了。   苏染闷在心里笑,着出去一趟,楼欢儿挤兑人的本事可是见长啊,活脱脱就是一个后宫嫔妃勾心斗角的翻版!   这人么,果然是要有竞争对手的,不然,哪儿能学会成长!   “瞎说什么!”太后白了楼欢儿一眼,“此一时彼一时,再说了,这不是有侧王妃在么!”说到这儿,太后便又朝着苏染看来,“侧王妃,你就费费神,劝劝厉王,这开枝散叶可不止皇上,厉王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叔叔,老大不小了却还没个一子半女,说出去,天下百姓不还得以为皇上怠慢了他!”   苏染心里头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既然太后娘娘这么说了,那妾身岂有不应之礼!”   既然太后的理由是楼湛没有孩子,换句话说还不是责怪她们没怀孕,放在以前,她可能没理由拒绝,不过现在么……回头等她将怀孕的消息一爆,那些个女人,还不得有多远滚多远!   在太后殿里坐了没多久,那些请安的娘娘小姐们便退了出去,去赏御花园的风光了,独剩了苏染留在了殿内。   众人不在,太后亲切的招呼苏染坐到自己身边,几乎在她坐下的一瞬便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道:“染儿啊,你能入宫,哀家心甚慰,这段日子厉王不在京城也是委屈你了,这大过年的,你就不要再走了,就留在宫里,陪陪哀家如何?”   苏染听得她话里的热情,微微笑了起来:“太后娘娘盛情,染儿哪儿敢不答应,只是不知殿下要何时归来呢?”   那嬷嬷的话的确让人信不过,而最直接的知情人除了太后以外应该就只有皇上了!所以趁了这机会,苏染自然要问一问。   尤其是这一回太后派人找她入的宫,既然是她相邀,那她的请求她自然也应该告知吧!   “快了!”太后笑道,“前两日就听皇上说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正要回来,想来,眼下已经在路上了。”   苏染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松,只觉得心头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是吐了出来。   从太后宫里出来,那些个御花园的姑娘们正玩得开心。   远远的,看见沈幼晴在凉亭内品茶,她的对面就坐了楼欢儿,此刻楼欢儿半个身子趴在了桌子上,对一旁的沈幼晴充耳不闻,反倒是看见苏染的那一刻,她无精打采的脸上顿时出现亮光,下一秒,飞快的朝苏染奔了过去:“王嫂,你可算出来了!”   身后,沈幼晴抬目看来,只见那女子面沐春光,一双眼睛晶亮有神,仿佛是因为得了什么高兴的事儿,脚步之中都透着轻快,配上她曼妙的身姿,竟将四周那些莺莺燕燕都比了下去。   不得不说,那女子,的确是发光的。   但是在她沈幼晴的世界里,但凡有她在的地方,决不应许有第二个沈幼晴!   眸光一点点冰凉了下去,沈幼晴另取了茶杯来,倒了一杯茶,看向远方的二人勾起唇角:“侧妃妹妹出来了?过来尝尝我新砌的茶吧,今年刚进贡来的大红袍,味道新鲜着,是我好不容易才从太后娘娘那里讨了一点过来。”   楼欢儿朝这边看来,面上露出几许不屑,但还是挽了苏染过去:“好啊,厉王妃沏的茶,自然是要尝尝,是吧王嫂!”   唤她厉王妃,唤苏染王嫂,这亲疏,一下就能听出来。   苏染看了她一眼,这才看向沈幼晴笑:“是呢!厉王妃沏茶,荣幸之至!”   说罢,与楼欢儿一道在石桌旁坐下,凉亭里头早有宫人在四角摆上了炭盆,再加上四周扇门的遮挡,也是暖意融融。   取了茶轻啖了一口,苏染应道:“确是好茶呢,不过姐姐,你借我的侍卫也有几天了,是不是当还了?”   “你说年家老大啊!”沈幼晴笑了笑,“妹妹有所不知,年老大可不在我这里,是他自告奋勇去了雪园,至于他愿不愿意出来,我说了不算。”   “是么!”苏染皮笑肉不笑,“那这慕容大人也太无赖了些,明明是我买回来的人,他却据为己有,回头让我遇上,必然不饶他!”   沈幼晴笑:“行,这话姐姐一定带到!”   “用得着带么?直接宣来便是,慕容熙本就是王兄的专职大夫,如果说这世间除了王兄以外谁还有资格享受他的看诊,那王嫂说第二绝没人敢说第一!”说到这儿,楼欢儿托着腮帮子看向苏染道,“王嫂,一会儿我就让人去王府传唤,把他找来,他要是敢不放人,我替你削他!”   沈幼晴挑了挑眉:“公主这话自是不假,只是慕容只怕不愿见你。”   “要他见我做什么?”楼欢儿是藏不住情绪的人,一听这话脸就冷了,“本公主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吗!”   话音落,楼欢儿将自己跟前的茶一口饮完,“你这女人真是没趣,难怪王兄不喜欢你!”   沈幼晴面色一凝,一旁的苏染赶紧岔开话题:“七公主,这宫里啊,我来得少,要不然你带我好好转转?”   “七公主那是外人的称呼,王嫂,以后你就跟王兄一样喊我小七便好!”楼欢儿刻意加重了“外人”二字,然后便拉起苏染,“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那一头的沈幼晴听得这话仿佛跟没听见似的,老神在在的看着二人离开,直至她们的身影消失,脸上的温度这才一点点凉了下去。   ☆、165 出事   与楼欢儿逛御花园期间,苏染0收获了一大批嫉妒羡慕恨的视线,皆来自那些小姐们,但当苏染靠近,那些人不论之前拿什么眼光看她,那会儿一个个都变得畏首畏尾,显然是怕被她选中。   苏染也乐得装糊涂,与楼欢儿一道该干嘛干嘛。   午饭是在太后的殿里用的,下午太后要念佛,一行人这才告辞,临行前,太后又问起厉王纳妾的事儿,苏染便说需要再观察观察,太后这才没说什么,放她离去。   回到云华殿,太后宫里头早送来了不少东西,都是些吃穿用的,方便她这段时间的日需。   对此,苏染早就想到了,也并不觉得奇怪。   当天晚上,她喝了叶儿偷偷熬制的之前大夫开的安胎药,这才打算歇息,可兴许是想着楼湛即将归来的事情,她竟一时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了难免气闷,索性就想出来走走。   深冬的夜,院子里的空气特别清凉,裹了厚厚的斗篷站在花树下,都能感觉这寒夜里凛冽的冷气。   但是晚上的皇宫是寂静的,天上的月亮更是高高悬起,使得夜色极为深远起来。   “谁!”   忽然而来的动静,让苏染一下子提高了警惕。   身后不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尽管极轻,但她还是听到了。   一回身,这才发现前方的槐树下立了一人,紫金冠,一身龙袍加身,面如冠玉,不是年轻的帝王又是谁!   “皇上?”片刻的惊讶之后,苏染才想起来行礼,不过只刚福身就被那人扶了。   “礼就免了,朕不过闲来无事过来看看。”   被他的手托起手臂,苏染本能的退后半步,楼子瑜察觉到了,便站在那里没有上前。   “怎么?宫里的床不舒服,睡不着?”   苏染摇了摇头,注意到他连赵洪都没带,便保持着距离道:“没有,只是下午睡过了,一时不困便出来走走。”   楼子瑜轻挑眉宇:“那不知侧妃可有兴致陪朕走走?”   苏染顿了一瞬:“皇上可是有烦心事?”   “何以见得?”   苏染又顿了一瞬方道:“是我猜错了,王爷此番出行可是为皇上解决了心腹大患,皇上自然是开心的。”   楼子瑜笑了笑,看着她月光下皎洁的面色:“你很盼着十三叔回来?”   “那是自然。”苏染应道,“他是妾身的夫君啊!”   “那如果,他不是你夫君呢?”   苏染一愣,一时仿佛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但看楼子瑜的面色,虽是含着笑容的玩笑语气,可他显然没打算收回这句话,是有意在等着她回答的。   因此,苏染在表露出短暂的不知所措之后,又是一笑:“那也不能改变什么。”   楼子瑜听完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依旧笑着,去看远处的黑夜:“侧妃倒是实诚,罢,夜也深了,侧妃安歇吧。”   说完,他便抬步往外走,一时竟也没回头。   苏染看着他的步子离开,这才微微缓了口气。   楼子瑜刚才是在探她的话吗?   但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不管如何,不论何时何地,楼湛是什么身份,她都会义无反顾站在他身边,除此之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第二日一早,苏染尚在睡梦中没醒来,叶儿忽然一阵风般冲进了她的房间里,也顾不得她没醒,欢喜的喊道:“小姐小姐,快醒醒!王爷那边有消息了!”   苏染猛然间坐起身来,抓住叶儿的手臂:“你刚才说什么?”   “王爷来消息了,是真的!我亲耳听见前院的宫人议论呢,说是御书房那边传来的!”   苏染一喜,急切的拉开被子起身:“快,给我洗漱,另外,让年二哥去公主那边通知公主过来。”   叶儿兴奋的应了一声,一面出去吩咐一面端了热水进来给苏染洗漱。   很快,苏染便收拾好自己,而另一面,楼欢儿也赶来了。   她今日着了一件浅绿色的曳地长裙,貂毛裙边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活泼可爱,看见苏染,楼欢儿直接问道:“王嫂,急匆匆把我找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听叶儿说是王爷那边来消息了,所以,想让你找人帮我去御书房那边打探打探,可是真的有王爷的消息了!”   “这个简单。”楼欢儿转身就朝身后的桃子示意,桃子一笑,了然朝着苏染福身然后就离开了。   苏染看她走了,这才问道:“桃子要去找谁?”   “这个你就甭操心了,反正不出一刻钟保证能打听到!我们就在这儿静等就是了!”   楼欢儿说着便冲进屋去,朝叶儿要了一杯茶。   苏染闻言,有些怀疑的看了一眼桃子离开的方向,这才跟着进屋:“好吧,那就且等一等。”   没想到一刻钟之后桃子果然回来了,但是脸色却似乎不太好。   “怎么了?”   苏染就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那一头,楼欢儿也脸色微变:“出什么事儿了?快说!”   桃子摇了摇头,看着两位主子急切的脸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奴婢刚才问了赵公公身边的小全子,他说御书房里头皇上似乎在大发雷霆,好像是厉王回来的路上出什么事了,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出事?!”苏染惊得站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桃子摇头:“皇上屏退了左右,他也不知道。”   苏染一颗心忽然就提了起来,那虎符的画面再一次在眼前闪过,她二话不说就提起裙摆往外走:“我去问问。”   “王嫂,等等!”楼欢儿在身后一把拉住她,“你这个样子去怎么行?不管怎么说,那里也是御书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闯的,听我的话,等御书房的大臣走了,我们再去!”   苏染回过头来,楼欢儿一看她的脸色就急了,道:“你不要急啊,只不过是皇上发了点脾气,或许只是一点小事儿呢!放心吧,不用反应那么大,王兄那么厉害,哪里是一点小事儿能难得住他,你这是关心则乱!”   ☆、166 夏梁变故   “关心则乱?”苏染怔了一下,想起楼湛的能力,顿时就有点相信楼欢儿的话了。   若不是那枚奇怪的虎符,她应该也不至于一丁点小事就将楼湛的安危联系到一起吧?   之前入宫是这样,事实证明,太后那边千方百计找她入宫一则是楼湛即将回来怕难堪将她找来安抚,二则是为了王府开枝散叶,所以她之前的担心纯属多余,而现在又因为皇上的一个脾气让她心乱,说到底,不是因为那枚虎符又是什么!   或许,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在楼欢儿的一再安慰之下,苏染总算是安静了下来,直到离去的桃子再次回来,告知御书房那边的大臣都离开了,苏染这才与楼欢儿一道去了御书房。   赵洪看见她来,倒是惊讶了一下,但还是走上前去给二人请了安道:“七公主,侧王妃,这里不是二位该来的地方,二位还是请回吧!”   “赵公公!”苏染心里头急,此刻只想着出行之时管家给她留的话,一时便殷切的看着赵洪,“王爷那边,可是出什么事了?”   赵洪顿了一瞬,脸上有些为难:“侧王妃,不该知道的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他是厉王是我的夫君啊!”苏染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道,“赵公公,就当我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   赵洪再次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七公主又看了看苏染这才道:“王爷只怕不能如期回来了,老奴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侧妃娘娘,您还是走吧。”   说完,他便摆了摆手,回到了御书房门口了。   一听说这消息,苏染只觉得刚安定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   什么叫楼湛不能如期回来,他出了什么事吗?   那到底是什么事?有没有危险?   可看着紧闭的御书房门,她知道没法硬闯,一时间便只有另想办法了。   “王嫂,要不然这样,你先回去,王兄这边你的身份到底不方便,不如这里就交给我吧。”   “你?”苏染凝了一下。   “对。”楼欢儿应道,“我到底是公主,不像你身份那么尴尬,反正平日我胡作非为的事儿干过不少,去御书房找找皇上什么的,没什么太大问题,大不了,被皇上赶出来就是!王嫂,你放心吧,你先回去等着,我保证,午饭之前一定带消息给你,好吗!”   “……好吧。”斟酌了一番,眼下的确是七公主来处理最好,毕竟她一个厉王侧妃出现在皇帝的御书房外,的确不像话,而且之前她与皇上之间本就传过不少闲言碎语,眼下还是避嫌的好。   “桃子,送王嫂回去!”见苏染同意了,楼欢儿赶紧吩咐身后的桃子,桃子见状,急忙与叶儿一道一左一右的搀扶了苏染离开。   因为楼欢儿的消息没回来,苏染连早饭都没怎么吃,勉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吃上几口却泛起了恶心,等她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这才作罢。   叶儿吓了一跳,看她难受急了:“小姐,要不然,还是请个御医瞧瞧吧!”   “不行!”苏染压低了声音虚弱道,“之前不能说,现在就更不能说了!王爷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知道,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对我百害无一利!”   “那不然,让慕容大人瞧瞧?反正昨天七公主那边已经派人去请了,今天应该就能入宫!”   苏染却依旧摇头,抬起眼来看向叶儿:“你忘了,慕容大人眼下一颗心全系在沈幼晴那边,就算他可信,可是沈幼晴不可信,所以不论如何,除了我们的人之外,这件事绝对不能说!连小七都不可以!”   叶儿听她如此郑重其事,也就不敢多说了,连连答应下来,“那小姐先休息一下,等好一些了再吃点!”   苏染虽然对吃的犯恶心,但是早在山庄的时候大夫就交代过,即便是有反应了,也必须及时进食,就是多吃一口也是好的。   艰难熬到了午时,终于等到了楼欢儿回来,但是楼欢儿却是一脸菜色。   “怎么样了?”苏染看她这样更急。   “没事,王嫂,你先不用急!”看见苏染的脸色,楼欢儿吓了一跳,这不才走一个多时辰,怎么就成了这样!   “王兄没事,只是边关那边出了件大事,让他又给折了回去,所以暂时是回不来了!”   “只是这样?”苏染犹有些不信,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皇上干嘛发脾气?   “只是这样!”楼欢儿坚定的点了点头,“只不过,这事有点复杂,这不年前的时候夏梁那边新帝登基了么,就是取了你二姐的那位九皇子,他现在已经是夏梁的皇帝了!只是事情却恰巧出在你这位二姐身上了,因为夏梁老皇帝的驾崩是你二姐用了一颗毒药害死他老人家的,这不,夏梁九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夏梁皇帝觉着这是我们殷厉的阴谋诡计,所以直接就在边关对着我们殷厉国开战了!王兄原本是在回来的路上了,听到这紧急军情,当即就返回去了,所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你的意思是,两国开战了?”   而且,夏侯琛还当上了皇帝!   她不过就是在山中一月,外面的世界居然变换得这么快了!   “对。”楼欢儿一脸菜色,“早知道你那位二姐这么蛇蝎心肠,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嫁过去啊!当时我还觉得终于赶走了一个祸害了,能让你清静清静了,可是现在看来,指谁也不该指她!当初就该毫不犹豫请求皇上废了她,现在倒好,搞得两国开战,她倒是能耐了!”   苏染一颗心放下的同时却又提起,楼湛暂时是安全了,可是一旦开战,他又要身处危险了!   下一秒,苏染又想起什么来,忽然脸色一变:“不行,我要回去一趟!”   “回去,回哪里?”楼欢儿奇怪道,“你该不会回王府吧?那里你还是不要去了,沈幼晴那个女人心肠更歹毒呢!”   “不,我是说,回山庄!”   “圣德山庄?回那儿干嘛?”楼欢儿就更奇怪了,那里只是她暂时的避难所而已,眼下在宫里是最安全的,去那儿干嘛!   ☆、167 大乱,遇刺   “我有紧急的事,必须要回去!”说到这儿,苏染立刻盯着楼欢儿道,“小七,你有没有办法?”   “有是有,可是……”   “有就好了,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就当帮我这个忙!”   第一次见苏染如此郑重其事的请她援助,楼欢儿怔忡了一秒之后,当即答应了下来:“行,只是,王嫂禀报太后嫂嫂一声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没必要需要我的帮忙吧?”   “来不及了。”苏染说着,“太后那边,我走之后你代我转告一声,我必须走,现在,马上!另外,我还有一个人在王府,也就是我昨天说的那位年大哥,你务必请慕容大人确保他的安危,拜托了!”   楼欢儿少见她如此模样,当即便没有多问:“好,一会儿我会让人准备几身衣服过来,王嫂你收拾一下,我即刻安排人送你们出宫!”   苏染应下之后,楼欢儿便赶紧办去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便有人送来了衣衫,都是太监服侍,包括她、叶儿以及年家兄弟一共七套。   而楼欢儿所谓的办法,是宫里出门的水车。   因为需要跟车的人多,再加上有楼欢儿准备的腰牌出宫很顺利。   为了出城方便,他们一路跟了水车出城,直到出城之后这才购置了马匹离开。   苏染怀着孕,本不能骑马,但是如果坐马车的话一则此刻已经是夜里没地方买,二则耽搁时间,她需要回去快点与管家商议,因为边关一旦开战必须得增设援军,楼湛此去只带了五万人马,夏梁的皇城离边关处很近,调兵易如反掌,一旦兵力上吃亏,那楼湛这一仗也就有了风险,而他调兵的虎符却在她的手上,所以无论如何,她得与管家商议,安排人将虎符送去。   就在苏染一行人骑了马儿往圣德山庄的方向赶的时候,原本空寂无人的前方官道忽然间寒光闪烁,苏染当先勒住了缰绳停下,坐在她身后的叶儿一脸莫名:“小姐,怎么了?”   此时此刻,年家兄弟也发现了异样,停了下来。   “有刺客!”   年老二说出这句话之后,当即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而年家其余几位兄弟也一并进入警戒状态,身后的叶儿听了脸色巨变,这时才发现了林中的不同寻常。   那偶然之间闪过的光芒分明是月光下兵器的反光。   “小姐……”   “别说话,抓紧我。”苏染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缓缓驱动马儿后退。   而年家兄弟当即挡在了她前面,拥护她往后退。   就在苏染退到了安全距离,打算调转马儿撤离的时候,身后的空地上忽然“嗖嗖”下来了几个人,一看,都是通体黑衣。   这样的打扮几乎是一瞬,就让苏染猜到了来人的来路,顿时冷笑了一声:“洛门的人?影子派你们来的么?”   听见苏染的声音,年家兄弟脸色微变,老七老八顿时绕到了苏染身前,拦住了从身后而来的刺客。   然而刺客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说一句话,直接就提了剑破空刺来。   “夫人快走!”老八大喊了一声便迎了上去,苏染急速后退的同时看见前方林中的刺客也冲了出来,前后的刺客加起来接近二十来人,数量上是年家兄弟的几倍,显然对他们不利。   见状,苏染迅速勒住马,趁两边相斗的时候,当即带了叶儿冲了出去。   很快,便有刺客追了上来。   “小姐,来了好几个!”叶儿的声音满是惊慌,此刻身子都吓软了。   “别看身后!抱紧我,不然你会被摔下去!”苏染高喊了一声,同时伸手往怀里抓了一包药粉出来,趁了马儿带来的狂风,直接往空中散去。   幸亏出来的时候备了些防身的,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显然药粉抵挡了一瞬刺客的攻势,很快那群人便又继续跟了上来,但他们到底耽搁了些时间,也给了苏染喘息的机会。   知道直接往回路走很可能前方还有拦截的人,所以现在唯一的法子便会既躲开后头的追击也逃避前方的拦截,因此在一个岔路口的时候苏染果断调转了马头冲进去。   她知道她现在怀了孕,不能冒险,但是眼下生死攸关的时候,如果不能自救,别说宝宝了,她自己都活不了!   手指抚上小腹,苏染深吸口气心头默念着孩子一定要撑住,随后,便压低了声音对着身后的叶儿道,“以后我们要跳马,你要听我的指令,我说跳,咱们一起往下跳,知道吗?”   “小姐……”   叶儿一听说要跳马,几乎要吓哭了。   “必须跳!”   此刻已经来不及与她说太多了,马儿冲入林中阻挡了刺客的视线,尤其是在这深夜里,也给了她们逃脱的机会。   瞄准了一处拐弯点,苏染大喊一声,“跳!”人便火速脱离了马背往地上滚去。   叶儿咬紧了牙关只能闭了眼睛随她一块儿滚,等坠落地面,觉得身上的骨头都碎了的疼痛之后,叶儿在地上起不来,一抬头,却看见苏染捂着小腹艰难的起身,她这才想起小姐怀孕的事情,当即脸色一变,起身去扶苏染:“小姐……”   “别说话!”苏染拉了她直接顺势往下一滚,两人的身子立刻钻入密林之内,同时又在地上滚了好几道才停下,而那个地方离之前二人坠落的地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嗖嗖。”   林中传来人经过的声音,苏染捂住了叶儿口鼻,两人在林中躲了一瞬,直到那些刺客离去,苏染这才拉了叶儿:“走!”   天太黑,路面根本看不清,两人连滚带爬的往深林中走去,脸上身上不时传来被划破的痛,但是二人却完全顾不得,只是一路往林中深处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狼群的叫声在山林中格外清晰,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一身的冷汗。   “小姐……我们安全了吗?”叶儿压低了声音,一双眼睛恐惧的看向四周。   ☆、168 躲避追杀,惊险重重   “嗯,暂时安全了。”苏染说着话的同时寻找四周可以隐蔽的点,天色很黑,深林很静,彼此的呼吸仿佛就成了唯一的依靠。   “这边来。”苏染抓了她的手腕,带她往一旁的山坡走去。   山谷很高,下面的路很滑,两人一边摔着一边往下去,到了谷底又是一身的冷汗。   “就这里吧。”苏染略略松了口气从谷底看向山顶,“虽然刺客武功高强,但是他们人少,而且我们已经爬了一个多时辰,山这么大,夜又这么黑,被他们找到的可能性很小,”   说着,苏染便在一处避风的位置坐了下来,瘫软地朝叶儿招手:“先坐会儿,休息一下。”   叶儿跟了过去,因为之前的精神高度紧绷,这会儿松懈下来才觉得无与伦比的累,而且身上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痛。   “小姐,你脸上好多地方划破了。”近距离之下,她能看见苏染的脸,道道血痕,顿时一阵心疼,这样的伤应该不会留疤吧?   “小伤不碍事。”苏染淡说着,看向她,只见得叶儿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顿时伸出手来扣住她的手道,“我们休息一会儿还得继续走,虽然圣德山庄的路被封了,但是我知道一条近路,我们趁夜抄近路上去,所以,一会儿还要辛苦你坚持一下,你行吗?”   叶儿眼眶顿时就有点发红,伸出手来握住苏染的手,两个人的手指上此刻都是伤痕累累,但这同患难的深情却让叶儿深深震动:“我可以的,只是小姐你还怀着身孕,你的身体……”   “我没事,宝宝很乖!”苏染伸出手来摸向小腹,脸上露出满满的慈爱来。   叶儿怔了一瞬,随后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休息得差不多了,便打算继续上路,这一次,苏染用了匕首削出两根木棍来,便与一会儿她们走山路。   “小姐,年二哥他们不会有事吧?”想起当时走的时候年家兄弟被那么多刺客围着就忍不住担心。   “放心吧。”苏染将削好的木棍递给她,“刺客的目标在我,我们走了之后他们一定不会和年二哥他们继续纠缠,所以一会儿如果情况好的话,可能半山腰上管家的人就来接我们了,所以,再坚持坚持!”   叶儿用力点了点头:“小姐放心,我挺得住!”   两个人拉着手,互相搀扶着杵着木棍往圣德山庄的方向而去。   “汪!汪!”   忽然之间而来的狗叫声十分突兀。   正在行走中的两个人被这声狗叫惊醒,苏染抬起头来看向山林,只听得那狗叫在黑夜中分外清晰。   “这附近,有人家吗?”   叶儿的意思很明显,狗是家养动物,有狗的地方就应该有人家,这大半夜的狗叫,显然附近应该有人家才对。   可是圣德山庄本就偏僻,去往圣德山庄的路苏染在清楚不过,一路都是延绵山路,哪儿来的人家。   “不好!”身居现代环境里那么久的苏染几乎是一瞬间便想到了那狗为何存在,“是猎犬!”   “猎犬?”叶儿一时反应不过来,“猎犬有什么用?”   “废话,当然是抓我们!”说到这儿,苏染猛然脑子一转想到什么,立刻从里衣上撕下一块布来,将然后拆开一包辣椒粉,用那块布随意包裹,放到了地上。   “我们得加快了!”   如果被猎犬发现她们,那就完蛋了!   苏染说完,便于叶儿一道加快了速度,同时取了身上全部的辣椒粉,沿途都撒上一些。   辣椒粉的刺激性很强,可以让狗的嗅觉暂时失灵,她不能保证猎犬找不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沿途撒上这些辣椒粉,这样,猎犬在地面嗅气味的时候或许会沾染上辣椒粉,如此一来,便有极大的成功率让猎犬的嗅觉短暂失灵,这样,刺客也就发现不了她们的行踪了!   一路往了茂密的林中走,苏染和叶儿几乎都在绕道,直到到达圣德山庄脚下,两个人几乎都是瘫痪的状态了。   但是山庄未到,她们便不能松懈。   “小姐,这段路肯定会有埋伏的吧!”叶儿看着黑漆漆一片的幽林,几乎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段路必定有防备。   “所以我们不能从正面上去,我们绕道!”苏染说着,便继续拉了叶儿沿着山脉绕圈儿,从另一面往山上走。   两人接连钻过无数山脚下的洞口,叶儿几乎都要被这种状态逼疯了:“小姐,你在找什么?”   “等等!再等等!”苏染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记得管家说过,这山上的一条秘道通往山下的一处隐蔽的石洞内,要想安全上去,她就必须要找到!   终于,当被两颗大树树干遮挡的树后,藤蔓缠绕的地方一处隐蔽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时,苏染心里头猛然就生出直觉来——绝对是这里了!   带了叶儿进去,很轻易就在洞内找到了一条秘道,苏染心下狂喜,当即与叶儿一道入内。   “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你们,去那面!还有你你,细细查一下附近,决不允许放过任何角落!”   “是!”   齐声作答的声响听在苏染和叶儿耳中,简直就是催命!   “小姐,他们找来了!”叶儿眼中满是惊恐。   “别说话!”苏染猛然间捂住她的嘴往洞内压,同时探头看向外面。   好在刚才进来的时候顺便掩盖了洞口,否则那些人很轻易就能找到这儿。   直至,洞口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叶儿缩在里面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不是苏染还捂着她的嘴,她几乎都要叫了。   “这里没有人,她们从山下上来,肯定要经过山下,你们几个,去山下守着!”一道男人的声音响彻在洞口,那人嗓音压得很低,而且带着几分嘶哑,很难让人辨别出他的音色。   刺客应了,立刻有脚步声远去。   苏染也不知道眼下她们是不是安全的,直至,安静了片刻的洞外忽然再次传来脚步声。   两人的精神高度紧绷之下,那 缠绕在洞口的藤蔓忽然被人掀开,然后一道通体漆黑的身影就这么走了进来。   ☆、169 送她离开   那人穿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整张脸都隐藏在了斗篷底下,根本无法看清他的真实面容,而且斗篷宽大,像是来自鬼域的使者,在这黑暗的洞中尤为神秘瘆人。   但就在入内之后,他竟快步朝着密室口的位置而来,像是知晓她们藏在里面。   苏染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上,却在此刻,身后传来“咚”的一声沉闷声响,一回头,居然是叶儿吓得瘫软在地。   再看前方,那黑衣人的脚步猛然停了,朝了她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苏染看不见他的眼神,但就是感觉到了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们这边,然后,他的脚步便缓慢的继续朝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姐……”叶儿无声的张着口型,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一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泪狂飙。   苏染也没法去责备她,这个时候了,就算她不弄出动静,黑衣人继续往前走也会发现她们的存在,而且已经发生过的事了,只有寻找解决的办法才是关键!   没有多想,苏染摸出怀里的匕首,另一只手迅速从地上抓了一把土,等着那人的靠近。   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趁那个人没喊叫将外头的刺客招来前,制服他!   近了,近了,更近了!   黑衣人的步子终于靠近了密室口,就在他身形贴近的一瞬,隐在密道内的苏染迅速掷出手里的泥土,趁着那人偏头避开的同时,火速举起匕首朝那个人刺去。   她承认,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但是双手却前所未有的有力,或许是因为此刻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如果她不刺出这一刀,那么,死的就是她和叶儿了!   然而,她的匕首并没有下去,因为被一道大力制止了。男人的骨节发白的扣住她的手腕,但是力道却是前所未有的大,随后,苏染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带了惊怒:“是我。”   黑衣人拉下脸上的面罩,有那么一瞬苏染没看清他的长相,直至叶儿的声音从身后惊异响起:“慕容大人!”   苏染再定睛看去,这才发现匕首之下可不就是慕容熙。   但她却没有立刻收手,而是看着他一身打扮惊疑不定:“你怎么会在这儿?”   如果说在之前,她可能相信慕容熙的身份,而且绝不会怀疑,但是经过沈幼晴的一系列事件之后,再加上楼湛的事情王府里头半点消息也没有外露,而且还把年老大扣住,这一切,慕容熙分明就是知情的,但是她却从未从他那里得过半点消息,而此时此刻慕容熙一身洛门人的装扮,而且还混在洛门刺客中,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似乎是意料到了苏染的不信任,慕容熙压低声音道:“你先松手,我若是要抓你,现在大叫一声,外面的人都会进来,你松开,剩下的事我慢慢与你解释。”   见苏染依旧不动,慕容熙又道:“我是医者,医者仁心,这也是你说过的。”   苏染看着他,似乎被这句话触动,良久,这才松开了手,退后一步。   慕容熙随即站直身体,往她们身后一步,移至密道之内才道:“眼下时间紧迫,我的事情没法向你们细说,但你们只要知道是王爷安排我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就够了。”说到这儿,慕容熙看向苏染,“或许从前,我对幼晴的确是抱有期盼的心里,但是现在,她早已变得面目全非,我能做的就是让她少犯错,侧王妃,如果你信我,就先在这里留着,待我将山下的人引开就送你们出去。眼下事情有变,王爷已经不放心留你在京城,特地安排了承九来接你们,眼下他就在十里地外的秦奉庙,还请侧妃前去与他会合。”   苏染听得他这些话,一时犹豫该不该信他,但是权衡之后,她看着慕容熙道:“慕容大人,我始终相信一个人就算变了,本心都不会变,王爷与你多年交好,我也相信他不会看错人。我信你这一回,不为别的,就为你用医术救过的无数人!”   慕容熙眸底动了动,良久退后一步对苏染抱了个拳道:“侧妃心胸广阔,慕容敬佩,王爷没有爱错人。”   话音落,洞外似又有动静传来,慕容熙面色一动,随即戴上面罩道:“侧妃且先等等,待我驱散洞口的人,山下我留有骏马,侧妃驱马离开便可。”   苏染点了点头,慕容熙这才重新迈步走了出去。   待他离开,身后的叶儿这才艰难出声道:“小姐,慕容大人值得信任吗?”   苏染看向叶儿,此刻的二人一身狼狈,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色染红,她凝了一瞬,回道:“慕容大人与王爷交好,我信王爷的眼光不会看错人。”   叶儿闻言,用力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我跟着小姐!”   “好。”   苏染颇为感动,伸出手来握住了叶儿的手,两人就在洞中默默等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等来洞口的慕容熙,这一回,进来之后他便取下了脸上的面罩,并且将一包东西交给了苏染。   “随我来。”   苏染这才与叶儿一道跟了他出去。   绕过山路,上了另一座山,那座山的山脚下早已停好了马车。   驾车的人戴着大大的草帽,看见他们立刻从马车上下来,道了一声,“公子。”   慕容熙点了点头,看向苏染和叶儿道:“事态紧急,还请侧妃快上马车,赶去与承九会合。”   苏染点了点头,立刻与叶儿一道上车,临行前,慕容熙忽然又唤住她们,从腰上取出了一个药瓶:“姑娘家的,还是不要留疤的好,这药,侧妃带着。”   苏染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那个药瓶,与初次相见时的药瓶一模一样,似乎慕容熙都喜欢用一款瓶子,心头瞬间触动了一下,她看向慕容熙:“保重!”   话音落,便于叶儿一道,迅速入了马车内。   包裹里面除了两身男装一些吃的还有一叠银票外别无他物,但是对她们而言,此刻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了!   ☆、170 埋伏   马车已经动了起来,苏染将吃的分了一些出来给了叶儿:“先吃点,补充一下体能。”   一晚的折腾早已精疲力竭,若不补充下体能,铁定吃不消。   叶儿接过东西便大口吃了起来,这一晚上又是逃跑又是受伤惊吓,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苏染看着那吃的却一时没胃口,尽管腹中饥饿,但为了孩子,就算再吃不下也得吃,比之叶儿,她这个刚刚怀孕的人体能更要跟上。   吃不下便和了水咽,好不容易吃下半块饼,苏染这才觉得胃里好受了些,而那头的叶儿已经吃饱喝足,去找药了。   她们身上到处都是伤,这第二步肯定得治伤。   苏染将慕容熙刚刚给的那个药瓶拿了出来:“用这个吧,慕容大人给的,她的药向来好。”   叶儿点了点头接了过来,却是看向她:“小姐的伤比我深,我先给小姐上!”   逃跑的时候都是苏染冲在前面开道,她的伤势自然比叶儿要深。   叶儿身上大多都是些浅的皮外伤,可她身上有几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   苏染也不想矫情,当即点了点头。   可就在她解了腰带,准备松开衣服的时候,马车忽然“哐”的一声颠了一下,隐约之中好似有什么巨物滚落。   苏染当即脸色一变,迅速系好腰带上前去掀帘子:“可是出什么事……”   话未说完,本该被她手指掀起的帘子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挑开,一只细白的手伸了进来,紧接着一张国色天香的面孔就这么曝露在二人面前:“侧妃妹妹,别来无恙!”   一身夜行衣的沈幼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那张完美精致的脸在夜色下尤为动人,一双如水般楚楚动人的眸子此刻却散着妖艳的光泽,上挑的眼尾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美艳又危险。   “沈幼晴!”吐出这三个字,从苏染的方向已经可以看见车夫已经不在车上了,“你想干什么?”   “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休想伤害我家小姐!”叶儿忽然从身后挤上前来,拦在了沈幼晴跟前。   “就凭你一个手无寸铁的丫头也护得住你家小姐?”沈幼晴说着话的时候忽然手指一扬,有什么东西从她手里飞出,苏染只觉得一阵异香扑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但前面的叶儿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晕了过去。   再傻的人也能明白沈幼晴手里的东西是什么,苏染下意识抓了身后的东西朝沈幼晴身上抛去,同时摸出怀间的匕首朝她刺去,毫不留情。   然而沈幼晴身为杀手又岂是那么容易刺杀的,她身子一退,便从马车前飞退了出去,站在了前方的马背上。   黑夜中,她身形如鬼魅一般,黑发在夜空中飞扬:“想杀我?就凭你?只怕十个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说到这儿,沈幼晴自负轻笑:“就知道慕容不会袖手旁观,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我的人一直盯着他,而且,就算他费尽心力讨好我,我也从未信过他。”   她勾起唇角,“他还想劝我作为从前的沈幼晴,可从前的沈幼晴是怎么死的他却忘了!烈火焚身的滋味,他永远都不知道也永远不会懂!”   马车还在继续着,苏染知道自己逃不脱,可若不尽力一试就让她束手就擒,她做不到。   见沈幼晴语气里满带恨意,她也沉着开口:“那你可知,你毁了一个最后对你好的人!”   “对我好?”沈幼晴冷笑,“若是对我好,他就不会对别的女人假以辞色!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为他们赴汤蹈火、烈火焚身葬身火海,可是他们呢?他们转身就把我忘了,忘得一干二净!楼湛如此!慕容熙也如此!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情分,通通不过是他们忘恩负义的借口!”   说到这儿,沈幼晴明显激动了起来,双目如火般在夜色中妖娆绽放:“既然他们无情无义,也休怪我无情!”   “你救过他们的命,可他们不也在竭尽所能的补偿你吗?你刺王爷的那一剑差点要了他的命,难道还不够吗?”苏染一面试着去激怒她,另一面也偷偷的去取自己身上还剩有的药粉,而握着匕首的手也拽紧了。   “我给过他机会的。”沈幼晴笑,只是笑意恨中带着悲凉,“我让他娶我,可是他是怎么做的?娶了我,却也让我沦为全京城的笑话,这就是他的补偿和报答吗?”   “负心汉!通通都是负心汉!既然他们忘恩负义,那我就将他们加注在我身上的痛十倍百倍还给他们!慕容想要与楼欢儿在一起,他想也别想,至于湛哥哥么……”她笑着盯向苏染,“他想与你双宿双飞?休要做梦了,只要有我在,他这辈子都别想实现,也让他好好尝尝什么叫爱而不得的痛!”   说着,她飞身朝着苏染袭来,马车内的苏染早准备好了她的行动,在她飞身而来的一瞬迅速将药粉洒出,趁了沈幼晴吃痛避开的一瞬,迅速抓起了马鞭子朝着她的方向重重一挥。   沈幼晴仓惶避开,苏染便抓住了缰绳,一鞭子摔在马背上,驾着马车朝夜色中奔去。   承九就在十里之外的地方,而他们已经行了一段路程,只要再往前一些就能遇见承九,介时她们便有救了!   被苏染鞭子挥退落到地面的沈幼晴因为眼睛里沾染到了胡椒粉一双眼睛都红了起来,眼看着马车就要飞奔而去,她牙一咬,一个跃身已经往前飞去,一下子落在了马车顶上。   “自不量力!”咬牙说了这么一句,她便飞身往下朝着苏染扑去。   苏染一回头就看见一红着眼披头散发的黑色身影朝自己扑来,若非是知晓身后就是沈幼晴,那一瞬她差点以为看见鬼了!   挥上鞭子去抵挡,这一回沈幼晴却早已有了准备,单手抓住她的鞭子重重一拽,苏染一下子就被她拽离马车,差点摔落。   但她好歹前世是练过武功的人,身手敏捷,单手抓住了车壁的同时,她在车上翻了个跟头,并未随了鞭子出去,沈幼晴看着她这个动作,冷笑一声:“没想到还有点底子,只可惜,在我眼里全是花拳绣腿!”   说着,她五指成爪,再次朝苏染袭来。   ☆、171 折磨   眼看着就要避不过了,苏染身子一低,火速钻进了马车之内,又迅速抓了一把药粉在手里,沈幼晴随后便到了马车前,却没有立刻入内,似乎是忌惮她刚才那把胡椒粉。   “过家家的把戏也用在这里,你真是幼稚!”   苏染听见她这句话也不恼,“可事实是,我的幼稚是管用的!哎呀,眼睛都流血了呢,啧啧,若是被人看到昔日的京城第一美人成了这般模样,只怕都要以为见鬼了呢!”   “我撕烂你的嘴!”沈幼晴说着,自腰间一拔,一柄软剑立刻到了她手里,她一剑砍在了车顶棱上,那剑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材质,竟似削铁如泥一般,一剑下去,竟将车顶劈开了一个缺口,随即她的另一只手有什么东西飞出,直接朝着苏染射来。   是暗器!   抓了包裹挥去,虽未拦下暗器,却也成功打偏了暗器的方向,让她暂时脱了险。   目光掠过车厢内昏迷中的叶儿,看见她并未受伤,苏染这才松了口气随意拿了东西就往外丢。   茶杯、水壶、衣服,能丢出去的通通都被她丢出去了,都被沈幼晴避开,并未伤着她。   但这不要紧,苏染也没想着能伤到她。   接二连三的东西砸出显然让沈幼晴不耐烦了,她提了剑绕到马车四周,直接就透过小窗往马车内刺去。   苏染见她的身形绕到了别处,顿时就飞奔而出一匕首刺在了马儿屁股上,然后迅速回到了车内。   她打不过沈幼晴,这是显然的,留在马车上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下了马车,她带不走叶儿,到时候势必会落入沈幼晴手。   所以,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她与沈幼晴周旋拖延时间,让马儿跑快点,快点与承九接头!   而疯马,自然是跑得最快的!   沈幼晴几乎也是在一瞬便看出了她的企图,她面色愠怒,手中长剑一重,直接就刺中了马车内昏迷的叶儿。   “啊”的一声惨叫,叶儿从昏迷中醒来,下意识起身,沈幼晴已经身形一动,从小窗飞身入了车内,将软剑横在了叶儿脖子上,看着飞速出马车的苏染道:“苏染,若是不想你婢女死,就把匕首放下,束手就擒!”   被她挟持的叶儿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她的肩膀上有一处剑伤,血流速度极快,正是被沈幼晴刺中的那一剑,想来是下了狠手的。   再看叶儿脖子上横着的软剑,那剑已经刺破了她的皮肤,在往里进一点就能划破她的喉咙,命丧黄泉。   叶儿说不出话,只是抖着嘴唇眼泪不住往下掉。   苏染一时僵在了那里,那一瞬留下还是逃离只在脑海闪过一秒,而后,她放下了匕首。   她可以走,但是如果她的离开需要用叶儿的性命来成全,那与她杀人又有何分别?   因为沈幼晴要的人是她,而叶儿,是无辜被她连累的!   “很好。”沈幼晴笑得香甜,伸出手来,袖袍朝着车门一挥,苏染又闻到了那股异香,这一次,她顺势倒下。   眼看着苏染成功被迷晕,沈幼晴方在叶儿后颈一点,受伤的叶儿也立刻晕倒了。   当即,她起身,朝着苏染走去。   但就在她身形靠近苏染的时候,原本该昏迷过去的人忽然眼睛一睁,同时抓起匕首就朝她刺了过来,沈幼晴避之不得手臂竟被她刺开一道口子。   目色一怒,眼看着苏染飞下了马车,她顿时再也不愿多等,直接一个暗器过去,朝苏染腿上飞去。   “滋”的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苏染一下子扑倒在地,再看小腿肚,那里一枚五角飞镖刺进血肉,正汨汨留着鲜血。   眼前有暗影袭来,她抬起头就看见沈幼晴的长剑指在了她的脑门上:“逃啊,怎么不逃了?有本事就逃啊!”   苏染的目光却是看向前方离开的马车,蓦然松了口气。   至少,叶儿是安全的不是吗,而且马车继续往前的话会直达承九的所在地,如此一来,承九也能发现她遇袭的事情,说不定还能赶来救她。   想到这儿,苏染耸了耸肩看向她:“你费了这么多气力,别说是想杀我,你若是想杀我,之前在圣德山庄外就有机会动手了。”   “聪明。”沈幼晴举着剑蹲下身来,手指往苏染身前一点,她便发觉自己彻底动不了了!   沈幼晴点了她的穴,这才似彻底放下心来,收了长剑,没办法,实在是眼前这个女人太诡计多端,只好点了穴道一劳永逸。   想她洛门影子,何时在人前失手过?可眼前这个女人却差点从她手里跑了,传出去,她还怎么在洛门立于不败之地!   “我自然是不会杀你,相反,我还会把你带去厉王身边。”说到这儿,沈幼晴伸出手来抚上苏染的脸,然后食指一挑,就将她的下巴拖了起来。   月光下,女子面庞似玉,即使染了鲜血,好几处血口子留着也丝毫遮不住她的美,月光下的那张脸反倒因了血色妖娆动人。   “真美。”她说着,接过苏染手里的那把匕首往她雪白的脸上划过,“如果这张脸花了,你说,王爷还会喜欢你吗?”   苏染眉目一凛,但因为被点了穴道说不出话,只是瞪着她。   “连生气都这么美呢!”说着,她的另一只手也抚了上来,“其实从前,我也如你这般美过,只可惜啊……”她的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但只有一瞬她又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因为我马上就又可以美起来了!”   苏染只觉得她说话前后矛盾,什么叫从前她也这么美,难道她还不够美吗?就算是自己现在的这张脸,也绝对比不上她的花容月貌,就算这个女人再坏,她的美也是无可否认的!   苏染心里还在奇怪着的时候,忽然就看见沈幼晴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在苏染疑惑的目光之中,轻笑着往自己脸上拂去,接下来的一幕是让苏染毕生难忘的,因为眼前的一切让她不可置信的同时又深深震惊着,以至于连反应都忘了。   ☆、172 生不如死   沈幼晴取下了脸上一张薄如蝉翼的如同面膜般的东西,露出里面被烧毁的连一块正常肤色都看不见的脸来,说是如鬼丝毫也不为过,看见苏染目光里的恐惧,她笑了,比鬼还要丑:“很怕是吗?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也曾守着这张脸睡不着,恨不得拿刀子剜去这些伤疤,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但取而代之的,只会是更丑的一张脸,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了吧?上头让我活下来了没错,却给了我这样一幅面容,你觉得,对于一个曾经的第一美人而言,这样一张脸是楼湛一剑就可以换回来的?”   “慕容还问我为什么放着千金小姐不当非要加入洛门非要复仇?可笑,能有锦衣玉食的日子我为什么不过?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为什么不过?能有众星捧月的日子我为什么不过?因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这张脸!”   说到这里,沈幼晴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连嗓音也一下子嘶哑了下去,犹如恶鬼一般:“如果不是因为救他们,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我现在还是沈家的小姐是殷厉的功臣之女,可是现在,我只是一个丑八怪,一个受人唾弃的丑八怪!我能回去吗?永远都回不去了!”   “他们不懂被烈火焚身的痛,不懂变成这般模样的痛楚,一个女子没了容貌是何等的锥心之伤,他们只知道劝我回头劝我回头,我能回头吗?他们能还我的脸吗?不能!可是,洛门可以给我!”   说到这儿,沈幼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眼睛里趟出的眼泪与之前的血液混到一起,看起来跟流血泪一样,尤为瘆人:“既然他们将自己说得如此高大上,那么,我想问问他们,是不是,真的不介意我这幅样子,你说呢,苏染!”   苏染说不出话,只是苍白着脸满目惊恐。   此刻的沈幼晴,是真的已经疯了。   那么她接下来的事必定疯狂。   苏染猜得没错,当沈幼晴将手中另一只薄如蝉翼的面具打开,当着苏染的面覆到脸上,那一瞬,苏染心里已经不再是害怕,而是冰冷,刺入骨髓的冷。   因为沈幼晴换上的那张脸,与自己一模一样。   “像吧?这东西,我可是让人做了几个月呢!这几个月里每见你一次我就让人改一次,你看,湛哥哥一定认不出来的对不对?”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倒塌,那一刻,苏染终于明白过来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要的,是复仇,不止要让楼湛一无所有,还要让他爱而不得。   这个女人,好生蛇蝎心肠,她的心,该是染了毒血吧!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言而喻。   “怕了吗?放心,不会痛的,也就是一下下而已,当年,也就是一下下!”说着,她的刀子便往苏染的脸上划了下去。   痛!   刀刀剜过血肉的痛苦让苏染全身的每一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力气划过皮肉的声音让她生不如死,可偏生在她脸上划着的沈幼晴还一脸认真的像是在雕刻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173 凌迟   她每一刀下去,又慢又深,如同凌迟,可偏生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就那样睁大着眼睛看着渐渐发白的天空。   天要亮了呢,可为何天不亮早一些呢?哪怕,在临死前看看太阳也是好的。   太冷了,她觉得身上的血液已经快要结冰了,她是要死了吗?为何她好像已经感觉不到脸上的痛了呢?   只觉着冷,浑身如同浸在冰窖里。   苏染终于缓慢闭上了眼睛,太累了,是真的太累了,这一整夜,担惊受怕,被刺客追杀躲入密林的时候她就怕得要命,可是只要一想到楼湛很可能没有援兵,想到被刺客追上就是死,她就不敢停下,尤其是叶儿在她身后怕得连路都走不了的时候,她更不能停下。   在叶儿面前,她是主子,她就是主心骨。   可是没想到,仇恨能让一个人如此丧心病狂!近乎于病态的报复,纵使楼湛和慕容熙再如何七窍玲珑心也想不到当初温柔善良的青梅竹马成了今日这般比毒妇还要可怕的存在吧!   坠入黑暗之前,苏染恍惚想着,如果能死的话,或许死了才是一种解脱了。   然而,在她面前的沈幼晴永远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当刺痛火辣的痛感从喉咙传来时,苏染猛然间清醒了过来,大口喘息着。   她惊觉自己能动了,可是下一秒才发现纵使她如何难受如何痛苦,灼痛的嗓子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她看向一旁勾着唇角笑着天真无邪的女子,眼泪从眼角滑落,就那么死死的看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要如此对她!   “恨吗?恨就对了,我当初发现我被大火毁容了,嗓子也被烟熏哑了的时候也曾经这么恨,他们不是觉着我的仇恨都是多余的么?那我今日也让你尝一尝,看你是不是也如我一样恨,看看他们还会不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说到这儿,沈幼晴伸出帕子来擦拭那把匕首:“这把玉昆匕首是湛哥哥送你的吧,说起来,这还是他十岁生日的那一年先帝命巧匠费时一年打造出来的,你看看这上面雕刻的花纹,那可是先帝爷当年亲自雕刻上去的呢!只可惜,我求了他很多年他也不肯将它送我,没想到却给了你。”   “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它就是我的了。”   说着,她将匕首套上匕首鞘放回怀中,然后对着空气吹了一个口哨,很快,空寂无人的夜空中便出现了几个黑衣人。   “别说我不帮你,你不是要去找湛哥哥吗,你放心,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去,不过你敢顶着这张脸面对他吗?”说完,她便大笑了起来,乘了黑衣人牵来的马,往马车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苏染蜷缩在那里没有动,整个人如同死了一般。   晨起的风特别大,夹杂着风沙卷入了她的口中和伤口里,她却似感觉不到一般,那几个黑衣人看了她一眼,十分嫌弃的模样,然后一前一后抬了她直接将她丢入了驶来的马车。   头撞到了车壁,脸上的血流到了车里迅速将车染红,那几个黑衣人盯了她浑身是血的身子一眼,大声碎了一口:“晦气!”   一天,两天,接连三天过去,苏染滴水未进粒米未入。   她不吃,黑衣人也懒得给她吃的,似乎觉得她是个瘟神巴不得快点将她送到。   一道关卡又一道关卡,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苏染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人在往她嘴里塞东西,然后在给她灌什么,那被灌药的痛楚涌入脑海,苏染当即睁开了眼睛,并且拼尽全身力气将给她喂流食的黑衣人推开。   碗被她打翻了,流食泼了那个人一身。   “嘿,你还不知好歹了!”一个耳光重重扇来,打得苏染脑袋打转,她听见那个人不耐烦的骂道,“奶奶的,你死的不要紧,可别连累我们!死也得给我撑到辽阳!”   说着,便擒了她的下巴将流食往她嘴里灌。   胸口有什么东西往外涌,苏染迅速推开那人往马车外冲去。   她趴在马车边干呕了起来。   四周一片哗然,骤然之间从马车内冒出一个丑八怪,四周的百姓溃散而逃,一个个对着苏染大声议论了起来。   吐得累了,苏染方才抬头,几乎在她抬头的一瞬,离得近的人又迅速后退,而但凡她视线扫过之处,那些人一个个都畏惧的退缩着身子,看她的视线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吐是吗?吐也得吃!”头发被人从身后抓起,然后那刺客又将食物往她嘴里喂。   苏染几乎是立刻的,又吐了出来。   吃了吐吐了吃,如此几次那人终于不耐烦,直接又几个耳刮子过来,打得苏染眼冒金星,看都看不见了!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能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有一道年轻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有人走近了马车。   “我教训我婆娘,管你屁事!”刺客此刻依然是一副壮汉的模样,他的脸上还留着刀疤,让人一看就是生人勿进的模样,然而发声的人却半点没有胆怯,“你管你的人,我自管不着,但你打女人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唐玄修平生最看不惯男人打女人!”   苏染原本听得那道声音的时候只觉得有些耳熟,待听到这个名字,这才终于抬起头来朝那人看了一眼。   一身素色衣衫,依旧是从前的书生装扮,只是眉宇间却多了几股英气,再看他手里,居然握了一柄长剑。   苏染眼珠子缩了缩,抿紧了唇。   被她的视线触及,唐玄修愣了下,黑亮的眼中露出几许迷茫之色。   “想死是吗!”身侧的刺客却是手脚极快的一个跨步上前擒了他的衣襟,“识相的,立刻给我滚,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面对男人的挑衅,唐玄修迅速回过神来,却半点惧怕的神色都没有,反倒拧紧眉宇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样吧,你的这位娘子呢,我买下来了,价钱随你开!”   ☆、174 小哑巴   “谁要你的钱!”黑衣人松手顺势往外一推,“赶紧滚,否则老子宰了你!”   唐玄修被他推进人堆里差点摔倒,顿时拧了眉宇生起气来:“世间夫婿哪儿有如此对待自己娘子的?大家请看,这位夫人脸上的伤分明是新伤,而且有的地方已经溃烂,这人哪里像是她的夫婿,依我看分明更像是人贩子!”   被他的话一说,四周的百姓也开始指指点点起来,许是觉得苏染的样子的确是太可怜了,一个个居然都附和了唐玄修的话。   “放人,否则我这就通知官府让他们来抓你们!”   “一个黄毛小子还想阻拦爷的去路,当真是不要命了!”话音落,那黑衣人已经从车上取下剑来,拔剑就要朝唐玄修刺去。   苏染目色一动,很想喊他快走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靠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黑衣人迈了过去。   “看!恼羞成怒了吧?光天化日之下还敢行凶?绝对是人贩子!人贩子!”   唐玄修一边说着一边后退,看得出来他也有些怕,因为从苏染的视线看过去,他的脚都在抖了。   随着黑衣人的逼近,他快速一缩身子,躲进了人堆里,但声音却不减。   而此刻四周的百姓也全都跟着喊了起来,“人贩子”三个字在大街上响亮,也成功招来了越来越多的看客。   黑衣人渐渐觉得情况不妙。   如此多的人围着,很快就会引来官兵,若是让官兵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对他们不利,可是现在,这群百姓围着,他们根本就走不了。   两名汉子对视一样,互相商议了一番,想着这女人反正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尤其这几日来可没折磨死他们,随着这样一张脸半差,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了,偏生她还闹寻死,想着就让人来气,简直是比阎王爷还难伺候!她此刻这副样子,等回头直接汇报说她在半路上染病治不好死了也是情有可原,这么想着,两名汉子火速做出决定。   “想要是吗?给你便是!”说着,二人便弃车而逃。   汉子一走,人堆里的人顿时活了,一个个都盯着苏染,然而却没有人敢靠前。   唐玄修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前来,看着苏染问道:“姑娘,可否告诉在下你家在何处?在下……哎,姑娘!”   那一头,靠坐在马车上的苏染忽然头一歪,晕死了过去,直接砸进唐玄修怀里,可没把唐玄修吓死。   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点上了烛火,耳边是一道叹息的声音。   “哎,可怜了,怀着孕还遭此大罪,这脸看来是不可能好了!”   “大夫,这女子的脸可是大事,您一定要想办法治好她!”这是唐玄修的声音。   “不是老夫不想,你看看她的脸,刀口那么深,能恢复已经很不错了,还想恢复成没受伤的样子,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唐玄修再说了什么苏染听不大清了,只是伸出手来抚上小腹,一时之间,心头五味杂全。   孩子……   孩子居然还在!   她以为遭受了这么多折磨和委屈,孩子早该没了,却没想到孩子居然还在!   眼泪从眼角滴落,苏染捏紧拳头让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是上天对她的眷顾吗?   让她在所有的一切都步入绝望之后给她送来一点生的希望?   不,她不能死!孩子尚且能坚持,她为什么不可以!   仿佛一瞬之间浑身的细胞都活了过来,苏染睁大眼睛,迅速偏头将眼泪沉入身下的枕头里,然后抬目,看向那一头大夫和唐玄修的方向。   唐玄修惊见她醒了,迅速奔了过来:“哎,你终于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苏染看了他一会儿,看得唐玄修都有些发毛的时候方才伸出手来指向自己的嗓子摆了摆手。   唐玄修一愣:“哑巴?”   那两个字深深的刺痛了苏染,让她眸底的光亮黯淡了一瞬,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大夫听到这两个字迅速走上前来,示意苏染:“把嘴张开。”   苏染听话的张开了嘴,大夫取来一盏烛火对着她的嗓子看了看,随后宁静眉宇深叹了口气:“这不是先天性的,这是被人毒哑的,而且还是近几天发生的事情,真是作孽啊!”   大夫看向苏染的目光满是怜悯:“老夫从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作孽的孩子,哎,可怜啊!”   一旁的唐玄修听了他的话,微微愣了愣,这才看向苏染,目光之内也满是同情:“到底是有多深仇大恨竟下如此毒手又是毁容又是毒哑……”   他叹着气走到一边:“大夫你快点开药,多开点药!要用最好的药!”   “你不说老朽也知道!”   大夫刷刷在一旁写着药方,抬目看见苏染想要起身,当即道:“对了,小伙子,赶紧去弄点吃的来,最好是米粥,她这身子虚的,若是再不吃点东西,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好嘞,我这就让店小二去弄!”   唐玄修应着便走了出去,大夫在那里又写了许久的药方子才将毛笔放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药。   也是,怀着孕的人,很多药不能用,所以大夫的顾虑很正常。   唐玄修很快便回来了,端来了一碗粥。   这一次,苏染没再拒绝,忍着不适将粥喝了个精光,唐玄修就在一旁盯着她的脸瞧,看见苏染抬头又立刻将视线移开,直到那头大夫将药方子交到他手里好一番叮嘱,这才离去配药去了,唐玄修这才回来看向坐在那里不动的苏染道:“那个……你不会说话,那你会写字吗?”   写字?   苏染的视线瞟向放了文房四宝的书案,一时间心头却在想着自己眼下的这副模样。   她没有毁容之前尚且保不住自己,毁容之后只怕更保不住孩子。   而她的身份就是祸患,她不想给任何人带去祸患,尤其在她生下孩子以前。   沉默良久之后,她摇了摇头。   “不会啊?也是,女子会写字的本来就少……可是你不会写字的话,你叫什么啊?我怎么称呼你啊?”唐玄修犯难的挠头细想,忽然就眼前一亮看她,“这样吧,我就叫你小哑巴,可好?”   ☆、175 北上   小哑巴么?   挺适合现在的她。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苏染点了点头。   那头的唐玄修立刻就笑了:“小哑巴,好像也不错!”   话音落,他脸上的笑忽然一凝:“可是小哑巴,你不会说话,不能告诉我家在哪里,我怎么送你回去啊?你是附近的人吗?”   苏染摇了摇头。   唐玄修顿时就犯难了:“那你夫君呢?那几个黑衣大汉肯定不是你夫君对不对?”   苏染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意思很明显,夫君不知道在哪里,但是黑衣大汉的确不是她的夫君。   唐玄修更犯难了。   “那你这样真的让我很难办,我还要去辽阳送信,不能带着你。”唐玄修苦恼的挠着头,一副头痛的模样。   辽阳?   苏染却在听见那两个字之后眼前一亮。   他要去辽阳!   那是楼湛在的地方啊!不正是她要找的地方!   眸间猛然一喜,苏染上前一步正准备唤他带自己一起去,可她的步子只迈出半步便停了下来,眼睛里的光彩也黯淡了下去。   找?如何找?   这幅样子去见楼湛么?   不能说话,面容尽毁,纵使楼湛能容下她,她也决不允许这样的自己陪在他身边!他是谁,殷厉国的厉王,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这样的一个人守着她这样子的残废,纵使他依旧爱她,可她已经爱不起了!   她只想把孩子好好生下来,从此安安静静地远远的看着他,一切就都足够了!   “要不然这样吧,你先跟着我,等到了辽阳之后我找个地方先把你安顿下来,等日后回京的时候我再带你回京城,你放心,你不用担心你日后的去处,我有一处宅子……啊,不对,现在它不是我的,不过我家老板人很好,只要我与她说了,她肯定愿意让你留下来帮工,这样你既可以养活孩子也可以有份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苏染顿了好片刻,方才指了指自己的脸。   唐玄修见状一下子就笑了:“放心,你只是毁容了不会说话,日后只要不做人前的事情就行,我家老板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苏染闻得此言,沉默良久,一时不知该不该答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那你等着,我去看看大夫的药买回来了没有!”   说着,唐玄修便起身走了出去。   苏染立在房间里良久,一双眸底情绪闪烁不定,最终,她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那就……走一遭吧。   总要看看他是否安然无恙,还有虎符……   想到这儿,苏染伸出手来朝怀里摸去,终于从里衣中取出那块虎符来,拽入手心,差点眼泪都掉落下来。   楼湛……   你若知我受此苦楚该当如何?   ……罢,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与其两个人承受痛苦,倒不如我一人来承受,只好你好好的,孩子好好的,我这一生便知足了。   好歹是活了两世的人了,其实我赚了的……   上药、包扎、吃药,接连几日的循环下来,脸上伤口的疼痛已经好了不少,大夫对着她皮肤的愈合速度很是惊异。   “没想到这么重的伤复原速度这么快,想来要不了一月,这些伤应该都能好七七八八了。”   说到这儿,大夫看向唐玄修道:“唐公子,小哑巴的伤呢如今已经结痂,方法我也告诉你了,之后上路呢,你按照我的方子沿途买药,再给小哑巴按时敷上,一月之后,她的脸便可结痂脱落,日后便能渐渐好了。”   唐玄修闻言喜道:“那谢谢大夫了!”   大夫摇了摇头,看向苏染道:“小哑巴,皮相固然重要,但人活着并不仅仅只有皮相,你还年轻,看开一些,不要这么闷闷不乐的,否则,脸上的伤是好了,可是心里的伤就从此烙下了!”   心里的伤吗?苏染眼神闪烁了一下,点了点头,伸出手来双手合十对着大夫一拜。   大夫见状,眼中流露出几分悲悯,然后叹了口气提着药箱走了。   “嗨,小哑巴,多大点事,放心吧,等日后到了京城,京城里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我让他们给你治病,你的脸说不定就能好起来了!”   苏染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唐玄修的笑脸,他到似乎没怎么变,跟以前一样话挺多的,只不过,似乎比以前爱笑了呢,而且,好像放下了身段没有从前那么迂腐了。   这种变化对于他的身份而言,倒是好事。   苏染对上他的笑容良久,勾了勾唇。   隔着纱布包裹,唐玄修自然是看不见她的笑的,但看见她的眼睛弯了一下,他忽然就指着她的眼叫了起来:“你笑了?你笑了对不对?多少天了?快十天了吧,你终于是笑了!”   唐玄修的样子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欢喜,这份欢喜也感染到了苏染,让她一颗抑郁已久的心终于得了片刻的舒放。   他们开始上路了。   唐玄修所谓的送消息根本不知道是送什么消息,苏染只看见他临行前搬了大箱子的书出来,就差把马车给塞满了。   她就想不通了,一趟边关要塞,他没事儿带着么多书干嘛,如果是带点刀啊戈啊什么的,倒是说得过去,带一些书,边关军队里的都是纯爷们儿,谁看得下去!   “诶,小哑巴,你既然不会识字的话,要不我教你吧,这样以后你说什么我就能看得懂了!”说到这儿,唐玄修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哎呀,小爷真是太聪明了!”   说着,他就到了马车后头一阵翻找,然后找出了不少书出来,全堆在喝茶的小案板上,然后抽出其中一本来,对着苏染道:“来,我教你啊!”   读故事、认字、写字。   不得不说唐玄修是个教书的料,教她学习起来比她这个学生还认真,然而在第无数次苏染默写出他要求的字后,唐玄修一双眼睛忽然就盯着苏染带了一种愤恨的目光。   ☆、176 到达辽阳   苏染心下顿时一沉,糟了,被发现了!   她其实实在是没心情在这些上面浪费时间,所以在起初的装装样子之后,到了后面装都懒得装了索性一看就会。   而现在,这种过于明显的学字方式显然让唐玄修看出来了!   苏染睁大了眼睛看着唐玄修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变化,他似喜似忧似惊讶又似欢喜愤恨,反正各种情绪参杂在一起让人看不懂,最后,皆化作他拍向桌子的一声巨响:“小哑巴,你真是个读书的奇才!你知道吗?我刚读书的时候一个字先生要教好多遍才会呢,可你竟然一遍就会,简直过目不忘啊!这样的读书奇才世间罕见,你若为男子,那报效国家指日可待啊!可惜了!”   说到这儿,他忽然有眼前亮了亮,再次一拍桌子:“我决定了,从今往后由我来教你学字,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完全用写字表达自己所想,也能与人沟通了!”   说到这儿,唐玄修便更加起劲,他这股拼头让苏染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以至于她的孕吐生涯竟这么不经意间过去了。   两个多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辽阳。   之所以这么慢,一则是因为苏染的伤需要沿途配药,二则,唐玄修怕她这个孕妇赶路太急会影响身体,再加上大夫之前交代过她的胎儿比较危险,所以这一路之上都是走走停停。   “你送什么信?给谁送信?”   两个多月的时间,苏染已经“学会”一些简单的表达方式了,比如写字。   唐玄修看了她一眼,顿了片刻道:“其实不是送信,是想投奔!”   嗯?   苏染露出疑惑的眼神。   唐玄修看她一眼,有些底气不足道:“去年的时候,当时的王爷也就是当今厉王殿下相中了我的才学,让我春试过后来找他,可谁料到今年殷厉发生了战事,所以春试取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那我就想啊,厉王殿下的话还算不算数,所以,我就来找他了!”   苏染有些瞠目结舌,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大老远的跑一千多公里来找人!这个书呆子,也真是不怕辛苦!   “非要考功名?”苏染点了茶水在桌子上写。   “那当然了!不考功名如何收回我爷爷留下的家产,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夺回属于爷爷的东西,也要让我那些侵占爷爷家产的叔叔伯伯们看看,我唐玄修弃商从文是可以考取功名的!”   苏染看着他说这些时意气风发的样子笑了笑,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意思他好样儿的之后便起身进里屋收拾床铺了。   她如今的身子已经重了,平日里戴着面纱示人,因着她年纪小,怀着身孕与唐玄修走在一处,旁人都只道她是唐玄修的夫人,不过二人为了方便,也没有过多解释,说起来,还是她占了唐玄修的便宜。   而今这宅子就是唐玄修替她找的农舍,算是暂时安置他,而他则需要去军营寻找厉王。   在听到这两个字,苏染的心不是没有颤抖过,可当她一想到沈幼晴也在军营时,整颗心不由得都寒了起来。   ☆、177 蛰伏   那个女人!   毁她容颜,毒哑她,现在还来夺她夫君,若不是孩子在身上,她就是死也要找她去拼命!   可是现在不能,所有会给孩子带来危险的事情她都不会去做也不能去做!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不能再没有孩子!   所以一路走来的各种传闻她都充耳不闻,什么侧妃到了军营,什么厉王与侧妃伉俪情深,各种佳话弥漫在边关的茶余饭后,她通通没有理会。   有什么好理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那个女人的炫耀。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楼湛会发现她不是自己的事实!   但夜深人静之时,苏染还是会抱着那枚虎符失神,她的夫君啊,她孩子的父亲啊,现在却被别的女人霸占,让她怎么去接受!   可是残缺的面容,失声的喉咙,又要她怎么带着这张脸去面对他!   楼湛……   无数个夜里醒来,枕头总是能湿掉一大块。   她痛恨自己这一刻的懦弱,可是命运如此,又要让她如何坚强?   如果不是孩子,如果不是孩子支撑着她,她早已活不到现在了!   “唐夫人,我这里也没什么吃的,给你熬了点稀饭,你看成吗?”农舍的老人家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米粥进来,那米粥比之一般人家稠了不少,想来是他们怕她饿着,刻意多添了米。   但是边关这种地方,连军营都粮草紧缺,更何况是普通人家,尤其边关的祸事一起,那些流寇盗匪又行动了起来,一来是知道厉王大军那边无暇应付他们日益猖狂,二来则是去年饥荒闹得今年压根就没什么存粮。   而没有吃的,就只能打家劫舍。   苏染刚进村里来的那一天就听说前天晚上流寇又洗劫了村子,抢走了好多农户家养了一年的鸡鸭什么的,弄得村子里不少人哭天抢地,然而,又能有什么用。   苏染笑着伸出手来拜了拜,然后双手捧着将碗接了过来。   老妇人看着她的动作顿时露出慈爱的笑来:“我有个女儿啊,也如你这般大,去年嫁到了二十里外的新村,过年的时候回来过一次,也正好怀着身孕,如今她身子重,不能时常回来,所以我看见你挺着肚子,一时就好像看见我女儿似的,亲切!”   老妇人知道苏染听得懂话,只是不会说话。面对妇人慈爱的视线,苏染点了点头,在满是温和的粥里好似寻回了那一点温暖。   妇人看着她吃完才将粥碗接走:“唐夫人舟车劳顿就先休息吧,等晚些时候起来,再来吃晚饭!”   苏染又是点了点头,老妇人这才笑意温和的走了。   这时唐玄修正好从另一面回来,老妇人家只有老夫老妻两个人,年轻的儿子和儿媳在别人家帮工长住,也不时常回来,所以有些活计平日里便只有两个老人来干,这不唐玄修来了,好歹是个年轻人,就去院子里帮老人家劈柴,这会儿一身寒意的回来。   苏染朝着他笑了笑,在他掌心写着字。   唐玄修只觉得女子的手指柔若无骨一般拂过掌心,顿时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憨笑:“不累!相反啊,活动了下筋骨还蛮舒服!”   说到这里,他朝屋子里扫了一眼,只看见了一张床的时候,顿时尴尬的看向了苏染:“一个床?”   苏染点了点头,无奈在他掌心写:“他们以为我们是夫妻。”   唐玄修顿了一下,便摆了摆手:“那就让他们这么认为好了,那晚上,你睡床,我打地铺!”   苏染看了一眼地上,农家的屋舍,地面没有砌任何东西,怎么打地铺?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虑,唐玄修笑了笑:“这个简单刚才我劈柴的时候看见柴房里头有块破门,一会儿天晚一些,老人家睡了,我去把破门搬来当床,明儿一早,我再把门送回去,这样他们也发现不了。”   苏染听着这个办法不错,方才笑着应了下来。   唐玄修看了她一眼,嘿嘿笑了一下:“那你先休息会儿,我再去厨房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   苏染点了点头,唐玄修立刻就笑着出去了。   苏染看着他英俊的身影消失,这才回屋歇息去了。   农家的屋舍很安静,饶是白天,这村子里的住户也都是七零八落,因此睡在房间里不说话就恍如夜深人静一样安静。   苏染这些时日虽然孕吐停止了,却总是犯困,因而这会儿躺了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老妇人夫妻二人准备了满满两大碗菜,和着米粥馒头,虽然素淡,但是苏染这一路走来早已习惯了粗茶淡饭的日子,半点也不觉得难以下咽,反倒是唐玄修有些心疼她,有的时候就会想着法儿的给她弄好吃的加菜。   这不,瞧着这些粗茶淡饭,又看苏染吃得慢,他立刻就提议道:“明儿一早,我去山上蹲蹲,看能不能猎着点美味,给小哑巴补补身体!”   老夫妻听了,却急促的朝着唐玄修摆手,老汉更是急切开口道:“年轻人,千万不要去,自从夏梁那边与咱们殷厉对立以来,这边关的匪寇不断,而且啊,他们最喜欢蹲山里等着夜深了开始打家劫舍,晚上啊,千万不要出门!”   苏染听见了,也连忙朝着唐玄修摆手,同时指了指碗里,表示她吃得很香。   身在外,最重要的是安全,不必讲究那么多。   “可你现在的身体很缺营养,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唐玄修的话让老夫妻的视线投了过来,顿时叫苏染一阵尴尬。   “那你也不能去!”急了,苏染便只能在他掌心写字。   “是啊!”老夫妻道,“要不然这样,明日我们两口子去村子里看看,看谁家里还有鸡,买一只来给唐夫人补补!”   “那好,银钱我给你们,就麻烦大爷大娘了!”说着,唐玄修从腰包里取出一块碎银来,放到二人面前。   “这……”老妇人一顿,连连就将碎银推了回来,“银钱你先收着,等我们明天打听到了,你再给我们也不迟!”   ☆、178 他说,想做孩子的干爹   “是啊。”一旁的大爷附和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一个村子生活了那么多年,拿个东西回头再给银钱就是,人品还是信得过的,等明儿我们买到了,你再给我们银钱也不迟!”   唐玄修听了这话,这才点了点头:“那好,那就拜托大爷大娘了!”   大爷大娘一看他的样子便笑了起来,大娘看向苏染道:“唐夫人好福气,有一个如此疼人的丈夫真是让人羡慕。”   苏染一怔,一旁的唐玄修顿时脸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过所以然,最后,闷着头吃饭去了。   “嗨,你这婆娘,就别说了,看人家唐公子都害羞了呢!”   大爷本是相劝的话,可谁料说出来之后唐玄修更尴尬了,苏染在一旁也觉得脸热,但她有面纱遮着,也没人能看清她的脸色,所以大爷大娘的注意力都到唐玄修脸上了,看他如此两人都笑得很是慈善。   其实苏染也不想被人误解,但是殷厉国重女子清誉,尤其是她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跟着一个男人,倘若不说是夫妻,反倒惹人说三道四了。   挺着肚子的女子身边未见夫婿,要么就是这女人作风不正被人搞大了肚子,要么就是被夫家抛弃了,不论哪一种,都是人言!   人言可畏啊!   吃过了晚饭,苏染原本相帮大娘收拾一下碗筷却被大娘赶了出来,“你都挺着肚子了,就不必做这些了,去吧,去院子里陪你夫婿说说话,他不是过两日就要办事了么?”   大娘的话倒是提醒了苏染,过两日唐玄修就要去军营那边找楼湛寻个一官半职,很有可能就此留在军营帮忙,如此一来,他就得和苏染分开,直到他离开边关随厉王返京。   但是仗打起来,哪里能算得清时日,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很可能他此去就是一去不返,到时候,别说是回京了,找不找得到人都难说。   也正因为此,唐玄修才在这农舍多待了几天,一则怕苏染不熟悉环境心里有负担适应不了,二则,他也算是最后再多陪陪她。   虽说二人是萍水相逢,但是相处下来的几个月里,二人相互扶持,尤其苏染还是他唐玄修教会的第一个学生,这一来二去,多少会有点感情,要说就此分开很可能再也不见,难免不舍。   苏染也有些感怀,但该离开的,总归要离开。   她看向院中,唐玄修正与大爷在树底下的桌子边说这话,如今的天已进了春三月,逐渐暖和了起来,天边的月亮看上去也是暖意融融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两人闲聊的声音便随着树叶的沙沙声一道絮絮传了过来。   苏染凝神了片刻,这才走了过去。   大爷看见她来了,顿时笑着将位置让了出来:“你们夫妻俩说说话。”   言罢,他便起身进屋去了。   苏染随即在大爷刚才的位置坐了下来,偏头去看唐玄修。   少年的眉目是少有的英俊,眉宇间似褪去了几分初见时的青涩,但到底还是一副年轻的模样,看上去还有几分稚气。   “在看什么?”   他盯着苏染看,看得苏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便抓过他的掌心写。   唐玄修垂下头来看完她写的内容,又再次将视线落到她脸上:“你眼睛是真的很美,就像天上的星星,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你要是没毁容,该是怎样的花容月貌!”   苏染眸底一顿,有黯淡之色掠过,随后她移开目光看向院门前飘动的树枝没说话。   唐玄修继续看着她:“那时见你情绪低落,我也一直没有问你的身世,你是何处的人?为何会伤成那样?还有那几名黑衣人又是谁?他们看起来好像会武功,像是江湖人,可是你又怎么会惹上江湖人呢?”   他问了一大串,苏染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没有说话。   唐玄修便叹了口气:“你不想说便不说吧,世人都有秘密,更何况我过几日就要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顿了下,他又道,“可我总觉得你身上的秘密非同一般,你的言行举止,你认字的速度,还有你写出来的字,都在说着你的出身,你到底是哪里人呢?夫婿又是谁?还在不在这世上?”   苏染终于是回过头来,就在唐玄修期待的目光之下,她再次写道:“现在的我,是无家可归之人,过往,已如云烟。”   她看着唐玄修,很是真诚的视线,一则感谢他这些日子的照顾,二则,她也不想骗他。   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实情,不告诉他出身那是因为对他没好处,相反,他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   唐玄修看完她写的话,愣了一下,然后呐呐别开视线,目光透着几丝复杂:“小哑巴,你放心,等军营那边的事情稳定下来,我就回来找你,你放心,在你生产之前,我肯定会回来的!”   像是保证一般,他偏过头来,认真看向她的腹部:“要不然,让我当孩子的干爹吧?那样的话,这孩子以后也算是有父亲了,对不对?”   苏染怔了一下,然后缓慢在他手上写:“你还年轻,叔叔比干爹好。”   唐玄修摇了摇头:“不,我就当干爹,好歹白吃白喝我的这么久,不叫声干爹显得我很吃亏!”   苏染低笑了一声,这才在他期盼的视线下点了点头。   “答应了!”见苏染居然应下,唐玄修大喜,“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谢谢你,小哑巴!”   在厨房的大爷大娘二人听见院子里唐玄修的声音,老两口忍不住笑了:“这唐公子,不是早就要当爹了么,看把他高兴的!”   “是啊。”大爷应着道,“这第一胎啊,都是特别激动的,你看你当初怀大儿子的时候,我跟他也差不了多少。”   说到这儿,大爷便撞了大娘的手臂一下,大娘正在那里洗碗,听见这话剜了他一眼,含娇带嗔的视线,满目爱意。   天彻底黑下来之后,大爷大娘早早就休息了,当晚,唐玄修果真就搬了那块门板来打了地铺,苏染看他在地上没过多久就呼吸均匀,忍不住笑了笑。   ☆、179 为母则刚   像他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也挺好的,没有事情烦忧,也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去过每一天。   他去军营也好,若是楼湛能给他点差事干,他努力上进,兴许真能混出个仕途来,对于他这样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次日一早,唐玄修便将门板还了回去,又帮着大爷大娘担水劈柴,勤快得跟自家儿子似的。   大爷大娘人也好,怕苏染有身子的人容易饿,一大早就给她熬了热汤,如此几日过去,风平浪静,苏染也适应了村里的衣食住行,而唐玄修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这些钱,你留着,等我稳定下来,我会让人帮忙回来送信给你的!”他将自己所有的盘缠都给了苏染,苏染看了吓了一跳,强硬要塞回给他,却被唐玄修拒了。   “你怀着身孕,补身体要银钱,日后生了孩子就更需要银钱了!”见苏染不停的用手比着指向自己,唐玄修故作潇洒一笑,“我?我一个大男人,顶天立地,难道还怕饿死不成?更何况军营离此地不远,只要我今晚能顺利入了军营,吃喝方面还怕饿了不成!”   说到这儿,他转向那一对老夫妻:“大爷大娘,我媳妇儿就拜托二位了,我知道这些银钱根本不够,但你们放心,等我发了俸禄,我肯定拿来补给你们!”   “唉,唐公子不必客气,我们老两口啊,正好缺人说话,唐夫人能在此处,也算是与我们做伴儿!你就放心去吧!”   如此,唐玄修这才稍稍安下心来,看向苏染:“小哑巴,保重。”   苏染心头微微一热,看他凝重的脸色便努力挤出一丝笑来,点了点头。   唐玄修看了她片刻,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她,然后退开一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玄修走的这一晚,苏染依旧如往常一样,早早的便休息了,直至,村子东头忽然传来的急促狗吠打破了平静,然后整个村子就嘈杂了起来。   “不好了!山匪进村了!山匪进村了!”   敲锣的声音从村子路口一路穿插进来传入了每家每户,留在村里的年轻人迅速穿戴整齐拿了锄头木棍一个个涌了出来。   看见苏染出门,大爷大娘赶紧把她往屋里推:“小哑巴,你就不要出来了,你怀着孕呢,赶紧进去!”   自唐玄修走后,苏染便坚持让大爷大娘直呼她的名字,大爷大娘也就依了她,直呼名字。   “可是……”苏染打着手势,大爷大娘不识字,她与他们只能做简单的沟通。   “你出来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是在屋里方便!”   说着,大爷大娘继续推她进去,还帮她关上了门:“记住,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出来,那些山匪狠毒,一旦惹怒了他们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怀着孕,千万别出来!”   说着,大爷大娘那头也穿好了衣服,拿了该拿的“武器”出去了。   苏染在房间里实在是坐不住,但她一个哑巴话说不了,帮不上忙,而且还是孕妇,去了那样的混乱场面只怕还得让人照顾,是以就算是心急如焚,也只能在房间里等。   在嘈杂的声音之后,是大批马蹄的声音,然后是各种哀叫声,苏染坐在房间里心惊胆战,就怕留在房间也不安全,她便只身去了厨房,并且从灶台上抓起了那把平日里大娘切菜的刀。   农家的刀切菜剁肉且经过经常打磨十分锋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总得保住性命才行!   而另一面,她也将厨房的胡椒粉全都倒进了衣兜里,必要时候也能保命。   在一阵阵哭闹嘈杂喊叫的声音之后,苏染终于听到了大爷大娘的声音。   “大侠啊,我家里就我们二老真的什么都没有啊,就请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没有?有没有,那也得我们老大看了才知道,岂是你说了就算的!兄弟们,搜!”   “不能搜!不能搜!”大娘的声音拦了过去,似乎是拦住了某个人,苏染从厨房看去只见了大爷大娘被几个人押解着,他们的四周围了好几个身高马大之人,为首一个带着黑色的布巾,一脸络腮胡,一看就知道应该是这次山匪的首领了。   “死老太婆,滚开!”络腮胡男旁边的小弟直接伸脚一踹就把大娘踹得摔倒在地,一旁的大爷见了,惊叫一声护了上去。   “老婆子!”   苏染惊了一下,几乎是本能的就想冲出去。   大爷大娘待她不薄,眼见着他们有难她却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怎么都说不过去。   但她又记着大爷大娘的叮嘱,一时犹豫着要不要去便看见外头那些人已经踹了院门走了进来。   他们进了院子就是一阵翻找,有几个人更是直奔厨房而来。   糟了!   苏染心头暗道不好,但是此刻想走已经是来不及,权衡之下,她只有躲到了门后,既然他们找上门来,那是死是活也只能殊死一搏!   有人推开了门。   几乎在那个人开门的一瞬,苏染直接拿了灶台上装了热水的水壶朝那人砸去。   水壶里的水是大娘烧着给她梳洗用的,如今已是深夜,水壶里的开水也凉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那水就不烫。   第一个人被击中,当即哇的一声大叫,他身后的人反应过来都冲了上来,苏染直接挥刀一阵乱舞,吓得那些人一个个倒退。   山匪大多都是抢东西的,如果拿了该拿的,他们大抵不会伤人性命,但是为了那么一点可能就让她束手就擒她也绝对是办不到的!   “小哑巴,你怎么出来了!”   那头的大娘看见了她大叫了一声,顿时就跪下去哀求那位山匪头头道:“大侠,你要什么只管拿去,可千万不要伤害我这儿媳妇啊,她还怀着身孕又是个哑巴已经够可怜的了!”   “哑巴?”络腮胡男朝厨房那边看了过来,火光下,一个一身灰色粗布衣衫的女人,裹着头巾和面纱,整个身子除了那一双葱白如玉的手指外就是那一双亮得像星星一样的眼睛,只可惜,她的脸上被那黑乎乎的头巾和面纱裹得什么都看不见,自然瞧不清样貌。   ☆、180 小哑巴怕是要小产了   络腮胡男眼睛一眯,看向被她唬得暂时不敢上的兄弟们,唇角一勾,走了过去。   有意思,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悍的女人,居然能把他那跟着他上刀山下火海的兄弟们给唬住。   “本大王还是第一次见那个哑巴这么强悍!”络腮胡男看着立在门口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架势的苏染,指了指她的手,“把刀放下。”   苏染不依,只是立在那里,指了指那边的大爷大娘。   络腮胡男人眯了眯眼:“就凭你,也想跟我谈条件?”   苏染不说话,只是立在那里看着他,举着刀,眼神坚定,分明是毫不退缩的模样。   络腮胡男人忽然就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冲着那些不敢上前的小跟班道:“拿下她。”   “小哑巴,走啊!”大爷大喊了一声就被人拿剑抵在了脖子上,吓得他顿时不敢说话。   那一头大爷大娘跪在地上被人挟持着哭,这一边,那些山匪已经挥霍着手里的长剑朝着苏染逼近。   “对付一个小哑巴而已,男人一点,武器就丢了吧。”   络腮胡男发了话,好像挺怜香惜玉一般,可试问倘若他真怜香惜玉又怎会对着一个孕妇还是一个哑巴孕妇下手。   苏染眼色冷了下去,眼看门口的三个男人朝她冲来,顿时探手往怀里抓了一把事先准备好的胡椒粉朝着那三个男人丢去,男人们被胡椒粉的气味刺激到,顿时后退,但在反应过来着之后又立即捂脸朝着苏染的方向追来,而苏染则在这时猛然关门,一下子就掐住了其中一人的手,痛得那人嗷嗷直叫。   络腮胡男冷眼看着,眸子眯得更危险了。   门外其余的两个山匪见状,直接伸脚去踹门,苏染早料到他们下一步的动作是踹门,顿时一松手,三个山匪一同扑倒在地,下一秒,苏染提了热水壶就朝他们身上浇去。   “啊!大哥救命!”   三个男人躺倒在地,捂着自己被水烫伤的地方大叫。   络腮胡男也没见怎么动,苏染只觉得眼前劲风袭来,下意识挥刀劈去,络腮胡男已经近至眼前,而且她握着菜刀的手腕已经被那个人握住。   “这么强悍的小哑巴,真是本大王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说着,他就伸出手来去掀苏染的面纱。   苏染想躲,可是那个人的力道实在是太霸道了,她被他囚禁在墙壁之间居然连动都动弹不得。   然后,面上一凉,纱巾就这么被揭了下来。   看见她面容的那一刻,络腮胡男震惊了一下,一双眸子惊疑不定看着苏染:“这刀疤如此之深,你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如此报复?”   苏染咬着牙重重推了他一下,没想到居然推动了他,她随即退后,靠在了灶边,摸了炒菜的铁铲,戒备的指着他。   男人怔忡之后,终于回神,瞧着苏染的模样就好像是在看着一只被他逗怒的小猫:“这脾气可真是够大的,就是长得丑了点,要不然,本大王还真得掳回去当压寨夫人!”   苏染寒了视线,但她说不出话,也就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本能护着孩子的同时不要她靠近。   男人见了她这副模样,终于是冷笑了一声:“本大王没有兴趣伤一个孕妇,你把手里的铁铲放下,跟本大王走,本大王放了你公公婆婆。”   苏染抿紧了唇,盯着他,摇了摇头。   “不走?”男人又冷笑了一声,“那好啊,那本大王就杀了你的公公婆婆,然后再杀了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苏染眼睛一缩,握着铁铲的手指分明苍白了一下,良久,她想了一下便火速蘸取了灶台上的水在墙上写了几个字:“说话算话?”   男人没料到她居然会写字,惊异了一把之后盯着苏染又瞧了瞧,然后眯了眼睛:“本大王虽然喜欢不择手段,但身为山匪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子,说话算话。”   苏染抿紧了唇,苍白着手顿了一瞬,便放下了铁铲。   她的死活她已经不放在心上,可大爷大娘的命还有孩子,她必须要考虑进去,而显然,她打不过眼前这个人。   事急从权,她也只能顺应了她。   男人看她放下了铁铲,当即吩咐身后的手下:“把她押上。”   那几个被她好一番折磨的人走上前去居然就是对她一脚,苏染被那一脚踹得膝盖生痛,当即就摔倒在地,顿时就起不来了。   “干什么?谁让你们动她的!”络腮胡男听到动静才回过头来,便看见苏染躺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肚子。   他顿时气急败坏吼了一句,然后看下苏染。   躺倒在那里的苏染头发半散了下来披散在肩上,黑色的粗布长衣遮住了她纤弱的身子,只剩一双手骨节发白的捂着腹部,痛苦的蜷缩在那里发不出声音。   络腮胡男眉心跳了跳,随即打不走上去:“你怎么了?”   苏染也没办法说话,只是满脸痛苦。   络腮胡男见了,当即朝着身后喊了一声:“放那老头老太太进来。”   大爷大娘战战兢兢的走进厨房的门就看见苏染倒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腹部。   乍然看见苏染的脸,大爷大娘也是惊了一下,但是眼下来不及他们多想。   大娘立刻走上前来,伸手摸了一下苏染的腹部,然后低声询问苏染:“小哑巴,是不是腹痛?”   苏染艰难的点了点头,大娘随即伸手往她裙底摸去,顿时摸到了一手濡湿,顷刻吓坏了:“快,老头子快去找刘大夫,小哑巴这是要小产了!”   络腮胡男惊了下,一时朝身侧刚刚踹苏染的小跟班看去,小跟班被他的眼神吓到一个个都后退着低垂了头,此刻也是知晓事情闹大,不敢再放肆。   “大娘,我可以做什么?”   络腮胡男居然软下了声音来询问,大娘看了他一眼,本来想赶他头多远滚多远的,但想起什么来立刻改了口道:“小哑巴不能躺在这儿,劳烦大侠将她抱进房间。”   ☆、181 去军营找大夫   苏染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年人,大娘那么大岁数不可能抱得动。   络腮胡男闻言,便走上前来,直接打横把苏染抱了起来。   怀里的女人轻的跟一团棉絮似的,让络腮胡男诧异的低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瞧见女子那沟壑的伤疤面容之下雪白如凝脂的颈项,络腮胡男微愣,这才将苏染放进了房间的床上。   他收回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上都是血,而且有些血似乎已经凝固,他顿时怔了怔,猛然朝着榻上痛得冒汗的苏染看去,显然,那女人并不是刚才才开始流血的,很可能在之前与他的那几个手下打斗的时候就已经流血了!   刘大夫来了。   在紧急为苏染一番诊治之后就吓着了:“这,孩子只怕是要保不住了啊!”   大爷大娘闻言,瞬间就傻了眼,唐公子将夫人留在他们家托他们照顾,若是把他的孩子整没了,可怎么跟人家交代啊!   那一头的苏染闻言,立刻伸出手来去抓刘大夫,支吾着,她不断的张着嘴,可是说不出话,便眼泪大颗往下掉,很明显是在求着刘大夫保孩子。   一旁的络腮胡男见着这一幕又被震住,刚刚那女子纤弱的身子堵在厨房门口时,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悍气,可是转瞬,她却成了这般柔弱的模样,那想要说话却说不出话的样子让人看了居然觉得刺心。   是的,就是刺心。   他做了山匪那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坑害了人!   这年头,大家都不好过,他们这些山匪若不是靠着打家劫舍维持,根本就没法存活,但是他们虽然打家劫舍,吓唬吓唬人却鲜少做过闹出人命的事情,如今将一个哑巴孕妇弄成这般模样,顿时就让他心头觉得这完全就非男人所为。   想到这儿,他就更恨他那两个手下了!   “不是我不愿意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说到这儿,刘大夫开口道,“蒋大娘蒋大爷,要不然你们还是赶紧把唐公子找回来吧,这丢了孩子是大事!”   苏染抓着刘大夫的袖子不肯放手,眼中满是恳求。   刘大娘刘大爷见状,实在看不下去:“刘大夫,唐公子将唐夫人留在这儿,是想让她平安生下孩子的,无论如何,你都要保住孩子啊!”   “哎,实在不是我不救。”刘大夫也满脸无奈,“是我无能为力啊,怪只怪我医术浅薄,医不好唐夫人的病啊!”   “这……那附近可有别的医术高明的大夫?”无论如何,必须要保住胎儿啊!   “这……”刘大夫摇了摇头,“咱们这些村落里的大夫大多如我这般医术浅薄,原本城里是有医术高明的大夫的,但是眼下战事吃紧,伤兵众多,那些高明的大夫都被请去了军营,所以眼下要是真想找大夫,那就只能去军营了!”   “军营?”蒋大娘一听,腿都要软了,“军营那种地方,哪里是我们小老百姓说进就进的!小哑巴……”   蒋大娘看过来,见苏染痛得缩成一团,忍不住落泪——小哑巴,命真苦啊……   “不……不……”苏染却拉着蒋大娘的衣服,用口型说着话,蒋大娘听不懂,苏染便急切的写字。   她的手上沾了不少血,血迹落在人的掌心看得人十分揪心,蒋大娘不识字,但是一旁的刘大夫看懂了:“唐夫人的意思是说,唐公子就在军营?”   苏染急切的点了点头。   蒋大爷和蒋大娘一愣,刘大夫顿时狂喜道:“这样就好办了啊,若有亲眷在,为国效力,或许说一说能放行呢!”话音落,刘大夫又脸色一变:“可是,此去军营,路途不近,而且沿途还有山匪流寇,没人护送啊!”   “是啊……”蒋大爷应了,与蒋大娘对视一眼,一时间屋内的气氛顿时就冷凝了下来。   “我去!”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的一道声音忽然将众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接着,络腮胡男继续道,“既然小哑巴的事因我们而起,那就由我们来护送!”   蒋大娘几乎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头的络腮胡男面对着众人的视线,勾起唇来嘲弄笑了笑:“山匪也是有爹有娘的人,也有不可作为的事。”说到这人,他看向苏染,“小哑巴刚才信任了我的话,可我的手下却偷袭了她,于情于理,这个责任都应该我来承担,既然如此,那就由我的人护送她去军营,就当两不相欠!”   蒋大爷蒋大娘面色一喜,看向苏染,那一头,痛得说不出话的苏染朝着络腮胡男看了过去,终于算是感激的露出了一点笑意,然而她的笑还没露出来,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刘大夫见状,当即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来:“我先用银针刺穴的办法稳住胎儿,止住血,另外,再服一些保胎药丸,但是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你们,要快一些,必须在两个时辰之内让她见到大夫,否则不止是小孩保不住,只怕大人也会有危险!”   络腮胡男听了这话,微微颔首:“放心吧,军营离此地不算远,快马加鞭,两个时辰足够了。”   将苏染用了一条薄被褥捂住了大半身子,络腮胡男带着她,直奔殷厉边防军营而去。   “大哥,我们真的要护送她去边防军营吗?那不是自投罗网吗?谁不知道厉王自来到边关一直就在打击山匪流寇!”   “还有脸说,若不是你踹上的那一脚,我们至于要冒这个险吗?”黑暗中,络腮胡男呵斥了一句,随后道,“入山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们,山匪有山匪的规矩,如今我们打家劫舍到了穷苦人家已是违背了初衷,可现在居然连孕妇都不放过,这不是泯灭人性吗?欠人的就必须还,这是一个男人必须做到的!”   说完,他便加快了马速火速朝着夜空而去。   身后的弟兄们听了这话再不敢多说,赶紧追了上去。   军营之外,戒备森严。   ☆、182 再见   苏染昏沉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络腮胡男怀里,在往外一看,月光下,黑压压一片的军士后面是白色的大帐,只一眼便让她精神一震。   这是……军营!   楼湛在里面的吧!   仿佛执念一般,她盯着军营的方向出神,络腮胡男只以为她不知道这是何地便与她解释道:“我们到军营了,我已经让人前去请大夫,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帮你保住这个孩子。”   苏染半阖了下眼,再睁开,没有说话。   络腮胡男随即抱着她跳下马来,往军营方向而去。   “站住!军营重地,尔等速速离开!”   冰冷的长枪指了过来,对准了他们一行八人,山匪其中一个立刻上前从怀里取出银子来往那守卫兵手里塞:“官爷是这样的,我们是附近山下的村民,我们有位孕妇小产了急需找大夫,但是村里的大夫说了,镇上医术好的大夫都到了你们军营,所以恳请官爷通融,让我们这个孕妇看看大夫!”   “军营重地,岂是尔等说进就进!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枪下无情!”那守卫铁面无私,没有因为他们的银钱而有丝毫的通融。   山匪之一顿时就有些犯嘀咕,回身看向络腮胡男:“大哥,你看……”   “两位官爷,是这样的,这娘子本是你们军营新招士兵的妻子,你们不妨回去一问,若是不能放我们进去,哪怕是把那士兵请出来也是好的!”   说着,络腮胡男朝着身侧的人使眼色,那人立刻又将银钱递了上去,这一回,两个守卫终于有了动容,接过了银钱:“叫什么名字?”   “唐玄修,他叫唐玄修,今天新入的新兵!”   “等着!”其中一名守卫转身入了军营,一行人在那里等了一刻钟才看见一人身着盔甲,急匆匆跑了来。   “小哑巴呢!”唐玄修在外面扫了一圈儿,见一个个都是陌生面孔的魁梧大汉,愣了一下,这才看清最前面的汉子怀里像是抱了什么。   他再仔细一看,就看见女子的长发露了出来,然后苏染回过头来,一双眼睛死寂死寂的。   唐玄修愣了一下,立刻冲上前来:“小哑巴!”   他从魁梧大汉手里将苏染抢了过来,抱进怀里,急道:“你怎么了?他们说你小产了!”   苏染的头上还插着银针,根根银针下面是女子苍白的面色。   唐玄修只看了一眼便心疼得不得了:“怎么我才走一天,就变成了这样!”   “若是再耽搁下去,不小产也得小产。”络腮胡男看不下去,直接说了这么一句,盯着唐玄修道,“她动了胎气,引起了出血,大夫说了,眼下镇上但凡医术好点的大夫都到了军营里,也只有军营里的大夫才能救她,所以,能不能请到大夫给你媳妇儿治病就看你的了!”   “好,我立刻就去求我们队长!”唐玄修说着,看向苏染,“小哑巴,再坚持坚持,你放心,我不会让孩子有事的!”   苏染想露出一个笑来,可是没力气,她抓过唐玄修的手仔细的写:“我等你。”   “好。”   见唐玄修站起身来,络腮胡男不忘提醒:“大夫说了,她只能挺住两个时辰,否则就会引发大出血不止孩子没命,她自己也会没命,而我们在路上已经用去了一个多时辰再加上等你,所以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我知道了。”唐玄修这么说着,这才将苏染交给络腮胡男,“麻烦替我照顾一会儿小哑巴,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他迅速转过身,急匆匆走了。   一行人在外头等了又等,却迟迟不见唐玄修来,眼看着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络腮胡男就有些急了,“小兔崽子,怎么还不出来,不要媳妇儿孩子了是吧!”   “大哥,再等等,兴许很快就来了!”   苏染睁开眼来,天已经是灰蒙蒙一片了,那军营的方向就看得更清楚了,一排又一排的大帐在风中屹立,整齐的军队队伍在大帐中间穿行,操练的声响在这清晨的凉风中分外清晰。   “哒哒、哒哒!”   忽然而来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络腮胡男回头看去,只见了一队人马朝着这边而来,人不多大概也就二三十人的样子。   “是王爷回来了!”守卫忽然一喜大叫了一声,于是乎,原本拦在那里的守卫立刻拆开军营内的栅栏,放军队进入。   苏染原本是看向军营方向的,听见声音身形一震,忍不住偏头朝后方看去便只见得一队人马由远至近,当先一人,一身黑衣铠甲,脚踩骏驹,身姿挺拔卓然,不是楼湛又是谁?   那一双俊长的剑眉之下凤眸寒凉如冰,面凝如水,薄唇紧抿,是他一贯的冷漠姿态,只是,他的眉川为何紧锁,整个人也沧桑了不少,是被边关的风吹的吗?   眼看着他由远至近,苏染一颗心跟着狂跳了起来,手指深深的掐进掌心,她就那样痴痴的看着那人,好像高声大叫——   王爷,我在这里!苏染在这里,你的阿染在这里,你知不知道!   你说过会回来陪我过年,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可是你一去就是那么长时间!   四个月了,这四个月里,我就像是走完了一生,从想着你念着你盼着你,到现在不敢想你不敢念你更不敢盼你,心焦灼着,每一日每一夜都在煎熬,如果不是孩子还在,如果不是我们的孩子支撑着我,早在那冰寒的利刃之下,我只怕就已经死了。   王爷……楼湛!   你,一定认不出我来了对吗?   好想喊你的名字,好想大声告诉你我多想你,可是我说不出话了,脸也毁了,我所拥有的只有我们的孩子,可是现在,孩子好想也要离我而去了!   楼湛!   楼湛!   苏染就那样看着那人,眼泪几乎决堤,直至身子忽然动了动,竟是络腮胡男抱了她直接冲上前去拦住了楼湛一行人的去路,并且直接在楼湛面前跪了下来:“求厉王爷救命!”   ☆、183 擦肩而过   楼湛的马没停,陡然之间看见旁边冲出来的人,强行勒住了缰绳,顿时怒道:“不要命了吗?”   络腮胡男看着他,竟丝毫不畏惧一般抬目道:“我怀中的妇人怀有身孕就要流产了,大夫说了如果她能够得到及时救治很可能还有救!但是镇上医术高明的大夫全部到了军营里,我们连夜赶来军营只想求厉王殿下允许军营的大夫救这妇人一名,还请厉王殿下怜悯!”   楼湛的视线终于从她怀中女子的脸上扫去,然而他看到的只有女子一头飘散在外的秀发,黑长笔直,就像……   楼湛目色一顿,看向身后的人:“去看看。”   他的身后,立刻有人下了马屁来到了络腮胡男的跟前。   苏染听到了身侧的动静,很想去看来到身前的人,她想看却又不敢看,只能将头埋进薄被之中,就好像是见不得光的丑八怪。   “小哑巴,抬眼给将军看看。”然而一旁的络腮胡男却在催促。   苏染不想抬头,但为了孩子能有救治的机会却又不得不抬头。   她偏过头来,抬目看去,一眼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承九,他同样一身铠甲,面色冷凝,与从前在王府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消瘦的脸多了几分肃杀,再加上……看着她的视线全然陌生。   触及苏染红肿的眼眶,承九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别开视线朝着远处复命去了。   然而,她便听见了楼湛淡漠的声音:“让他们进来,给她看看。”   那一头,马蹄声声入耳,那一队人马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内。   苏染刚刚止住的眼泪差点又落了下来,但这一次,她努力憋了回去。   她不能哭,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救下孩子,她什么都可以失去,可是这个孩子是她的全部,她绝对不能失去!   得了命令,络腮胡男一喜,当即就把苏染抱了进去。   很快,得了消息的唐玄修赶了出来,看见苏染的时候瞧见她突然红肿了的眼睛,顿时心疼的解释道:“小哑巴,我没有丢下你!只是队长不同意,我就在那里求他,所以耽搁时间了,还好王爷肯让你进来!”   他一面握着苏染的手解释,一面领了他们去往军营的军医所在地。   苏染看着唐玄修,一双水一般的眼睛里此刻红得也似能掐出水来,她摇了摇头,只在唐玄修的掌心写了两个字:“信你。”   唐玄修立刻笑了起来,舒展了面色:“就知道小哑巴是相信我的!”   很快,苏染就被带到了军医所。   唐玄修找了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夫来给苏染看诊,然后对苏染解释道:“宋大夫医术很高明,我一个账内的好几个人伤都是宋大夫治好的!”   苏染点了点头,看向老者没说话。   老人在给她初步的把脉之后,便去拔她头上的银针,取银针之时,顺道便将苏染脸上的头罩取了下来。   几乎是很轻易的就看见了苏染脸上的伤疤,那宋大夫眉心一拧,就伸出手来把苏染的面纱也解了下来。   苏染下意识偏过了头,这副容颜,平日里轻易她是不摘的,如此曝露与人前,她不想!   宋大夫的眸色深深震动了一下:“小丫头,你这脸是被人划伤的?”   苏染半垂着眼睛,艰难的点了点头。   大夫深深沉默了一瞬,一旁的唐玄修立刻道:“宋大夫,她不止脸被人划了,喉咙也被毒哑了,你能不能顺道看看她的喉咙,看看能不能治好她的哑症!”   宋大夫闻言又是一阵,目光在苏染脸上又扫了一眼,这才吩咐道:“把嘴巴张开。”   他仔细检查过了苏染的喉咙,声音震惊之中已带了愠怒:“老夫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如此歹毒心肠的人,你小小年纪,究竟与何人有深仇大恨,竟如此残害你?”   苏染抿紧了唇,半垂着眼,没说话。   宋大夫于是看向一旁的唐玄修,见唐玄修也摇了摇头,他顿时怒了:“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自己的妻子竟被人残害成这样,你也不知?”   唐玄修怔了一下,脸上红一道白一道,说不出话,一旁的苏染见了这才赶紧拉了一下宋大夫的衣袖,然后缓慢的在宋大夫掌心写:“不关他的事情,我们其实萍水相逢,他不是我丈夫,他只是救我的恩人。”   宋大夫又被深深震了一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收回视线,伸出手来对着苏染的肚子轻轻按去:“按到了哪里疼,说……”动作一顿,便又换了个词,“抬一下手。”   一番诊治检查后,宋大夫从药箱里头取出一颗药丸来递到苏染唇边:“丫头,先吃下。”   苏染听话的吃了下去,殷切的看着宋大夫,这是一旁的宋大夫叹了口气开口道:“放心吧,你送来得及时,一会儿我用银针给你稳住胎儿,想保胎应该不难,只是从此以后,你就要小心行事了,你的胎位已经不稳了,又缺了营养,日后必须好生调理才能安保平安生下孩子!”   说到这儿,宋大夫看向一旁的唐玄修:“你出去,既然你不是她的夫婿,就不能留在这里了,我现在需要给她针灸。”   唐玄修闻言,呐呐反应过来:“好,我走便是,小哑巴,好好听宋大夫的话啊,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算了。”他本来想说有什么事情让苏染喊他,可是苏染根本不会说话,喊他也就更无从喊起了,遂收回了后头的话。   大夫看他走了,这才看向苏染,凝了片刻道:“这套针灸走的是入骨三分的穴位,会很痛,你忍一下?”   随后,宋大夫便去取了针,另一面拿了一块叠起的棉巾放进苏染口中,然后示意她伸出手脚来。   都说十指连心,宋大夫第一针扎在了她的食指上,痛得苏染直接蜷缩了一下。   宋大夫抬起头来看她,压低声音道:“不能动,你若是动了,我一针下去歪了,很可能就保不住孩子了!”   ☆、184 被擒   苏染闻言,顿时一僵,然后就再也不敢动了。   十指还有脚趾,全部都被刺上了银针,然后还有手臂,头。   每一针下去就像是刺入心脏,痛的人无法喘息,一套针扎完,苏染已经出了一声的冷汗。   宋大夫终于上前来取下她口中的棉巾,看着她:“忍非常人所不能忍啊,丫头!老夫从医几十年,在这套针法下走过的人不计其数,哪一个不是痛得惨叫连连,泪流满面,可你竟然连吭都没吭一声,这份毅力,许多男子也无法做到。”   苏染低垂着眼,实际上此刻的周身已经全然没了力气,听见宋大夫好似敬佩的话,她笑了笑,目光看着头顶的账顶,那是因为,她受过更痛的苦,刀刀剜肉,声声刺心,那种痛真的是生不如死的凌迟!   宋大夫此刻对苏染分明是有些佩服的,良久他开口道:“你的脸伤还有嗓子,老朽都看过了,脸应已无救,不过嗓子若能好生调理,或许还能恢复说话的能力,丫头,你想吗?”   苏染猛然抬起眼来看他,用期盼的眼神盯着他。   宋大夫见状便又道:“你现在发不出声音是因为毒药的残留侵蚀了嗓子,但只要吃药调养,再练习发音,假以时日想要说话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这些需要时间,非一朝一日可成。”   苏染听见这句话,希夷的眸底顿时就黯淡了下去。   她现在唯一最大的努力就是把孩子生下来,养大,又哪里有精力去治喉咙?   是以,苏染缓缓摇了摇头,非不想,而是条件不允许她。   其实说与不能说也没有太大区别,哪怕能说话,脸也终究是恢复不过来了。   宋大夫看着她的样子轻叹口气:“可怜啊……”   针拔掉了,苏染又喝了药童煎好的药,宋大夫这才将外头的唐玄修找了来,指着苏染道:“她的病情暂时是稳住了,但是胎儿依旧不稳,还得吃上三天的药做观察,所以暂时你最好是能将她安排在军营或者附近,而且,她身体很虚,已经不能经受颠簸了,否则只会胎儿不保!”   “我记下了!”唐玄修赶紧应下,扶了苏染出去,但军营之地不可久待,他一时也没法给苏染寻找栖息之所。   “这军营里,侧妃身边好像有名婢女伺候着,她应该是有一处单独的营帐的,你等着我,我去求求王爷,能否让你在军营留上几天。”   苏染一听说“侧妃”二字身形一僵,猛然就拉住欲走的唐玄修拼命摇头。   “怎么了?”唐玄修只觉得奇怪。   苏染当即抓了他的手写道:“不去!我可以去外面扎营,你有时间,每日送药来就好!”   “那怎么行!”唐玄修顿时拒绝,“你身子很虚弱,现在需要人照顾!”   苏染立刻又写道:“难道你想让侧王妃的婢女来照顾我一个山野村妇?”   写完见唐玄修怔了一下,苏染立刻又道,“你放心,我能自己照顾自己,待身子好些了我便回去。”   “可是……”   唐玄修还欲再说什么,苏染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见状,唐玄修这才说不出话来:“山脚下有一个村子,要不然我送你到那个村子上住着!大不了,我央求了宋大夫陪我一块儿跑几趟,给你号号脉!”   苏染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商定,可等到从军医所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头一片躁乱,原来是送他们来的土匪被军营里的人发现了,愣是把他们给供了出来,直接就被拿下了。   但是土匪他们抵抗,以至于现场有些混乱。   但此处是军营,哪里是他们几个匪寇就能幸免的,而苏染作为与他们一道而来的人竟也被押解土匪的军士拿下,唐玄修一看苏染被拿,顿时急了:“小哑巴她只是个孕妇,她不是匪寇!”   “你是她夫婿?”那领头的一个首领追问唐玄修,唐玄修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立刻就承认了,谁料那人接下来就是一脚,直接将他踹跪下,然后吩咐身后的人道:“把他也拿下!”   然后,他们一行人就这么被捆绑了起来,关进了一个营帐内。   过了没多久,就听到外头传来动静:“统领,就是这几个了!”   “匪寇居然还敢来军营挑衅,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那首领苏染不认识,只见对方长得肥头大耳,挺着个大肚进来,满面油光的样子半点不像军营里的将军,反倒像是个吃白饭的贪官。   “还有女人!”看见苏染垂下来的长发,那首领很是惊讶,再看她戴着面纱,顿时不悦道:“在本将军面前还戴什么面纱,来人,摘了!”   底下的军士一听,立刻上前同那首领说了几句什么,大意应该是说苏染毁容的事儿,然后那首领盯着苏染看了一眼,摆了摆手:“那算了。”   然后,他盯着一行人:“匪寇也想闯入军营,是想刺探军情吗?”   “军情?”络腮胡男冷笑一声道,“我们又不是夏梁人,刺探什么军情?我们这些土匪也就只是偶尔抢抢余粮混口饭吃罢了,难道还想着造反么?”   那首领一听顿时就怒了:“不是想造反,那你们跑到军营来做什么?”   “都解释了一百遍了,这不是小娘子病了,我们送她来看病,就算是土匪,那也是殷厉的子民啊,我们有义务享受生病看大夫的权利!”   那首领眯了下眼睛,盯着几个人看了又看,尤其是络腮胡男:“你,有武功?”   许是络腮胡男魁梧的身段让那首领感兴趣了,他盯着络腮胡男猛瞧。   “那肯定必须的啊,我家大哥,那功夫没得说,老虎都能单挑的!”一旁的小跟班,也是踹倒苏染的那个人闻言附和道。   络腮胡男瞪了他一眼,“闭嘴!”   但是对面的首领却高兴了起来:“那好!既然你们是土匪,正好厉王殿下下令这段时间招安四处匪寇,你们,可愿意归顺我们殷厉军队!”   ☆、185 络腮胡男的身份   “何为归顺?”络腮胡男挑眉。   “自然就是加入我们啊!”首领伸手撇着八字须,提议道。   “能入军我们为什么入寇?不干!”络腮胡男很直接的就给拒绝了。   “不干?好啊,不干那本将军现在就把你们推出去砍了,来人!”   “哎,将军等等啊……”唐玄修急急喊出声来,看着络腮胡男道,“喂,你们既然来了军营还想活着离开吗?要知道王爷原本下边关的使命就是抓土匪流寇的,如今你们自投罗网还想回去,想多了吧?”   “而且你们死就死了,可别连累我和小哑巴,小哑巴刚刚才在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身子虚着呢,你们别害她!”   络腮胡男闻言,看了一侧的苏染一眼。   此刻的苏染苍白着脸立在那里,她本就出血过多,如今又站了好一会儿已经有些力竭的症状了,而且她刚刚才经受过一番治疗,针针刺骨的痛非常人可以忍受,这个时候更应卧床休息的,而不是被这些人拿了起来,还被如此粗鲁对待!   络腮胡男视线沉了沉:“让我们归顺可以,你先放了这小兄弟和他媳妇儿,你也不想想,我们山匪里可能有这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夫妇吗?”   首领闻言从苏染和唐玄修身上扫了一圈儿,立刻就一拧眉指着络腮胡男道:“嘿,本将军还用得着你来教?谁让他们跟你们是一道的!”   “将军,他与我们不是一道!我是新入的新兵,这是我媳妇儿,我们是正派!但他们是蛇鼠一窝的匪寇,专门打家劫舍,我家媳妇儿若非被他们差点海得流产,哪儿能大老远的跑来军营求医啊!”   苏染偏头向唐玄修看去,他此刻激昂的姿态很明显,那分明是对络腮胡男有敌意的!   他们的确是应该惩治,但是这个时候关乎人命,而且,是他们一路将自己送来,想到这里,苏染的目光里便有了殷切之意,唐玄修一眼看过来,顿时愣了一下,随即住了口。   那一头的络腮胡男闻言,冷笑了一声:“一个大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媳妇儿还好意思在这里言之凿凿说自己是正派,也不害臊!”   “我有什么可害臊的!”唐玄修也不依了,眼看双方有大吵一架的趋势,那首领都被二人给弄懵了。   “住嘴!这是你们吵架的地方吗?”伸出手在一旁的桌子上大拍了几下,见两边停止了争吵,他这才放缓了语气,“别以为这样本将军就不追究他们两个的罪,不过,若是你们一个个都愿意收编进本将军的队伍,那本将军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赦免你们!”   “匪寇怎能入军!”那头的唐玄修却是第一个不依,“将军,就算是现在军营里缺人,也不能什么人都要啊!”   “闭嘴!”那头的首领大喝一声,被说中心事有些恼羞成怒,“又没问你,你插什么嘴!”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络腮胡男。   “收编进你的队伍?”在他的期盼视线之下,络腮胡男终于开了口,却是冷笑着,“那也得看你收不收得起!去,把你们的杜明鸿叫来见我!”   “杜……杜将军的名字也是你唤的!”似乎很诧异他居然知道这个名字,首领的脸色变了变。   那一头,苏染和唐玄修也愣了下,忍不住看向络腮胡男。   莫非,他认识这位杜将军?   杜明鸿冷笑一声:“是不是我该唤的,等杜明鸿来了你就知道了,你就说,有位叫温睿城的找他!”   首领顿时就有些惊疑不定了,支吾了半晌,差了手头的士兵去办,然后盯着络腮胡男道:“本将军还就不信了,你会与杜将军认识!那也好,杜将军铁面无私,既然你找死找他,那等他来了,治你们个死罪也是你们自找的!”   面对他的威胁,络腮胡男却是冷笑一声,勾了勾唇。   “小哑巴!”忽然而来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原来是苏染已经到了站不稳的地步,那头的唐玄修便凑上前去,用身体做支撑,让她靠着。   苏染无力一笑,想谢谢他,却笑不出来。   温睿城见了顿时对着那首领道:“不管我们是什么罪,她只是一个刚刚差点经历流产的妇人,你们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个孕妇!就算是审问,也得让她有了力气再审!”   首领看了那边的苏染一眼,见她的确是一副站不稳的样子便道:“本将军做事用得着你来教?她是孕妇不假,可也是匪寇一党!”   说到这里,他脸色一横,就是打死也不给苏染椅子的模样了。   “小哑巴,再坚持一下!”手脚被绑,唐玄修也没办法去扶她,苏染勉力抬起眼来,却终究因为体虚阵阵头晕,最后一阵天旋地转之下,她听到无数“小哑巴”的叫声,可却没有一道是她想听的,那个男人的呼唤。   再次醒来,居然是身居一处军营的榻上,四周很安静,苏染花了好半晌的时间才确定她的确是安全的在一处大帐的床上,并且大帐里面没有别人。   也就是说,危险终于过去了?   她艰难从榻上起来,还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缓了好片刻才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掀起军帘朝外看去。   的确还是身处军营之内。   军队的操练声很清晰,还有四处嘈杂的巡逻声,都证明着她没有看错。   有人打水走了过来,苏染起先没认出那人是谁,当走近了才看清是唐玄修,顿时怔了一下。   “小哑巴,你醒了?”唐玄修却是一喜,走近了来,快速把木盆放下去拉她,“快快,你身体虚弱就不要站在风口了,这是我刚刚打开的热水,你趁此洗漱一下,我给你守着门!”   说着,他就一脸欢喜的往外走,果然站到门口去了。   苏染有太多话想问,但是眼下也还是洗漱为好。   等她洗漱完,去门口唤唐玄修,他的手里居然又多了一个食盒。   他提了食盒进来,将饭菜一一放下,是两碟小菜和一碗热粥。   ☆、186 你不需要卑躬屈膝特意讨好   “我刚从厨房那边讨来的,快吃!”看他一副献宝的样子,苏染顿了一下,方才听话的坐了下来,慢慢吃着。   已经是一整夜过去了,腹内空空,想到胎位本就不稳,她顿时就吃得更认真了。   许是真的饿了,那碗粥,很快就见了底。   放下碗来,苏染看向唐玄修,却见他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块手帕伸了过来,往她唇上贴去。   苏染身形一僵,下意识退了退。   “别动,有米粒。”   被他的话制止,苏染便那样僵立着,直至将她的唇擦干净了,唐玄修这才收回手去,看苏染遮好面纱才道:“小哑巴,日后你可以留在军营好好养身体了,那个温睿城,就是那个土匪老大,他原来和军营里头的杜将军是好朋友,听说他原本就是将军,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落草为寇了,不过现在他又回到军营了,厉王还亲自来看过他,直接给他封了个右前军主帅,那是很大的官呢!所以啊,他也下了令,在你生下孩子之前可以在军营养胎,而且啊,他也把我调到了后厨管事,日后你的伙食都由我来负责了,你说好不好?”   留在军营?   苏染的眼底却半点喜色都没有,反而忧心忡忡。   她抓过唐玄修的手写:“我不能留在军营。”   “为什么?你在外面又没有亲人,留在这里我可以照顾你啊!”   苏染顿了一下又写道:“军营是留男人的地方,我一个孕妇,不合适。”   “怕什么。”唐玄修丝毫不以为意,“温将军都说了你可以留在这里了,而且啊,厉王也同意了呢!”   “厉王?”   “对啊!你昨天见过的,是不是很霸道很威武?其实啊,我一直都崇拜厉王的为人,只可惜眼下,我没机会靠近他,不过等日后有了机会,我肯定毛遂自荐,那样回京城以后,我就能赎回宅子,嗯……日后你也可以留在京城!”   苏染的身子僵得笔直,神色也有些恍惚。   唐玄修唤了她两声没应,便伸出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哑巴,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   苏染回过神来,赶紧摇了摇头,她强露出一丝笑脸,继续在他掌心写:“这军帐……”   “哦,这里啊,这里日后就是你的住处了,你放心,温将军已经申请过,没人敢来打扰你,而且我的军帐也不远,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让人去找我。”   苏染沉默了半晌,却始终不见兴奋的模样,唐玄修只以为她是身子虚弱,便道:“一会儿我去宋大夫哪儿把药膳端来,你吃完药后再继续睡一觉,不过军营里不许随意走动,尤其你是女子,白天你最好不要随意出来!”   苏染听了这话,反倒是放了心,点了点头。   白天不出去,她正好不想白天出去!   唐玄修走了没多久,宋大夫的药童就端了药送来。   苏染没想到居然由他送药,顿时连连感谢,那药童看了看她,笑道:“不用客气的,师傅嘱咐,你有时间可以军医所走走,看看。”   苏染点了点头,再次朝那药童拜了拜,药童大抵也觉得受宠若惊了,急忙端了空碗走了。   如此,苏染的大帐里也就安静了下来。   外面是来来往往的士兵,尘土飞扬的边境之地,即便是春暖三月,风也有些刺骨寒凉。   苏染在房间休息了一下午,到了傍晚,唐玄修准时给她送来了饭菜,不过他不能多待,因为正是饭点,厨房的事情多。   不过他走了没多久,她的大帐外又来了一人,苏染听见是络腮胡男的声音,急忙出来相迎,却没成想,迎面看见的是一个颇为英俊的端着国字脸的汉子,浓眉大眼,颇有虎虎生威之相。   见她愣住,那人大笑了起来:“小哑巴,剃了个胡子你就不认识我了是吧?”   苏染一惊,这才知晓原来他就是络腮胡男,只是没了胡子他真的是大变样啊,眼下这英俊的武生模样,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她连忙一侧身子伸出手来做出请的姿势。   温睿成大笑了一声,走了进来,看见苏染桌上的饭菜,眉眼一挑:“这个唐玄修倒是挺知道心疼你!”   苏染不用猜也知道他指的是唐玄修给她的晚饭里头多加的鸡蛋,军营这种地方,伙食粗淡,鸡蛋已经算是加餐了。   苏染笑了笑,看他在饭桌前坐着,便走了过去询问他:“你吃过吗?”   温睿成看着她用水写出的娟秀字迹,眉目顿了顿:“我自然是吃过,就算是没吃也不必来蹭你这小哑巴的饭。”说完,他盯着苏染道,“小哑巴,你应该有名字吧?你既然不是生下来就是哑巴,那肯定是有真名的,你真名叫什么?”   苏染动作一顿,好一会儿,她才继续写道:“小哑巴才适合我,不是吗?”   温睿成看了她的眼睛一会儿,却摇了摇头:“可你长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这眼睛告诉我,你并不喜欢小哑巴这个名字!”   苏染唇边浮出一丝苦笑,但隔着面纱温睿成也看不到,她便继续写:“不,我很喜欢。”   见状,温睿成挑了挑眉,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手里一直拿的一包东西放到了桌子上:“这是一些零嘴,知道你怀着孕只怕嘴馋,给你解馋的。”   话音落他便站了起来,“日后在军营里有什么事情只管派人告知我一声,另外有什么别的需要也可以让人告诉我,既然是在我的地盘,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苏染看向他,见他目光之内颇为真诚,便躬身感谢的拜了拜。   温睿成看着她一身灰黑的衣服包裹着的小身板,全身上下也就一双眼睛和一双手露在外面,那手指干瘦得不行。   看她做出这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眼有些酸,他顿时伸出手来托了苏染一下:“以后别没事儿老拜拜拜,好像别人帮了你多大忙似的。你虽然是哑巴了,脸毁了,可你还是个人,不用如此卑躬屈膝,刻意讨好,拿出你那日在厨房用刀劈人的架势来,是人就应该活成当日那样!”   ☆、187 帮医   苏染眸光一闪,还未来得及回答,温睿成已经转过身大步离去。   夜黑了下来,苏染却全然睡不着觉。   她偷偷从自己的营帐中出来,在营帐之间漫无目的的穿梭寻找着,只想找到那道期盼的身影,可是她什么也没看见。   想想也觉得自己是痴心妄想,楼湛身为此次行军主帅,住所自然不可能是轻易能找得到的,只怕就连是军营里的士兵也未必知道。   而军营这么大,除非是他主动出来,否则,又能怎么找?   可是,她想看看他,哪怕只是远远一眼也是好的!   无功而返,苏染躺在床上便再也睡不着了,第二天天不亮时睡去,一大早却又惊醒了过来,想着唐玄修一早肯定会来送早饭,她便又早早起来,裹上了厚厚的面巾头巾等着。   果然,她起来了没多久,唐玄修就来了,他拿了一个小食盒,看见苏染来迎接她,立刻笑着将怀里暖着的热包子取来递给她:“小哑巴,这是肉包,只有立了战功的将领才能有的早饭呢,我偷偷藏了两个,你快吃了!”   苏染接过包子,发觉那包子不止是热的,居然还有些烫手,一看唐玄修,脸上透着微微红晕,额头隐约还有热汗,向来是赶时间一路狂奔来的。面对着他期盼的眼神,苏染咬了一口肉包子点了点头,随后又拉了他的手写:“一起吃。”   将另一个包子递给他,唐玄修立刻拒绝:“我早就偷吃过了,你吃吧,另外厨房那边还有事情等我,我就不多待了,你好好养身体啊!”   说完,他就匆匆走了,眼看着他的身影出了营帐门,苏染看着那摇动的门帘,一时只觉得嘴里的包子都变了味。   她想,这个世界还是有温暖的,譬如蒋大爷蒋大娘,譬如村里的大夫,譬如温睿成,譬如唐玄修。   这些,都是同她非亲非故的人,却陪着她熬过了最难熬的时候。   苏染,你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幸!   至少比至曾经的沈幼晴,你比她幸福得多,她什么都没有,可你还有孩子!还有这么多待你好的人!   一脸休息了四五天,苏染的身体总算是好了很多,这四五天里,每天夜里她都会出门走走,四周的人知道军营里来了个孕妇哑巴,看见她也没有为难她,但苏染一次也没有看见过相熟的人,哪怕只是承九。   到了第八天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好得利索了,宋大夫那边又命药童送来了药,而且这一回是两副。   一副安胎,一副治嗓子。   苏染很感激宋大夫的所为,是以这日白天,她直接就去了军医所,好在她的住处离军医所近,所以出行也不会带来多大的动静。   军医所里,宋大夫对她的到来颇为意外。   “小哑巴,怎么来这儿了?”   宋大夫正对着一个受伤的士兵医治腿伤,那人腿部不知道是被什么利器伤到了,已经发炎肿了一大块。   苏染远远看着,因为不能近身她也不能说话,四处寻了寻,正好看见了宋大夫写药方的案台,便走了过去,取了毛笔写了几个字。   宋大夫一眼朝她看来,微微笑了笑:“有事?那你等等。”   等他将那个士兵的伤口处理完,便交给了别人,这才朝苏染走了过去:“去我大帐说。”   苏染随即便跟他进了他的军帐。   “你想跟着老夫学医?”宋大夫很诧异。   苏染摇了摇头,继续写:“治病救人我不求,不过我在军营里没有事做,如果宋大夫这边有什么需要我可以来帮忙。”   宋大夫看了看她,微微挑眉:“人手么,军医所自然是缺的,可你怀着身孕,这磕磕碰碰的……”   他摇了摇头,显然表示担忧。   苏染笑了一下,继续写:“我可以跟着宋大夫你,帮你处理一些简单的病情,至于那些严重的,还得你们亲自来。”   听了这话,宋大夫看了看她:“治病救人很辛苦的!”   苏染摇了摇头:“救人很快乐。”   宋大夫再看了看她,便点了点头:“行吧,你跟着我,日后治起嗓子安胎什么的也方便,不过你身子重,每日就过来帮半天的忙吧,上午或者下午,你根据自己的身子来。”   苏染闻言,当即就点了点头。   宋大夫随后又道:“不过治病救人没那么容易,这第一步,你得学会认识药材。”   说完,他从里屋的箱子里取了好几本医书来:“你识字,这些都是基本的医理和药材的认识,你先回去看一看。”   苏染顿时高兴的点了点头,宋大夫看着她灰黑的身影离开,深叹了口气。   ☆、188 再见   回到房间苏染便对着医书看了起来,她看得很认真,每一个字都读进了心里,直至营帐外面响起士兵的说话声,她动作一听细细听去,竟一颗心都跟着狂跳了起来。   因为士兵说的原话是,“王爷,你怎到了这里?”   良久,苏染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似藏了夜色的倦怠:“夜里睡不太着,便信步走了走,你不必理会本王,散去吧。”   然后,就听到了士兵离去的脚步声。   苏染在房间里坐了良久,她看得忘记了时辰,如今已是半夜,而帐外那个人。   几乎是本能的,她站起身来,可因为起得急,带动了身后的椅子,“哐”的一声,椅子便扑倒在地。   苏染慌得将椅子扶了起来,就听见了帐外的脚步声:“怎的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明日一早还需要操练!”   楼湛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严厉,苏染听了一时恍觉过来,原来他是当自己这里只是普通的士兵营帐。   将椅子扶了起来,苏染低身将烛火熄灭,账内暗了下来,帐外那道映在大帐上的颀长身影就这么清晰的跃入眼底。   苏染的灰暗的眼底动了动,终于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隔着大帐,她伸出手来对着那道影子轻轻抚摸,她知道那里是他的鼻子,那里是他的唇。他平日里总喜欢寒着一张脸,所以唇角会抿成一条直线,鼻子很高很挺,侧面看上去的时候就尤其的迷人,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就只要是一个鼻子,她就可以看一整天。   他的眉毛长长的,如他的性情一般有凌厉之势,眼睛里,温情的时候会柔软得如同一潭湖水,冷漠的时候又会凛冽如冰,发起脾气就好像是喷着火一样,一个眼神都能将人凌迟。   可她爱惨了这双眼睛,因为面对着她的时候,这双眼睛会变得温和平静,就好像那是一湾可以栖息的风平浪静的海岸。   苏染的手指一点点往下落,拂过喉结,到达他的掌心,她记得,那一回坠入山崖,他用了自己的血为她续命,所以他的掌心之后便一直留了一道疤痕,就好像,是将她烙印进了他的骨血一般。   苏染轻轻拂去,隔着大帐的账布,泣不成声。   明明近在咫尺,可她却不敢出现在他面前,更不敢承认自己其实曾离他如此的近,只要她轻轻一触那块账布,或许,他就会发现自己了。   帐外的脚步声终于是离去了,苏染迫不及待到门口去看,便看见那道身影披着一件深黑的披风缓缓离去。   那一瞬,她跌坐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因为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唐玄修来给她送饭的时候苏染没能起来。   唐玄修当即以为她是生病了,尤其是看见她脸色特别差的时候。   苏染连连摇头将厚厚的面纱遮上不让他去细看自己的面色,随后在他手心写:“昨夜有些睡不着,导致睡得晚了。”   见她并不是身体不舒服,唐玄修这才放下心来:“那你吃完再睡会儿,晚点我再来看你。”   苏染点了点头,看着唐玄修急匆匆的离开,一回头才看见桌子上摆放的早饭。   两个包子一碗粥,还有一碟小菜,对于军营而言,这样的伙食已经是特别好的了!   答应了宋大夫要去帮忙的,所以吃过早饭之后,苏染收拾了一番便去了军医所。   宋大夫看见她来,直接就走上前抓了她的手号了下脉,随后点了点头:“虽然依旧虚了些,但好在还算稳定。”   话音落,他指了指旁边,“把药喝了就过来药房。”   苏染点了点头,等她将药喝完来到药房,才发现药房里面的草药不计其数,而且有很多还是杂乱摆放的。   “你会写字,这几天,你就负责整理这些药材顺便将它们按照种类名字一一归类。”   苏染点了点头,宋大夫原本已经走到门口了便又返回来看她:“如果累了不用强干,也不缺你那点功夫。”   苏染又感激的应下,宋大夫这才离开。   一整天,苏染都在收拾那些草药,加上昨晚看的书,一番整理下来,她已经认识了好些药材。   下午的时候,宋大夫无意经过见她还在药房直接就将她赶了出来:“你是孕妇,孕妇知道吗!老夫那些安胎药不能白喝!”   噼里啪啦一顿训,苏染着实没想到宋大夫的脾气这么爆,一时被惊着了,便只能连连保证不会有第二次。   末了,宋大夫盯着她道:“从今天起,每天只需你来半天,听明白了吗?”   苏染连连点头,宋大夫才翘着胡须进了房间了。   那一头,药童同情的看了被训得灰头土脸的苏染一眼,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那里是军医所专门煎药的地方,苏染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便赶紧走了过去将今天的药喝了。   末了收拾东西回去,却正好听见了几道说话声朝着军医所的方向而来,苏染一抬头险些惊得失魂,因为迎面走来的,正是楼湛,他的身后跟了大批的将领还有军医大夫,宋大夫就在其中,在介绍着一些药材名字,应该是过来检查军医所的情况的。   与昨日的一身便服不同,今日的他身着铠甲,眉宇间有无容置疑的威严,一双眼睛目若寒星朝着军医所的方向扫来,一眼便看见了挡在门口的苏染。   苏染的眼睛与他对上,恍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垂下头去,退到了一边,躬着身子等候那些人过去。   然而,预料之中的人群并没有远去,反而是眼底出现了一双纹龙皮靴,双旋的龙纹在那靴背上交织缠绕着,只一眼就让苏染猜出了来人是谁,因为她嗅见了空气中独属于他身上的熟悉气息,那是曾经无数午夜梦回时还萦绕在鼻尖的味道。   苏染将头垂得更低了。   “你就是温将军带回来的那个哑巴?”他的嗓音低沉好听,没带什么感情,听见他的这句话,苏染心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去,取而代之的是弥漫上心头的失落感。   ☆、189 他问,小哑巴是你的名字?   他,到底是没有认出她来。   也是,她裹的这一身别说是看不清身形了,单凭她挺着的肚子也绝对不会让楼湛将现在的自己与曾经的苏染联系到一起,更何况,他身侧本就有个“苏染”!   头垂得更低了些,她听到了及时上前的宋大夫在一边解释道:“回王爷的话,正是!我看小哑巴在军营无事可做,便让她来军医所帮帮忙,正好新到的那匹药材需要人整理,小哑巴又识字,让她来做正好。”   “你会识字?”楼湛的声音里似乎带了几许惊异,苏染见他问的是自己,便低垂着眼点了点头。   身前的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小哑巴是你的名字?”   苏染喉咙里哽得厉害,身形都有些微微颤抖着,宋大夫只以为她是害怕,赶紧在一旁解释,“王爷,小哑巴的确是叫小哑巴的,你看,小哑巴怕生,若是有什么问题,要不回头再问,她也累了一天了。”   身前男人的步子这才移开,鼻息里传出淡淡的“嗯”声。   那一行人终于走了,苏染的脚也蹲的几乎要抖起来。   她站直身子,回头去看那一行离去的身影,轻轻抚向自己隆起的小腹,垂下的眼睑里分明一片通红。   楼湛,别怪我不认你。   *   从军医所回来,苏染便睡着了,这一觉睡到了半夜才醒。   一时心头空寂,她便只好捡来医书打发时间,没想到这一看,就看了天亮。   已经小半月过去,边关的天也暖和了起来,而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   一大早,温睿成嗓门拔高的来到了她的营帐外,让人抬了好几箱东西进来。   苏染觉得稀奇,看了其中一个箱子,才发现是一些衣服,有女人的,还有小孩的。   她不解看去,那温睿成便笑道:“你这肚子越来越大,小孩的东西总需要准备,怕到时候来不及,所以提前给你一并准备了,再加上现在天热了,你总不能继续穿着你那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所以啊,我让人找了些薄的,适合夏天的。”   苏染没想到他一个汉子居然也能想得如此周到,连忙谢过。   温睿成笑道:“谢就不用了,回头那孩子出来,要不然让他喊我一声干爹?”   苏染一怔,一时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之前,唐玄修不也跟她说这话来着,怎么她娃没爹,这些个男人一个个都争着当干爹呢!   苏染急忙去写字:“他,有干爹了。”   “有了?”温睿成虎目一震,“这么快?怎么可能啊,我这速度应该没人比得上啊!”   苏染被他的话闹笑,便又写道:“日后让他喊你一声叔叔。”   温睿成见状想说什么,愣是又没说,便摆了摆手:“成吧,反正叔叔也不错。”   说完,他盯着苏染看了看:“对了,蒋家大爷大娘托人带了东西来,我一并放那箱子里了,你回头看看。”   苏染点了点头,又躬身朝他一拜。   温睿成拧了拧眉,但到底没说别的,只站起身来:“军营里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记得差人来说!”   苏染应了一声,他这才放心离去。   打开他送来的箱子,苏染果然在里头找到了一个木匣子。   打开才发现里头是她留在蒋大娘家的一些随身用品,其中有一个东西用手绢包着,她一看,才发现是那块虎符。   之前在孩子保下之后,她只以为虎符掉了,因为虎符她一向是贴身带着,没想到,居然落在了蒋大娘家里!   也幸好没有掉,这东西本就是楼湛的,如今她不能现身,但这东西,她总该还他。   如今战事吃紧,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要求调兵,到时候虎符如果丢失,那反而会给楼湛带来灾难,所以这个东西,越早还给他越好。   可是,要怎么还?   ☆、190 再遇叶儿   苏染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天下间,知道这个东西在她身上的人只有楼湛,如果她将这个东西拿出去岂不是告诉楼湛她就在军营内?   不!绝对不可以!   那要怎么还?是不是,只有从“苏染”手里交出去,这个东西才会不引起楼湛的怀疑,但是现在的“苏染”是沈幼晴啊,她可能会帮楼湛吗?   自她入军营以来,也曾打听过王爷与侧妃的感情,听军营里的人说,王爷待侧妃很好,二人非常恩爱,偶然战事空闲的时候还曾见过二人一同散步,只是现在侧王妃有孕在身,所以便不常见王爷带王妃出来,更多时候看见的是王爷一个人在外面巡视军营各处的情况。   原来,连她怀孕这事儿,沈幼晴也照搬了过去,应该,是叶儿告诉她的吧?那叶儿现在,怎么样了?在沈幼晴手底下跟着,叶儿会不会被她欺负?   苏染知道自己已经管不了这些了,如今她的身份只是一介士兵之妻,受温将军眷顾在军营养胎,这对一个平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毕竟军营之地,是不容许有女人的存在的,若非温将军的身份在前,她也不可能得了这份特殊待遇。   想不出法子,苏染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情搁置,正好眼下军营这边情况稳定,一直与夏梁对峙,暂时还未到必须增派援军的情况。   “不错,学习得很快。”面对她几日就已经整理完成的药材库,宋大夫眼里多了几许赞赏,原本对她只是觉得这女子可怜,却没想到,她似乎是有几分过人之处的。   “那我且考考你,你认一认,这是什么药材,有何功效?”宋大夫的手里不知从何处捏了一片药材询问苏染。   眼见那药材只有薄薄一片,像是树干的纹理,苏染接了过来,细细闻了闻,随后写道:“味甘带淡淡芬芳,形似奎陀,应该是芷金草无疑了。”   宋大夫眉宇一动,又挑了一片给她。   苏染细细看过便又笑着写下:“木淮。”   宋大夫的眼底终于是亮了几分,“看来小哑巴的功夫下得不错,既然你有如此决心,那老夫就许了你这个徒弟。”   徒弟?   苏染怔了一下,随后面色一喜朝着宋大夫深深拜去。   宋大夫扶起她来,颇为感慨:“小哑巴,此次收你为徒并非老夫一时兴起,老夫观察你也有一段时日了,看你行事沉稳处处谨慎小心,倒是深得老夫喜欢,既然你跟了老夫,那就好好学,功夫不负有心人,懂吗?”   苏染连连再拜。   宋大夫阻止她又道:“这些虚礼就免了吧,既然老夫正式收你为徒,那从今日起,你就跟着老夫看诊,正好老夫缺一个下手,你就再旁学着帮衬了!”   苏染点了点头,宋大夫便又指了药童刚刚端来的药道:“去把药喝了,然后过来为师给你把把脉,看看你的喉咙。”   苏染心头自然是欣喜的,听唐玄修提过,宋大夫本是宫里的御医,只是早些年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宫里出来了便一直跟着军营当起了军医来,他医术高绝,但脾气古怪,除了看病救人之外不怎么喜欢与人走动,之前碰巧救了苏染也是苏染的运气好,却没想到,因为此二人倒似结了缘。   苏染之前想跟着宋大夫学习救人,一为报答,二也是为了日后自己能够养活孩子,可不料如今竟得了宋大夫的徒弟,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是以,她心头也是欢喜。   她失去了容貌没有了声音,可以说对一个女人而言,这些是致命的,但只要她能治病救人,不论是对孩子还是对自己的以后都是有帮助的,所以苏染越发感念宋大夫的好,认认真真学习起来。   一晃眼,已经又是一个月过去,这一个月里,苏染再没见过楼湛,而她在军医所的日子就像是与世隔绝一般,连唐玄修和温睿成都鲜少见了,一则,温睿成听说得了楼湛重用,时常处理一些重要事务,行动上也不再如以前自由,二则,苏染自从跟了宋大夫后,宋大夫直接命人在军医所里搭了大帐,使得苏染吃住都在军医所,也就不需要唐玄修日日送饭了。   这日,苏染刚刚随了宋大夫医治完前线送来的一个受伤的士兵,他的右肩被一杆银枪穿透,几乎命丧,好在宋大夫沉着冷静,手法又好,愣是将那只银枪取出,剜走了伤口处的腐肉。   苏染昔日见着他的方法颇有几分现代西医的手术,便跟他提议过现代西医处理伤口的一些方法,当然,她只说是幼时见过别的大夫使用,自然不会说是西医。   宋大夫听了她的法子回去研究了几天,后来就在士兵的身上用了,发觉伤口愈合的速度更快,一时对苏染又是刮目相看,也就越加喜欢了。   这一次,面对士兵的伤口,他按照苏染之前说过的法子,在处理好伤口之后用了针线缝合,再进行消毒上药包扎,那士兵这才被送走。   出来之时,宋大夫显然心情很好,看着她道:“待半个月后拆线,伤口应该也能愈合差不多了,小哑巴,在边关这种战乱的地方,面对庞大的受伤人群,不得不说你的这个法子帮了大忙啊,若是每个人的愈合速度哪怕只提前一天,不论是药材方面还是军事效率都能得到更大的提升,一个人是一天,百人千人万人,那就会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老夫真是觉得没收错徒弟!”   苏染笑了笑,眼眶里盈了笑意,意思很简单,能帮上忙,她就满足了!   “难道这么大的军医所,就没有一个大夫吗!”   忽然而来的声音打破了这边暖意融融的氛围,宋大夫回过头看去,便看见军医所门口处似有躁动,侧妃身边的丫鬟在那里大发雷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姑娘且等等,眼下不少大夫都随军去往前线处理紧急伤兵,所以军医所只有宋大夫一人驻守,眼下他正在处理一个在前线送来的紧急伤兵,很快就好……啊,宋大夫出来了!”   ☆、191 故人非故   士兵惊喜的奔了过来,对着宋大夫道:“宋大夫,叶儿姑娘说侧王妃今早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东西,忽然腹痛难忍,想请侧王妃过去看看!”   宋大夫听了冷哼一声:“这位侧妃,今日头疼明日腹痛,一个月都不知道闹了多少回了,还嫌不够!”   士兵头上冷汗涔涔:“那个……或许是侧妃身子虚弱……”   “虚弱个屁,不就是想着王爷天天陪她,也不想一想,王爷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跟她耳鬓厮磨的!”说到这儿,宋大夫看向一旁的苏染,“小哑巴,你先去歇着吧,我出诊一趟,有什么急事你再派人通知我,小哑巴?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苏染的视线一直停在那军医所入口的女子身上,一双眼睛发怵的盯着那人,似乎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把宋大夫吓了一跳。   苏染心头涌起的巨浪何止如表面那般平静,想过千万遍,没想到却是以这种法子与叶儿见面,看她模样,似乎并未受过什么委屈,看来沈幼晴并没有怎么亏待她,想想觉得也对,叶儿作为沈幼晴假身份获得楼湛信任的筹码,又怎么可能去亏待,只是为何,眼下的叶儿脾气那般大?   是沈幼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吗?   傻傻的叶儿,只怕还蒙在鼓里,沈幼晴压根就没有身孕吧!   身在军医所的苏染很轻易就知道沈幼晴怀胎的月数与自己一致,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装出来的,她定是在叶儿口中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所以这才假冒了这场戏,不过奇怪的是,她本就没有怀孕,是如何瞒过太医的?但一想到连面具都可以以假乱真,她还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只是为何她不用用计谋把孩子“除掉”,何必如此费尽气力的演戏,是因为这样更能得楼湛的怜悯吗?   还是怕与楼湛亲近会暴露了自己?   但苏染心里又小小的庆幸着,她既然在假扮着怀孕,那与楼湛之间必然不会有过于亲密的接触!这也使得她的心头舒服了很多。   可短短的庆幸之后,她又觉得自己在乎得太多,既然决定放手,那日后陪在楼湛身边的人必定不是自己,她又何必再去在意?   可是心仿佛就是阻止不了,她承认,她依然在意!   “小哑巴,你到底怎么了?”   直到手腕被人扣起,是宋大夫给她号脉,苏染才反应过来朝着宋大夫看去,连连摇了摇头。   她指向叶儿的方向,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宋大夫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儿别发愣,你个小哑巴又不会说话,还挺着这么大个肚子,很容易让人以为肚子有什么问题!”   苏染连忙赔笑,示意他赶紧去。   宋大夫这才没再说什么,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快点,侧王妃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个都得人头落地!”叶儿的声音非常急促。   “人头落地?这军营是她的地盘吗?同样是怀孕,怎么就她那么金贵!”宋大夫的脾气苏染之前是领教过的,他发起火来,脾气相当爆,这大概也是他在军营里头独来独往的原因之一。   军医所的人都知道宋大夫指的是什么,苏染同样也怀着身孕,可是每日跟着他忙前忙后从来没抱怨过一句,偏就那位侧妃,成日里的找大夫瞧病。   叶儿的脸上顿时出现恼怒的神色,指着宋大夫:“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指责侧妃娘娘,再说了,侧妃娘娘是什么身份,哪儿能跟贱民比!”   说着,她朝四周扫去,便看到了苏染的方向,然后嘴一撇,眼里掠过嫌恶:“你说的是她吧?早就听说军营里来了个哑巴,哟,肚子这么大了?只可惜啊,同人不同命,我家王妃乃是王爷心头的宝,哪儿是随便一个贱民能比的!”   苏染忍不住拧了拧眉,叶儿何时,变得这般刁钻刻薄了?   难道是跟了沈幼晴的这段时间,她的性情也变了?   从前的叶儿胆小怯弱,哪怕是后来跟了她,性子变了不少,也绝不可能如今日这般嚣张跋扈看不起人,她这是怎么了?   “贱民?”宋大夫冷笑了一声,“那不好意思了,老夫也是贱民,我们这贱民瞧不起你那金贵王妃的病,烦请姑娘另请他人。”   宋大夫的脾气说来就来,一挥袖子就要大步离去。   “站住!”叶儿大叫一声,走上前来,“不就一个小小军医么?摆什么架子?侧王妃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宋大夫冷笑一声:“如果侧王妃出了什么事,军医所固然有责任,但更有责任的人应该是你这个贴身随侍吧。”   说到这儿,宋大夫收回实现道:“若是王爷要降罪的话那只管降罪好了,老夫这么大岁数了,也活够了,比你这条小命,自然是划算多了。”   “你!老东西,今日你不去,我也能把你架去,来人,把他绑了!”   四周的士兵闻言,一个个面面相觑。   叶儿怒了,当即呵斥道:“若是侧王妃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个都要人头落地!怎么?一个个都想死吗?”   似乎是权衡了一下利弊,那些士兵再不敢耽搁,走上前来。   宋大夫似乎是无惧的,坦然任由那些人上前,直至身前有什么黑影挡过,宋大夫目色一急:“小哑巴,你干什么?这不是你管得起的事情,走开!”   苏染立在那里,看着站在自己眼前脸色通红,分明是盛怒的叶儿。   她始终相信一个人再变,本性是不会变的,叶儿是她一心调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狗眼看人低的一天,除非是被人胁迫了!   她拦上前,只是希望叶儿看清楚,哪怕只是从她身上找出一丝熟悉感也好,这样,她或许能想起曾经放过师父。   然而,她所期望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叶儿眼看她一个遍身灰不溜秋的女人揽着,顿时呵斥那些士兵道:“把她也一并绑了!”   “慢着!我跟你们去!”这一回,宋大夫是真的没办法了,他推开身侧的苏染看向一旁的药童,“把小哑巴带回去。”   ☆、192 沈幼晴的孩子   苏染急匆匆在他掌心写:“师父……”   “小哑巴,你和我不一样,你是有身子的人,忘记这个孩子的不易了吗?你放心,为师不会有事,你有这份心,为师已经很开心了。”说完,他不由分说的吩咐药童,“照顾好小哑巴,别让她出事。”   一旁的药童急忙走上前来扶苏染:“小哑巴,我们走吧,放心,师父只是去给侧王妃看诊,不会有事。”   苏染还欲过去,宋大夫板着脸呵斥道:“是要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吗?回去!”   被这一声喝,苏染只能止住脚,眼睁睁看着叶儿将宋大夫带走了。   看着一行人的背影消失,苏染只觉得依旧不能放心,主要是宋大夫的脾气太薄,若是得罪了沈幼晴,只怕有得受的!   可宋大夫这么大岁数了,怎还能让他受罪!   “去,让人跟着!”她急急的对着药童掌心写字,药童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那你先回房,我现在就去!”   药童匆匆走了,苏染在房间里等了许久才见药童回来,说是已经让人跟去了,有事情会回来禀报。   然而跟去的人没有消息传来 ,宋大夫一去也足足有一个时辰未归,苏染不免有些急。   “去看看温将军回来了吗?如果温将军不在,帮我把唐玄修找来!”   看了苏染的字,药童反应过来:“好,我现在就去看看。”   温睿成没有回来,来的是唐玄修。   自入军营以来,苏染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这一次找他让唐玄修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等听了事情的经过这才道:“小哑巴,你放心,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先去看看情况,你耐心在房间里别出去!”   比之药童,唐玄修毕竟是厨房的掌事,而且他与温睿成沾了关系,平常的人不敢招惹他。   他既能亲自去看看,苏染自然略略安了心。   很快,唐玄修就回来了,还顺带带回了宋大夫。   苏染一看他脸色不太好又被唐玄修搀扶着,顿时一颗心提了起来。   宋大夫眼看大家齐齐迎了上去,连忙摆了摆手:“无妨,只是被罚跪了一个时辰,并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他坐上药童搬来的椅子,看向众人:“行了,都散了吧。”   他偏头看向苏染,眼见苏染已经拿来了碘酒和消肿的药膏,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笑道:“看来这个徒弟啊,我没白收。”   唐玄修看向苏染手里的东西,反应过来:“小哑巴心细,知道您这会儿膝盖受了伤,这是要给你上药了!”   一旁的药童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帮宋大夫拉裤腿,果不其然,那膝盖肿得老高,有些地方都破皮了。   苏染连忙替他上了药酒又擦了药膏,这才作罢。   宋大夫见状好生感谢了一番唐玄修便命药童送他回去。   等唐玄修走了,苏染这才送宋大夫回房休息。   被苏染搀扶着,宋大夫颇为感慨:“这世间的人啊,就是如此,有些人为了生活拼命努力,有些人却只因为生下来身份比人高贵就将他人踩得如蝼蚁一般,要是小哑巴你也能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只怕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苏染心头一动,抬起头来看他,那宋大夫看见她的脸又是一叹:“丫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真是没见过比你的命还苦的丫头。”   在苏染跟随了他之后,便将自己不是唐玄修妻子的这件事坦白了,宋大夫听说了以后,对她更加的怜悯。   其实苏染并不希望被人怜悯,只是觉得自己这副模样被说成是唐玄修的妻子反而拖累了他。   之前在外面,他维护自己的名声,那是因为别人也都不认识他们,但是现在身处军营,唐玄修日后还有大好前程,自然不能因为她而耽搁,所以她便主动解释了她与唐玄修的关系,如此一来,大家也就不再将她与唐玄修绑在一起了,毕竟,她可是怀着身孕的女人。   但如此一来,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就多了,但好在军医所的人都替她说话,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留给她,也让她尝到了人情的温暖,这也使得苏染更愿意留在这个地方。   “师父,我很好。”苏染在宋大夫的掌心写。   其实她现在的确已经很好了,能吃饱穿暖,身边还有这么多人照顾着她,还有宋大夫教她医术!   宋大夫看见她眼睛里的笑,轻叹了一声,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苏染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什么来,犹豫了一下方才在宋大夫的掌心写:“侧妃娘娘也是怀孕五六个月吗?”   “没错,说来也是巧,她的日子居然比你差不了几天,看来日后生产的时候,军医所有得忙了!”   苏染心中震了一瞬,只觉得犹不死心:“师父确定侧妃娘娘怀孕了吗?据我所知她之前并未在军营。”   对她的质疑,宋大夫明显诧异了一把,但还是回答道:“今儿我亲自给她瞧的脉,不会有假,至于她之前的事儿,听说本就是在京城怀上的,只是后来王爷先走一步没发现罢了。”说到这儿,他看向苏染,“小哑巴今儿怎么对侧妃的事情感兴趣了?以前也没见你过问过别人的事情。”   苏染怕他疑心,急忙道:“因为她,和我怀孕的月数一样,同时孕妇,我便多问了一句。”   听到这儿,宋大夫也觉得合情合理,点头之后又道,“放心,回头你的孩子为师亲自寻稳婆给你接生,不会和侧王妃那边相撞。既然你当了我的徒弟,为师自会护着你。”   苏染听了,微微一笑,这才起身来指了指外面,意思是,她要回去休息了。   “去吧。”宋大夫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之后,苏染脸上的笑容却立刻垮了下来,既然沈幼晴也怀着孕,那这么说来早在京城时她应该就已经怀上了?   可是,那时候他们应该都在王府,那她的孩子是谁的?   细细思索那段时间,应该就是楼湛出征前后,而那个时候,沈幼晴几乎都在王府里待着,似乎并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可是她的孩子却明明白白来自于那段时间,这让苏染完全猜不透。   ☆、193 沈幼晴来找她   这天晚上,她睡得晚,以至于第二天起晚了。   不过宋大夫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嘱咐她吃完早饭之后再过来。   等到苏染用完早饭回来,才发现军医所似乎又热闹了,好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药童看见了她,急忙拉住苏染的手臂往大帐后拽,低道:“小哑巴,你先躲一会儿,侧王妃来军医所了,她脾气大,你又怀着身孕,为了避免冲撞到了她,你最好是别出去了!”   侧王妃?   沈幼晴来了?   苏染心头一震,下意识想探出头去看一眼,药童一把将她拽住:“别过去,宋大夫说了,你昨日冲撞了那位婢女,只怕今日她还会为难你,让你不要出去!”   苏染听得此言,这才轻轻写道:“我不出去,我就是躲在这里看看。”   药童闻言,这才松了口气:“那行,不要出声啊!”   苏染探头出去,正好就看见了一道背影立在那儿,那人一身素色衣裙,梳着简单的凤尾髻,头饰只有几根珠花和一根镶嵌了五彩宝石的金簪,看起来颇为素净,与她昔日的打扮习惯虽有不同,但是同在素净。   而她的旁边穿了一身鸭黄衣裙的叶儿,此刻,叶儿正缠着那人,扫向院子四周道:“昨儿那位哑巴呢?她不也是医女么?今儿侧王妃想让那位医女看诊!”   宋大夫在场地上冷哼了一声:“那就对不住侧王妃了,我那徒弟医术才学没几天,医术浅薄,从不出诊,侧王妃若是嫌弃军医所皆为男子,不妨让王爷直接下令出去寻个医女便可。”   他语气不好,明白人一听就知道他这话在讽刺侧王妃的娇纵。   “你个老太医,怎的如此冥顽不灵!侧王妃亲自前来,你还敢出言讽刺!”   宋大夫冷笑:“我话里有讽刺吗?姑娘休要污蔑老夫!”   “你——”   “叶儿,休得无礼!”这时,那“侧妃”终于说话,苏染听见她的声音后几乎惊呆,因为她发出的声音居然与从前的自己一模一样,她偏头的一瞬,苏染看清楚了她的脸,与那日所见分毫不差。   具体的说应该是比本尊还像本尊。   她轻笑道:“宋大夫看来对本妃有误会,昨日若非宋大夫将那杯热茶打翻,本妃又怎会那般对宋大夫,说起来,宋大夫从前还是御医,与慕容大人还有几分交情,若非无奈,本妃又哪儿敢为难宋大夫!”   笑的声音,说话的神情,真的是与她一般无可挑剔!   苏染一颗心沉入了谷底,她想过千百种可能就是没想到沈幼晴学她居然能学到如此惟妙惟肖的地步,就连声音里的三分笑意七分漫不经心也学了个全。   “实不相瞒,小哑巴身子重,所以今日我允了她休息,王妃若是非要见她,那我让人替王妃唤她便是。”宋大夫板着脸,并不理会她的示好。   “宋大夫误会了,其实今日过来,一是为昨晚的事情向宋大夫陪个不是,二则是送一些有身子的人滋补的东西过来,听说那小哑巴骨瘦如柴,必然是没有养好身子,他日生孩子哪里又力气,所以我才专门挑了这些王爷专程让人从京城送来的补品,正好太多我也吃不完,便给一些给那位哑巴医女。”   宋大夫脸色依旧不好看,但还是让人接过了东西。   “侧妃”瞧见他接了过去,便勾唇一笑,同时抬起头来朝着军医所四处扫去,好似在寻什么人。   苏染在她抬头看来之前便已经被药童拉了回去,等她再去看,她已经在叶儿的搀扶下离开,那肚子挺得的确如师父所言,不像是装的。   直到那人走了,苏染这才从里头出来。   宋大夫看见她来了,又看了门外一眼,这才松了口气朝苏染招了招手。   “小哑巴,这些药我看过了,的确都是一些上好的安胎补药,反正甭管侧王妃是不是好意,这些药总不会有假,正好你身子弱,这些药你便拿回去补补。”   说完便吩咐一旁的药童往她房里搬。   苏染见状也就没有多说,但一旁的宋大夫又道:“这侧王妃今日瞧着来者不善,恐她再找你麻烦,。这几日,你且先避一避,就不要出来了,等风头过了再说。”   苏染应了下来,在他手心写道:“那这几日我在房间看医书。”   宋大夫点了点头:“这样最好不过了。”   回到房间,苏染看向那快塞了满满一箱子的药材,的确如沈幼晴所说,每一样都是名贵的,而且价值连城。   这些原本都该属于她的东西,却被那个女人以如此施舍的姿态送来,是向她炫耀的吗?   所以说,沈幼晴要么猜出了她的身份,要么就是试探,不管是哪一种,那个女人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一次不成,必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确定了她的身份为止!   她曾说过,毁她的容,毒哑她,还要将她送回楼湛身边,让楼湛尝尝最心爱之人受痛的滋味,所以,她的到来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自投罗网了,尤其,她腹中还怀有孩子!   但苏染绝不可能让她再将她所受的痛苦加注到孩子身上了!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原本以为她尽量低调,尽量隐藏在这医药局中可以避过沈幼晴的搜捕,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   那日她站出身来,本意是让叶儿有所改变,却没想到叶儿似乎也不是从前的叶儿了,一切都朝着她掌控不了的方向进行,她甚至猜测着一种可能,既然沈幼晴能够做出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具,是不是也能做出一张和叶儿一模一样的!   她既然能瞒天过海代替自己,那还有什么是她办不到的!若是楼湛连她都分不出真假更何况一个婢女!   所以换掉叶儿,同样轻而易举。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正的叶儿在哪里?   是死了,还是在沈幼晴手里受着折磨?   一想到还有这种可能,苏染就觉得对不起叶儿,因为沈幼晴的手段实在是太狠辣,她尚且受不住这份毁容失声的痛,若是落在叶儿身上,那绝对是要崩溃的!   是她害了她,是她连累了她!   ☆、194 被偷袭   这一刻,她竟盼着,此刻那个性情大变的叶儿就是昔日陪伴她的叶儿,这样即便她嚣张跋扈趾高气扬,至少她还活着,她还是安全的!   夜里苏染都没有睡太好,以至于军帐外动静响起的时候她轻而易举就醒了。   出门一看,才发现军医所内人头颤动,到处都是受伤的士兵和被紧急唤去的大夫。一眼看见宋大夫站在入口处安排那些不断涌入的伤兵,苏染急忙走了过去。   “小哑巴,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会儿乱着,万一磕碰着伤到你!”   苏染急急打着手势,这段时间简单的手势宋大夫已经能看懂,知道苏染的意思,他急忙摇了摇头:“不行,你先回去,这里太危险了,等天亮了,你再出来帮忙!”   说完,他便命了药童不由分说的拉苏染回屋。   “这是怎么了?”没有办法,苏染只能问药童出了什么事。   “具体不清楚,只听说是前线有一队人马被夏梁人偷袭了,伤兵很多,前头处理不过来便将一部分人连夜转了回来。”   苏染闻言,脸色一变:“王爷在不在里面?”   药童愣了一下:“不太清楚。”话音落,他又奇怪问,“怎么,小哑巴也关心王爷?”   苏染一顿,当即写道:“温将军和王爷一起。”   药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担心温睿成:“据我所知这一次虽然遭遇了埋伏,但援军及时到达并没有损失太大。”   苏染听到这儿方才略略安了心。   药童见状便又叮嘱道:“小哑巴,你就听话不要出去了,外面都是伤兵,黑灯瞎火的,人来人往,一不小心撞到你就完蛋了,所以啊,你就听师父的话,等天亮了,再去帮忙处理伤员也不迟!”   苏染听了,点了点头。   药童见状这才略微放了心:“睡吧,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呢!有事情,我会来喊你。”   苏染再一次应下,药童这才放心离开。   外面还是一片嘈杂,苏染挑开帘子看了一会儿便又回到了大帐内。   这个时候,她的确是不适合前去帮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师父还得忙活她的事儿,到时候反而给人添麻烦。   但她也实在睡不着了,想着此次伤兵多,应该需要大量的药材,便直接去了药房帮忙。   刚进去就听见一名姓李的大夫正在训斥自己的药童,好像是药童把药弄混淆了,导致一大批的药材白费。   而如今伤兵多,正是大量需要药材的时候,这种浪费在军医所便是大忌。   那李大夫算是军医所里唯一与宋大夫说得上话的人,平日里他的脾气向来温和,今日发这么大脾气想来也是太急了。   苏染看了一下那些被混淆的药材,药童弄混的是一位和止血的芷金草十分相似的名唤艾香草的草药,那草药颗粒小,混入药草堆里很难分挑出来,可它的药性却是活血散瘀的,对于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刀枪剑伤的士兵来说是大忌!   “小哑巴,你怎么来了?”被苏染拉了一下的李大夫一回头看见她,颇为惊讶,这个时间点,她这个孕妇应该在自己帐里休息才对,怎么还跑出来了!   苏染抓过他的手来,缓缓在他掌心写了几个字,李大夫见了讶然道:“你说这些混合的药交给你,你可以将艾香草挑出来?”   苏染点了点头,在他手心写:“混合的药材中,只有艾香草是几天前刚运来的新药,而新药都是需要经过晾晒才能加以保存,但是这一批的艾香草还未来得及做晾晒工作,所以它的水分足,入水则沉,只需要将混合的药一并沉入水中就可以分出艾香草来。”   虽是这个理,但李大夫犹觉不信,苏染见状便取来了一盆清水给他做了个试验,果不其然,混合的药材入水之后将漂浮药材捞起,水底剩的竟真的只有艾香草。   李大夫眼前亮了亮,顿时大喜:“小哑巴,没想到你还有这份聪明,善童,快,去和小哑巴一起把这些药都分出来,天亮之前必须要用!”   那被称为善童的药童顿时应了一声,感恩的跟着苏染一道开始分离药材了。   “小哑巴,谢谢你啊,没想到你还懂这些!”对于苏染的结尾,善童感激的无以言表,刚刚差点就要被师父骂死了,主要是因为今天用药急,天又黑,等他反应过来自己配错了药时,已经几筐药材下去,想挽回都没办法了,幸亏小哑巴脑袋赚得快!   苏染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话,实际上,她写字也不方便。   药材分好,煎熬,一番工作下来天已经快要亮了。   善童赶着将煎好的药给每一个受伤的士兵送去,那一边,宋大夫刚刚处理完士兵的安排工作,急着要开始接诊了,看到从药房出来的苏染还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你到底是闲不住,行了,既然闲不住就随我来吧。”   苏染听得这句话,当即就跟了过去。   宋大夫负责的都是情况危急的病人,因为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士兵,他们的伤势不外呼刀伤箭伤和枪伤,处理起伤口来必须拔掉利器,再剜走伤口四周的坏肉,缝合伤口包扎伤口。   宋大夫的医术高明,刀法准,手势快,但挨不过那么多的伤兵,眼看着大帐里头的伤兵一个个的惨叫,他干脆就将缝合的工作交给了苏染:“小哑巴,你来缝合包扎。”   苏染被他的话吓着了,她才学习医术没多久,虽然天天跟着宋大夫,但也只是在一旁看,压根没上过手。   “凡事都有第一次,你领悟高,为师相信你能做到,试试!”说着,他取出针线来交给她。   面对他信任的目光,苏染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终于拿起了针线。   她有些紧张,宋大夫在一旁传授她道:“手要稳,心要平,不要想着你在别人身上扎针,你就想平时做女红一样。”   苏染有点尴尬,因为她从来没有做过女红,也不会做女红。   ☆、195 楼湛归来   一番折腾下来,苏染才发现缝针是一个极耗心神的活计,看着不累,但是缝起来却需要全身心的投入,以至于完成的时候她已经出了一声的虚汗。   宋大夫看了看她缝好的成果,眉头有些拧,但终于是点了点头:“手法还欠火候,多缝机会就好了,继续。”   苏染刚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好在她之前跟了宋大夫已经看了一个多月的手术了,不然她万万不敢下手。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第一个士兵的伤口缝制妥当后也算是给了她信心,以至于缝制第二个的时候握针的手稳多了。   到了后面,苏染渐渐得心应手起来,只不过有的士兵缝伤口的时候一声不吭,有的一直在叫,有的又是瑟瑟发抖,对于她而言,还是需要一定的心里承受力。   但是好在之前跟在宋大夫身边的时候她有见识过,所以这会儿也并没有怯场。   一个上午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二十多个重伤士兵的伤口处理工作,苏染握针的手指麻得都快没有知觉了。   “下午你就不必跟着缝制了,专门做包扎吧。”宋大夫怕她太累影响身体,直接就给苏染安排了下午的工作。   知道宋大夫的脾气,这一次,苏染没有再提出异议,一行人草草用了午饭便又继续救人。   等到一整天下来,几乎累瘫,宋大夫将工作移交给了下面的人,这才得以空出时间找来苏染专门给她讲解伤口的处理步骤。   苏染有些诧异宋大夫这么早就教她这些,但宋大夫却道:“你学习的时间虽然不久,但领悟力高,而且简单的伤口处理并不复杂,人体的脉络我之前在处理伤口时大致都跟你讲过,你只要确定伤口的位置有没有伤害到重点部位,再判断伤口附近有无重点经脉便可以进行伤口处理的工作,其实今天让你上场缝制伤口,也是让你看一下一般伤口四周的组织,这样你动刀的时候就会注意。”   “师父是要让我上刀?”   “不管上不上,眼下伤兵多,正是学习的好机会,你多学一点,日后用到时也不至于措手不及。”说到这儿,宋大夫又道,“你现在月份越来越大,等到了后面,你肯定不能继续再学,一来身子受不住,二来成日跟医患打交道对身体也不好,所以我打算下个月,你就不要再留在军医所了,也就是说,你的学习时间只有一个月了。”   苏染惊了一下,实际上,她从来没有这么想。   “我还想学!”她急匆匆的写。   宋大夫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声:“你还怀着孩子,日后的事情多着呢,能学到多少还未可知,眼下,为师只能教你一些最常用的,日后你用起来不至于束手无策,不过你也放心,等你孩子生下来后,你若是还想留在为师身边,为师自然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你。”   苏染听了这话才完全放下心来,不然,还以为宋大夫是要赶她走呢!   “听师傅的!”   一连三天,军医所的人忙得不可开交,前线那边才传来消息说是前线那边双方暂时休战,而厉王也将回到军营,部署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这日,苏染跟着宋大夫检查完重伤士兵伤口愈合情况,刚出来就见着迎面进来一拨人,军医所里所有的伤员都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来人阻止了。   “将士们都坐下!本王今日来是特地来告知大家,因为诸位的奋勇杀敌,夏梁已经退居辽阳四百里,暂时不会对我们大肆进攻”   男人一袭黑色铠甲立在人群中间,轩昂的眉宇,威慑四方的压迫力,震起现场一片欢呼,他随即又道,“也就是说,你们又一次保卫了殷厉边防的安全,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将士在前面抛头颅洒热血,我们殷厉国才能十年如一日的强盛,也正是因为有你們,边关的百姓才能过上安稳的年,睡上安稳的觉,本王代殷厉百姓谢过诸位将士!你们的军功,在我们边关的战旗上,旗帜不倒,军功不没!”   士兵们这几日一个个都饱受伤痛的折磨,如今听得那个至高无上掌权者的话,一个个精神高振起来,欢呼着,仿佛忘记了这几日的伤痛!有些人还感动得红了眼眶。   有战场的地方就注定有亡魂,国难当前,他们这些加入军队的士兵哪一个背井离乡来到这儿,只为了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他们拼了一口气,战死了那是保家卫国,给家人换去一些抚慰金,若还活着,那便是天大的幸运,像如今这般伤势,严重的或许就此残废,再也上不了战场,轻些的,也得忍受着伤痛的折磨,等待复原再次上战场受伤周而复始,直至一日残了或者死了,才能停止。   而这一切,身为军人都只能默默背负。   但是如今,他们却得了这位如战神一般的王爷的安抚,顿时觉得他们所默默付出的一切都没有白费。因为他们为这个国家做出的贡献,王爷是看在眼里的!   厉王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们,他们虽只是无名小卒,却也是这个国家保家卫国的人!   他们是有价值的!   “宋大夫,本王已经命人从各方调配药材过来,相信过不了多久,药材短缺的问题就会解决,所以还请宋大夫放心,将士们治伤的药,该用就都用上,不必留着!”   宋大夫看见厉王居然亲自到了军医所,对他颇有几分欣赏:“久闻厉王殿下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却不知,殿下待普通的将士也能有这般仁厚之心,令人敬重!”   男人笑了笑:“宋大夫言重了。”   他目色一转,落到宋大夫身后的苏染身上,被他的视线触及,苏染几乎是下意识便别开了视线低垂着头,楼湛看了她片刻便又移开目光:“军医所很缺人吗?”   宋大夫不知他这话指的是什么,如实道:“平日里倒是足够,只是这一回前线打得激烈,伤兵太多,的确是忙活了好多天。”   ☆、196 落水   “那下一回宋大夫这边忙不过来只管安排人通知本王一声,本王自会安排相关人员过来帮忙。”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又道,“军营之地,便是除去前线作战人员,后方也有足够的将士维持秩序,十万大军里,万万用不着一个孕妇来参与救援,她是温将军的客人,既是客人便是做客的,宋大夫可懂?”   宋大夫身后,苏染身体僵得笔直,衣袖下的手指刺过掌心,仿佛只有疼痛才能让她保持住镇定,不至于顷刻眼泪决堤。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故,现在的她变得脆弱了,或者,是因为近在咫尺不能相认的距离让她脆弱了,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受不得这个男人丁点只言片语的好,哪怕现在的他说出的这番话纯粹只是出于对一个陌生孕妇的关怀,但她心头还是涌出了滔天巨浪,若非垂着头,那双红肿的眼睛必定要泄露她的情绪。   宋大夫愣了一下,连忙赔笑:“王爷误会了,老夫瞧着小哑巴乖巧懂事又勤学吃苦,所以便收了她做徒弟,趁着这回伤兵多教了她一些医术,绝不是拿她来做苦力的!”   “那便好。”楼湛淡淡应着,“不然本王只怕真的无法同温将军交代。”   宋大夫连连称是,楼湛这才又别开视线,与伤兵说了几句震慑人心的话,末了,这才离去。   “小哑巴……小哑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接连喊了苏染好几声她都没回过神来,宋大夫还以为她怎么了,连忙抓了她的脉搏看。   苏染本想说没有,但眼见了宋大夫在探过她脉搏后一脸凝重,顿时就住了口。   “脉息紊乱,看来是这几日累着了。厉王说得没错,你即便是同我学医,那就做学习的事情,救治伤兵这样辛苦的事情你日后就不要参与了,毕竟军营里那么多男人,却累着你一个孕妇,说出去,老夫都觉得脸上无光!”   苏染连连打手势说不必,但宋大夫已经不听她的了:“伤兵的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这几天你好好歇着,不要过来了,待为师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再给你号号脉,好好看看你的嗓子,再研制下一步的治疗方法。”   说完,已经再一次让药童带走了她。   回到房间,苏染一颗心还没安定下来,直至晚饭时,唐玄修带了些好吃的来看她,被他一逗,她心头的那份抑郁这才消散了许多。   “小哑巴,你这几日累坏了吧?既然宋大夫许了你假,要不然,我带你去个地方?”   正在吃着晚饭,唐玄修忽然在一旁提议。   苏染觉得奇怪,看向他,在桌子上写:“去哪儿?”   唐玄修神秘笑了笑:“可以放松的地方,而且对孩子也有好处!”   苏染顿时就笑了下:“什么地方那么大功效,我不信!”   “那你去啊!去了不就信了!”   看唐玄修就差哀求了,苏染终于是应了下来,再加上她心头本来就不太畅快,跟着他走走也好。   是夜,等唐玄修交代完自己手头的事情便跑到苏染帐外来接她,因为怕外面风大感染风寒,苏染裹了好几层,才同他一道出去。   “去哪儿?我走不了太远!”苏染指了指自己已经如同一团球的身形对他写着。   唐玄修笑了笑:“放心,不远,就在军营后面!你要是实在走不动,我可以背你!”   苏染顿时就被他的话逗笑,指了指自己挺成球的肚子——这么大,怎么背!   唐玄修顿时也笑了,不好意思摸了摸头:“放心吧,不会让你累着的。”   夜晚的风有些凉,而且边关这里的风不像京城那么柔和,吹在脸上感觉像刀刮一样。   唐玄修似乎看出了她受不住那些凛然的风,便不着痕迹快她半步替她挡着,如此一来,苏染便好受多了。   他说的好地方的确并不远,两人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到了军营后方的山谷,山谷外侧有一座高山,唐玄修带着她沿着高山绕了一段距离,苏染就看见了山后那一片溪流湖泊。   清粼的溪水从山涧留下汇入湖泊里,那湖泊之上波光粼粼,在皎月之下分外好看,尤其那湖泊的形状很是奇特,弯弯的像是倒挂的月牙,隐约还透着湖蓝色,不能太美了。   对于在军营生活了那么久,每天对着黄沙落日的苏染而言,此刻有山有水的地方的确是不能更美了!   而且山谷的风比外头那些分柔和了许多,立在湖边就好似身居中原内部,半点也感觉不到边关的凛冽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唐玄修看她心情似乎不错,脸上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   苏染点了点头问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唐玄修神秘笑了笑:“其实这地儿也不是我发现的,是我们帐里一个战友说的,他说有一次曾看见厉王带着侧王妃往军营后方来,他当时觉得奇怪,就偷偷跟了一段路,结果就发现了这么个地方。他这不是以为你是我媳妇儿么,所以就把这地点告诉我了,让我带你来!怎么了?你不高兴啊?”   似乎是察觉到苏染眸色的变化,唐玄修顿时有些急。   苏染半垂了眸子,掩下心头的失落感,摇了摇头,随后蹲在湖边用手感受了一下湖水的温度,然后朝着唐玄修招了招手。   突然之间看见她眼里似乎恢复了活力,唐玄修心头的担忧去了大半,急忙跟了过去:“怎么了?”   苏染掬起一捧水朝他手上淋去,唐玄修起先还觉得莫名,待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温热感,讶然了一声:“这水居然还有点热!”   说着,他用手往水里试探了一下,果不其然,那水居然并不如普通的水那般冰凉。   他顿时笑了起来,越发觉得自己找了个好地方。   “什么人!”   就在二人嬉笑着试探着水温的时候,突然而来的呵斥声吓了两人一跳。   唐玄修脚下一个不稳,竟直接朝湖里滑去,就在他身边的苏染几乎是本能的伸手,却被唐玄修乱舞的手给带动,直接把她给拉了下去。   ☆、197 她抱了他   双双落水,溅起的水声成功的引来了发现他们的人。   身子滚进原本有温度的湖水里,却发觉比之上面一层的温热,里面竟是刺骨的喊。   苏染还未从冰冷中反应过来,整个人已沉入水中,她慌忙浮水,却发觉自己连游泳的能力都丧失了。   一则,她怀孕了已经五六个月,身子实在太重,二则,她出门的时候裹的好几层衣服这一刻再入水后彻底变成了负担挂在她身上,沉甸甸的就好像背了几十公斤巨石,压得她根本没力气起来。   “小哑巴!”   脑袋没入水里的时候,他清晰的听到了唐玄修惊慌失措的叫声,然后便是水流击打着耳膜的嗡嗡声,上头再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见。   憋了一口气,苏染拼命的开始脱衣服。   可是水底下衣服好像全跟她作对似的缠绕到了一起,她越急,那些衣服缠她越紧,勒得她嘴里的空气都稀薄了。   “呼……”   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气,也使得她呛入了一口水。   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都被挤尽,苏染的脑袋开始晕眩,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另一边的唐玄修情况似乎比苏染好得多,他虽不会游泳,但是因为坠水的位置离岸边近,胡乱狗扒了几下,居然抓住了岸边的野草,顺势也就稳定了下水的局势,但他回头一看,眼见了水面没有苏染的身影顿时急了,大喊:“小哑巴!”   惊慌失措之时,忽然就发现岸边走来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唐玄修抬头一看,有一瞬没反应过来,待发觉那人是厉王,当即急得大喊:“王爷,救命!小哑巴还在下面,她不会游泳!”   下意识觉得苏染是不会游泳的,不然也不会沉入水底起不来。   此刻他的心万分自责,但偏生自己又不会游泳,就只能干着急。   岸上的楼湛不过是夜深了睡不着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边,又听到这边有动静便呵斥了一句,毕竟这个地方本就不是将士的活动范围。   却没想到因为他的一声高喝,却听到了惊慌失措的叫声,那边的人似乎是坠水了,见状,他便赶紧赶了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听完唐玄修的话,他低沉着脸,连袍子都来不及脱便直接跳入水中。   意识模糊的苏染在发觉肩上忽然多了一道霸道的力气将她往上拽起的时候,她几乎是本能的朝着那人身上抓去,此刻的苏染完全把前来救她的楼湛当成了救命稻草,双手抱着他的腰不放,成功便将刚刚浮出水面的二人又给拽了下去。   “小哑巴,王爷!”   再次没入水底之前,案上的换声猛地将苏染失去的那一份意识给拉了回来。   她猛然睁开眼,但是黑沉的水底什么都看不到,她所能看见的只有一片混浊的颜色。   腰上有一只手扣着,那人的手指强劲有力,是她熟悉的力道,几乎是下意识的,苏染松开了抱在他腰上的手,转而伸出手朝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摸去。   她要确定,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楼湛。   抱着他的楼湛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心思,只是在她松手的时候松了口气,但是苏染身子实在是太重了,怀孕的身体加上厚重的衣物,让他救起来很费劲。   而那一头,苏染的手指已经摸到了他的掌心,当指腹触及掌心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疤痕纹路之时,苏染一颗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半年来的委屈、离别、伤痛,在这一刻,在刹那之间涌进她的心房,在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伸出手去,再一次抱住了那个人,拼尽了全力!   或许,只有在水里,只有在现在,只有如此混乱的情况之下,她才有勇气有胆量装傻充愣一回,不顾一切的抱住他!   承认吧,苏染,你想他想得快要发疯了!   听到他与那个所谓的侧王妃出双入对的时候,你心里难过得想要死掉,抚摸着胎动的肚皮,感受着初为人母时的激动却发觉无人分享的时候,你难过得想哭,午夜梦回,抚摸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想着这辈子可能都不能在他面前再说一次我爱你的时候,心都要死了。   你就是这么爱他,爱到卑微,爱到低入尘埃,爱到时时刻刻劝说着自己放下,可再见时才发觉他妈的放下都是见鬼,你就是爱他,就是贪恋他,贪恋到哪怕只是一根头发丝也必须是自己的!   你容忍不了另外一个女人在他怀里撒娇,也容忍不了他对除了你之外的女人笑,你就是这么小心眼,就是这么作,就是这么病入膏肓……放不下他!   那么楼湛,你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我这份绝望了吗?   你听到我和孩子的呼唤了吗?这一刻,或许这辈子都只有这一刻,唯一的一刻,我们一家三口,如此紧紧相依,不离不弃,哪怕这只是一个梦!   在女子扑身而来的一刻,楼湛的身子不能的僵持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出手来,扣住了女子的肩,想把她扯开,可不知是因为掌心下纤弱的肩膀触感阻止了他,还是因为女子那不同寻常的力气感染了他,那一刻,他所有的感官仿佛都停止了,竟似乎看见了昔日佳人偎进怀里含娇带嗔的画面,只一瞬,却让他失了神。   等他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发觉身前的女子已经没了意识,他心下一凛,顿时再不多耽搁,抱了她往水面浮去。   月光清冷的洒在了地面的这一方绿地上,唐玄修在一旁惊慌失措到不知从何下手,那一头,楼湛看向女子曝露在月光下纵横交错的脸,久久失神,无端由的,心底的某个地方仿佛被撕开一道裂口,痛得他一瞬难以呼吸。   这是怎么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不会死了吧?都怪我,都怪我!我就不该带你来这里!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你!”唐玄修在那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终于将男人的意识拉了回来。   ☆、198 该来的,总算来了   手指无意识的曲起又伸直,他终于呵斥出声道:“吵死了,闭嘴!她还没死!”   “没死?”   唐玄修怔怔看向躺在那里没半点动静的苏染,一时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而那一头,楼湛已经伸出手朝女子的心口按去,紧急的做了几下心脏复苏后,原本一动不动的女子猛然咳嗽一声,爬起身来吐出一口水。   “好了。醒过来便没事了。”   听到声音,女子身形一僵,本能抬起头来往身侧人身上看去,只一眼,她的眼神蜷缩了一下,立刻别开了视线,下一秒,当她发觉面上的面纱竟已不在之时,顿时惊慌失措的拿了东西去捂,喉咙里发出困兽一般的呜咽声,叫一旁的唐玄修变了眼色。   “在这里!小哑巴面纱在这里!”   他急急将面纱递上,苏染立刻将面纱接过捂上脸,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低垂着头,头发湿漉漉的垂落,贴在脸颊两旁几乎遮住了整个面容,唯有抖动的肩膀,才能看出那么一点细微的情绪。   楼湛的视线触及一旁之前下水时被自己紧急丢弃的披风,随手便将它捡了过来,裹到了女子身上。   在他的手指贴上去的时候,女子的身形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这让他以为女子是害怕他,似乎,当日初见之时,她也是这般将头垂得低低的,不说话,卑微到低入尘埃的模样。   心头不知为何只觉得不太是滋味,他站起身来看向一旁的唐玄修:“快送她回去吧,孕妇不能着凉。”   唐玄修反应过来,连忙过来扶苏染,末了又想起什么,匆匆道:“谢谢王爷!”   楼湛没说话,只是视线沉沉落在那女子低垂的脸上,脑海中浮现过的,是刚才所见那可怖的纵横交错的脸。   他是久经沙场之人,刀伤剑伤枪伤只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刚才女子的脸上,分明就是刀伤,而女子不可能朝自己的脸上划刀,也就是说,是有人划上去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值得一个人如此对她?   一阵风吹来,浑身湿透的楼湛被这冷风一吹顿时从失神中回过神来,惊觉于今日失神的状态如此之多,他站起身来,正要收拾心情回去,可一看到那两道离去的身影,脑海中掠过的是水底之时,那女子紧抱他时颤抖的身形,再一次失神了。   回到房间换好了衣服,苏染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唐玄修给她端了姜汤来,一眼就看见她这个神态,顿时道:“小哑巴,你别介意,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王爷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更何况,他高高在上,压根注意不到我们,而且……看到了就看到了,样貌只是外在,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美的!真的!”   苏染终于抬起视线来看向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碗上,她伸出手来。   唐玄修反应过来,立刻将姜汤递上,却发现苏染接过之后一声不吭的喝了个精光,连眉头都不曾拧过一下,然后,她递上碗看向唐玄修,在他伸手来接之时在他掌心写:“我累了,想睡了。”   唐玄修反应过来,连忙道:“好,喝完姜汤捂一捂,也能将风寒祛掉,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苏染浮起一丝笑意来点了点头,唐玄修这才放心离开,临行前,还帮她把大帐的烛火熄灭。   而他的身子刚刚出了大帐,苏染眼底浮现的那么一丁点的笑也立刻冷却下去,坐在那里抱着被子望着虚无的夜空久久失神。   最终,还是被他看见了这张脸……   还好,他不知道她就是她……   伸手往怀中摸去,黑夜中,手指抚摸着那虎符的纹路,就好像她今日在水底之时摸着的那掌心纹路一般,苏染失神之余,将那虎符放到唇边,终于是忍不住,眼泪滴落下来,滴在了虎符上。   苏染最终还是感冒了。   那一晚姜汤并没有让她躲过风寒的侵袭。   这下子可把宋大夫急坏了,要知道孕妇得了风寒是大忌!尤其苏染还发着烧不退,尽管只是低烧,但一连几天也足够他棘手的了。   意外从别人口里得知,厉王那里有几味从宫里带来的上好的适合孕妇的药材,宋大夫一番斟酌之后,决定去试试。   苏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宋大夫已经去了。   直至军医所内忽然一番躁动,然后有人掀了大帐的帘子进来,立在门口远远朝着榻上的苏染投来清冷的视线,两人的视线对上,苏染眼底那点仅存的温度立刻凉了下去 ,冷冷看向立在大帐前的人,没说话。   唇角勾了勾,那披着她面容的女子款步走来,莲步轻移,笑意不减:“早便听闻军营之内住了一位与本妃怀孕月数相同的女子,今日一见竟是真的!”   她的身后,跟了叶儿还有军医所的大夫、宋大夫的药童。   苏染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没动,女子便又笑道:“你们都下去吧,难得遇见一个同我一般怀孕的女子,本妃也想跟人学学怀孕的经验,说些体己话。”   药童有些不依,却耐不过叶儿的怒目而视,最终担忧看了一眼苏染之后才退了下去。   军帐内一时安静了下来,沈幼晴便再次走进了几步,打量着她军帐的摆设,连连叹了几口气:“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亲自命人送你来此,你不依,却宁愿自个儿折腾一番差点丢了性命的跑来,你说这又是何必?”   苏染坐在那里,依旧寒着眼睛,不说话。   沈幼晴便又叹了口气:“这里环境这么差,真是难为妹妹了!这肚子里的小宝宝……应该快六个月了吧!哎呀,算起来,还真是跟本妃的孩子差不多大呢!”   苏染看向她隆起的腹部,那里鼓起的圆球比自己的差不多多少,倒似乎真像是真的。   沈幼晴顺着她的视线往自己肚皮一瞧,立刻知道她看的是什么,顿时道:“是不是怀疑我这个孩子的真实性?你放心,货真价实,所以湛哥哥是看不出破绽的!”   ☆、199 带她走   见苏染眉宇间的颜色淡去,半垂了眸子,她便又道:“不过你这孩子,来得还挺是时候呢!”   苏染猛然间抬起头来,就看见她的视线盯着自己的小腹。   她的眼神立刻冷了下去,用了床上的被褥遮住了腹部,盯着沈幼晴。   “想躲啊?可是,你躲得了吗苏染?”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她伸出手来,勾起苏染的下巴,看见她面纱之下隐约可见的纵横交错的脸,终于是满意的笑了,“你放心,既然你来了军营,本妃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你不是想接近楼湛吗?想他想得发狂对不对?放心,本妃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亲眼看看,你心心念念之人是如何与本妃耳鬓厮磨的!”   苏染打开她的手,偏过头去,目光掠过床头桌上之前药童给她倒好的热茶,目光一凛,便抓了过来,朝沈幼晴脸上泼去。   只可惜,沈幼晴身法敏捷,那杯茶尽数洒在了地上,她身上滴水未沾。   “啧啧,这么久了,还以为性子早已消磨了,没想到,爪子还是这么锋利,只可惜啊,再锋利的爪子,也翻不出大浪!”   沈幼晴理了理自己差点被茶水沾湿的裙裾,抬起眸来,双目之内,一片冰凉:“苏染,你这辈子注定只会死在我手里,你的心上人,也永远只会成为我的爱人!”   话音落,她便笑了起来,姣好的面容如芙蓉花开,娇嫩欲滴,淡雅出尘。   那本该属于她的脸,此刻却镶嵌在另一个人的面容之上,苏染淡下眸子别开视线,不想再看她。   沈幼晴看着她这样子越发高兴了,手臂一挥:“来人!”   帐外,叶儿匆匆进来,低了眉眼:“侧王妃有何吩咐?”   “小哑巴与本妃甚是投缘,刚巧她也身怀有孕,为了方便大夫照顾,所以本妃决定邀她前去本妃那里做客,这样,一来我们二人可以随时交换怀孕经验,聊聊天,二来么,本妃那里药材不少,日后她与本妃一道,也就不必宋大夫如此费尽心力的去王爷那里求药了,本妃直接给她便是!”   苏染猛然抬头,只见得沈幼晴说这话时笑容温婉,仿佛是真心替她着想一样。   叶儿听了,躬身一笑:“侧王妃可真是心善,小哑巴,还不谢过侧妃娘娘!”   苏染抬起头来朝着叶儿看去,那头的叶儿半点没有意会她眸底的神色,只是催促:“还不谢过侧妃娘娘。”   苏染便又偏头朝着沈幼晴看去,良久,忽而勾了勾唇,盯着沈幼晴,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决绝让沈幼晴愣了一下,但很快,沈幼晴便又笑了起来,语气轻缓,满含体贴:“你放心,你跟了本妃,本妃自然不会亏待你,必让人日夜守着你!”   话音落,她便看向一旁的叶儿:“小哑巴体虚,来两个人搀扶一下。”   叶儿立刻应下,出去喊人了。   不一会儿,帐外便来了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夹了苏染就要带出去。   ☆、200 不痛便不伤   被药童通知急急赶回的宋大夫正好就见了这一幕,当即就冲进军帐,拦在了苏染面前盯向沈幼晴:“你们想做什么!小哑巴是我的徒弟,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宋大夫。”沈幼晴走上前来,温婉的笑,“你误会了,我带小哑巴走不是伤害她,相反,我是想好好照应她。她毕竟是女子,你们这军医所内皆是男子,就算你们一个个都是大夫,但是男女有别,去了我那里,我才好照顾!再说了,小哑巴生产的日子与我相近,到时候王爷请了稳婆来军营,正好也可以给小哑巴接生,这样一来,不是两全其美吗?”   宋大夫闻言脸色却丝毫未缓和:“不用,虽说男女有别,但小哑巴有相公,若是有不方便的地方,让她相公来便是!”   “你是说那位唐管事吧?可他就算是小哑巴的夫君也到底是个男人,男人哪儿懂得生孩子?再说了,我那里所用的安胎药材皆是从宫里带来的,小哑巴在我那里也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和照顾,宋大夫你今儿不也跟王爷求着那些药吗?你说是不是?”   宋大夫的脸色一时越发的不好看:“无论如何,小哑巴不能跟你走!”   “嘿,你这老头,别不识相啊!”一旁的叶儿又呵斥了过来。   “叶儿,住嘴!宋大夫怎么说也是昔日伺候过皇上的人,哪儿是你可以置喙的?”说到这儿,她又看向宋大夫微笑道,“咱们在这儿争得头破血流也没用,这事儿啊,主要还是看小哑巴自己的意愿,宋大夫,你说是不是?”   “小哑巴不会愿意跟你走的!”宋大夫笃定。   “哦?是吗?可是刚才我与小哑巴聊得甚是投缘的时候,小哑巴还同我说希望我照顾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那是她唯一的骨血,小哑巴,你说说看,是也不是?毕竟这军医所里,到处都是来来往往没个轻重的伤兵,万一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小哑巴,那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这话里的威胁,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宋大夫听了,越发激动,正要与她大吵之时,身后,苏染拉住了宋大夫的袖子。   宋大夫回过头来,苏染朝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愿意去。   “小哑巴!你留在军营没人敢动你!”宋大夫言辞激烈道。   苏染垂下眸来看着宋大夫,这天下间或许别人不知道沈幼晴的手段,但是她最清楚,宋大夫或许只是以为这个王妃骄纵了些,可是她知道,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沈幼晴的可怕,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懂,只有她!   只要她想做的事情,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这个军医所里,给她的都是温暖关怀,她不想因为自己而给这里的人带来任何不幸,尤其是教了她这么多,处处护着她的宋大夫。   “师父,我去。”   在宋大夫的掌心写下这几个字,看见宋大夫暗下去的眸子,苏染连忙又加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事已至此,宋大夫已经没有理由再去阻止,只是盯着那边的侧妃开口道:“小哑巴,到了侧王妃那边不必怕,老夫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大夫,但王爷看见我尚且礼让三分,如果有什么事,老夫不介意撕破脸皮,为你去王爷那里闹上一场!”   苏染感激的点了点头,那一头,沈幼晴淡笑着,并不把宋大夫的威胁当回事。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再拉她的时候,苏染挣脱了他们的束缚,去一旁取了外袍裹上身,这才主动朝着帐外走去。   沈幼晴半垂着眸子立在那里,见状勾唇一笑,跟了出去。   宋大夫立在身后,眼看着一行人带着苏染走了,重重叹了口气:“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谁不招惹,怎么就招惹上侧王妃了!”   沈幼晴的大帐位于楼湛的军帐旁边,而她的大帐旁边又另搭了一个小帐,那是沈幼晴特意为她准备的。   苏染进去的时候,看到里头的摆设一应俱全,比自己军医所的营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好像真如她口中所言,来她这里是受她照顾的而非来吃苦的。   “这帐子与我的营帐只有一账之隔,小哑巴,有什么事情,你朝着账布上拍一拍,我就能知道呢!”   换句话说,她的营帐内发生什么事情,近在咫尺的苏染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个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苏染淡立在那儿,没说话。   沈幼晴又道:“对了,来这儿之后,你千万别跟我客气,叶儿呢,虽说是我的丫头,但你既然来了,自然也会照顾你,你放心吧,叶儿服侍人很尽心尽力的!”   苏染也不知道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只是朝着一旁的叶儿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沈幼晴便又道:“行了,你就在这儿歇息吧,本妃乏了,先回去歇着了!对了叶儿,王爷之前说午时过来我这里用膳,不知,现下可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临走前,沈幼晴佯作漫不经心提及。   一旁的叶儿应道:“刚才承大人过来传过话了,说是王爷一会儿便到。”   那一头,沈幼晴便应了一声,移着莲步出了她的大帐,很快,隔壁营帐便又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苏染坐在床上,听着那隔壁隐约的声响,一时沉下眼眸,眼底淘浪翻涌。   她伸出手来,抚向肚皮。   等等,再等等,沈幼晴的本意无非就是想看她难过,她若不痛,便必不会被她所伤!   等到孩子生下来,等到虎符交给了楼湛,那便是她远离这些是非的那一天了!   在房间里坐了没多久,帐外忽然又响起了动静,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苏染出来一看,只见了宋大夫身边的药童,也就是她的师兄崔永生提了一个食盒站在外面,看见苏染出来,急忙压低了声音道:“师父嘱咐,让我来照顾你,所以这段时间,我会在旁边住下,照顾你的一日三餐还有服药的事儿。”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看向旁边,声音更小了:“师父说,你的药,经过别人的手他不放心。”   苏染一时心头感慨万千,鼻子也有点发酸。   没想到与宋大夫不过短短两月师徒情,他却能为她想得如此细心周到。   药童见状,便提了食盒进去,这一回,声音也就不在遮掩了:“师父刚才特意去见了王爷呢!我来,也是得了王爷的同意,所以小哑巴,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这儿,肯定没人敢欺负你!”   隔壁营帐一时没了动静,那一头,崔永生偏过头来朝她挑了挑眉,好像再说,看吧,对面不说话了!八成在想对策了!   说完,他便将食盒里的饭菜都取了出来:“吃吧,唐掌事亲自交给我带给你的。”   苏染一看那些饭菜与平日吃过的不同,就知道绝对是唐玄修的手笔了,一时心头暖意融融,便拾起筷子来,想起什么,她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崔永元一起吃。   ☆、201 她给的见面礼   在军医所时,他们每日吃饭都是一道,因此崔永元也没有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饭吃到一半儿,就听见了隔壁营帐传来的娇滴滴的声音,苏染动作一顿,一旁的崔永元抬起头来朝着隔壁看去,虽然他所看到的不过一堵帐布罢了,但听见那声音还是十分错愕:“这大帐隔音效果是不是太不好了!”   苏染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理会,就听见那边女子拔高了的声音:“王爷是不是觉得我又无理取闹了?既然这样,我还要这个孩子干嘛?”   絮絮叨叨的再说了什么已经听不见,苏染只听见隔壁似乎是闹了不愉快,但没过多久,那拔高的声音安静了下去,又恢复了风平浪静,而他们这边,午饭也吃完了。   崔永元收拾着碗筷,看着一旁的账布道:“这隔音效果这么差,很影响你休息,师父说了你若是休息不好了,对孩子有影响,下午我叫几个人来帮忙,把你这儿多隔几道布,把那讨人厌的声音堵了!”   苏染没想到崔永元说干就干,他离开了半个时辰不到便带来了一堆人,在她的营帐与沈幼晴营帐之间加隔了几道账布,如此一来,那头的说话声这边便再同不见了,苏染诧异之余,也不得不感谢崔永元的细心。   沈幼晴期间过来看过一次,嘴上没说什么,眼睛里却分明很冷,知道药童是经过了楼湛的特许过来,看向苏染的眼神就越发的意味深长。   夜里,苏染吃过晚饭打算早早就寝,但她也不过刚睡下,门外就传来叶儿的声音,紧接着,她便掀开帘子进来,态度不冷不热道:“侧王妃睡不着,想邀你下棋,跟我走一趟吧。”   苏染动作微顿,没有动。   叶儿拧紧了眉宇道:“还是说,你要侧王妃亲自来请!”   苏染盯着她看了看,实在是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不同于叶儿的破绽来,说话声音,神情动作,几乎都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那双眼睛,因为叶儿从来没有这么咄咄逼人的视线。   叶儿的眼睛,永远都是单纯的,甚至还有些胆小怕事,可是从眼前这个人身上,苏染没有看出半点这种特性!   似乎是被她的眼睛盯得心头不舒服,叶儿的神色顿时冷厉了下来:“告诉你,小哑巴,别以为侧王妃喊你做客就真把自己当客人了,这里可是侧王妃的地盘,你若是不依,那便是忤逆侧妃,是要吃棍子的!”   苏染半垂了眸子,从一旁的屏风上取下了衣服穿好,也不理会她的话,只移了步子淡淡往外走去。   “你!”叶儿本想说什么,但旋即眼珠子一转,“罢,没必要跟一个哑巴生气,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苏染不理会她,直接进了一旁沈幼晴的营帐。   “来了?”营帐内,并没有楼湛的身影。   见苏染的视线到处转,一副找人的样子,沈幼晴眉宇一瞥,对着梳妆台取下发饰:“失望了吧?王爷出去点兵去了,并不在。”   苏染闻言便收回目光不说话。   沈幼晴随即朝着一旁的矮桌边走去,指了指上面的棋盘:“这棋局是昨夜王爷与我下的,我解不开,你看看。”   苏染盯着那棋局看去,只见得棋盘之上白子多,黑子少,可是黑子围住了白子,白子看似占据了大片领地,实则已然跌入黑子的圈套之中,压根就出不来。   苏染看了又看,摇了摇头。   围棋她并不太懂,就算懂,也不会动手去下!   “可惜了!”沈幼晴惋惜道,“白子作茧自缚,看来,是注定赢不了了。”   苏染闻言,面目一顿,看向她,沈幼晴顿时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白子呢,是王爷的,黑子,是我的!”   苏染听见她的话,猛然一顿,再次看向棋局之时,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笑了笑,拿了一旁的朱笔写道:“难道你看不出来,白子至始至终都没有进的架势,它一直在退让,可是黑子却穷追不舍,誓要将白子围死方可罢休。”   沈幼晴神色一顿,又看了一眼棋盘方道:“你懂棋?可别不懂装懂!”   苏染摇了摇头:“我是不懂,可正因为不懂,才容易看出破绽来。你看这里,白子其实早就赢了。”   苏染写完之后,便在沈幼晴的注视下取了一颗白子,放到了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顿时,整盘棋中的白子忽然间活了过来,而原本看上去必胜的黑子却猛然间一个个沦为死棋,原本精心布下的局竟被黑子一一化解了,这一幕让沈幼晴脸上的笑意僵直了一下。   她有些不可置信一般盯着苏染,一双眸子不停换着情绪,最后猛然就笑了:“这局棋,其实并非王爷和我之手,而是我从前人的书里看来,今儿上午让王爷看了这棋,王爷说白子胜了,我犹觉不信,便想着让你也来看看,却原来,这棋局的关键点在这儿!”   说到这儿,她又笑了起来:“不错,看来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苏染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没有接话,便见着沈幼晴看了一旁的叶儿一眼,叶儿取了一个盒子上来。   “作为重逢的见面礼,还请妹妹收下。”   苏染不明所以,那一头的叶儿已经直接塞进她怀里。   苏染顿了一会儿,这才伸手解开了盒子的扣子,打开盒盖。   那一头,沈幼晴和叶儿都在哪儿好整以暇的瞧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打开盒子的反应。   “哐”的一声,苏染掌心的盒子坠地,里头的东西在地上滚了几滚之后落在了她的脚边,苏染盯着那东西猛然间跌坐在地上,眼泪从眼睛里夺眶而出。   那是……叶儿的人头!   叶儿死了!原来叶儿真的被她害死了,所以眼前这个叶儿根本就是假的!   沈幼晴!   苏染猛然间抬起头来,死死看了过去,眼前是沈幼晴放大的脸:“怎么样?这个见面礼,你喜欢吗?”   ☆、202 他说,我在这里,不要怕   苏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在账中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耳边的声音就越来越嘈杂。   好像有人说她病了,又有人说着再不退烧胎儿危矣之类,还有人说了什么她听不清只知道全身轻飘飘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然后她身体的四周全是白茫茫的迷雾。   那些雾气缠绕着她,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她想出去,可无论怎么走,除了雾还是雾。   “苏染。”   谁?谁在叫她?   苏染朝着四周看去,可是什么也看不到,依旧是茫茫白雾,从不曾离开。   “苏染。”   这一次,那个声音更近了。   苏染的身形猛然一震,开始在白雾之中寻找起来:“王爷?王爷是你吗?王爷,你在哪儿?!”   “苏染,我在这儿!”   白雾缓慢散去,苏染的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河水湍流不息,又深又急,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站在河水的另一岸。   “楼湛!”她大叫一声,“我过不去!”   “苏染。”楼湛的面容终于是清晰了起来,精致的眉眼,狭长的凤眸,他微笑着朝她伸出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如水:“我在这里,不要怕,勇敢一点,跨过来,你可以跨过来的!”   “太宽了!我过不去!”   “不,你可以的,相信我,你可以,一定可以!”   迷雾之中的苏染几乎要哭了,摇着头:“太宽了!”   “苏染,你跨过来!你忘记了,只要你过来,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一家三口?   苏染只觉得自己的肚皮动了一下,然后她伸手抚摸着肚子,就在她的手指抚摸过去的一瞬,那肚皮立刻鼓了起来,隔着肚皮,她仿佛都摸到了孩子的手心。   苏染一颗心顿时跳跃了起来,看向对面的楼湛欣喜又激动:“宝宝动了!楼湛,宝宝动了!”   “我知道。”楼湛眉眼温和,“宝宝也希望我们一家三口团聚呢,苏染,快过来吧,来!”   看向湍急的河流,又看向对岸的人,苏染分明迟疑了一下,又听得对面的人道:“你跨过来,我接着你,相信我。”   那一瞬,苏染心底只有一个声音浮现了出来,那就是,跨过去,与他重逢!   王爷!   楼湛!   “楼湛,我来了!”   猛然伸腿往前跨去,苏染的眼前忽然一花,接着刺眼的光亮冲了进来,迫得她不得不闭上眼。   “醒了,醒了!宋大夫,小哑巴醒了!”她听到耳边人狂喜的叫唤,等她再睁开眼朝着一旁看去,这才瞧见送唐玄修蹲在她身侧,而他的身后有正朝这边走来的宋大夫,崔永元,另外一边有许久未见的温睿成,此刻他的面容之上也满是欣喜,而温睿成的旁边……   苏染神情一震,朝着那个男人看去,一身黑衣,凛然而立,眉眼淡漠如水,不是楼湛又是谁!   他,竟在?   苏染下意识动了下身体,一旁的唐玄修急忙搀扶上去:“怎么了?你要什么与我说,我给你取!”   唐玄修在她眼前伸出手来,将掌心留给她,苏染看见他的掌心,意识这才回笼,一瞬之间终于跌回了现实。   ☆、203 王爷怎么突然问起小哑巴的事情了   她眉眼一动,终于缓下身子重新躺了下去,没说话。   “丫头,把这药喝了。”宋大夫从唐玄修身后上前,手里端了一碗黑浓的药汁。   苏染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温睿成大着嗓门开口道:“小哑巴,赶紧喝了,你看看你我这走了一个月你又瘦了一大圈儿,回头哪儿还有力气生孩子啊!”   苏染心头默默,也没有再抬头看他,坐起身来掀开面纱将那碗药喝了个干净。   其实不敢往那个方向看,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个人在吧!   “宋大夫,你快再给她瞧瞧,别烧退了,脑袋烧糊了!”温睿成又说话了。   苏染终于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不免与旁边那人的视线遇上,她急忙别开眼,看向已经捏了她手腕的宋大夫。   “脉象还算平和,看来没什么大碍了。”说到这儿,宋大夫又道,“之前不是说能照顾好自己?瞧瞧你这才来一天就发这么高的烧,要不是永元发现得及时,你就没命了!”   说到这儿,宋大夫的语气分明有些重,就好像是故意说给某个人听的。   “宋大夫放心,只要小哑巴的病能好,需要什么样的药材你只管同本王的随从讲,定不会亏待了小哑巴。”说到这儿,楼湛看了床上的苏染一眼,又道,“小哑巴,你便安心在这儿休养身体,从今日起,本王会安排几个人在你帐外守着,随你差遣。”   苏染垂着眼听着他熟悉的嗓音,一时心头又泛起一层涟漪,思及刚才梦中的一切,只觉得眼前一片疮痍。   终究,一切都变了,再回不到从前了!   “小哑巴,你放心,日后我得空了,就来看你,你别心里难受,刚才宋大夫说是你自己不愿意醒来,我都快吓死了!不管怎么样,你千万别想不开!”身侧,唐玄修的话让苏染一震。   她,不愿意醒来?   是这样吗?   好像……的确是不愿意醒来,因为醒来的世界太累了,她都觉得自己几乎要承受不住,可想到孩子,想到他,她就不忍心离去,所以,梦里之所以能看见楼湛,其实是她的期盼吧?   她想要一家三口在一起,而这,变成了她最后醒来的信念!   一家三口……多幸福美妙。   “要是孩子的父亲从前对不起你,让你生了轻生的念头,那我们就别要他了,你放心,等孩子生下来,我这个干爹疼他!”唐玄修说得轻松极了。   “原来小哑巴口中的干爹是你!”温睿成恍然大悟,连忙就走上前来,“不行,小哑巴,要是别人我就不争了,可唐玄修这小子不就比我先认识你几个月么,不管怎么样,他能当干爹,为什么我就不能当!”   “干爹只能有一个!”唐玄修也不依。   “谁说的!谁规定干爹只能有一个!只要小哑巴愿意,咱们都当娃干爹也不无不可!”一句话,说得屋内的人的脸色都缓和了下来。   宋大夫走上前来:“丫头,唐玄修说得没错,不管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好歹你还有孩子陪着,总有一天,会慢慢好的。”   苏染默默点了点头,看向众人,便又伸出手来在唐玄修的掌心写:“告诉大家,我已经没事了,不要担心我了。”   听了唐玄修的复述,众人面色稍缓,那一头,温睿成这才朝着身侧的人看去道:“王爷,既然没事了,那末将先陪你回去吧,这里,有宋大夫他们看着便好。”   楼湛点了点头,看了床上的苏染一眼,这才没说什么,离开了。   军营之外,二人走出几步开外之后,男人的声音这才淡淡传了过来:“温将军之前说唐玄修只比你先认识小哑巴几个月,那这么说来,小哑巴在认识他之前就已经怀孕了?”   “是啊。”温睿成笑着道,“王爷,你别看小哑巴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当日我初见她之时,她可是拿了一把菜刀堵在厨房门口,砍伤了我好几个弟兄呢!当时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模样,真是深深震撼了我,我活这么久,还第一次见有这么强悍的女人,尤其还是个哑巴!”   似乎是想起了初见的情形,温睿成满面感慨,“只可惜,就那么一回,之后再没见过她那般模样,说来也是可惜,好好的一个人,脸毁了不说还是个哑巴,我有时候都在想,要是小哑巴能说话该多好,看她这副模样还挺着个大肚子,我一个男人看了心里都觉得不是滋味儿!王爷?”   他说了一大串儿抬头,居然发现身侧的男人在出神,顿时就诧异了一下,要知道楼湛在人前,从来就没有过魂不守舍的模样。   “无妨。”回过神来,楼湛抬起头,“那你可知,她是何处之人,从何而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温睿成摇了摇头,“听唐玄修说,初遇小哑巴时还是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呢,看她这副模样再加上她整天阴郁不爱笑的样子,我觉着她八成是被自己相公给害了,相公抛弃了她又娶了别的女人,所以她心头才会这般不痛快!”   “这么说来,她就算是面对你们,也不说她从前的事?”   “对啊!你说气人不气人!呃……”一时说得忘了性,温睿成顿时有些尴尬,“我的意思是说,小哑巴不爱说她自己的事儿,估计啊,是被伤得太重,王爷今儿怎么忽然问起小哑巴的事情了?”   “没什么,只不过从未见一个人如此模样罢了。”看着天边的浮云,楼湛的话听不出太多情绪,温睿成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小哑巴今日高烧不退时那求死的心让他心头起了涟漪。   想想他自己也觉得挺震撼的,细想起来小哑巴的身份就好像是一个谜,她既不愿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也不想与别人太亲近,但她心存闪了,会全身心为别人着想,就好像在山村里对待蒋大爷蒋大娘一样。   ☆、204 最后的嘱托   想想他自己也觉得挺震撼的,细想起来小哑巴的身份就好像是一个谜,她既不愿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也不想与别人太亲近,但她心存善良,会全心全意为别人着想,就好像在山村里对待蒋大爷蒋大娘一样。   温睿成和楼湛走后,宋大夫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对着苏染道:“你若是全副心思想要求死,当日为何又要那般费尽心力闯进军营来求我救?丫头,老夫这手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可唯独救不了求死之人!”   苏染抬起头来就见着宋大夫脸色严肃,眸底似藏了一团火,分明责备她这一次的求死之心。   苏染心头窒息了一下,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宋大夫,小哑巴自己最后还是醒了过来,说明她是有求生之心的,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唐玄修在一旁解释。   “若当真是我想的那样,这药我都不会给她!”宋大夫盯着苏染,没好气的道。   苏染听得此言,便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唐玄修扶了她,她这才走到宋大夫跟前,深深拜去,没有起身。   宋大夫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一时看她挺着个大肚子这般模样,顿时又不忍心,便挥了挥手:“行了,既然醒过来了就好好养身体,只是今日之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话音落,他看向一旁的药童崔永元:“你看着她。”   宋大夫挥着衣袖走了,唐玄修便在一旁安慰着苏染:“放心吧,宋大夫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谁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心慈手软!”   苏染心头默默,看了唐玄修一会儿,方才在他掌心写:“我想单独休息一会儿。 ”   唐玄修看了看她,大抵也知道她需要调整情绪,便点了点头:“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得空了再来。”   示意药童好好照顾她,唐玄修这才走了出去。   账内瞬间安静了下来,苏染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只觉得叶儿那张带血的脸又在眼前浮现。   手指深深陷入掌心,苏染的面容也一点点变得苍白起来——叶儿,最终还是害了她!   手指忍不住抚上小腹,不知道,她的孩子会不会平安降生。   天气终于进入炎夏,边关的天酷暑难当,沈幼晴那边或许是因为身子重了天气又热,不方便作妖,这段时间以来都没有来找过她,又或者说,是因为营帐门口楼湛留下的几名士兵起了作用,算起来,苏染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这段时间里,苏染越发沉寂,就连宋大夫吩咐的时常走动,她也只在自己的军帐内,既不出去,也不见外人,被宋大夫逼得没办法了,她才会在药童师兄的陪伴下出去走上一遭,其余的时间全都在自己的营帐内度过。   而这段时间里,她将蒋大娘之前送给她的东西一样样理了出来,甚至自己还照着样子捉摸出了几身婴儿衣服,看上去小巧可爱极了。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觉得一切的苦楚都是值得的!   ☆、205 秀恩爱   药童师兄来送药,这一回的药却多了一碗,苏染觉得奇怪,崔永元解释道:“这是军医所熬制的,用来祛病的,最近天气热了,军营又是人口密集的地方,师父怕大家生病,便嘱咐人熬制了这药,命每个人都喝上一碗,以防万一。”   原来是这样。   苏染想了想,对于军营而言,的确是有必要的,尤其现在是战事吃紧的时候,仔细算起来,殷厉与夏梁的对峙已经持续了大半年,要是再这样下去,与两国都没有益处,除了尽快结束战事,真的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一碗安胎的,一碗祛病的,一碗治嗓子的,三碗药下肚,苦的苏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给你,说是今早外面送来的孝敬侧王妃的,他私自留了一点出来。”   苏染接过他手里手帕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冰糕。   这东西,在这样炎热的夏季,尤其还是在军营,别提多难得了!   感念唐玄修这份心,苏染便又问崔永元:“他最近忙吗?若是不忙,请他来坐坐!”   崔永元听了却是拧了拧眉:“近来倒是不忙,只不过他这几日病着,染了风寒,恐怕传染给你。”   “风寒,严重吗?”她快速的写。   “没事儿,他亲自去师父那儿取的药,估计这会儿也快药到病除了,回头我把你的话带到!”   苏染听了这才安下心来。   晚饭之后,崔永元需要去军医所取药,苏染想起来自己也许久没见过宋大夫便打算去看看他,权当散步了。   两人从后方经过操练场,再到前头的军医所,去了才发现宋大夫今日并不在军营,跟了军队到山下取药去了,是以他们走了个空,在军医所没留多久便返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好巧不巧正遇见了沈幼晴挺着个肚子也在散步,一旁的叶儿扶着她,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话题,俱都笑了起来,傍晚的风吹在她们脸上,将她们华贵的衣群吹起,青丝凌乱,倒似成了这军营之内不可多得的风景线。   但苏染瞧着二人那张脸却只觉得作呕,当即便移开视线,换了方向。   “小哑巴!”   那一头,叶儿开了口,语气不善:“怎么见了侧王妃也不请安呢!”   崔永元看了苏染一眼,又看向身后,询问她:“小哑巴……”   苏染伸出手来示意他不必多说,然后直接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似乎传来了叶儿抱怨的声音,但总归是没有人前来相拦。   遇见了那个人,苏染散步的心情也没有了,便急着回去。   刚走到前方帐口拐角,却忽然见着前方来了几个人,为首一人黑衣华发,身姿卓然不是楼湛又是谁。   他身侧跟了温睿成与另一位将军,三人好像在商讨着什么军中大事,看见迎面而来的苏染,温睿成的动作一顿,随后不知道同楼湛说了什么便大步朝她的方向走来。   “小哑巴!好久不见了,近来身子怎么样?”看见一旁的崔永元,温睿成笑道,“宋大夫倒是想得周到,留个人在身边,一来可以调理你的身体,二来,你有什么事情也不至于无人可说。”   苏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好,又问他:“你呢?如何?”   温睿成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在掌心划字,只觉得被她接触的地方又柔又痒,等她写完便呵呵一笑:“我好着呢,只不过要不了多久还有一场仗要打,所以过几日你只怕见不到我了!”   “王爷也要去吗?”苏染朝他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终于是忍不住还是问了他。   “这回就我一人!”温睿成笑着盯着她的脸瞧了瞧,“小哑巴,我看着你养了这么久怎么丁点肉都没长,你可得养好身子,不然生孩子会没力气的!”   苏染听了点了点头,一旁的崔永元道,“温将军放心,我会好生调理小哑巴的饮食的。”   “那最好!”温睿成笑了笑,又看了看苏染,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到底是没说,“行了,那你去吧。”   苏染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那一边,楼湛正与另一名将军说着话,眼看着温睿成过去,便又与温睿成说了几句什么,随后朝着苏染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竟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苏染一愣,一瞬之间,心跳都漏掉了几排,但他人未靠近,苏染便听见了身后的请安声,一回头,便见着叶儿搀扶着沈幼晴走了过来。   原来是她们来了。   “王爷。”   沈幼晴的声音听着清脆透着活力,倒与从前的她像了七八分。   “今日可还觉得难受?”楼湛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淡淡的,与平日说话没什么不同。   “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今日孩子动得频繁,哎,又动了!王爷快摸一摸!”说着,她就抓了楼湛的手往腹部按去,夏日的天气闷热,衣衫薄薄一层,很轻而易举的就能摸到皮肤。   隔着并不远的距离,苏染听见了沈幼晴恰到好处的声音:“月份已经大了,王爷可想到了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我想了一个,名唤平安,不管男孩女孩都适合,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王爷觉得怎么样?”   “嗯,阿染喜欢,怎么样都行。”   楼湛的声音被骤起的风一字不漏送到了苏染耳中,听着那称呼,苏染顿时觉得心口闷得难受便拉了崔永元一下,示意该走了。   离得远了,身后的声音也就断断续续起来,隐约还似听见了沈幼晴的笑声,清脆又幸福,一如她从前。   “师兄,我想自己走走,就在附近,可以吗?”   “你自己?”临到了营帐前,苏染却忽然提了这要求,崔永元有些不放心。   “我就在附近,不出去。”怕崔永元不答应,她保证道。   崔永元看着她那双漆黑闪烁的眼睛,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下来,他想,小哑巴难得自己愿意出来走走,不论如何,总比整日闷在大帐里面的强,便点头同意了。   “不要太久,注意安全!”临行前,崔永元替她戴上披风的帽子,还是不忘叮嘱她。   ☆、206 陪他   苏染点了点头,对他一笑,这才离去。   正是傍晚,军营里四下走动的士兵很多,好在苏染的打扮从来都是一身灰黑,到了晚上便越发不起眼,所以即便是混在这片男人堆里,她也引不起多少人的注目。   一路穿过各处大帐,又走过一片僻静的空区,她这才到了上次唐玄修带她来过的地方。   虽说那地儿是秘密之所,但她喜欢那里的月光,风景,还有那一弯像月牙一样的河,尽管昔日,她曾坠入这河里差点丧命。   站在河边,苏染伸出手去试了试水温,比之那日的温热,眼下这水面竟有些烫手,向来是白日里的日光曝晒所致,但尽管如此,从河面抚上的风依旧是清凉的,苏染索性在湖边坐了下来,一来她也确实累了,二来,她想好好看看这风景,说不定以后都看不到了,毕竟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容易累还是大自然的景观让她放松,她竟不知何时躺在那里睡着了。   迷糊醒来的时候是因为听见了脚步声,苏染一回头,月光下便见着一遍体黑衣的男子朝着这边走来,他身侧没有随从亦没有旁人,独自一人迈着步子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苏染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坐起身来,背对了他。   于是,男子的脚步便停了,但也只是停了一瞬,又继续往前。   苏染几乎不用猜也知道,他看见自己了。   只是他,为何要来这里?   看白日时的情形,他对沈幼晴的假扮似乎并没有看出破绽,而且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又为何要在这样的地方来寻安静?   苏染想不通,也不想去想。   她站起身来准备走,男人的声音却从头顶压了过来:“小哑巴,你怎么在这儿?”   苏染低着头躬身行了个礼,也不说话,直接便打算转身离去,可她步子还没迈开,楼湛的声音又压了过来:“既然来了,便陪本王待会儿。”   苏染抬起视线朝他看去,便见着楼湛早已将目光收回落在一片月牙湖上,一身素黑玄衣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寂寥,他说,“你的眼睛,很像本王一位故人。”   苏染一震,抬头看去,他……是认出来了吗?   可接下来楼湛的话却又将她打入现实:“可你的眼神太悲伤,不像她。”   苏染顿住步子,心头如同针扎一样的疼痛,是,昔日的苏染嫉恶如仇,恣意洒脱,哪里像现在的她,自卑、怯弱,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出来,连昔日的故人,近在咫尺都不敢认!   她变了!   一场灾难打击得她成了今日这般模样,想起初到这个世界的自己那般明媚灿烂,如今想来只觉判若两人!   这,还是她吗?   真正的苏染怎会成了今日模样!   苏染嗓子里头哽住了一个声音,几乎就要呼之欲出了,但当张嘴的时候发觉喉咙里根本没有任何声音的时候,顷刻间,现实又给了她一击。   不会说话的哑巴,毁了容貌的丑八怪,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厉王身边?   ☆、207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堂堂厉王,战场上的杀神,朝堂上的能臣,有他在,就是殷厉的顶梁柱,天下不会乱,边关不会破,他是殷厉国百姓的信仰,可是她呢?原本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子,到了今日却成了尘埃里的人。   如何与他般配!   根本不配!   可是,她不配,那沈幼晴呢!   天下间任何女子站在楼湛身边,她都可以接受,可是沈幼晴,绝对不行!   且不说她怀的究竟是何人的孩子,退一万步讲,沈幼晴居心叵测留在他身边注定是个祸害,绝对不能留!   她要告诉他!   忍不住的,苏染朝着楼湛的身影走去,可不过跨出一步,另一道声音又跑了出来——如果告诉了他沈幼晴的真实身份,那不就等于说也将自己的身份曝露在他面前?将这张面目全非的脸曝露在他面前?   不!不可以!   脚步停了下来,苏染终于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那样呆呆看着被月光笼罩的男子,一身黑衣,一身孤寂。   “走吧,天这么晚了,不安全,本王送你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湖面的风吹来让人感觉到阵阵寒意,那里的男子这才转过身来。   苏染垂下头,退至一边,示意他先行,楼湛看了她一眼,走了一步之后忽然又回头看向她,顿了一瞬,然后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苏染对他的靠近猝不及防,下意识抬头,这一眼就撞入楼湛深不可测的眸底,第一次,两人如此近距离的对视,彼此间的呼吸都能清晰听见。   只一瞬,苏染已经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紧张到呼吸都忘了。   “你……”楼湛的近在咫尺的面容瞬息变了变,手指扣住了她的肩,力道很重,“你到底是谁?”   苏染的眼眶终于是忍不住红了起来。   面目全非成了这般模样,他竟还能透过她的一双眼睛而失控,所以,她的楼湛没有让她失望对吗?   他,是有所感觉的!   然而,触及她发红的眼,楼湛却只以为是自己将她吓到,蓦然松开了手退后一步,伸出手来按住了眉心,似乎懊恼自己如此失常。   良久,他的声音才透着疲倦传来:“是本王失礼了,本王送你回去。”   话音落,他便再没有看她,走在了前面给她带路。   苏染垂下视线,强忍着将眼泪逼了回去,这才跟上他的步伐。   纵使相见不识,能得他送上一程也算不错。   次日一早,苏染还在昏沉之间忽然被崔永元唤醒:“小哑巴,出事儿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边关忽然爆了瘟疫,山下已经许多村庄里查出了染病的人,军营也不可幸免,最先被查到的就是伙房,听说里头好几个人都有瘟疫的症状,眼下已经被隔离了!唐掌事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在查那些接触过他们的人,估计也得一一隔离起来!”   苏染神色一震,急急起身:“你的意思是说唐玄修也染病了?”   “不知道。”崔永元凝着脸道,“但是唐掌事之前的确是生病了,还发过高烧,便自然而然归为了了瘟疫一类,暂时隔离!”   ☆、208 爆发   能称得上是瘟疫,肯定就是大事情,如果唐玄修之前得的只是普通的风寒却与瘟疫病人隔离到一起,那他必死无疑!   想到这儿,苏染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当即起身取衣服穿戴。   崔永元被她的样子惊了一下,组织道:“你要去哪儿?师父交代现在是关键时候,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你绝对不能出营帐!”   苏染抬起头来朝他看去,用手指一字一笔的写:“我去军医所!”   “不行,那里更不能去,小哑巴!”见苏染执意往前冲,崔永元也不敢太大阻拦,只是拉着她道,“瘟疫爆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军医所了,因为他们是最先与瘟疫病人接触的人,你这个时候过去,万一不小心感染了怎么办?”   苏染当即比划:“我要见师父!”   “你先别急,我知道你一定着急唐玄修的事情,但是事情暂时还没有理出头绪,我们不妨等一等,等到晚上师父得空,我们再去找他询问详细的情况如何?眼下这个时候,别说是军医所了,整个军营都很乱,你去了,不止帮不上忙,而且只会添乱!”   苏染的脚步顿了下来,却委实放心不下:“师兄,你帮我去打听一下唐玄修的事情,他到底是不是瘟疫!如果只是普通的风寒却归为瘟疫一类隔离,那他就算是没感染,也会被感染上的!”   “好好,只要你好好待在营帐内让我做什么都行!”   说到这儿,崔永元便指向一旁的药碗:“药我已经煎好了,你一会儿喝掉好好在营帐内待着,等我消息!”   崔永元很快就走了,苏染在营帐内坐立难安,却苦于无计可施,等到了午时,崔永元终于是急匆匆回来,一脸凝重:“师父判定唐掌事很可能只是普通的风寒,但瘟疫初始症状与发烧感冒本就没有太大差别,师父虽然这么认同,但是别的大夫不这样认为,是以唐掌事暂时还不能放出来,与那些无法确诊的人一道隔离了起来,在一处营帐之内。”   苏染一听这话就有点急:“不是都说唐掌事的病情好了么?”   “之前是好了。”崔永元也是满脸无奈,“可也只是烧退了而已,他这两天咳嗽个不停,与瘟疫病人一般无二,就差出疹子了。”   苏染是真的急了。   如果不是唐玄修,她很可能早已命丧黄泉,如果不是她,她也不能平安活到现在,唐玄修是在她出事以后第一个给过她温暖的人,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小哑巴和孩子,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救他。   “不管是不是,可否让师父想办法将他单独隔离,如果真的是疫病,一道隔离是理所应当,可若不是疫病,这样做只会让他染上疫病,加速死亡!”   崔永元看完她写的这些字,应道:“我已经跟师父商谈过,师父过后便会去办,至于具体结果如何,我们只怕还要等他的通知!”   说到这儿,崔永元又道:“这段时间尤其是你,不要出去了,这个病发病时间短,有的人短短几个时辰就没命了,有的人却长一些,但也拖不过三五日,所以,您可千万不要出去了,万一沾染上了,孩子和大人都会危险!”   ☆、209 带血的帕子   苏染点了点头,崔永元这才再次离开。   这一回,到了天黑也不见他回,苏染等了许久,忍不住去门口问,两个士兵得了她的嘱咐,便有一人去打听了,很快,那个人就回来了,还带回了崔永元。   “不行,小哑巴,进不去了。隔离区,军医所,全部封印,好像这一回的疫病来势汹汹,短短一天之内已有无数人病倒,我想了各种办法,好不容易与师父通商话了,直接又被人赶了出来,所以里面的情况根本打听不到。”   苏染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可怕,“那温将军回来了没有?”   崔永元摇了摇头:“昨天就走了,而且眼下军营这情况,只怕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王爷那边呢?”   “你是说厉王?”崔永元叹了口气,“听说此次疫病凶险,为了解决疫病的源头,厉王亲自带人出去查疫病的缘由去了,至今未回。”   “那,承大人,就是厉王跟前的承将军,他在不在军营?”   “他?”意料之外苏染居然知道承九,崔永元点了点头,“应该在,我上午的时候还看见过他,只不过,他肯帮我们吗?”   苏染顿了一瞬,想起什么来,立刻从角落的箱子里找出一块手帕,看着手帕上的猩红,她犹豫了一秒,但还是果断拿了出来递给了崔永元,写道:“你把这个给他,就说这曾经是一位故人送给唐掌事的,昔日唐掌事还救过这位故人的命!他看到后,自然会问起唐掌事的情况,你介时照实说就是!”   崔永元打开那块手帕,盯着上面的猩红越发奇怪:“你确定这块带血的帕子可以救唐掌事的命?我怎么听着这事这么不靠谱?”   苏染唯恐他怀疑什么,急忙解释:“这是唐掌事以前跟我说过的,眼下也只是一试,如果承大人看到之后并不问你情况,那你就当什么也没说过,直接将帕子拿回来!”   崔永元听了,这才点了点头:“行,死马当活马医!”   苏染看见他就要去,当即又叮嘱:“要亲手交给承大人,别人转交代劳都不行!”   崔永元听了,连忙应下。   夜很黑,外头的风很大,苏染站在营帐口只见得这日晚上的军营比之平日躁乱不少,她甚至听见了成群的人在议论又死了多少人又烧了多少人,各个人的面容之上一片凝重之色,仿佛大祸临头一般。   看向隔壁的营帐,那营帐门口一丝动静也无,仿佛自那日增设了隔布之后隔壁营帐的声响便再难听见,而今日在这混乱的时候竟更加寂静。   苏染回到了自己的大帐,静下心来在烛火下看着医书。   如今瘟疫病情吃紧,她便希望能从医书中寻求医治的办法。   宋大夫留给她的医书有整整一箱子,在她修养这段时间,总会时不时增添几本,最近的那几本医书里头,记录的都是一些疑难杂症,苏染一番仔细查找之后,找到了几句解释瘟疫病情的语句。   但医书上写得极其简单,而且每种瘟疫解除疫病的法子并不完全一样,除开一些消毒和保持空气的洁净之外的子眼,根本找不到更多。   但是瘟疫的病因上面却写得清楚,大多都是由于炎夏季节,高温另各种物体变质,诱发了病因,尤其像一些大规模战事的时候蔓延尤为轻易。   而根据崔永元所述,这病最开始是在边关的村民身上出的,所以根本原因还得从村民身上查起。   伙房那边的人,作为时常进出军营,接触村民,运送粮食,就成了重灾区,第一批感染之人就出现在了这些时常进出军营的人身上,所以唐玄修这次的确是凶多吉少了!   一番焦急等待,苏染原本以为会等来崔永元的好消息,却不料,她等来了一批士兵。   那些个人旁余的话全然不说,只说要让她走一趟,直接就把她带走了。   苏染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抵抗,等到跟随他们入了一处军营,苏染才发现那应该是一处军用大帐,她刚进去没多久,就有人从外面进来,正是承九。   算起来,已有许久不见承九,此刻的他一身铠甲加身,英俊的面容遮在那头盔之下,平添了几分冷峻。   “你就是崔药童口中提供帕子的小哑巴?”他入内便开门见山,灯光从他身后射来,将他一般的面容都隐匿在头盔之下,很是冷酷的模样。   苏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见了一旁有纸笔,便写道:“帕子是唐掌事的,之所以在我手里是因为他之前说过,他入军营是因为今年的春试取消,他想入仕途投奔厉王,而那帕子,是他自己曾说故人所赠,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听说好像是王爷亲近的人!”   承九看着她,却全然面无表情:“你觉着这么说我就会相信?单凭一块手帕就要让我从瘟疫堆里将人提出来,这代价,你可知道有多大?”   苏染摇了摇头,她的确是想凭着一块手帕让他将唐玄修提出来,哪怕是审问也好,至少可以让他离开隔离区,可现在看来,似乎情况太严重,连提审都需要延缓。   “而且,你可知晓,这是谁的手帕?”承九又紧盯着她,似乎不想错过她面容上的任何一个细节,但苏染除了一双眼睛在外,根本就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尤其她整张脸都被那灰黑的纱布包裹,眼睫一垂,半点看不清了。   苏染摇着头。   “不知道?不知道就拿这东西救人,岂不荒唐?”承九说到这儿又道,“你们是温将军带进军营的人,我自会照顾,但是现如今唐玄修的确是染上了瘟疫,所以这帕子起不了任何作用,而且,这帕子的主人就在军营之内,我根本就不需要提审唐玄修,直接问了那人便是。”   “可是宋大夫替唐玄修看诊过,他得的很可能并不是疫病!”   “这种关键时候,宁可错杀一百,也决不能放过一个,懂吗?如果将染病之人放出,那整个军营后果不堪设想!”   ☆、210 受惊   承九说完,才又道:“你回去歇着吧,若不想被传染,这几日最好不要出来,至于这帕子,既是王爷故人之物,自然当转交给王爷。”   苏染瞳孔一缩,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反驳。   承九又道:“夜深了,姑娘挺着个大肚子也该累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说完,他便朝营帐外喊了一声,立刻来了两个士兵,苏染看了过去,抿紧了唇,这才没再说什么,在那二人的陪同下走了。   “怎么样?承将军可说什么了?”回到营帐,才发现崔永元就在营帐外面,看见她当即迎了上来。   苏染抬目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这才走入了营帐内:“帕子他收了,人,不放!”   崔永元一愣,随后满脸无奈,仿佛早已猜到了这结果:“行了,小哑巴,你也别太难过了,隔离区好歹师父在,不论如何,他都会尽全力照顾唐玄修,如果他没有染病,师父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苏染没有说话,崔永元看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模样便又劝到:“就算是大夫,也阻挡不了天灾人祸,你现在怀着孕,再过一个月就要生了,眼下,你当以自己身子为重,听师兄的话,好好留在营帐里,师父那边若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苏染终于是抬起头来:“我记得温将军有个朋友,叫杜明鸿杜将军,你找找他,看看他在不在军营,如果他在,务必请他帮忙,哪怕只是知道唐玄修的消息也是好的!”   “好,我这就去打听,若是有了结果第一时间告诉你!”   苏染这才点了点头,又写道:“师兄,瘟疫很危险,你自己多注意!”   崔永元笑了笑:“放心吧,我会做好保护措施的!”   这一晚,苏染自然是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她早早起来等崔永元来,但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才将崔永元盼回来:“小哑巴,我打听到了,唐掌事没事儿,师父将他调到了手底下帮忙,除了在隔离区出不来,别的都没有大问题,病也好了!”   “当真?”苏染没想到一切都是虚惊一场,又惊又喜。   “骗你干什么,杜将军亲自帮我问的!对了,那位承将军,就是昨日我们找过的那位,他当时也在呢!”   苏染一愣,急忙忙写:“他没有阻止?”   “没有,他不止没有阻止,还让人放行了呢,你说怪不怪?”崔永元对承九的行为显然很是不解。   但是苏染在略略一番思索之后却眉目舒展开来。   承九向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从前在王府时他也曾帮过她不少忙,而且还救过她几次性命,今日他虽说出了那样一番话,但必然是将她的诉求听了进去,所以最终才帮了她。   唐玄修没事,苏染一颗心也落了地,但紧接着她又想起楼湛还在外面没有回军营,忍不住又有些担心他,毕竟瘟疫这么凶狠,难保不会被传染。   但事实证明她的担心都是多余,因为一连很多天,都没有听见外面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倒是接连都是好消息,比如,瘟疫的根源找到了,军医所正在积极调配药方,又比如,夏梁那边也被瘟疫感染,一时放弃了对殷厉的进攻,专心救治难民去了,再比如,仗不打了,温睿成也要启程回来了。   这天早上,苏染正在做着小孩的衣服,她照着蒋大娘给她的小孩衣服细细缝制,或许是因为之前那段时间天天缝制手术的原因,她的女红已经有了不少进步,再加上这几个月里时不时练习,她快要做成的衣服已经有了几分模样。   苏染心头也欢喜,只想着等孩子生下能穿上娘亲亲手缝制的衣物,那软萌可爱的模样,想想都觉得心要化了!   她一边在脑海里绘制着以后生下宝宝的生活,一面仔细缝制衣服上她画上的一副简笔小猪,私心里觉得若能生个儿子,日后或许能帮上楼湛,因为迟早有一点,她会让孩子回到楼湛的身边。   “小哑巴,出事儿了!”   却正在这时候,帐外冲入一人,正是满头大汗的崔永元。   苏染错愕站起身来,手里还拿着那件花衣,一脸茫然。   出什么事了?   她来不及去写字问他,但她眼里的神情想必崔永元已经读懂,果然,崔永元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走近一步继续道,“小哑巴,出事了,隔离区刚刚传来的消息,唐掌事感染了瘟疫,昨晚去了!”   “啪……”   手中棉衣翩然落地,苏染立在那里一瞬没反应过来。   “小哑巴,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崔永元急急走上前来扶她,“你坐下,先稳一下情绪,原本我不该告诉你这个消息,可若是不告诉你,日后我怎么跟你交代?小哑巴,你还好吧?深呼吸!深呼吸就没事了!”   苏染紧紧捏着崔永元的手,急急的写:“带我去……”   “带你去?”崔永元一怔,又看见她用手指在自己掌心重重划下,“带我去!”   “不行!外面情况太危险了,眼下军医所里研制的解药屡次失败,感染的人特别多,你千万不能出去啊!”   苏染的手指一刻也不曾从他手臂上移开,此刻听见他的话,越发用力:“我不信!”   她急急的写,“他说过要当我孩子的干爹的,他不可能染病没了!”   “千真万确!”崔永元急道,“是隔离区内传出的消息,绝不会有错!小哑巴……小哑巴你怎么了?”   被他按坐在那里的苏染忽然伸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崔永元吓了一跳,扶着她的手臂道:“你别吓我,哪里不舒服?肚子疼?”   苏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想写字,却被腹中的疼痛袭得蜷缩了一下手指,顿时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她在那里,无声扶着肚皮,痛苦难当。   崔永元一下子吓傻了,顿时急道:“你等着,我让人去找杜将军!”   ☆、211 早产   说完,他就走了,苏染想叫他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坐在那里痛得全身痉挛。   有液体顺着她的大腿流了下来,苏染只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   是羊水!   羊水破了!   她要生了!   “小哑巴,是不是特别难受?羊水破了?”   嘱咐完守卫进来的崔永元看见苏染已经痛得坐在地上顿时吓了一跳,等搀扶她时摸到她湿透的裙角顿时明白过来什么,脸都变了。   “这是……要生了!”   他急忙打横将苏染抱了起来,往床上去,急切嘱咐苏染道:“深呼吸,小哑巴深呼吸!你放心,杜将军的人马上就来,稳婆也肯定来了,你再忍一忍,忍一忍!”   苏染只觉得腹痛密集到让人骨骼都能跟着打颤,她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只这片刻的功夫,她已经觉得身上的衣服汗湿了!   “师……”   她想说话,可是喉咙里呜咽着根本发不出清晰的音节,崔永元完全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安慰:“别怕,别怕!师兄在这里!小哑巴不要怕!”   苏染彻底痛得没气力去做别的了,只觉得腹中的疼痛已经要去了她半条命。   “稳婆来了!快!”   忽然,外面传来了守卫的声音,紧接着两个稳婆冲冲走了进来。   “男人都出去!”   刚进来,稳婆就冲着屋内的崔永元喊了一声,其中一个稳婆便去检验苏染的情况,崔永元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那稳婆大叫:“哎呀,要生了,都能看见小孩头发了,那个谁,赶紧烧一锅开水来还有准备一把剪刀!”   “开水和剪刀?”崔永元跟着念叨一声,顿时反应过来,“对,生孩子,要开水和剪刀!”   他看向门口,只见得那两名守卫还在,顿时吩咐二人道:“快,你,现在去取一把剪刀来,你,跟我一块儿去烧开水!”   开水和剪刀很快取来,可是因为苏染是哑巴,产房内根本听不到动静,只有稳婆的声音不断的从营帐内传来:“使劲!使劲儿啊,对,就是这样!再加把油!”   崔永元在外面等得只觉得比自己生孩子还煎熬。   开水和剪刀都端了进去,里面稳婆的声音一直不断,但都是“加油”“使劲”之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着日光开始下沉,营帐内这才终于婴儿的啼哭,很响亮,嗓门很足,崔永元听到声音的一瞬,喜得跺脚,然后里面便是一阵忙活,再然后是稳婆走了出来对着外面的崔永元笑道:“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你去看看吧。”   “当真!”崔永元双眼里冒着光亮,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苏染躺在床上醒着,而她的旁边正躺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脸上通红,整张脸都是皱巴巴的还看不出模样来,但看着五官不像是不好看的,而他此刻闭着眼睛正在睡觉。   “是个儿子?”崔永元问。   苏染点了点头,透过她那双发光的眼睛,崔永元知道,此刻的她,心头必定是欢喜的。   ☆、212 命运不公   她伸出手来,崔永元当即知道她要干什么,便将掌心递了过去。   “稳婆说,孩子早产,体虚。”苏染写道。   崔永元笑了笑,回答她:“你放心,有师兄在,师兄帮你照顾好他!”   苏染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孩子,刚才她见过孩子的眼睛,像极了楼湛,细细看他的五官,发觉像了楼湛七成。   她惊异于这份相似,心里却也满怀感恩。   因为那,是他们的孩子。   “对了,孩子生下来,要有名字,取个名字吧!”崔永元又道。   苏染眉目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良久才在崔永元掌心写道:“平安,就叫他平安吧。”   “平安?”崔永元本想说这个名字太简单,但一看到苏染脸上的面纱,还有一个连生产时都发不出声音的孕妇,顿时就觉得没有什么比平安更适合的名字了。   “好,就叫平安,平安长大,平安一生!好名字!”崔永元笑着,看向孩子,苏染的视线也跟着看了过去,目光之内,满是期许。   因为她刚生孩子,崔永元不方便照顾便留了稳婆其中的一个来照顾她。   稳婆倒是心善,对苏染无微不至,夸赞苏染生了一个漂亮的孩子。   苏染每每听到她这话都是满脸幸福的笑,直至这天早上,她从睡梦中醒来,正想要伸手去摸一摸旁边的孩子,却忽然发现自己伸出的手背上生了红疹。   红疹?怎么会是红疹?   她下意识拉开袖子,这才发现不止是手背,胳膊上,腿上身上全是。   为什么会有红疹?   瘟疫!是瘟疫吗?   意识回过来的一瞬,苏染从床上滚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动静闹醒了孩子,那一边,孩子激烈的哭了起来,帐外守卫听得声响,便探出头进来一看,一眼就看见苏染坐在地上惊慌失措的模样。   “小哑巴,怎么了?”   苏染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来做出阻止的手势,然后将自己的手背露了出来。   那守卫一见,面色急变,当即大叫:“瘟疫!天啊,你感染了瘟疫!”   他叫着跑了出去,不一会儿营帐内就来了人,正是崔永元。   他看见苏染已经待在了角落,连忙走上前去:“小哑巴?”   不要过来!   苏染抬起来的双目一片红肿,伸出的手上一片红痕,使劲摇头。   崔永元的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当即停下步子:“你别慌,小哑巴,别慌,你放心,就算是感染了,军医所已经在研制解药了,肯定能医好你的病!”   苏染摇着头,只是指向床上啼哭的孩子,抓过一旁书桌上的纸笔写道:“师兄,帮我看看孩子!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感染!”   “好!好!你别急,我现在就去检查!”   崔永元说着便走了过去,苏染缩在角落看他一点点将孩子的全身查遍,又验过体温舌苔和眼睛,随后抬起头来对她摇了摇头。   一瞬之间,苏染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地。   孩子没事!   还好孩子没事!   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得了瘟疫的人也不会立刻就被查出瘟疫,而是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从现在起,她是一定不能接触孩子了!   崔永元还想过来看她,苏染急切的伸出手去往外指,示意他走。   崔永元看着她蜷缩在角落的模样,众然只认识了那么短短的时间,此刻他也觉得满腹心疼。   多好的女孩,可命运却如此不公平。   “哪儿来的瘟疫病人?”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帐外的动静,好像是什么将军过来了。   崔永元神色一震,当即走了出去。   外面说了什么,苏染听不大清,她只是蜷缩在那里看着双手上布满的红疹,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真,天要亡她么?   叶儿死了,唐玄修死了,所以,现在到她了?   “与她接触过的人要一律隔离起来观察三天!那个稳婆呢?”   “……启禀将军,属下刚刚派人去的稳婆住处,那稳婆同样感染了瘟疫,已经上吐下泻了!”   “将那稳婆一道隔离起来!”   “是!”   “将军,这孩子才刚出生没几天,可否让孩子随我一起?”崔永元的声音,也是她最关心的话!   苏染顿时凝神细听,便听见外面将军的声音:“准了。”   接下来外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孩子的哭声远了,外面似乎也恢复了平静。   苏染一颗心总算是略略安稳了几分。   但是更艰难的却是在后面。   从下午开始,那些红疹的地方开始奇痒难忍,而且她吃什么就开始吐什么,那些上吐下泻的症状一一在她身上体现。   到了第三天,苏染觉得整个人已经虚脱,再也吃不下喝不下,几乎已经是等死了。   就在这天夜里,她的营帐内终于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蒙着面纱的沈幼晴在“叶儿”的搀扶下步入了她的营帐之内,时隔大半个月,苏染再一次见她,又是这般狼狈姿态。   “没想到啊,我原本还盼着你能在楼湛身边多待些日子,可不曾想,你反倒自己挺不住了!啧啧,苏染,你说我是该说你命苦呢,还是该说你没福分享受?眼看着儿子都生下来了,你怎么自己反而染上瘟疫了呢!真是可怜啊!”   苏染别开视线,这个时候就算是死,她也只想安安静静去,根本不想见她!   “怎么?讨厌我?可是苏染,你别忘了,你孩子还在军营里呢!”   苏染猛然间抬起眼来,呼吸急促着,她已经说不出话,也没有力气起身,除开一双眼睛之外,她整个身体已经接近瘫痪,完全没力气!   “是不是特别恨我?可惜啊,命运不公,你也不能怪我,毕竟,不是我让你染上这一身病的!怪只怪,你运气不好!”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没想到你如此不堪一击,不过细细想来也正常,必须当初我变成那副模样时也曾花了整整三年才走出来,而你现在才一年不到,也算是不错了,只可惜,你太脆,我都没来得及好好待你,你竟要先我一步撒手而去,真真是可惜啊!”   ☆、213 唐玄修没有死   “眼睛里这么多恨做什么?又不是我害你成这般模样!你要怪,就怪那个稳婆吧,谁让她感染了瘟疫传给你了呢,但她好歹替你接生了孩子,算起来也是功过相抵了!想说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苏染的嘴唇在动,沈幼晴抬起戴着手套的手挑开她面上的纱巾,就看到苏染的唇形不断在说着一句话。   “放过你的孩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动你的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你说是不是?”沈幼晴勾唇笑了起来,以胜利者的姿态,“我不止不会动你的孩子,还会将你的孩子接过来好生抚养,你也一定希望孩子喊楼湛一身爹爹的对不对?你放心,这些我通通都满足你!”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拿你当过敌人,因为你,根本不配啊!”说到这儿,沈幼晴脸上的笑容忽然间冷了下去,“不过,我不希望我的孩儿会有两个母亲,因为我不会替别人养儿子,所以苏染,你应该懂你要做什么了吧?”   说到这儿,沈幼晴越发欢快,一双眼睛里射出毒辣又痛快兴奋的光一如那日被她毁容时一般。   “你也别不舍得,你看,你到军营那么久了,湛哥哥都认不出你,这就说明这个男人根本就不爱你,或者说,没有你想象中爱你那么深,所以,你又是何必留着这条性命对不对?”   “不必留恋了,孩子,我替你养着,男人,我替你爱着,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苏染!”   话音落,沈幼晴最后看她一眼,勾着笑,扬长而去。   火光燃起来的时候,苏染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看着四处的火焰在吞噬者帐顶,此刻的她,眼眸内毫无波澜,就如同一滩死水,半点波澜都没有,就那么一动不动。   唐玄修冲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惊呆了,他不顾一切冲到苏染面前,将她扶了起来:“小哑巴?小哑巴你怎么了?别吓我!小哑巴,我是唐玄修啊!”   苏染的目光动了动,待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的一瞬,她的眼底猛然间动了动:“唐……”   她张了张唇,可是发不出声音,一旁的唐玄修顿时喜道:“我没死!我没有得病!我不知道是谁散步了我的死讯让崔药童都误解了,但是我的确没事!小哑巴!我怎么才离开了几天,你就成这样了啊!”   苏染说不出话,只是眼泪拼命往下掉。   唐玄修竟然没死!太好了,他没有得病,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害他!   她喜极而泣,却让唐玄修泣不成声:“你这个傻瓜,真是个又哑又傻的大傻瓜!走,我带你出去!”   他说着,便去背苏染,这个时候的苏染才反应过来什么,将他推开。   她有病,不能传染给他!   可唐玄修不管不顾:“说好的,我要当孩子的干爹的,可是你这个亲娘都不在了,我这个干爹还有什么意思?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出去!”   说完,他二话不说就将苏染背起,往火海外面冲。   ☆、214 他说,小哑巴,不要看   苏染想推他,却完全没有力气。   此刻,顶部的营帐都已经燃起,燃着火光的木栏从头顶不断砸落,有一根大的,正好砸向苏染背部,唐玄修反应过来要将她推开的时候已经迟了,情急之下便直接将背上的她甩开,那木栏便直接砸到了他的腿部,痛得唐玄修在地上打滚。   苏染艰难的爬了起来想扶他,唐玄修大声道:“你先走!”   说话的同时,将苏染大力往前面被火烧出的一道缺口的位置推去。   苏染回过头去,忽然就见了后方砸了火焰的地面像是喷了火油一般一根带火的木栏再次花落的时候“哗”的一声,地面上火光一片,几乎是立刻的就烧起了唐玄修的衣服。   唐玄修立刻起身去拍,但是他的速度根本跟不上火速,很快浑身便燃烧了起来,痛得他在原地跳动。   “小哑巴,走!快走!”唐玄修想要往她的地方来,可是上面砸落的梁柱成批往下掉直接横在了二人中间,眼看着他身上的火越来越大了,也根本扑灭不了,苏染惊倒在那里,那一刻,浑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站了起来,抓起她营帐内平日里梳洗装水的木桶,直接朝着唐玄修身上泼去。   “哗啦”一声,水淹没了火焰,唐玄修愣了一下, 顿时反应过来拉起苏染的手:“走!”   两人当即朝着营帐外奔去。   外面有人在扑火。   原来,被火焰燃烧的地方并不止他们这一处,有大片的营帐,此刻外头到处都是救火的人,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   唐玄修顿时拉了她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苏染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但他不会害她!   一路奔走,过了军营,直至进了一片密林,唐玄修这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看了苏染片刻之后,忽然伸出手来将她抱进怀里:“小哑巴,有人要害你你知道吗?”   苏染本因为他这个拥抱心神一震,听见他的话后抬起头来,唐玄修这才松开她道:“我找你的时候,看见有人偷偷在营帐放火,我便躲了起来,等那些人走了才去找你,没想到,你已经这般模样!”   “小哑巴,军营留不下你,我们走吧!”他双眼发光,再说出这句话之后似乎带着满眼期望。   苏染顿了一瞬,在他掌心写:“我们?”   “对,我们!孩子我已经同宋大夫说过,无论如何,他会想办法将孩子带出来,等接到孩子,我们就远离军营,再也不来了!”   他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满心期许,就等着她答应。   然而,苏染还来不及答应,忽然就看见后方来了一大波人,手持火把,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   “抓住逃兵!生死无论!”   那些人嘴里喊着的话让苏染大吃一惊,抬头看向唐玄修,见他眸底也写了惊异。   在二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染猛然抓住了唐玄修的手,拉着他步入密林狂奔。   夜晚的树林里太暗,但也是藏匿身形的好地方,两个人一路狂奔,却没想到那密林并不大,在跑了接近小半刻钟后,密林就见了底,前头竟是一处断崖。   唐玄修傻了眼,苏染一时也僵在那里不敢动,而身后,那批人已经追了上来。   没有退路了!   站在悬崖边上,苏染与唐玄修对视,唐玄修的脸上凝重而歉疚:“对不起小哑巴,本想救你,没想到却连累你了。”   苏染急忙摇头,看向那群赶来的人。   一个个身披铠甲,的的确确是军营里的人,可唐玄修这样怎么就算是逃兵了呢!   她急忙在唐玄修掌心写:“你跟他们回去,跟他们回去就不算逃兵了!”   唐玄修看她写完,苍白笑了笑:“没用,厉王的军营没有准许是绝对不允许士兵私自外出的,军令当头,私出军营者死,这也是那日,我们在那月牙湖边,厉王会发那么大脾气的原因!”   当时那一声喝,把他都吓水里去了,想想可真是不争气!   苏染急得摇头:“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唐玄修笑了笑:“死不可怕,虽说我是为仕途而来,但是进了军营就要时刻做好死的准备,只是小哑巴,连累你了,对不起!”   苏染拼命摇着头,那一边,那波人已经冲了上来,大喝一声:“拿下逃兵!”   “小哑巴,走!”   唐玄修最后推了苏染一把,直接拾起了地上的石头朝着那波来人砸去。   苏染吓了一跳,那波军营的人已经提剑冲了上来。   “快走!”   唐玄修却朝了另外一个地方跑,那波人很快冲去拿他。   唐玄修……   脑海里闪过的,是那少年第一次初见之时,落落大方的书生气,是她在说就是把他卖了也抵押不了房子的钱时,他恼怒着说“他不卖身”时微红的脸。   眼睁睁的,苏染看见他被来人的剑刺破了手臂。   有人朝着苏染的方向奔了过来,似乎是要连她一并收拾,唐玄修见了,当即调转了方向又朝苏染这边扑了过来。   “小哑巴!”   与他声音一道传来的是利器入肉的“滋”声,唐玄修抱着她滚到在地,用身子抵挡了士兵的利剑,紧接着,苏染便瞧见了毕生难以承受的一幕,那些个士兵就像是没有人性一样将所有的剑都刺到了唐玄修的身上,唐玄修说不出话,嘴里全是血的看着苏染,似乎是拼尽了最后的气力,他将手指遮在了苏染的眼睛上,低低道:“小哑巴……别看……”   他身体的重量最终全部压在了苏染身上,一动不动,苏染的眼里却只有血色漫天。   她抬目看向那些依旧在步步紧逼的士兵,其中有一个人道:“那个女的不是那个哑巴吗?据说她得了瘟疫啊!”   “瘟疫!”   听见这两个字眼,士兵们顿时后退,但是一看她与唐玄修一道又道,“可与逃兵在一起的人就是同党,也应该死!”   “对,反正是瘟疫,死了也不会传染了!”   “对对!”   众人似乎是商量一致,朝着苏染走来。   ☆、215 重生   崖顶的风,刺骨的冷,却不及身上人身体里流出的血。   苏染抱着唐玄修逐渐冰凉的身体,在那些人的逼近之下,终于一点点退到了悬崖边上。   风很大,扬起她灰黑的布衣,面上的纱巾在狂风席卷之下露出里头纵横交错的伤疤来,惊得在场的那些士兵脸色都变了。   原来那个小哑巴不止不会说话,还生得这般丑陋无比,那些伤疤,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的狂风之下,竟有些瘆人。   死吗?死有什么可怕?她本就是死过很多次的人了,也活够了!   她本不是恶毒之人,但是奈何这个世界处处与她作对,非要将最后在意她的人一个个夺走,叶儿死得如此凄惨,连救过她的唐玄修也成了这种下场,此刻的她眼底已满满都是唐玄修临死前那带血的脸,是他捂着她眼睛时拼尽最后力气说出的小哑巴,不要看。   她为什么不看,她就是要看,看看这些人的残忍,看看这个世界的残忍,她一退再退,可他们却非要逼她入绝境!   恨吗?   她恨之入骨!   如果重来一回,她定要将眼前这些人剥皮抽筋,一个个丢入身后这狂风席卷的深渊里,也让他们知道,死亡的滋味!   被她的视线看得后背发凉的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捏着剑有些不敢上前的模样,最后还是领头的一个人大喊一声:“还愣着做什么?是要站到太阳出来吗?杀了!永绝后患!”   说着,他便蓄了口气,捏着剑朝着苏染砍去。   眼看着他的长剑就要砍到那女子的时候,那满身灰黑的哑巴忽然抱了怀里的人朝身后倒去,滚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渊之内。   风将女子脸上的面纱掀开,终于将那一脸的伤疤曝露在空气中,众士兵倒吸口凉气,便只见得那灰黑的影子终于跌入无尽的黑暗中,再也消失不见。   “跳崖了!”士兵们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做得有点过分,心有余悸。   “死了就死了,本也是将死之人,自己解决倒省得我们动手了,走吧。”   风呼啸着吹得林中的树木激烈摇晃,那几个士兵离去的步子就仿佛是见鬼了一般跑得飞快。   *   苏染以为,自己是死了的。   她沉睡了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冒着寒气的冰石上,触手上去,那冰石能冷得让人打哆嗦,可奇怪的是躺在那上面的身体居然不觉得冷,隐隐还觉得很舒服。   身体所处的地方像是一个山洞,只是那山洞之内有灯有桌椅,竟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从冰床上下来,苏染沿着山洞往外走去,因为外面的光很亮,她沿着光源走,直至到了山洞口,这才看见外面一片白雪茫茫。   “好冷!”   有一个十来岁的姑娘从外面跑了进来,抱着身子低着头,一下子就撞进苏染怀里。   “啊!”姑娘抬起头来,似乎对撞她的东西很恼火,但抬眼看见苏染愣了一下,随后满脸狂喜,“你醒了?爷爷,漂亮姐姐醒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苏染抬头便看见外面的林子里出来一个杵着拐杖的老爷爷,他一身雪白,白头发白眉毛,身上的素色衣服被积雪堆积,可不就是通体皆白。   他远远朝着苏染的方向看过来,顿时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看来是好了,也不枉我们爷孙俩半年多的努力。”   漂亮姐姐?半年?   苏染对这些字眼满脸困惑,难道她又一次穿越了,又穿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朝代?   心里头这么想着,她立刻伸出手朝自己的手指看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分别,然后她伸手摸脸,当手指触及那嫩滑半点沟壑也没有的肌肤,顿时如遭雷击——她,真的再一次穿越了?   “老……爷爷?”惊觉于自己居然真的发出了声音,苏染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没想到有生之年,她竟能再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而且这声音与之前的声音似乎并不一样,难道她真的是再一次穿越了?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啊!”那老爷爷抬起头来看向四周,“这里叫迷香谷,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你从上面掉下来后,我们爷孙俩便将你救了,好在这山谷之内遍地灵草药石,每日养着熏着,这才治好了你的嗓子和脸。”   他们医好了她的嗓子和脸?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再一次穿越?   那,唐玄修呢?   “爷爷,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你可看见过?”   “他?”老爷爷挑起长长的白眉,慈善的眉眼中带着怜悯,“那是你相公吗?我们爷孙俩将他葬在了山谷西面,你可是要去看看?”   苏染眸底一动,当即点头。   “漂亮姐姐,我带你去吧!爷爷,我带漂亮姐姐去!”   “好!”老爷爷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子,那小姑娘立刻拉了苏染的衣角,“漂亮姐姐,跟我来!”   山谷西面的天与东面居然截然不同,那里草木葱郁,百花绽放,竟如同人间仙境。   而在一堆花丛中间,一处凸起的土堆就出现在眼前,苏染看见那土堆上面已经长出的野花,一时间,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她竟睡了那么久,连唐玄修的最后一程都没送上。   看她哭得伤心,一旁的小姑娘递了一块手帕给她,“漂亮姐姐,节哀顺变。”   苏染接过帕子捂住眼睛,好一会儿才从悲痛的情绪中出来,她看向一旁的小孩,努力缓和脸上的神情:“谢谢你和你爷爷,将他安葬。”   小女孩摇了摇头:“我们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姐姐,你们为什么从山崖上掉下来啊?而且那位哥哥的身上全是刀伤。”   苏染听到此处垂下眼睛,“我们得罪了人,被人追杀,他替我挡了刀。”   小女孩的眼里顿时流露出敬重又崇拜的神色来:“那大哥哥真是好人!他是姐姐的丈夫吗?”   丈夫?   苏染一愣,脑海里闪过的是昔日他说要当孩子干爹时满脸小心翼翼又希夷的模样,是那个火海,他拼命将她从床上背起来时宽阔的后背,是那个深夜他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再也不回来时眼中的坚毅,以及被追杀时大叫着小哑巴快走时急切的脸,还有,在他被人砍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的遮住她眼睛的手……   苏染笑了笑,神思似乎走了很远。   “是啊,他是我丈夫。”   ☆、216 没有出路的山谷   坟堆没有墓碑,因为那爷孙俩连唐玄修的名字都不知道,便只能竖起一块空碑。   苏染跟小女孩要来一把匕首,一点一点在上面刻字。   当落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她怔了一瞬,思来想去,将小哑巴三个字刻了上去。   与唐玄修而言,苏染这个名字对他实在太陌生了,在他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小哑巴”这三个字,况且,苏染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可是小哑巴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是唐玄修替她取的,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名字。   见苏染在那里双手合十的祈祷,小女孩凑近了她:“漂亮姐姐,你放心,大哥哥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安息的!”   苏染睁开眼来,目光落在墓碑上“唐玄修”三个字上面,一瞬之间,眼里似沾染了猩红:“当然。”   他会安息的,总有一天,她会替他报仇,手刃那几名士兵!   她不管他们背后是不是有人,只要参与其中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那一天,她早已将那八个人的脸刻在了心里,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小女孩似乎是被她的语气吓到了,惊了一下,但下一秒,她又笑了起来:“爷爷说,爱笑的人运气才会好!漂亮姐姐不要伤心了!对了,漂亮姐姐叫什么名字呢?小哑巴应该只是姐姐以前的称呼吧?”   “我叫苏染。”苏染伸出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你呢?”   “我叫米乐,爷爷喜欢喊我乐乐!”   “米乐。”苏染笑了笑,“简单又好听的名字,适合你。”   “是吗?”米乐笑了起来,“当初取名字的时候爷爷就是这么说的。”   苏染闻言一顿,又抬起头来看向这个山谷,疑惑道:“米乐,这山谷看起来四面没有出口,那你和爷爷为何会在这儿?”   “不知道。”米乐困惑的摇了摇头,“从我记事起,我就在这儿了,而且这么多年了,也没人来。姐姐,你和大哥哥是第一个客人,只可惜……”   她看向坟墓,满脸惋惜。   苏染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墓碑,眸底一痛,当日拼尽全力将他的尸身带着,就是想着即便是死,两人至少也是死在一块儿的,却没想到一觉醒来,她还活着,唐玄修却永远的离开了。   “乐儿,带姐姐回来了,该吃饭了!”苏染正陷入沉思时,身后传来唤声,她转头一看,就看见老爷爷胡子发白站在转角处喊他们。   “知道了!”乐儿高声回了一句,然后看向苏染笑道,“姐姐走吧,你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我们回去吃饭!”   苏染闻言,这才又看了一眼墓碑,跟随乐儿起身离开。   一面离去,一面视线不停的往回看,直至那墓碑的字再也看不见了,苏染才收回视线,心中默默,这地方有山有水有花有草,也算是长久的栖息之地了。   唐玄修,我会让你安息的!   所谓的吃饭,其实不过只是吃各种野果子,但那些野果子咬在嘴里香甜、清脆,味道很不错。   “老爷爷,这山谷可有出路?”吃饭间,苏染询问着一旁胡子花白的爷爷。   他看上去应该早已过了百岁,却精神强健,半点看不出年迈的老态。   “这么急着出去?”老爷爷咬着果子,一双看透尘世的双眼盯着她,“这山谷从来都是只有进没有出,不然,你觉着我为何留在这里这么多年?”   ☆、217 出去!   苏染一呆,看向四周,这里真的没有出口吗?难道就要在此过完余生?   见她脸上出现的恍然神色,老爷爷咬着果子盯着她:“这么急着出去,可是外头还有什么牵挂的人?”   “有。”苏染如实回答,对于救过她命的人,她并不想隐瞒,而且,她潜意识觉得,这山谷内不可能没有出口,不然,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又是如何来的?   “我有个孩子,还在外面,还有,杀我们的人!”   孩子,她要夺回来,仇也一定要报!哪怕是拼了性命,她也要沈幼晴还有那几个追杀他们的士兵陪葬!   老爷爷精烁的眼睛一眯:“年轻人,眼睛里太多恨不是好事,不过你掉下来时的样子的确很惨,如果不是底下那口寒潭,估计你早已死无全尸了!”   “姐姐是不是遇到了很坏很坏的人?”米乐睁着一双天真的眼问她。   苏染抬目看向这爷孙俩,坦白点头:“没错,眼下能支撑我活着的信念就是复仇!所以爷爷,请你一定告知我出口!我必定手刃仇人!”   老爷爷花白的胡须随了他吃东西的动作一翘一翘的,闻言居然半点异样的神色也没有,只是将手里吃完的果子核一丢:“就凭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板也想报仇?只怕仇还没报,命先没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看向一旁的米乐:“吃完了就出来训练,别想着偷懒!”   米乐顿时耸了耸肩做出无辜的模样,看向苏染道:“姐姐,等我训练完再陪你啊!”   她三两口吃完了手里的果子便站起身来,跟着老爷爷出去了。   苏染尚不知道他口中的训练是什么,只是听见了谷内忽然间鸟鸣不断,便出去看了一眼,这一眼下来,倒是吃了一惊。   老爷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巨大的鸟笼子,里面鸟雀无数。   他将笼子口打开,鸟雀立刻展翅争相飞往前头那一排深林,而米乐灵敏的小身子就在此刻飞跃而起,扑向那些鸟雀。   “叽叽喳喳”的声音特别喧闹,苏染就站在那里看着米乐将那些鸟雀一个个捉了回来放进笼子里,直到里头,重新装满了鸟雀。   “看到那个峡谷了没有?”老爷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手指向不远处一道山峰。   苏染抬目看去,只见得两座陡峭的山峰间出现了一条连接的峡谷,而那个峡谷已经是所有山崖中间唯一最低的连接处了。   “想要出去,就必须要通过那个峡谷,但那峡谷陡峭,非普通人可以攀爬,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说到这儿,老爷爷看向自己的孙女道,“我之所以从小就开始训练米乐,就是希望有一天她能走出这山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苏染惊了一下,偏头看他:“这么说来,是可以出去的?”   “是可以出去,但要付出代价!”说完,他打量了一眼苏染的身板,“你这身子,想要出去只怕还得练上个三五年不可!”   “无妨。”苏染盯着那峡谷的方向,“只要能出去,别说三五年,哪怕是十年,我也可以坚持!”   老爷爷眼珠子一动:“非出去不可?”   “对!非出去不可!”   苏染盯着他眼神坚毅,只有出去了,才可以报仇,只有出去……才能找回孩子,她才刚给孩子取下名字,甚至于都来不及多抱抱他!   “好,那从今天起,你就跟着米乐一起训练吧!”   跟随着着爷孙俩过了几天,苏染才知道老爷爷绝非池中物,他不论是医术还是武功都是高深莫测的地步,一时让人忍不住怀疑起他的出身来。   根据米乐的口述,他们是自她记事起就在这谷中的,而根据米乐的年龄,少说也有七八年时间,这七八年里,需要的吃的,用的,从来都是老爷爷独自一人出去采购。   他每隔一年会出去一次,买到他们需要的东西也给米乐采购一些女孩子用品,每次老爷爷出去米乐都要独自在山谷内度过七八天时间,但七八天之后却是她一年中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好吃的好玩的,特别的多。   而老爷爷之所以如此用心的训练她,也是希望有一天米乐能跟随自己一道,永远的走出这山谷!   “姐姐你看,这溪黄草,叶子呢,是治伤良药,但根却是无色无味的剧毒之物,所以采药的时候就要特别小心,因为它的液汁可是见血封喉呢!”每天,爷爷都会带上她们俩来山谷内采摘草药,时间不长,主要是供苏染学习之用。   而了解通透了,苏染才知道这山谷内真是一个宝地,不止草药遍地,而且还种类繁多,都是世间不可多得之物,而米乐虽然年纪小小不论是武功还是医术都是上乘。   苏染接触过医术虽有一段日子,但是跟随爷爷一块学习起来才发现自己知之甚少,但不得不说前世的熏陶还有之前学过的一些底子帮了她大忙,让她学习起来进步神速。   不止如此,她每日都会泡上爷爷专职的药水浴,用米乐的话说,着药水浴是爷爷的独门绝技,泡久了不仅百毒不侵,还强身健体美容养颜,别提多好了!   苏染在泡过一段时间之后的确觉得自己每日神清气爽,走起路来也是健步如飞,好似那药还有提升功法的效果。   转眼之间,一年过去,与爷爷和米乐的相处竟已经有一年之久!而苏染也算是小有所成,不仅医术方面,还有轻功!   她每日的学习和练习都十分刻苦,爷爷在知道她的需求之后甚至专门为她制备了一套学习方法,他似乎对训练人方面很有经验,轻而易举就制定出一套最适合苏染的方案,学医,练武,甚至于还有机关布阵。   对于最后一项,苏染是极其意外的,不免又让她怀疑爷爷的身份,但爷爷不说,她也就从没问过,因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都是她重生的恩人!是给了她容貌声音值得以死想报的恩人!   一场纷扬大雪落下,已经是又一年的冬天,苏染站在唐玄修坟前,清理着那墓碑之上已经沾上的尘污,轻声开口道:“唐玄修,我就要走了,你放心,等我报仇完,我会回来带你走的!”   ☆、218 归来   她在那里停留了好片刻,直至身后传来米乐的喊声:“姐姐,走了!”   苏染应了一声,最后看了墓碑一眼,这才离去。   “来,都把腰绳系上!”   爷爷已经提前将绳索悬在了山崖之上,想要上去,她们不仅要依靠绳索的力量,还得依靠自身的功力,这一年多时间里,苏染日日药水跑着,药汤喝着,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可以说,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当初的苏染!   既然上天再次让她活了过来,让她巧遇到爷爷和米乐,也就是说,上天是在给她机会的!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不止要将失去的全夺回来,也要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血债血偿!   他们怎么对她的,这一次,她要通通还回去!   目光看向崖顶盘旋的云雾,那一团团如棉花糖一般的云雾缠绕在山崖之上,苏染看着,却只觉得那就是黎明的曙光!   “都快点,要争取天黑之前出去,否则会有危险!”爷爷的腰绳已经系好了,正率先开始了攀爬,闻言米乐和苏染对视一眼,精神一震,俱都跟着爬了上去。   山路有多陡峭,上去了才知道。   苏染发觉爷爷之前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没有武功傍身,就算是在灵敏的身手也根本抓不住峭壁,好在她前世也做过不少攀岩的户外运动,所以对于这峭壁而言,又是轻易了一分。   所以虽然她武功比不上米乐,但是速度却并不比她差。   “姐姐,没想到你比我还快!”米乐看她时不时超过了自己,那劲头就蹭蹭往上冒。   苏染看她一眼笑道:“你看看爷爷再来看我吧。”   米乐抬起头看向爷爷的身影早已将二人甩了几十米,吐了吐舌头,悄声道:“你是不知道,爷爷要是哪天什么事情办不到,那可真是见鬼了,他活得都快成精了!”   苏染讶然看了上头的爷爷一眼,盯着米乐:“你也敢说,回头爷爷一贴药下去,痛你好几天!”   米乐抿起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你们俩聊什么呢,快点!”上头,爷爷又催促了。   苏染这回做了个和米乐一样的吐舌动作,二人这才更卖力往上爬去!   天色将晚之时,三人这才安全到达峡谷顶峰。   从峡谷往下看,夕阳落在那一片云雾之上,十分缥缈的感觉,仿佛置身云端,苏染一度有些恍惚,待看见峡谷另一面拔地而起的村庄屋舍,这才终于有了一股落入尘世的感觉。   一年多的与世隔绝终于过去,殷厉国,她回来了!   “爷爷,我们出来之后住哪儿啊?”米乐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   爷爷却将目光投向苏染,“小染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日后,我们便跟着小染了。”   苏染一惊,看向爷爷:“爷爷……”   爷爷却摇了摇头,打断了她:“在谷里,你不是认了米乐做妹妹,认了我这个老头做爷爷么?既然是一家人了,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你做什么,我们自然全力支持你!”   “对的,姐姐,我们帮你把那些坏人全部赶走!给姐夫报仇!”   苏染一度感动到说不出话,爷爷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其实爷爷也是有私心的,早年间,爷爷也曾有一些恩怨,如今也是时候报一报了,丫头,你要记住,要想不被人欺负,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我们越强大,对手便越不敢动我们,这就是我们的资本!”   “嗯!”苏染点了点头,看了看爷爷又看向米乐,勾起唇来,“那我们今晚先住客栈,明日一早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然后再看下一步去哪儿!”   “好。”   三人相识一笑,当天晚上便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休息了。   昔日爷爷曾将谷中的草药卖过不少,也攒下不少银钱,所以钱财方面他们完全不用担心,就算是少了,再卖一些药材便是,他们此行更是带了不少稀有药材出来,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   晚饭苏染故意选在了大堂,通常这种地方最适合打探消息,一年多了,她也想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   “若是厉王这次当真娶了北燕的公主,对于边关的百姓而言,可是一件幸事,如此一来,那夏梁可就再也不敢来犯了!”   隔壁桌边,竟果然有人在谈论朝堂之事。   苏染侧耳听了听,发觉他们所言竟是楼湛,她不由得凝了神。   “理是这个理,可谁知道这北燕公主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厉王妃?谁不知道那厉王妃当初死得不明不白,听说为这事,皇上还大发雷霆过呢!只可惜啊,厉王权势滔天,皇上就算是想动他也得权衡一下他手里的兵权,尤其是在我们辽阳成功退了夏梁军队之后,厉王在朝中的威望更高了,所以那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厉王妃?是沈幼晴吧?   她死了?   片刻的愕然之后,苏染已然反应过来,她若不死,假扮苏染的身份又如何坐实下去!果然,隔壁那倆汉子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是啊,早就听说这厉王喜欢杀枕边的女人,算来算去,好像也只有那个厉王侧妃在厉王身边的时间最久,听说还给厉王生了个儿子吧!”   “可不是,那孩子现在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呢!”   沈幼晴也生了个儿子?只可惜,那根本就不是楼湛的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种,她也是够有勇气的!   “杀枕边人,也只有这种渣男才做得出来!”   忽然一道娇俏的声音从另一面传了过来,苏染抬眼看去,就见了那一桌坐了一堆异族人。   他们虽然刻意伪装了打扮,但还是轻易就从面相辨认出了他们的种族,显然不是中原人。   说话的是一个戴着兜帽的女子,她的桌子旁边坐了三名壮汉,各个腰上都佩戴了武器,显然不是普通人。   苏染偏头看向爷爷和米乐,二人也是目光沉了沉,爷爷甚至抬起手来,在桌上写下了几个字。   ☆、219 被姑娘看上了   “北燕人。”   苏染惊了一下,一旁的米乐也是吃了一惊。   北燕人居然混入了殷厉国?   什么目的?   三个人一致的噤声,等待着那边的话题。   然而,那边的人似乎很谨慎,压低了声音与那女子说了什么后,女子虽然发出冷哼表示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然后,便见着其中一个汉子取出银两买了单,就带着那女子上楼去了。   苏染数了数,他们一行竟有九人!   “除了那个女子外,其余人武功都不弱,刚刚坐着的那三个是高手!”米乐在一旁简单的评述,说完之后还看向爷爷,“爷爷,我说的对吗?”   爷爷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看他们的谨慎程度,非富即贵,小染,既然是要去京城,不妨从这几个人身上入手!”   苏染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吃完饭之后,爷爷前去开了房间,苏染与米乐一间屋子,爷爷单独一间。   苏染那间靠近的正是那位女子的房间,夜里,米乐和苏染一道偷着听对面的动静,不过对面似乎至始至终动静不大,直至第二天早上,隔壁间早早就有人起床,苏染与米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清醒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便开始洗漱出去吃早餐。   下楼的时候,昨晚那女子就坐在大堂靠窗的位置上,出乎意外的是她今日没有戴面纱,那一张十分美艳动人的异域风情的脸,让苏染惊艳了三分,随后便于米乐一道也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此时此刻,那女子身边只跟了一位汉子,看见苏染和米乐下来的时候,两人的视线同一时间落在了她们俩身上,在苏染与米乐坐下之后,那女子居然朝着他们的方向笑了笑。   为了方便,她们出来时做的是男子装扮,面对着一美女抛媚眼,苏染目色一顿,随后别有深意的笑了起来,换来店小二故意粗粝了嗓音道:“小二哥,今儿那桌的早点,算我账上!”   店小二听了看了那女子那边一眼,愣了一下,随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爽快应下:“好嘞,小的这就给几位上早点!”   “小二哥!”那一头,女子听了这话也说话了。   店小二闻言,顿时就跑了过去:“这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来一份烤鸭,三斤牛肉,三斤酒,另外,同样的一份送给那边两位小哥,银钱算我的!”   “这……”店小二一时迷糊了,一边说请客,一边又要送鸭送酒送牛肉,那这银钱,到底该算谁的?   “小姐……”旁边那汉子分明欲言又止,被那女子伸手阻止了,然后她看向苏染的方向挑了挑眉,似乎带了挑衅的模样。   苏染端着茶杯,见状笑叹了口气,表露出无奈。   东西很快上来了,对于早上吃这么肥腻的东西苏染是抗拒的,但是既然是对方所送,那吃上一点也无妨。   米乐却是个爱肉的,之前在山谷里吃得最少的就是肉,因为爷爷说山谷里的动物有限,吃完了连作伴的都没有,所以从来不允许她吃,这下出到外面,眼见着有肉有烤鸭,顿时挺不住筷子,完了还倒了一碗酒一口喝了下去,惊得苏染想阻止都来不及。   “米乐!”苏染压低了声音唤她,那头,米乐却双手捧着脸,脸上已经一片红彤彤,然后,一声“姐姐”还未出口,人已经一头栽在了桌子上,那头的女子见了,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染转眸看了过去,对着女子露出尴尬一笑,然后便去扶米乐,而此刻,那边的女子已经端了酒走了过来:“你们中原的男人还真是娇弱,一碗酒就喝醉了,还以为多大本事呢,也就脸蛋长得好看而已!”   苏染抬起头来看她,故意露出无措的神情来:“姑娘,在下的小弟不过刚过十岁,还太小,是以对这酒才没有抵抗力,让姑娘笑话了!”   “十岁已经不小了!在我们部落里,十岁的男子已经可以成亲娶媳妇了!”说到这人,她忽然眉眼一样,“不知这位公子,可有娶妻?”   “这……在下尚未满弱冠之年所以并不曾婚娶,让姑娘笑话了!”苏染刻意露出拘束的模样,因为对方既然想撩她,那她装装样子便是。   “哦?”那女子似乎眼前亮了亮,随后看了自己手下一眼,苏染也猜不透那是什么眼神,但本能的觉得那眼神带着阴谋的味道。   她假装不知,只是搀扶着米乐对着那女子歉意道:“抱歉,我这弟弟醉得人事不省,我得先扶他上去,便失陪了!啊,对,姑娘的早餐算我的!”   说完,苏染便搀了米乐,一路往楼上而去,身后隐约还能听见那女子的笑声!   回到房间,苏染立刻问店小二要来一碗醒酒汤给米乐灌下,米乐清醒过来的时候还一脸晕乎:“唔……姐姐,你头怎么在晃?”   “不是我在晃,是你自己醉了酒在发晕!”   说到这儿,苏染拿了一块湿毛巾来示意她擦擦,然后便去随行的箱子里取了银针来,不过在她身上扎了几下,米乐便一个受不住,对着痰盂吐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她吐完,苏染这才递上茶水:“可好些了?”   米乐这会儿算是完全清醒了过来,她按着额头,一脸懊恼的神色:“那是什么,怎么喝了让人这么晕!头还这么痛!”   “那是酒!”苏染强调道,“喝多了是会醉的!从前爷爷没给你喝过,但是以后,你可千万别碰了,醉一次就够了!”   米乐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那东西为何会醉,但是一想到喝完之后整个人飘乎乎的便发誓以后坚决不能再碰!   “爷爷。”   门外有人敲门,苏染立刻上前打开,将外面的爷爷迎了进来。   “谁喝酒了?”一进屋就闻到了浓郁的酒气,爷爷顿时凝着眉看那边脸上不好的米乐,“贪杯了是吧?贪杯是要付出代价的!叫你出来,不是叫你享乐的,第一天就喝醉,真是不省事的!”   ☆、220 被药晕调戏   “我就觉得味道奇怪,多喝了一小口!”说完,米乐委屈的看向苏染求助。   “对,爷爷,米乐只是多喝了一点,况且,那酒是隔壁桌的姑娘送的,是以便喝了一点。”   “姑娘?哪个姑娘?”爷爷敏感的寻到了苏染话题中的重点,抬头看来,见苏染的视线看了一眼隔壁,他目色一顿,随后深思了片刻,“刚刚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   于是,苏染便将早上吃饭发生的全都说了一遍,爷爷听完之后忽的就笑了一声:“那我们且现在这里住上两天,观察下情况也不迟。小染,记住,你现在是男子,别露陷了!”   苏染点了点头:“爷爷放心,我这嗓子本就比寻常人粗哑,苏染模样清秀了些,但对于中原男人而言,也不乏清秀之人,他们看不出破绽!”   爷爷点了点头:“先静观其变,然后想办法弄清他们的身份,情况好的话,或许这一趟入京我们会很顺利!”   苏染应着的同时眼睛里也很亮,显然是也想到了这一层。   当天夜里,苏染和米乐正在沉睡之中时,忽然就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一丝异香,当嗅到那香气中的成分,苏染猛然间睁开眼来,居然有人往他们房间放迷香!   到底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   苏染想到了什么,顿时反应过来,摇了摇身侧的米乐,同时做出噤声的动作,示意她看外面。   米乐困惑的抬眼往外看去,便瞧见一个黑衣人瞧瞧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她惊讶的回看向苏染,苏染示意她不要发出动静,两人便一道重新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那人鬼鬼祟祟进来之后,先是看了床上的两人一眼,确定二人在沉睡之中,然后便迅速抓起床上的苏染,扛了她就往外走去。   不得不说,苏染惊了一下,但好在她们早有防备,即便是睡觉时,胸前的束带也未取下,所以这会儿也并不担心身份暴露,眼见着身后的米乐已经惊得坐了起来,苏染赶紧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居然是被扛进隔壁的房间!   苏染彻底被惊到了,苏染想到了某种可能,但她不觉得这个时代有这么大胆的女子,一时间,也就继续装睡。   身子被放到了床上,她听见了汉子的声音恭敬极了:“公主,人带来了,已经被药晕,公主只管放心!”   公主?北燕的公主?   苏染彻底被惊到了,差点就睁开了眼睛!   难道这个女子就是即将要嫁给楼湛的北燕的公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们,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办得好!灿阳,还是你最懂本公主,知道本公主喜欢什么!说起来,这中原的男子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这皮肉生得简直比女人还细嫩,就是不知道在那方面是不是能比得上我们北燕汉子!”   底下的男人将头垂低,话语里似乎带了不屑:“中原男人说话都是软软糯糯的,哪里比得过我们马背上的汉子!”   “说得对,不过总得尝尝才好!”说到这儿,那女子朝着汉子挥了挥手,汉子当即便退了下去。   汉子一走,那公主的视线裂开转到了苏染身上,对着她那张脸便直接摸了过去。   ☆、221 做她的面首   “皮肤可真是滑,想不到中原的男人,如此细嫩,这脸生得还真是美了!”她的声音里,满是赞叹与爱不释手,说着,那双在她脸上流连忘返的手指便顺着她的下巴滑往苏染立起的衣襟内。   也几乎是在一瞬,苏染猛然抓住她的手腕,趁着她出声之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听说过掳东西掳钱财,还没听说过掳人,想不到堂堂北燕公主殿下半夜将在下掳至闺房竟是要做此等羞人之事!”   如今的她,习武,药浴,身体早已不是以前的身体,那北燕公主只觉得扣在她手上的力道惊人,捂住的嘴巴竟让她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再看见她那张近在咫尺精致的脸蛋,竟半点也不气恼,反而眼睛亮了亮。   她就那么看着苏染,居然笑了起来。   苏染见状,便狐疑放开了她。   那公主靠坐在那里,一身红色的纱裙将她的身姿包裹得性感妩媚,纱裙里头是一件抹胸裙,露出胸前若隐若现的春光,不得不说,这位公主身材极好,脸蛋也好看,只可惜,性情似乎放荡了些。   在苏染捂着她嘴巴的时候她竟伸出舌头来舔了她掌心一下,惊得苏染一阵鸡皮疙瘩。   但她强忍了,既然对方将她当做男人,那她且扮扮男人就是。   收回手来,苏染这会儿也不怕她会叫人了,也知道她不会叫人。她施施然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在床上坦然而坐看着那位北燕公主。   见他竟如此镇定,那北燕公主眼中的兴味越发浓了,看着苏染勾起唇来:“本以为中原的男人也就空有皮囊,没想到这位公子的力气倒是惊人,让本公主越发想一探究竟了!”   “哦?”好歹也是经历过人事的人,苏染自不会被她的撩拨乱了阵脚。   她笑,眉角轻勾,刻意表露出男子英气的一面:“公主这是看上了在下?”   那公主瞧着她眉梢带上的一丝冷傲,愈发的心驰神往靠了过来:“公子貌比潘安,本公主的确是瞧上了,不过公子放心,本公主定不会亏待你的……”   在她靠近的一瞬,苏染已经伸出手来点住她的肩,那公主靠不过来,微微拧了拧眉,却并没有做出过激的举措,苏染便靠坐在那里颇有些头痛的抚了抚额头笑:“公主的意思是要将在下收做面首?在下虽没什么大才干,却也不屑于做这等屈尊的事情!而且,公主既是北燕皇室,听说北燕有位公主即将要与我殷厉国厉王殿下成婚,该不会说的就是公主你吧!”   那公主眉眼一顿,目露诧异,似不料苏染连这一层都猜到了。她盯着苏染瞧了瞧:“你是什么人?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苏染依旧笑着,漫不经心:“北燕与殷厉国和亲之事早已传遍大江南北,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而北燕的公主此刻现身殷厉国境内,很难不让人想到这一层,所以这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只是正常人的推理罢了。”   ☆、222 无所不能的爷爷   那公主闻言,眉眼一顿之后,看着苏染的眼睛越发满意:“公子才貌过人,又有这等睿智,还真是越发让人舍不得了!”   说罢,她又想往苏染身上靠,苏染却在这时,身子一偏站了起来,使得那公主落了空。   “你……”   “公主若是旁的身份便罢,既是厉王的女人,在下万万碰不得,谁人不知厉王此人手段残忍,且有倾国朝权,本公子便是有再大胆子,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压上身家性命!”   苏染退后一步,故意做出不为美色折腰的姿态。   那北燕公主闻言,忽的就神色一冷往身后床柱靠去:“那公子信不信,你若是不从我,今晚绝对走不出本公主这房门,即便是走出去了那也是一具尸体!”   苏染毫不畏惧的笑了:“公主不妨一试。”   那公主眸底顿时露出复杂的光,盯了苏染好一会儿方才神色冷去:“木赫……”   话未说完,北燕公主瞠目结舌看着颈项忽然出现的匕首,还有近在咫尺的人儿露出的坦然自若的笑,一时间连声音都忘了。   “公主,可是有事?”门外,那名唤木赫的侍卫已经开了口。   苏染淡淡挑起眉来看着那公主,压低声音道:“我走不走得出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公主作陪!”   “公主,我进来了!”   侍卫在门外开口,那北燕公主顷刻反应过来,疾声叫:“慢着,不许进来!”   话音落,她盯向苏染,忽然又笑了:“这里没什么事,你退下吧,也不必守着了!”   外面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传来那侍卫的应声。   听到脚步声离去,苏染这才收起了匕首,淡笑:“让公主殿下受惊,是在下的不是!”   那公主冷笑:“敢在本公主脖子上架利器的人,你是第一个,不得不说,本公主对你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公主言重了!”苏染淡笑,“夜深了,在下若是再不回去控在下的弟弟忧心,就不打扰公主殿下歇息了!”   话音落,苏染低头掠福了福身,“告辞!”   话音落,他便不再回头去看那边脸色阴晴不定的公主,大步离去。   门外,那名为木赫的侍卫瞠目结舌看着她出来,似不料他竟能躲过自己的迷香,而且,还能如此安然无恙从公主房间出来,也是稀奇了!   “公主!”木赫隐约觉得应该有什么事情发生,当即推门走了进去。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床上的北燕公主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连衣服都没变过,只是一张脸似乎不太好看。   “去查!本公主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是!”   *   另一面,苏染回到房间之时,那头等了多时的米乐立刻迎了上来:“姐……”   苏染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当即开口,以隔壁屋能听得见的声音道:“乐儿醒了?哦,哥哥没事,哥哥只是出去走了走,继续睡吧!”   米乐当即顺了她的话乖巧应下,随后搀了苏染的手臂压低声音道:“怎么样?什么情况?”   苏染叹了口气,“看来,明天我们要查一查这北燕公主的来头!”   “为什么?”米乐一脸困惑。   “查到了就知道了!”   次日一早,两人再起来与爷爷碰头的时候,爷爷直接将一封信笺递给了苏染:“你要的。”   苏染匆忙看过,顿时吃了一惊,看向爷爷:“爷爷,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   爷爷笑了笑:“老头子我活了百多年的人,怎会连你那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巧了,正好今早碰上了个从前的熟人,便从他那里打探了点消息,没想到我的猜测半点没错,那一行人,正是北燕皇室中人,那个女子就是北燕公主周嫣,未来的厉王妃!”   说到这儿,爷爷又笑了起来,笑容里带了几分轻蔑:“这北燕民风广放,皇室中人更是洒脱,这北燕公主别看年纪轻轻,仗着身娇肉贵,又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做派可是胆大得很,据说北燕皇上为她建立的公主府内,早已养了不少面首,专供她享乐,其中还不乏一些朝中大臣。”   说到这儿,爷爷满面讽刺,“所以昨晚一事,看来她是盯上你了!”   苏染无奈一笑:“出来的时候本觉得女子装扮会惹是非,没想到扮成男子也逃不过一劫,幸好爷爷给我们每日药草药浴的养着,否则那点迷香还真把我们迷倒了!”   一旁的米乐不太听得懂两人的话,但这句话却是听懂了的,顿时眯眼一笑:“还不是因为姐姐生得漂亮,你看看这些人,都没一个有姐姐长得好看!”   “嘘。”苏染伸出手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米乐,以后都不能喊我做姐姐了,做戏要做全,你要喊我哥哥,而且我的名字呢,叫米祯,知道了吗?”   “哦。”米乐点了点头,“记下了。”   一旁的爷爷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女又看向苏染,淡笑:“这公主来了中原,倒是正是时候,祯儿,机会难有,你可得握紧了。”   苏染笑了笑:“我的确是想到了这一层,而且连办法也想到了,不过还得麻烦爷爷一回!”   “哦?说来听听!”   苏染便笑,此刻那公主正好与一行人下楼,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件保守的,倒是顺眼了许多。   “爷爷走南闯北,想必知道不少事情,我听说有一种面具,可以改容换貌,不知爷爷可做得出来?”   爷爷的视线顺着苏染的话朝楼上看去,顿时了然:“这种事,老头子还真会!”   苏染只知道眼前的爷爷是无所不能的,说出这个也只是想他去打听打听,给她弄一个,却没想到,爷爷竟似乎是要亲自上阵,而且刺客声音里还透着雀跃:“许久不曾动过手,怕是手都要生了,正好借机会练练手!”   “真巧,公子也在。”那公主在一行人的前呼后拥下来到大堂,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苏染收到她的视线,勾了勾唇,“是好巧,不过同在一个客栈住着,总是要遇见的。”   那周嫣闻言,笑得更是妩媚,看了三人的桌子空出的一个位置,顿时道:“不介意我占个座吧?”   苏染淡淡挑眉:“请便。”   ☆、223   “爷爷好生健朗,我是米公子的朋友,初次见面,失礼了!”周嫣在一旁打起官腔,很是自然的坐在那椅子上。   听到她口中的称呼,苏染很是介意的挑了挑眉,果然是搜罗美男的人,随便一个人出现在这地方两天不到,居然连她的名字都打听清楚了。   想她现在的身份,可以说,江湖上无人可查,只怕这公主不管汇聚了多少人力,能查到的也不过一个名字罢了,甚至连性别都为弄清吧!   想到这儿,苏染就笑了笑,忽然就觉得这世上有些自诩为聪明的人,其实在别人的眼里,很可能他的聪明不过一介跳梁小丑的表演罢了。   “姑娘客气了。”爷爷也一本正经打着官腔,“看姑娘端庄有礼,想是那户人家的大家闺秀?不知是从何处而来,要去往何处?”   “大家闺秀算不上。”那周嫣笑得美艳极了,“不过是家族大了些罢了,我们此行,是要去往京城,那里住着一位亲戚,因着多年未见,便受了家父嘱托,前往京城拜会。”   “那可真巧了!”爷爷顿时眼前一亮,仿佛还有点小激动,“老夫也是去往京城的!这两小儿啊,从小就是我带大的,这不,忽然就听人说京城有他们爹娘的消息,这才将这两小子带下山来,赶往京城认祖归宗的!”   “是吗?”周嫣也表露出满面惊喜,就是不知道她这份惊喜里有几分是真的,“那此行,我们正好可以结伴同行呢!”   “那敢情好!”爷爷捋着白花花的胡子,乐意极了,“姑娘相邀,那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米祯、米乐,还不谢谢人家!”   苏染挑起眉梢似笑非笑:“爷爷,咱未必就得谢她啊,只是结伴同行,说不准是人家谢我们呢!”   “米公子真会说笑!”那周嫣朝苏染抛过来一个媚眼,然后视线落在米乐身上,忽的就眼前亮了亮,“这小弟弟,生得竟如此粉雕玉琢!”   说着,她便伸手朝米乐脸上捏去,米乐一时不擦竟被她袭了个正着,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家已经收回了手,看着他笑得和蔼可亲,她一时就不知道该不该发脾气了!   但苏染看着周嫣这副模样,一时只觉得心头生出鄙夷。   原本在听说她行为不检点时,她倒并未生出什么鄙夷的心态,毕竟这个时代,有男人三妻四妾,自然就有女人效仿,而周嫣不过就是起了这个领头作用,天时地利表现出来罢了。   但她再如何纵容自己不要紧,却决不能连孩子都不放过,此刻看她看着米乐的眼神,苏染心里立刻生出两个字——禽兽!女人中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想不到两位米公子都是如此仪表堂堂,爷爷可真是教人有方!”周嫣那模样,就好像她和米乐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苏染笑,“男人仪表堂堂是没有用处的,比不上女子,倒是姑娘你生的如此貌美如花,你的家人就这么放心让你一个女儿家出这么远的院门!”   周嫣立刻就笑了,自昨晚的事儿发生,她便知晓苏染这话是故意调侃她的,目的不过就是含沙射影指责昨晚的事情而已。   ☆、224 结伴入京   “的确是不放心的,不过若能与米公子同行,向来路途之中,必能安然无恙!”周嫣对她的话半点不生气,反倒是一味的迎合。   不得不说,若是站在男人的角度,这个周嫣的确是个能抓人魂魄的,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硬,有女人的娇柔妩媚,也有男子的魄力,难怪资料里说那些个面首为她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儿!   楼湛遇着这种女人,也是够呛吧!   苏染眯着一双眼睛,看着那公主一个劲儿的给爷爷献殷勤,冷眼旁观。   “哇!”   忽的一声婴儿的啼哭吸引了苏染的注意,苏染抬目看去,只见得大堂靠窗的一张桌子旁边地上趴了一个小孩,那孩子顶多一岁多点,被他的父亲从身后扶起后,便张着手,走着蹒跚步子,快步朝他母亲的方向走去,要抱抱!   “佑儿真厉害。”孩子母亲心疼的抱起了他,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又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尘,抱着他上桌吃东西了。   他们再说了什么,苏染听不清,只是看着那孩子有些恍神。   她的平安,应该也这么大了吧!   一岁多了,正是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时候,可是她这个母亲却不在身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撒娇的人,他现在是不是安好!   沈幼晴曾说要将她的孩子抢去,可她所得到的消息里并不见沈幼晴身旁有两个孩子,那她的孩子,到底还在不在?   是不是还在师兄那里?   一颗心忽然就躁了起来,苏染觉得,她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回京城去打探孩子的情况!   “米公子?米公子!”有一双温软的手覆到了自己的手背上,苏染一下子回过神来,看向眼前那个近在咫尺的艳丽面容,淡定收回自己的手,“姑娘何事?”   那周嫣听得她的称呼立刻就笑了:“公子叫我小嫣便好,何必这般见外,不过公子刚刚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说着,她就顺着苏染的眼光看去,可却什么都没看到。   “想点事情罢了。”苏染淡淡说着,随后看向爷爷和米乐,“爷爷,我们今儿是不是该出发了?要不,我现在就和米乐回房收拾下行礼?”   爷爷从她所看的方向收回视线,点了点头:“也好,你们收拾行礼,我去让店小二找辆马车来,趁着天早也该出发了!”   “别啊爷爷!”一旁,周嫣急道,“不是说好的同行么?你放心,我那里正好有空余的马车,让他们给您准备一辆就是!”   说罢,她便看向身后道:“木赫,吩咐人给爷爷空出辆马车来,另外,收拾行礼,马上出发!”   “是!”木赫虽似心存不满,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苏染淡看了那名为木赫的男子一眼,昨夜将她扛进那周嫣房里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人!膀大腰圆,是个壮汉,只可惜是个莽汉,难怪周嫣嫌弃!   苏染也懒得说什么,像周嫣这种人,不能一味顺从,顺从反而得不到她的心,就这般吊着,适当的时候给点甜头,她才能死心塌地。   想着此番入京之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到这位公主,苏染便觉得,更有必要装一回男人吊着她了!   反正双方都是利用,也没什么不对!   周嫣这边的速度极快,在苏染和米乐整理好行礼出来的时候,她那边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爷爷坦然自若的上了马车,苏染也就佯着和米乐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马车开始驾了起来,看着辽阳城的风景远去,苏染在心里一时感慨万千,这个对她来说最悲惨最伤痛的地方,终于是远去了!   “小祯,可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马车上,爷爷再睁眸的时候已经恢复成那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形象,同刚才的稀里糊涂大不相同。   苏染的事情他已经全部了解,是以,这会儿也就坦然:“我想先观望观望,但肯定是从这位公主的圈子入手,毕竟她的身份方便我们行动!”   爷爷点了点头:“但这公主我瞧着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得防着万一被蛇咬!”   “爷爷放心,我知道的。”说到这儿,忽然有什么东西往她肩上砸去,好像是个脑袋,苏染一回头就见着米乐的瞌睡已经打到她肩上去了,脑袋靠在她肩上,睡得死沉。   “瞧这娃娃,昨晚是有多委屈她,这才刚上马车就困成这样了!”   爷爷闻言朝米乐看了一眼,笑了笑:“这丫头自小在谷中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就怕她不学好,爷爷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日后你多费点心!”   苏染一听这话便朝爷爷看去,轻笑起来:“爷爷哪儿算老啊,这精神样貌,年轻人都比不上!”   “哼!”爷爷嘴巴一撅,胡须一抖,“这话别说还真是,老头子我虽然年纪大,但珍品药材吃过不少,就凭这,也是那些个东西比不上的!”   苏染一听就笑了,都说人越老越像小孩,看爷爷眼前这模样,不假!   边关到京城的路甚远,听说辽阳城是殷厉国离京城最远的一个地方,故而一路甚是辛苦。   米乐这个原本没见过外面世界的人可以说是这群人里面精神最好的,可在走了一个月之后也彻底没了精神,一副盼天盼地盼京城快到的样子,也没把苏染乐呵坏,爷爷那边呢,反正在外人面前他的形象就是糊涂老头,所以但凡在人前他都是能睡就睡,而他们三个人中,就好像只有苏染一个人是正常的,具体的说是不得不精神。   那公主一路之上倒未亏待他们,反倒很是礼待,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第一个送到他们这边来,一路过来,苏染心头对她的那份讨厌倒是淡了几分,偶尔还能说说笑。   “都说世间只有女子容貌倾国倾城,米公子这笑,可半点不输女子!说起来,本公主还真是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米公子该不会,是妖孽变的吧?”   正值夜里,一行人在树林里过夜,天有些凉,男人便聚在一块儿饮了些酒,那个木赫非要往她酒杯里倒,苏染推不过也就喝了些,故意装出不胜酒力的样子,跟着那些人乐呵,本想是快点闪人,没想到那公主看见她这般模样却是春意动荡,贴了过来。   ☆、225 楼湛,竟然是你!   火光下,苏染眸光亮闪闪的,看得周嫣越发的面红心跳。   男人她见过不少,却着实没见过像米祯这般水灵的,尤其这人也不像其余的男人一样曲迎自己,对自己忽冷忽热,却也正因为日此让她心头越发难耐,越觉得要将这人握进手里。   苏染半眯了视线,朝着周嫣喷了一口酒气:“是不是妖孽所变,公主还不知道吗?”   她伸出手来,刻意挑起那周嫣的下巴,激得一旁的木赫给人倒酒的手都抖了抖。   周嫣却很是喜欢她这份亲昵,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与他调情起来:“米公子真坏!”   她满面娇羞的说完,冲木赫要了酒来:“我敬米公子一杯。”   身为北方人,周嫣的酒量自不是几杯水酒就可以醉的,那木赫一看周嫣要喝酒,顿时就往苏染的酒杯里添,而且还不溢出来不罢休。   苏染扫了一眼,淡淡笑着,火光下,目色莫名。   远处的爷爷抱着睡着的米乐半眯着眼睛看向这边,深幽的眸底恍若一口深潭般,让人捉摸不透。   苏染笑了笑,取了杯子里一饮而尽,就在众人都大呼“好”的时候,她却忽然站了起来,一旁的周嫣连忙扶住她。   苏染偏头轻笑了一声:“本公子不胜酒力,要去睡了,公主可要一同前往?”   周嫣面色一顿,到底是被周围的随行盯得几分不自在,顿时脸上一红:“没害臊!”   说完,还推了苏染一把。   苏染身子一晃,佯作差点摔倒,随后轻笑着摇了摇头,独自睡马车去了。   进了马车确定没人跟来,她赶紧取了一颗醒酒药服下,那个木赫,一杯酒巴不得倒出两杯的量,若非那酒酒性还不够烈,非把她喝趴下不可,看来日后出行之前还得多防防这个人!   入京的这天,京城居然下雪了。   一行人的马车在城门外驻足,原来是这位北燕公主提前给皇室送了消息,此番有专人前来迎接。   苏染作为随行人员,只在马车上看着纷扬雪花下那些驻兵,一时心里千头万绪。   过了那么久再回来,也不知道京城的天到底怎么样了。   “今晚,我们先住客栈,那公主刚入京,还有几天热闹的,待这热闹的劲儿过去,我们再进行下一步。”   苏染点了点头,看向一旁对京城颇为好奇的米乐:“京城里不像其他地方,米乐要记得谨言慎行,知道吗?”   “放心吧,姐姐,爷爷都跟我交代八百回了,我都记着呢!米乐知道姐姐要找宝宝,所以我一定不会多嘴的!”   苏染点了点头,这会儿,马车已经启动,显然是两边的人对接了,按照规矩,北燕来的公主应该住往驿站,所以接下来,就可以分道扬镳了。   “把这个戴上。”不知何时,爷爷手里多了两个纱帽,苏染看了一眼便会意过来,接过。   那一头,米乐一边戴着兜帽一边道:“爷爷,这个姐姐戴不就好了?我应该没有必要吧!”   “既然是兄弟二人,要戴自然要一起戴,一会儿入了京,别说话,跟着我们!”   米乐这才没有多问,乖乖点了点头。   苏染伸出手来拉开帘子,倒是想看一眼此次派来迎接公主一行人的官员是谁,这一眼,可没将她惊着,远处的马背之上,虽只是一个背影,却已足以让她心跳加速。   那人黑衣华发,一身刺金蟒袍,脚踏纹龙靴,骑在高头大马上,宽肩窄腰之下,是那挺拔的身姿,威严的气场,饶是一个背影,却足以震慑人心!   放眼整个殷厉朝堂,能这般衣着的,天下间仅有一人。   楼湛,竟然是你!   殷厉国排除迎接之人竟是当朝厉王,看来这门亲事在皇帝的眼里该是很受重视的!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那身居马背上的王者居然回头看了一眼,隔着遥远的距离,苏染似乎能看见他面上恍然若失的光来,时隔一年多,他看起来,竟似沧桑了不少,眉目间的凛冽之气更深了,仿佛冻了一层寒霜。   “米祯。”   爷爷的声音忽然打断了苏染的凝思,苏染茫然回过头来,便听见米乐压低了的声音:“姐姐,你怎么了?”   苏染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满面濡湿,顿时放下帘子:“没事,只不过,想起了一些旧事罢了。”   回头对上爷爷了然的视线,苏染顿时压了压情绪:“爷爷放心,我清楚这次的目的,不会乱了分寸!”   ☆、226 重新买下旧宅   爷爷的视线自她脸上扫了一圈儿,眸色深深:“记住,想要打垮敌人就不要露出自己的软肋,否则,你永远也无法成功!”   “是,爷爷。”   车子入城,苏染三人便打算与那公主分道扬镳,只可惜,那公主成心不放她走,压根就躲在车里不冒泡,她不说话,苏染三人也无法从那么多殷厉兵的围困下脱身,再加上,苏染今次没有易容,不便现身,尤其还有楼湛在,所以便只能一路跟着周嫣的车队到了驿馆。   还好殷厉这边的人将他们送到驿馆就走了,苏染这才得以脱身。   “米公子等等!”那周嫣追上前来,面纱下,那双妩媚的眼睛满是风情的在苏染身上扫过,“嫣儿知道米公子与亲人团聚心切,也不便强留,所以,就在此祝米公子一切顺利了,后会有期!”   苏染笑了笑:“是后会无期吧!”   “米公子真会说笑。”周嫣笑着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儿,“京城就这么大,若非米公子躲着嫣儿,我们自能见面!”   苏染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那周嫣这才吩咐身后的木赫:“送米爷爷米公子。”   出了驿馆的门,三人便寻了一处客栈歇下,爷爷对着苏染道:“为了在京城稳住脚,我们还得先找一处住处,明日一早我便出去安排,你和米乐若是没什么事尽量不要出去,等风头过!”   “爷爷,其实,我有处地方!”昔日那间唐玄修的老宅,依旧在她的名下,这次她虽不能现身,但是出钱买下的能力却是有的,在加上老宅的人认识的只有叶儿,而眼下那个假扮的叶儿根本不知道这处老宅的存在,所以对于一个无主之地,买下来就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了。   “哦?这么说来,这事儿你可以办妥?”   “嗯。”苏染点了点头,“那本是唐玄修之前的宅子,不过眼下我不能以真身份示人收回宅子,便只能出资买下了。”   爷爷点了点头:“那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过眼下你身份不便,所以明日,戴上这个吧。”   说着,他从随行的行礼中取出一个盒子来,苏染和米乐都奇怪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待看见爷爷取出的居然是一块薄如蝉翼的面具,苏染都快被惊到了。   “爷爷,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他们三个几乎每日都是同住一辆马车内的,做这个是极需要时间的才对,为何她没发现。   “路上。”爷爷神秘笑了笑,又补充道,“你们若是知道了,岂不显得老头手艺很渣!”   苏染顿时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说这样一块面具可是帮了她的大忙了!   次日,苏染便戴上了那块面具上路,爷爷的修饰其实相当简单,只在重要地方添了几笔,让她看上去更像个男人,看着镜中几乎全然陌生的脸,苏染才知道当初沈幼晴假扮自己有多么容易,因为只是一块比纸还薄的东西就这么彻底的改变了一个人的容貌,再加上她嗓音虽然修复过,但到底是暗哑低沉的,所以扮起男子就更像了。   取了银票,带了米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宅子买下,苏染想起昔日在这处宅子里面初见唐玄修的情景,一时心头感慨,忍不住就想差人去打听唐玄修家祖坟的位置,无论如何,唐玄修是为她而死,总不能让他客死他乡,待她复仇成功的那一天,她必然会去往迷香谷将他的尸骨带回来,认祖归宗!   “姐姐,这就是你姐夫的家吗?”盯着那间古宅,米乐的眼睛就没从四周的建筑上离开过,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从小就生活在谷中,所面对的不过一间石洞,如今见得这般雕刻精致的住宅,有山有水有花园,别提有多么好奇了!   “是啊。”苏染对这处宅子也是感慨万千,昔日她并不曾在这里住过一晚,也不曾仔细看过,没想到两年过去,她竟有一日重新回到这里,并且住了进来!   “日后米乐住这间,我住对面那间,爷爷呢,就住主房,前面是大厅,用来招待宾客,后面呢,则是厨房杂役的住所,怎么样?”   米乐亮着眼睛点了点头:“我喜欢!”   屋内的下人,苏染一个也没放走,一则这房子里面的下人本来就少,二则,这些人昔日都是叶儿精心挑选的,人品都是信得过的。   苏染让人将房间打扫出来,又更换了一些东西,当天便去客栈将爷爷接了过来。   却没想到爷爷这一天也没闲着,办了好多东西,大大小小的箱子居然足有十箱,苏染就惊异了,这才大半天过去,爷爷怎么做到的!   “我自有人帮忙,把这些都抬我房间去。”早看出了苏染和米乐的惊讶,爷爷吹了吹胡子,半点不以为然。   下人们当即就开始帮忙了。   “爷爷,好端端的,你买这么多药材干嘛?还有这个,这个,这些东西都奇奇怪怪的,到底做什么用的?”   “这还不是为了你!”爷爷没好气的道,“要不是你那什么仇不那么复杂,爷爷至于赔上身家性命么!先出去待着,回头再告诉你怎么弄!”   在老宅待了七八天,外头有关于北燕公主与厉王大婚的消息这才激烈传了出来,苏染算了算时日,觉得这会儿也是时候与那公主会会了!   她让人打听过那公主这几日的踪迹,知道她近几日都在享受着京城的风土人情和繁华,去的都是人口密集之处。   而这样的地方碰面对苏染来说也是再好不过。   这日,她稍作装饰,便与米乐一道出了门。   她们逛得慢,仿佛有着足够的闲情逸致,及时遇着熟人,苏染也佯装不知,与米乐继续逗乐,直到有人堵在了她面前。   “米公子!好巧啊!”   苏染挑了挑眉,佯作不识,没想到那公主竟二话不说朝她唇上撕来,疼痛逼得苏染吸了口凉气,怒瞪她:“你干什么?”   “米祯,你是觉着,你乔装打扮一番就想躲过本……姑娘是吗?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227 郎情妾意   苏染对她的上当半点意外也没有,她这一路从初识到平日的相处,她全然都在伪装,她要让周嫣觉得,她一面是对她上心的,一面却又碍于她的身份不想与她有过多接触,所以如此忽冷忽热的态度,一路伪装引导,在这一刻也终于奏效。   她不过出门刻意一番装扮,既可以避开熟悉的人,也可以让这位公主误解她的目的,没想到这位公主果然上当!   “周嫣,不要得寸进尺!”她压低了嗓音,怒视着对方。   周嫣一听这话笑得更欢,当即就上前一步,拉了苏染的衣袖:“跟我来!”   “不去!”苏染想也不想便拒绝,拉了米乐,“我和我弟弟还有事!”   “有事?米祯,你骗谁呢!我的人跟了你一路,看你那副悠哉乐哉的模样就知道纯粹是出来闲逛的,你现在跟我说有事,纯粹就是躲着我吧!你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至于这么拒人千里之外么!再说了……”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你若是不想继续在大街上与我拉拉扯扯,引人注目,最好跟我走!”   苏染听得此言,看了一眼四周,顿时面上露出恼怒的神色,对面的周嫣当即妩媚笑道,“走还是不走,你选!”   苏染终于败下阵来,咬牙切齿:“有话快说,有屁快点放!”   “嘘!斯文!”周嫣伸出手来往她唇上一压,当即拉了他的手看向一旁的米乐道,“乐儿,借你哥哥一会儿,你先跟木赫大哥玩一会儿,乖!”   米乐立刻做出呆萌的模样,点了点头。   周嫣这才满意,直接就把苏染拖走了!   他们去到的方向是街对面一家大型酒楼,刚坐下,苏染就没好气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啧啧,怎么几日不见,米公子变得这般粗俗了!你放心,我就是请你吃顿饭,又不会干别的,你至于这么防着我!再说了,我是女人,你是男人!”   苏染嘴边挂着冷笑:“可你这个女人是一般女人吗?”   “怎么不是!”周嫣嘴边挂着笑,已经让店小二进来点了一大堆的菜,随后加了一句道,“要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不是说就吃饭么?要酒做什么!”   等到店小二刚走,苏染便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紧急追问。   周嫣掩唇笑了一声,对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又好玩,越发来了兴致:“喝点酒而已,米公子你至于草木皆兵么!你放心,也就是那晚而已,本公主就算再急不可耐也不至于在这里把你办了!”   “难说!”苏染哼了一声,喝了口茶。   一旁的周嫣忍俊不禁,当即伸出纤纤素手来:“我发誓,发誓还不行吗?我周嫣以北燕公主之名起誓,若对米公子……”   “行了,多大点事,还用得着发誓!”苏染一下子压下她的手来,谁曾想,那周嫣见她的手指落在自己手背上,居然顺势就握住了她的手,笑得那叫一个娇柔妩媚。   ☆、228 逼不得已   苏染冷眼看着她:“公主要是再这般打趣在下,这饭,在下便不吃了!”   “行,依你,都依你便是!”周嫣嘟哝着,十分不满道,“寻常人求着本公主,本公主都不给他饭吃,偏就是你米祯,本公主请你,你反倒还黑着一张脸!真是不知好歹!”   店小二这会儿已经让人将酒端了来,周嫣虽是这般说,却还是亲自给苏染斟了酒。   苏染瞥她一眼,那眼神更让周嫣不快:“放心,酒里干净着呢,没下毒!”   苏染挑了挑眉,便取了酒来,却又忽然看向周嫣:“一个人喝多没劲,既是你请我,那你自然也得喝!”   说罢,他取了酒壶,也给周嫣斟了满满一杯。   有句话怎么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眼下的周嫣所好就是这一口。苏染对她越粗鲁,她反倒还越喜欢了。   “喝便喝,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先趴下!”说着,周嫣便风情万种瞪了她一眼,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苏染见状,也干脆的同时喝光。   周嫣见状,越发欢喜了些,夹着菜往苏染面前的碟子里送:“这酒楼的味道十分不错,比之我们北燕的皇宫都不差,今儿可是特地拉了米公子来一同品尝,别说我有好的没想着你!”   “是么?”苏染勾起眼角,“听说那厉王英武不凡,是殷厉国出了名的美男子,堂堂殷厉国大权在握的王爷,难道公主就没上点心?”   “他?”周嫣眉角一拧,竟似露出嫌弃的模样,“如你所言,模样的确是不差,甚至可以说非常神武,只可惜性子差了些,冷冰冰的,忒没情趣了些,不过米公子就不一样了!”她朝苏染看来,百转千回,“米公子如此一表人才,比之那厉王,更得嫣儿心意!”   “哼!”苏染冷哼一声,“我才不信!”   说着,她又去倒酒,两人的酒杯都满了,她又看了一眼门口道,“你把米乐弄哪儿去了?可别弄丢了,若不然,回去爷爷可不饶我!”   “放心!他好着呢,我这不是让木赫带着他四处溜达么,保证他吃饱喝足,比跟你还开心!”说到这儿,周嫣又端起酒杯来,“那这杯酒就敬我们重逢,而且,是难得的独处!”   “等等!”苏染一下子将她的酒杯压下,看了她一会儿稍稍正了眼色道,“你既说厉王不得心意,又为何愿意嫁他?”   周嫣倒是不料她突然严肃,稍稍一顿之后,忽的就眉梢暗喜:“米公子莫不是吃醋了?”   “你便当我是吧,先回答我的问题!”苏染继续凝着眸。   周嫣顿了片刻,轻叹口气:“我也不想啊,只可惜皇命难违,谁让我生来便是公主!”   她移开目光,视线幽幽,似乎也为这身份烦恼。   “那你可知,若是你从此入了厉王府,日后便再不能如现在一般为所欲为了,要知道,殷厉的国法不同北燕,有夫之妇私见外男,是大罪,是要浸猪笼的!”   “呵呵……”周嫣一听这话便捂着嘴笑了,“米公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浸猪笼,你也不想想我是谁,他厉王是不想要北燕的盟约了吗,敢将我浸猪笼!”   苏染听了冷笑一声:“那你可真是小瞧厉王了!”   “可那又怎么办呢?”周嫣抬起头来看着苏染,伸出手来去摸她下巴,“谁让你把本公主的魂儿都勾走了,本公子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得留下你不是!”   苏染看着她已有些迷离的眼,伸出手来扣住她的手腕:“那为了我,你会放弃厉王妃之位吗?”   周嫣怔了一下,随后轻笑起来:“我可以当这是你对本公主的表白吗?”   “你别管我什么意思,你只说会不会?”   周嫣顿了片刻,伸出手来撑着额头,笑,“米祯,我是公主,使命摆脱不了。我承认我很喜欢你,比之前的任何一个人都喜欢,如果可以,本公主倒还真想嫁了你,只可惜,你不是厉王……”   说到这儿,她揉了揉脑袋,甩了甩头,呢喃,“怎么今儿这酒醉得这么快……米祯……”   她抬头再去看苏染,便发觉一双眼皮子都在打架,眼前的人也晃来晃去,叫她都看不清了。   “米祯……”   脑袋突然之间就变得特别重,周嫣一头栽在桌子上,睡着了。   ☆、229 新身份,厉王妃   苏染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开门的手顿了顿,苏染在心里深吸口气——这个时候了,再不能心慈手软!   “爷爷。”打开门,爷爷就站在门口,苏染唤了一声,让他近来,“都办妥了。”   爷爷的视线看向那边醉倒的周嫣,点了点头:“东西我都带来了,木赫那边我也已经谈过了,他也同意了。”   说到这儿,爷爷颇为嘲讽的道,“没想到这公主年纪轻轻,却行事极为奢靡,都要远嫁了,还把自己的姘头都带来,这一次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谈妥,丫头,这一次,千载难逢!”   苏染抿起唇角点了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将周嫣搀扶至屏风后换好衣服,又将爷爷带来的面具为她戴好,转瞬之间,睡倒在那里的人儿已经换了一张脸,而苏染的脸上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丹凤眼,妖娆妩媚的红唇,赫然已是那公主千娇百媚的样子。   爷爷看见她的脸,满意点了点头:“幸好老头子我这手艺没有退步,如此瞧着,半点破绽也无,只要北燕这边的人不拆破,绝不会出半点意外!”   苏染应了下来:“那公主这边,就得麻烦爷爷帮我拖延时间了!”   “放心吧。”爷爷看向那边躺倒的公主,“我的药,足够管三个月的了,三个月之后,周嫣早已回到了北燕境内,到时就算是她想反悔,也绝不敢拿国家大事乱来!”   苏染点了点头:“那爷爷,这里便交给你了!”   “去吧,另外,这是变换嗓音的药,你服下,半个时辰后起作用。”   从房间出来,大堂内,木赫一行人便迎了上来。   见着苏染的一瞬,木赫的视线顿了顿,犹带了几分迟疑:“小姐?”   苏染勾了勾唇,没说话,木赫的神色立刻了然,同时带了几分探究打量了苏染两眼,又看了一眼楼上,这才继续道,“马车已经在酒楼外准备好了,小姐可是要现在回去?”   苏染点了点头,那头的木赫便迅速在前面引路,她这才跟随着走了出去。   米乐在身后盯着苏染的背影看了看,直到听到爷爷的声音她才迅速答应,上了楼。   出了酒楼大门便直接上了马车,闹市区离驿馆方向不算太远,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待回到驿馆,木赫在送她回房之后,几乎是立刻的就关闭了房门,原本恭敬的姿态也变了,反而是以一副戒备的姿态盯着她:“你当真是米祯?”   “不然呢?”苏染回过头来看他,“你不信?”   木赫继续惊疑,“你当真是女子?”   “千真万确。”苏染应道,“你放心,虽然顶替了你们公主的身份,但我一定不会做出有损两国邦交的事情。”   木赫一双眼睛变了又变,良久才道:“你最好是不要胡作非为,否则,我们不会放过你!”   “放心吧!”苏染应道,“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厉王妃这个身份了,从今往后,你们与你们公主,有多远就可以走多远,不必受礼教约束,大可随心所欲!”   木赫眸底动了动:“好,但是作为交易,我们要在一个月之内得到由厉王宝玺盖章的你假身份的证明,否则事情败露,只会降罪到北燕头上,我们必须要将这份威胁抹除!”   “放心吧。”苏染笑,“既然是约定好的,自不会食言。”   木赫闻言,这才没有说什么,从袖中取出一本折子来:“这是公主平日的生活习惯,都写在上面了,你背熟了,自不会穿帮。”   “多谢!”苏染接了过来,打开之后粗略扫过,眼前便亮了亮,有了这个东西,可以说是事半功倍了!   “不必谢我,不过是一场交易,双方互利,所以也就没必要说谢字。”话音落,他方才看了那折子一眼,道,“你最好今晚将它背熟,明日有宫宴,也是决定婚期的日子,不要穿帮了!”   话音落,木赫便走了出去,并且带上了门。   “姐姐,这东西很好吗?”忽然而来的脆生生的声音从窗户边传来,苏染瞟了一眼,便走过去捏了那窗边的人儿满是胶原蛋白的脸道,“你怎么这么快就跟过来了?爷爷呢?”   “爷爷在照顾公主呢!”说到这儿,米乐便双手在窗台上一撑,一跃身就进了房间,“你不在,我都没人说话了,爷爷自从离开山谷之后都不跟我多说话了,就刚才那一会儿,我都快憋死了!”   苏染笑了笑:“那还不是因为爷爷在忙着准备我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姐要找回小宝宝,不容易!”   “我知道啊!可是忙也不是这样啊!反正我觉得从山谷出来爷爷就怪怪的了,尤其到了京城,白天都找不到人!”   苏染无奈一笑:“爷爷就是一直在给我打听消息,他需要联络他从前的朋友,所以怪一些很正常!”   说到这儿,苏染摸了摸米乐的头,“你只要记得,爷爷是对我们好的就行了,旁的不必想那么多!”   “那倒是。”米乐眼见着桌子上有点心,干脆就吃了起来,此刻听了这话,鼓着腮帮子道,“可是现在姐姐成了公主,米乐是不是不能常跟在姐姐身边了?”   “不会。”苏染淡道,“你只需要等我一两天便好,我会给你安排个新的身份,让你跟着我!”   “太好了!”米乐伸出满是糕点碎末的手鼓掌,“只要能跟着姐姐,怎么样都好!”   苏染笑叹了口气:“一会儿吃完了,怎么来的怎么回去,爷爷要是找不到你,指不定该急了!”   “放心吧!”米乐眯起眼睛起来笑,“他这会儿可没空搭理我,那公主还晕着,他还得找北燕的人过去照顾呢,没空理我,我吃完这点就回去!”   苏染听了,只能随了她,重新拾起那折子看了起来。   看完了一遍资料,才发觉这位周嫣公主不止作风奢靡,平日的生活也极是奢侈,吃穿用都是最好的,而且还自带洁癖,脾气也臭!   ☆、230   而且这一次来到殷厉国可谓是单枪匹马,随身所带不过都是护卫随从,并未带上北燕的任何重量级人物。   资料上还显示这位公主虽然从小备受宠爱,行事奢靡,但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从小就特别有主见,若非女子不可议政,她的存在绝对是北燕继承人的威胁,只可惜生来为女子,便注定了只有为国牺牲的份儿,这也是为何北燕的皇帝答应她只身前往殷厉国和亲的原因,甚至连护送的将军都未派!   而明日的宫宴,无非就是确定大婚日期,算是正式的迎北燕公主入殷厉皇室,顺带迎送北燕这边送亲的护卫,带上回礼回往北燕复命!   也就是说,明日之后,这些护卫就可以护送真正的周嫣回北燕,而她,则顺利继承厉王妃的身份,等待入厉王府了!   厉王府。   细细咀嚼这三个字,恍然如梦!   两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这一次,再不是那个受尽屈辱的苏染,而是归来的厉王妃!   这一次,她要让那个女人,血债血偿!   叶儿,唐玄修,等着吧,我一定为你们报仇!   闭上眼,眼前闪过,是叶儿死不瞑目的头颅,是唐玄修受千刀万剐之痛沾满鲜血的脸!   是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坚持着不想让她看见的那双捂上双眼的手!   时至今日,她似乎依旧能感受到那双手从温热到冰冷的触感,那一片通红的血色散去之时仿佛将她心头最后的一丝温暖也抽走了。   她所有的爱,都被那个女人摧毁,连并她的夫君……   苏染闭上眼睛。   楼湛,请允许我这一次不能认你,因为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如若有缘,我们终会走到一起,不是吗!   “姐姐,你怎么哭了?”   袖角一沉,垂眸是米乐担忧的眼,苏染反应过来伸手一摸,竟果真是满手濡湿。   她连忙将眼泪擦干,看向米乐,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姐姐想抱抱了,想着就要找到他了,便激动哭了!”   “是吗?”米乐放下心来,“姐姐放心,等进了王府,我肯定帮着你把宝宝找出来,他还得叫我一声小姨呢!”   “噗呲。”苏染破涕为笑,“好,等我找到他了,一定让他喊你小姨!”   米乐闻言,仿佛看到了一个迈着蹒跚步子朝她扑来的小娃娃,顿时高兴的笑了:“那我们赶紧入厉王府吧!”   *   一整晚,苏染并没有睡好,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居然有了黑眼圈。   苏染也是佩服爷爷的手艺了,居然连黑眼圈都能看出来,也是神了。   “背熟了吗?宫里的马车已经到了驿馆外,出了这驿馆门就决不能出错了!”   木赫早早的来到她房间外,似乎很担心她背不全!   “放心,一则,殷厉国的人并没有那么了解我,二则,就算是公主今日宴会上不在状态了,也是昨晚没休息好,不是什么大事儿,木护卫就放心吧!”   木赫闻言却沉下眼来:“你最好是不要出错,否则,我北燕绝对会撇得一干二净,绝不可能为你的行为担负责任!”   苏染挑起眉来:“会不会出错,过了今日你不就知道了!”   话音落,苏染再不与他多说,直接走了出去。   门外,木深、木齐皆站在了院子里,看见苏染出来一并迎了上来。   昨晚的资料上面已经清楚显示此行护卫的身份年龄背景身世,所以苏染只一眼就分辨出来了这二人谁是谁,当即便一挑眉:“木赫,你应该向木深木齐学学,你看他们俩就不会惹本公主生气,偏就是你,大清早的催命似的,觉着本公主不罚你是吧!”   木赫与木深木齐对视一眼,对着苏染这一席周嫣作风的话倒是满意,便上前一步,在那里躬身道:“属下惶恐,愿凭公主责罚!”   “行了,本公主哪儿舍得罚你?走吧,扶本公主一程!”   木赫听了,再次深深一拜,这才走上前来搀了苏染的手,朝着院子外面早已等候多时的宫中来人走去。   ☆、231   北燕公主的名声在入京之时早已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了个遍,此刻见着这公主身侧居然连个婢女都没有,上马车都是护卫搀扶,那些个前来迎接的人眼里顿时露出三分鄙夷来,但他们到底不敢怠慢,等到苏染上了马车,这才恭敬启程。   驿馆离宫里有一段距离,苏染在马车内打量着此番随行的队伍,从马车的格局布置再到外头的宫人,可见殷厉国这边对北燕确实是礼遇的态度,也就是说,很重视这次和亲,只不过,难道现在的皇上就不怕北燕公主与厉王和亲之后自己的地位越发不稳固吗?   离开了这么久,朝堂的局面已非苏染一时半会儿就可以弄清楚,更何况她回来也不是为了朝堂之事,所以苏染也不想想太多。   行了近两个时辰,马车方才到达宫门口。   对于皇宫,苏染已经不陌生,但是对于今次所要见到的人,她难免还得稍稍准备一番,毕竟今次的身份不同,她所要做的是伪装别人!   想起之前沈幼晴模仿她时小到动作习惯都模仿了个透,苏染不得不佩服起她来,因为要一个人完全的放弃自己去模仿别人真的太难了,尤其是两个性格截然不同之人!   北燕公主美艳、高傲,性子不羁,目空一切,若非苏染沉寂了这么长时间,还真难以转换过来,但她身上本就背负了使命,失去得越多就知道现在的自己越不能犯错,所以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她都力求极致相似。   就比如现在,她穿着一身火红曳地长裙,身姿慵懒,眼角眉稍皆是冷艳风情。   身后,木深木齐木赫三人跟着苏染的步子,一度以为站在面前的人就是他们的公主,但一想到他们昨夜所见,就知道是他们的错觉,一时间,心又放下一分。   或许,他们这次大胆所做的决定没有错。   公主当日被要求和亲之时,三番五次的哭闹无果,这次不得不只身走上殷厉国之路,之所以连送亲的将军都不要,无非也是与皇上怄气,只可惜,国是皇上的,身为君者自以大局为重,唯一能做的补偿无非就是让随亲队伍多准备点嫁妆,撑出一国公主的场面罢了。   公主不开心,他们自然也不会开心,如果公主醒来之后大发雷霆,但只要让公主日后自由,哪怕就是赔上他们的性命也无妨!   宴会场所设立在了昆阳殿,作为大型活动的专攻场所,这礼遇算是最高级别了。   “公主这边请!”前头的宫人换了一个有一个,将她领到了昆阳殿的台子上,苏染这才发觉,这里的布置就像是现代的体育馆场合,四周是供人观赏的亭台座席,下方有一个大型的空地,应该是供表演所用。   来来往往的宫人內侍非常的多,似乎还在布置场所。   苏染一行人被请到正厅的一处楼台前,由宫人请她入座:“公主请稍等,皇上与众朝臣在来的路上,稍后便到!”   苏染点了点头,便发觉下方的场所内已经有了动静。   一群舞姬,约有近百人,在对着苏染方向一个礼遇之后便跳起了专属于殷厉国特色的舞蹈,鼓声起,长袖飞,乐声紧随而上,随着场内的大风,那些舞姬各个身姿婀娜,舞步大气磅礴,让人别开生面。   “这是独属于殷厉国的长袖舞,以鼓声震天、舞步大气磅礴为特色,百名舞姬水袖齐飞,既不失女子柔美,又展现出凌厉霸气,乃不可多得的一场视觉盛宴,不知公主可喜欢?”   有一道清越的声音自下方而来,苏染一回头,便见着四周的宫人齐齐跪倒在地,而楼台的梯口上来一人,明黄刺金龙袍,腰缠玉带,头上戴着紫金冠,不是久未蒙面的楼子瑜又是谁!   他的身后,跟了一众文武朝臣,当首一位一身黑色蟒服,金丝银线绣成的飞龙同样张牙舞爪顺着手臂蔓延而上,盘旋在臂膀处,蟒服的下摆亦是同样的飞龙盘踞,震得人眼花。   苏染的视线在他面上一顿,眸底微不可见一震。   上次匆匆一别,只觉他的面容除却清瘦与精烁之外,并无别的太多变化,如今离得近了,竟发觉他的两鬓已有了白发!   他才三十不到,何以华发便银丝?   “公主!”身后有木赫的声音提醒着她,苏染恍然回过神来,抑制住发酸的鼻尖,方才勾起唇角,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妩媚风情:“这长袖舞自是别开生面,可皇上来迟了,是不是该自罚三杯?”   “自罚三杯?”楼子瑜似乎被这话惊到了,朝身后朝臣看去,当即大笑,“不愧为北燕的公主,豪爽大气,行,那朕就自罚三杯当赔罪了!”   苏染闻言,当即端了酒杯酒壶,挂着笑迎了上去:“那就由嫣儿来给皇上鸩酒吧!”   迎着大风,她散落的头发在空中乱飞,衬得那一双眼睛越发风情,苏染注意到,楼子瑜身后的楼湛至始至终都未细看过她,具体的说是连一个正眼都没有,双目漠然,面上亦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似比从前更冷。   风很凉,吹得苏染斟酒的手都快没知觉了。   那头的楼子瑜倒也爽快,接过他倒来的酒很干脆递到唇边,但就在准备饮下的一瞬,他却顿住回过头去,盯着身后的厉王道:“既说是迟到,有了朕的份儿,岂可没有十三叔之礼,十三叔,朕这是为了你在取悦你未来的厉王妃,这酒,你是不是得陪着朕一起喝?”   苏染闻言,勾着眼角看向一旁的厉王,唇角的笑容都未落下:“皇上的提议甚好,厉王殿下,可要一起?”   “臣领命便是。”   楼湛的视线只在她面上一撇便移开,苏染随后接过宫人递上的酒杯亲自给他鸩了酒,递了上去。   在楼湛接酒的时候,苏染忽然就手一收,将酒杯收了回来:“殿下身为嫣儿未来的夫君,三杯怎够?今日,当不醉不归才好!”   ☆、232 不识,便当重新开始   楼湛的视线这才终于移到了她的脸上,触及她眼神的一瞬,神色分明凝滞了一下,随后微微眯了眼睛:“听说北燕人的酒量十分的好,公主的意思是要与本王拼拼酒量?”   离得近了,他鬓角白发便越发明显,苏染只觉得鼻尖越发酸涩,却还是强忍着情绪,勾唇笑得散漫:“酒量再好也不及殿下,殿下可是马背上的铮铮铁汉子,嫣儿又岂是殿下的对手!”   楼湛看了她片刻,方才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倒立杯子:“公主可还满意?”   苏染闻言立刻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风情万种的瞥眼去看楼子瑜:“厉王殿下豪气,令嫣儿佩服,该到皇上了呢!”   楼子瑜扫了她一眼,轻笑着将酒饮完:“满意?”   听见二人同时问出的这个问题,身后的大臣十分配合的哄笑了起来,苏染眉眼一勾:“一杯而已,还有两杯呢!”   说完便分别给二人满了酒,待到三杯完,她这才轻笑着将酒壶递给宫人,拍了拍掌:“三杯完了,嫣儿甚喜,多谢皇上和厉王殿下给的面子!”   说着,朝着二人深深一拜。   楼子瑜顿时轻笑:“公主不必客气,要不了多久,朕可该唤你一声皇婶了,朕与十三叔商议了一番,公主来到殷厉国已有些时日,婚事宜早不宜晚,定在本月十五,花好月圆日,公主以为如何?”   十五?那就是三日之后了?   苏染勾唇一笑,“花好月好,嫣儿还有什么不满意!一切,听从皇上和王爷的安排!”   “好!”楼子瑜说着,迈步向前,“厉王大婚,举国同庆,今日,就让朕率领文武百官为我殷厉厉王,朕的十三叔贺喜!”   “恭喜厉王殿下!”   文武大臣的声音响彻在楼台上,不止楼台上方声音不绝,就连地面也震动了起来。   楼子瑜当即一挥手,示意众人就坐,而底下的鼓声惊天动地,百名舞姬挥洒出水袖的画面甚是壮观,连苏染这个见惯了现代华丽歌舞的人也被眼前的场景震撼。   “好!”楼子瑜当先鼓起掌来,刚刚落座的众人也跟着附和,一个个高喝了起来。   “王爷请!”楼湛的位置就在她的旁边,作为即将成为夫妇的二人,二人的位置被安排在一起,乃意料之中的事情。   苏染给他斟了一杯酒,接触到他投来的视线,顿时勾唇一笑,可那头的楼湛却面无表情移开视线:“公主待人,都这般热情如火吗?”   苏染笑:“王爷是嫣儿未来的夫君,嫣儿的热情如火自只对王爷一人!”   “是么?”楼湛冷冷笑了一下,视线从她身后那三个一字排开的木深木齐木赫身上掠过,唇角的笑就更为讽刺了。   苏染自然知道他这样的表情来源于何处,以他的人力,必然是早将北燕公主的一切都打探清楚了,所以此刻面对她态度如此冷淡也是情有可原。   苏染也不急,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一辈子那么长,她有的是时间与他磨合。   想到这儿,苏染忽然就笑了笑。   不识,也好,那就当……重新开始。   ☆、233 七公主求下嫁   底下鼓声越发急骤,舞姬的长袖舞也越发激烈,只见得原本平缓的舞步忽然间就加速了起来,身穿各种颜色舞裙的女子开始在广场内移动,大鼓也跟随着舞姬的身影从原本集中的场地分散至广场四处,然后在狂风骤雨般的乐器声之下,百名舞姬齐齐挥洒出水袖击往大鼓,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水袖连成的画面让场内所有的人都热血沸腾起来,就连楼子瑜也惊得从座位上站起,看着底下的场面惊得久未回神。   就在刚才的一瞬,熟悉现代地图的苏染对着那画面也是久久诧异,百名女子用水袖连接大鼓在最后一瞬拼接出的分明是一张地图,一张有着山脉湖泊走向的地图,而看场内众人的反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殷厉国的地图!   “没想到一群舞姬也能舞出我们殷厉国的大好河山,皇上,该赏啊!”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那一头,楼子瑜这才回过神来,双眼迸发出光彩伸出手当先鼓起掌来:“好!甚好!”   皇帝一鼓掌,场内所有文武大臣也跟着鼓起掌来,全场掌声雷动,久久未停!   “礼部安排的这支舞甚好,在场舞姬,重重有赏!”   “皇上!”   忽的听得一声女子的高唤,众人低头看去,只见得舞姬之中忽然走出一名红衣女子,她立在广场之下,迎着大风,气势半点未减:“小七率百名舞姬恭祝王兄新婚大喜,同时也恭祝皇上,恭祝我殷厉国繁荣盛世,永垂万古!”   “小姑姑?”楼子瑜诧异了一把,在场的文武百官也是大大的诧异,盯着底下那人,此刻仔细看去,这才发觉,的确是楼欢儿,没错!   莫非这支舞是公主编排?   众人顿时大惊,没想到昔日不学无术的公主居然也会上演一出这样的舞蹈,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么说来,这舞是你编排的?”   “是我,却又不是我!”楼欢儿的声音穿透风声,竟十分的有魄力气势,“舞蹈是我编排,但是想法却不是我的!”   “哦?那是谁?”楼子瑜倒是好奇了。   就在这时,楼欢儿的视线仿佛往苏染这边看了一眼,远距离之下,苏染隐约觉得她笑了一下,果然,她接下来的话,让场内瞬间鸦雀无声。   “这想法,是昔日王嫂教我的!”   声音竟然掷地有声。   苏染挑了挑眉,她教了她这个吗?她怎么想不起来。   不过与楼欢儿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确是向她灌输过许多现代的想法和知识,比如,女子从来就没有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又比如,女子也可以如男子一般,想做什么就做,根本不必关注世俗的眼光。   尤其是一国公主,挣脱枷锁,才能得自由和幸福!   “小七,退下!”忽的有道声音自身侧响起,苏染偏过头就见着楼湛脸色阴沉如水的盯着楼欢儿。   “为什么要退下,我还没向皇上讨要赏头呢!”楼欢儿说着,看向楼子瑜,“皇上,刚才的这支舞皇上也觉得编排得甚好对不对?所以我是不是能向皇上请求一点赏赐?”   楼子瑜一顿,移过视线朝着一旁的苏染看来,却只见得苏染靠坐在那里,姿态散漫,半点在意的表情都没有,仿佛在看着一场戏一样,顿时面色一沉,“若是要赏赐过后告知朕便可,北燕公主还在,你可休要胡闹!”   “怕什么。”楼欢儿却半点不以为意,“反正她过不了几日就要嫁给王兄了,从今往后也是我们殷厉的人了,又何须介怀!所以我恳请皇上和王兄,准许欢儿下嫁赫家赫连城!”   赫连城?   不就是赫家那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么?   楼欢儿之前不是最讨厌他,怎的现在却要求婚下嫁给他?   到底因为什么!   是慕容熙吗?   苏染心头震惊万分,楼欢儿与她已不仅仅只是普通的朋友,她们昔日多次互相帮助,同过生死,之前她没有回来,帮不了她,但是现在她既然回来了,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她是她,除了楼湛和孩子之外最后亲近的人了!   “殷厉的公主还真是男子气概,女子求亲,本公主倒是第一次见!”忽的一道带着轻笑的声音自苏染口中而出,只见得她一手支颐,语态轻慢,说话间,一双丹凤眼中染了三分风情,七分妖媚,隐约中,还透了一丝可笑。   也就是说,眼下的七公主做法,让她觉出笑话了!   果然,苏染的话一出,不止皇帝脸色变了,在场文武大臣的脸色也变了。   北燕公主在笑话他们的公主行为出格,不知羞耻!   “承九,将七公主带下去。”楼子瑜沉着脸没说话,一旁的楼湛却是开口了,而且喊的还是承九!   若是旁的护卫,必然是压制不住楼欢儿,但是承九身为楼湛身边最得力的人,自然最懂楼湛的心思,因而苏染只见得下方的广场内忽然出现一道黑影走到楼欢儿面前,不知道是说了什么,楼欢儿分明有抗拒,但那人却直接往她身上一点,然后两名婢女就抬着楼欢儿走了。   旁人不清楚,苏染一看就知道楼欢儿是被点穴了。   说到底,旁人或许不在意楼欢儿的死活,但在楼湛这里,必然是要爱护这个唯一的妹妹的!   这也是为什么,楼子瑜都未发声,他直接抢了话,只怕,也是担心楼子瑜同意了。   而苏染的一席话倒是给了楼湛这份发言的契机。   有些事就是如此,事不过当时,这一刻,楼子瑜没有立刻答应,那么后面,只要楼欢儿不提及,楼子瑜自然不会主动去说这件事,不然,就是他这个皇帝想把她往火坑推了!   “小七自小骄纵惯了,让公主看笑话了。”一旁,楼湛的声音淡淡响起,苏染挑了挑眉,凑过脸去,“王爷这是在替公主配不是么?那是不是要罚酒?”   楼湛一顿,苏染已经眉眼一抬,示意身旁的木赫斟酒。   ☆、234 仿佛茫茫天地间独剩了她和他!   可以说,木赫木深木齐对楼湛绝对都没有好感,因此喊他斟酒绝对不会给楼湛便宜。   果不其然,木赫上来就给楼湛满满一杯,都要溢出来了。   苏染笑了笑,佯作看不见,楼湛深看了她一眼,分明对一侧的这个侍卫行为心知肚明,但他到底是想为刚才楼欢儿的事儿揭过,因此那杯酒倒是饮了个干净。   “厉王殿下好酒量!”   苏染伸出手来拍了拍,忽而看向一旁的木赫:“对了,我们是不是带了北燕最出名的烧刀子?去,扛上来,让皇上以及众位大人也尝尝我们北燕的特色,也让厉王殿下好好品尝!”   一听说扛酒来给这些不顺眼的男人们喝,那三位护卫就来劲。   要知道,烧刀子可是他们那儿最烈的酒,比起他们这里的性情温和的酒来说,那烧刀子简直就是毒药!   木赫木深木齐也是有意看殷厉国的人出丑,尤其是那位厉王,当即就应了下来,下去抬酒了。   没过多久,他们的人便抬来一个大坛子。   坛子开封,酒香四溢,令在场的人都有些好奇。   “北燕最有特色的酒,皇上以及诸位大人可一定要尝一尝!”苏染朝着那边的楼子瑜看去,楼子瑜闻言倒是爽朗一笑。   “既是公主千里迢迢带来的北燕名酒,自然是要一尝,来人,给诸位大人都上上一壶。”   苏染勾唇一笑,看着那些个宫人拿了酒壶去取酒,心底只想着,喝死这些个老古董!这一坛烧刀子酒可是北燕浓度最高的酒,不下于七十度,对于温和的南方人来说,这样的酒已经不是享受,而是毒了!   不过,既然有机会折腾折腾这些人,她自然也不会放过!   想起昔日没少被这些朝堂之人弹劾,讲她和皇帝之间暧昧不清的流言,苏染就觉得有必要喝死他们!   出出气也是好的!   想到这儿,她眸底的笑意便情不自禁勾了出来。   楼湛离她最近,身为经常在边关驻守的主帅,对于临国的一些习俗特色自然是知道得清楚,这烧刀子性极烈,也只有那些个马背上的铮铮铁汉子才喜欢喝一口,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喝。   而这位北燕公主却拿这酒来款待他们殷厉国人,一则,只怕是想来个下马威,二则……   他的目光忽然触及女子眼底带了狡黠的笑意,猛然一滞,一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看着那双眸子出神。   “厉王殿下,尝一尝?”不知何时,苏染已经接了酒壶给楼湛斟了一杯,楼湛的视线收回,目光自那杯酒上扫过,又看向那一双眸子,却发觉刚才他所见好似只是自己的错觉,眼前女子风情万种,眼神妖媚,哪里与那个人有半分相似?   而且,她,绝不可能拿这样的酒来折腾他,因为……舍不得。   一想到这儿,楼湛唇边忽然就有些发苦,再去看那酒杯,便没有多说话,直接拿了起来,一饮而尽。   “味道甚好,公主不妨替本王再斟一杯。”   他主动将酒杯放到苏染跟前,苏染闻言神色一顿,但很快就笑开:“好啊,嫣儿很是愿意为殿下服务呢!”   一杯接一杯,楼湛饮了足足三杯才放手,而此刻的他,好像已经有几分醉意了。   苏染不动神色将酒壶收回,而此刻底下的舞蹈已经继续,她便装作没看见那边一手支颐的楼湛,看舞蹈去了。   一场宴会,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   菜凉了又上,一波接一波,跳舞的人不累,看的人反倒是累了。   身侧那个男人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如果说开始的酒是被苏染灌的,那么后来绝对是他自己喝的。   而此刻,他靠坐在那里,眉眼散漫,分明已经喝得太多。   宴会结束之时,已是暮色深深。   天有些凉,喝了酒之后的身子被这冷风一吹便越发手脚冰冷起来。   一旁的楼湛起身之时踉跄了一下,苏染本能伸出手来去扶,那一头,晚一步的承九便有些尴尬的看向她:“公主,还是让小的来吧!”   苏染朝他看去,想起昔日那场不过晚了几里地的接头却改变了她的一切,目光一顿之下,便浅浅勾了勾唇:“承大人不必客气,本公主好歹也是未来的厉王妃,就当提前适应一下,烦劳承大人在前面引路。”   承九听见她的称呼愣了一下,脑袋里掠过什么时,一时没抓住。   但见楼湛此刻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状态,想着北燕公主的身份不是他能轻易辩驳的,便只好走到前面引路去了。   苏染随即看向一旁的木深木赫和木齐,示意他们也到前面去。   楼台的风很大,而此刻,那些个大臣也都散去,仿佛茫茫天地间独剩了她和楼湛!   ☆、235   楼台的风很大,而此刻,那些个大臣也都散去,黑夜中,仿佛茫茫天地间独剩了她和楼湛!   她偏过头去看楼湛,此刻的他紧闭着双眼,眉头深锁,那面上虽依稀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可那鬓角的华发着实刺眼,苏染看着这样子的他,差一点就伸手抚上去了。   她强忍着自己,却忍不住眼睛发酸。   “王爷。”她轻轻唤他,可是楼湛似乎丝毫未闻,醉醺醺的他已经几乎将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到她身上,可苏染竟并不觉得难受,搀扶着他的时候,心头所剩唯有苦涩。   她不知道这两年他究竟过得好不好,知不知道身侧的人早已偷梁换柱!亦或者,他从来都知道,可是找不到她!更甚者,以为她死了!   这之中的每一样,不论是哪种都是致命的打击,如果换位放到她的身上,曾知晓楼湛受过那样的折磨,那她一定会比遭遇到自己身上还要生不如死!   曾经离得那般近,却不曾认出,他,一定痛恨死自己了吧!   明明还那么年轻,可头上竟有了白发,苏染一想到这儿便越发的心中酸涩,搀扶着他的步子越发艰难。   “王爷!”行至楼台口,楼湛的身子忽然倾斜了下,苏染本能的去扶他,却被他沉重的力道带入,一起跌进墙根处。   耳朵撞到他的胸膛,嗡嗡作响,苏染急忙起身却发现楼湛已经靠坐在那里呼吸平稳,竟已经睡着了。   嗓子里哽涩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苏染就那么怔怔看着他的睡颜,从前只以为分别两年,对他的思念早已随了时间淡却,可如今如此近距离之下,她才知道原来时间,只会让思念发酵,而且越久越浓郁,直至见面的那一刻,弥足深陷,不可自拔!   她还爱他,依然爱他!   两年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以为她所思所想只剩报仇,可当看见他如此模样,她竟心痛得无法呼吸。   那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最最深爱的人,是第一个让她有勇气努力生活在这个异世的人!   可是现在,两人之间却不得不隔着这层皮囊,相见不识!   楼湛。   苏染在心里轻轻的唤着,手终于是忍不住伸了出去,抚摸在了男人的脸上。   依旧是曾经熟悉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薄凉的唇瓣,五官深邃的脸,还有……他的掌心。   苏染握着他的手,轻抚那上面的纹路,只觉得往昔一幕幕都在眼前浮过,刺痛得她险些不能呼吸!   “公主!”   忽的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苏染一惊,下一秒,便朝着眼前人怀里栽去。   “公主!”承九的声音隐约间透着不满,想上来拉她却又不知从何处拉起,眼见着苏染没反应便赶紧去吩咐了两个宫人来。   宫人将苏染扶起来的时候,苏染紧闭着双眼,双颊酡红,分明是醉倒的模样。   承九看了,眸底的那份愤怒这才淡去几分,慌忙去扶那一头的楼湛。   “王爷!”   他低低唤了一声,眼见楼湛没反应便急忙架起他,与此同时看向闻声赶来的木赫三人,“看好你们家公主!”   ☆、236 从今往后厉王府的女主人只能是我!   木赫三人面色微变,却一时没明白发生什么,直至承九将楼湛先扶下去,三人这才看向一旁醉醺醺的苏染,眼神扫过一旁的宫人,到底是忌讳着外人在没敢多问。   苏染却恰在此时清醒了几分一般,挣脱开两名宫人的搀扶,朝着木赫手臂靠去,口中喃喃念叨:“咦……王爷呢?不是说好的一块儿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挥着手,木赫见状急忙扶住她:“公主,厉王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说罢,朝着木深木齐使了个眼色,三人这才连忙围了上来,将苏染往楼下扶。   走过昆阳殿进入高高围墙筑成的通道,苏染醉熏的步子一下恢复正常。   她松开木赫,独自朝前走去。   三人在身后面面相觑,但碍于这是在宫里,便没有发作,默不作声跟上。   一直到出了宫门,上了回去的马车,才听见苏染清醒的声音传了过来:“回去之后,你们便收拾东西吧,至于那份证明,我自会让人送到你们手里。”   三人听得这话,纷纷往马车内看去,却见车帘紧闭,根本看不到里头的人。   木赫在前面驾车,闻言与木深木齐对视了一眼,方才应道:“好,那就此去一别,后会无期!”   回到驿馆,木赫等人就将一切陪嫁的东西都交入苏染手中,根据之前的约定,从今往后他们离开殷厉,带走周嫣,这殷厉国便再与他们无关了。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知晓。”苏染拍了拍掌,窗户外便忽然跃入一道小小的身影,十二岁的米乐身量还不高,却生得精致好看。   “她是我路上收的妹妹,也是我的贴身婢女,希望你们那边,不要漏了。”   木赫朝着米乐深看了一眼:“那米老头呢?你不打算带上?”   “爷爷有自己的事情!”米乐答着话的时候已经走上前挽住了苏染的手臂,“姐姐身边有我一人便足够!”   木赫这才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我们记下了。”   苏染这才一笑:“那有劳三位了,夜色晚了,你们也该收拾东西了,就此别过。”   三人走后,米乐立刻扑上苏染的床,翘着脚回过头来看那边准备洗漱的苏染道:“姐姐,那从今往后,我是不是就不必再走窗户了?”   “对呀。”苏染轻笑,“从今往后,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我,如影随形!”   米乐一听这话就笑了,同时又想到什么,往怀里摸去:“对了,爷爷说,他有事情要办,离开几日,给了这个,说是日后姐姐找不到他的时候就去这里找他!”   苏染闻言,接过她手里的羊皮纸一看,居然只有三个字。   “千药坊?听着好像是一家药房医馆。”   米乐点了点头:“医馆才正常啊,爷爷本来就懂医,给人看看病什么的,正好!”   苏染笑了笑,将纸条收下:“行了,我们休息吧,明日还得给木赫他们送行,另外,要去王府了,就会有一场大仗要打,很多东西都需要准备!”   米乐闻言,顿时点了点头,将头深深埋入床上的锦被之中,赞叹道:“姐姐这睡觉的窝都这么绵软,日后我可有的福气享了!”   说罢,便火速的脱了外衣,钻入被子内。   苏染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失笑。   三日时间,不过眨眼功夫,大婚的前一日便有太后派来的嬷嬷亲自给她洗漱做妆容,看苏染一身喜服立在铜镜之下,那嬷嬷连连称赞:“果然不愧是北燕公主,这容貌气度,非一般人可比!喜服上身,可谓是天仙下凡!”   苏染笑了笑,看了米乐一眼,眼见着米乐将袖中的钱袋塞入嬷嬷手里,苏染这才道:“这还不是靠了嬷嬷一双巧手,日后都是一家人了,许多地方,只怕还得仰仗嬷嬷照顾。”   原本那银钱,嬷嬷拿得有些受之有愧,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起来,将银钱塞入袖中,朝苏染一拜:“公主殿下客气了,日后您就是厉王妃,是整个殷厉国仅次于皇后的最尊贵的女人,奴婢还得仰仗厉王妃呢!”   “这个好说。”苏染勾唇一笑,忽然就道,“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嫣儿此次来殷厉,除了这个半途收下的妹妹外,并无教习之人,不知,日后可有幸听从嬷嬷教诲?”   那嬷嬷一怔:“公主的意思是?”   苏染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面容,勾起眼角笑得风情妩媚:“我的意思,就是向太后娘娘讨要嬷嬷这个老人,不知嬷嬷可愿意日后跟随我!”   嬷嬷再次一怔,下一秒便跪倒在地:“承蒙公主殿下看得起,老奴自愿全心全意服侍公主,可是太后娘娘那边……”   “太后娘娘那里,你只管放心,我早前便同她提过此事,她也应下了,将你指给了我。”说着,苏染朝一旁米乐再次示意,米乐便拿出一份竟由内务府下发的名单来。   “嬷嬷请看,这是太后娘娘应允赐给我家王妃的人。”   嬷嬷一看上面当头一个就是自己的名字,顿时激动叩拜:“从今往后,单凭厉王妃吩咐!”   苏染笑了笑,亲自上前扶了她:“我初入殷厉国,没个知心的人,嬷嬷若愿真心待我,我自不会亏待了嬷嬷。”   那嬷嬷听得此言,似乎颇为激动,苏染这才没再说什么。   厉王府的迎亲队伍来了,米乐与嬷嬷二人一左一右搀扶了她往外走,而嬷嬷的声音此刻也徐徐从耳边传来:“王妃,您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厉王府内虽然嫔妾不多,只有一位侧妃,但这位侧妃却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她昔年最得厉王宠爱,如今又为厉王殿下产下一子,荣宠更甚当年,所以王妃入府后,第一个防备的就该是这位侧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苏染笑了笑,视线定定向前,眸底的光从开始的风情万种到后来的幽深晦暗。   她笑着开口,声音如风抚耳:“嬷嬷放心,这位侧妃的事件我也曾有所耳闻,不过从今往后,厉王府的女主人只可能是我!”   ☆、237 大婚   嬷嬷怔了一下,但因为隔着盖头,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她心里一个恍惚,还未想明白什么,正巧前方有人过来,送来了一会儿要用的红绸。   思路一大段,她也就忽略了刚刚那么一个插曲,笑道,“公主小心脚下。”话音落,她又看向一旁的宫人,“快,让门口的喜乐奏起来,新娘子要出门了!”   宫人应了一声,快跑了出去,只听得“噼啪”震天的鞭炮响,然后在苏染出门的一刻,锣鼓唢呐全部震天响了起来,烟花一层一层的冲向空中炸开,四周是围观百姓的各种欢呼声。   “公主,抓好了!”嬷嬷将红绸递到她手里,同时声音飘远,“请新郎抓住这端。”   苏染的视线跟着手中红绸的力道抬头看去,尽管她什么也看不见,可看着手中红绸的另一端摇晃着,莫名就心跳动了起来,仿佛这场婚礼真真切切的属于自己,无关乎身份,无关乎政治,而是对方正是她想嫁的人!   其实要说到她与楼湛的夫妻关系,并不属实,昔日的她不曾经历过与他的拜堂成亲,醒来便已经是他纳入府门的妾室,所以这一回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成为他的妻子,与她而言,也算是对昔日的一种补偿了。   她私心里也想着把这场婚礼当成自己的婚礼,所以,怎么可能没有期待!   “压轿,请新娘上轿!”   嬷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回过神来的时候,苏染已经看见了前方的轿门。   眼前红影一闪,是男子的衣摆在眼底扫过,苏染顺着那衣摆的方向看去,很轻易就瞧见了那一双绣着龙腾的烈火长靴。   是他吧?   是他在压轿之后替她掀了轿帘?   “姐姐,快上轿!”   米乐欢喜的声音近在咫尺,苏染思绪一顿,视线从那一身火红喜服之人的手臂掠过,这才唇角一勾,迈步上去。   “好了,启程!”   嬷嬷一声大喊,“砰”的一声,锣鼓声又敲打了起来,惊天动地。   苏染坐在轿子里感受着轿子被人抬起,忍不住挑开窗帘,掀开半截盖头朝外看去,正见了那一身同样烈红喜服的男人上马,从背后看,只见得他一身喜服,包裹着挺拔的身姿,高头大马上的身影凛然出众,叫人一时又要移不开目光了!   “姐姐,你在偷看什么?哦!在偷看新郎对不对?嬷嬷可说了,在新郎掀盖头之前,姐姐都不可以主动掀开盖头哦!”   窗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小脑袋,正是米乐吐着小舌取笑的一张脸。   苏染一顿,视线朝轿子里一扫,正好瞧见前方的果盘里放了一盘枣子,顿时取了一颗来往米乐嘴里一塞:“吃你的去吧!”   她放下帘子,窗外立刻传来米乐拔高的声音:“哇,好甜啊!”   苏染忍不住笑叹了一声,当视线在那一盘红枣上停顿之后,忽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既然昔日错过,那这一次,就当是他们的成亲之礼吧,有何不可?   这么想着,苏染也抓过一个红枣啃了起来,别说,早上到现在一直在焚香沐浴更衣打扮,复杂的程序导致她现在还没吃东西,肚子早就已经饿得不行了!   ☆、238 搅她婚礼   那满满一盘枣子最后被她啃到只剩下小半盘,苏染知道不能再啃了,再啃下去,枣子吃完了,只会让人觉得她这个北燕公主一点端庄贤淑的范儿都没有!   厉王大婚,普天同庆,这不论是对北燕而言还是对厉王而言,都是莫大的荣幸,也足以见状殷厉大国的礼遇风范。   苏染坐在轿子里,听着鞭炮声一路就没有断过,不止如此,迎亲队伍的后方还有三千御林军作为护驾维持秩序,延绵几里的队伍,可谓空前绝后。   终于,轿子在厉王府门前停了下来。   目光触及熟悉的匾额,苏染眸底烫了一下,一时之间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两年了!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回到这个她第一次来到异世的地方,只不过如今的她再也不是曾经侧妃的身份,而是名正言顺的厉王妃!   沈幼晴,你一定想不到吧!既然你那么贪恋我的身份,那么贪恋我所拥有的一切,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是如何,用你曾经本该拥有的身份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孩子,丈夫,叶儿的性命!你欠我的所有的一切,血债就用血来偿!   “王爷,按照礼数,新娘子需由您抱着进门!”外面吵杂的声音中传来嬷嬷若有似无的声音,然后,便有男子低沉的嗓音传来。   “知道了。”他说。   苏染心神一动,猛然间将盖头放了下来,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仇,她会报,人,她也要!   “来,慢一点!”轿帘被人掀开,嬷嬷的声音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苏染正襟危坐在那里,听得嬷嬷的话音落,腰上便已经多了一只手,熟悉的气息袭来,她几乎不用多想便知道来人是谁,苏染心下一动,顿时就伸出手来勾住那人的脖子,靠了过去,方便他抱。   果然,在她手臂圈上去的时候楼湛的身体很明显的僵直了一下,但面对着轿门外嬷嬷的催促,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将苏染抱了起来。   新娘子抱入府门,当即,府内一阵欢呼,然后便听见了嬷嬷紧随而来的声音:“快快,良辰吉时,该行拜堂礼了!”   到了前厅,苏染的双脚终于落了地,嬷嬷急忙走上前来,示意二人行大婚之礼。   “等等!”尖细的嗓音从左前方落下,苏染听到了一道耳熟的声音喊着笑意传来:“恭贺厉王新婚,皇上特意命奴才带了厚礼前来恭祝王爷新婚,同时,命奴才替王爷主持了这场婚礼!”   原来是赵洪!   “开始吧。”身侧人不知道有什么动作,苏染只听见这道声音之后,嬷嬷便已经上前来扶她站好了位置,接着便开始行拜堂礼了。   “夫妻对拜!”   “王爷!王爷不好了!世子殿下忽然之间高烧不退,这会儿又吐又泄,刚才昏迷过去了!”   伴随着赵洪的话音落,苏染还未拜下去忽然就听得一道更熟悉的声音从外面进来,来人似乎极为焦急,声音里喊着急促,就差直接上前来拉人了!   “怎么不早说!”楼湛的声音里分明带了急切,然后便听得身侧脚步声起。   “王爷,您不能走!”赵洪急急从身后赶来,“不管怎么样,这拜堂的礼得行完啊!”   那一头,楼湛脚步一顿,模样摇摇朝着一旁的新娘看去,似乎是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不容他此刻离去,稍作迟疑,他便上前一步,“夫妻对拜是吗?那便拜吧。”   言罢,他朝着新娘拜去,那一头的嬷嬷反应过来,急忙拉了苏染下摆。   等到苏染拜后,那一头赵洪这才急喊:“礼成,送入洞房!”   “王爷!”   那一头,赵洪还喊着,楼湛却已经离开了。   “这……”嬷嬷也没见过这情况,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苏嬷嬷,先送厉王妃入洞房吧,王爷那边,杂家这就去看看!”赵洪的声音。   苏嬷嬷闻言,似乎是咬了咬牙:“行吧。王妃,随奴婢走吧!”   “不用了。”苏染淡淡说了一句,下一秒,直接掀开了头上的喜帕,惊得在场人倒吸凉气。   “王妃,使不得啊!”嬷嬷急忙伸出手来阻拦,却敌不过苏染的速度,她已经将盖头从头上拿下,露出那张美艳勾魂的脸来。   “本妃身为厉王正妃,有必要为王爷分忧,既是小世子不适,正好,本妃略通医术,便一同去看看!”   苏嬷嬷一呆:“不是,王妃,你……哎,赵公公,这可怎么办啊!”   那一头,苏染的脚步已经出了前厅的门,真是拦也拦不住,苏嬷嬷急了,这好好的新婚之喜,都是什么事儿啊!   赵洪也没面对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也是蒙了半晌,待反应过来,他急道:“先别管那么多了,跟去看看吧!”   苏嬷嬷反应过来,顿时跟上他的步子,一道跟了苏染的步子而去。   “姐姐,等等我!”米乐急匆匆跟上苏染,喘着粗气,“姐姐,小世子是什么意思啊?”   “世子就是王爷的孩子。”   “王爷都有孩子了?”米乐惊讶。   苏染看了她一眼,也不想同她解释太多,只是伸出手来捞起她的手道:“跟着我便好,其余的别问,我过后再跟你解释。”   米乐点了点头,便看见苏染逮住了一个下人,询问世子的住处。   “在……在芳华园!”   不知道是不是被苏染的气场给吓了,那下人的声音哆哆嗦嗦就差给跪了。   苏染却是浑身一僵。   芳华园?   她从前的住所!   楼湛怎会将她的住处给毫不相关的人!   压下心头的不适,苏染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直往芳华园的方向走去。   果然是这里!   刚进院子,就看见院子外面聚集了不少下人,而屋内有说话声,很嘈杂。   苏染一句话也没说,大步走了过去。   下人们惊见来了个美艳无比的女子,又见她一身喜服,顿时猜出她的身份来,惊得一时不知该不该行礼。   苏染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往前冲。   ☆、239 她的孩子也叫平安?   “王妃,这里是侧王妃的住处,此刻你不适合进来!”忽的有人拦在了苏染面前,苏染垂目一看,眼见着是“叶儿”,眸底一个恍惚之后,忽然就发冷了起来。   代替了叶儿的身份还活得这般好,她可没忘记当初叶儿的头颅是如何滚到自己面前的!   她盯着眼前人,勾着丹凤眼看她:“你是什么人?连本妃也敢拦?”   “叶儿”深吸口气,并不畏惧她,不卑不亢道:“奴婢是侧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名唤叶……”   “一个侍女也想拦本妃!”一个耳光重重甩在了“叶儿”的脸上,后者被打得抬起头来,满面震惊。   “让开!”苏染厉色看向她,“今儿是本妃大喜的日子,本妃不想见血,但你若执意,本妃也不介意见见血光。”   不知道是被苏染的话震到还是被她眼中喷薄而出的杀意震到,“叶儿”怔忡间下意识移开步子,苏染便直接跨了进去。   “怎么样?大夫?”一进屋子便听到了紧张的询问声,那声音熟悉到让人一听就能全身发颤。   苏染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平息了情绪,这才走了进去。   内室之中,沈幼晴还顶着她昔日的那张脸围在床边,而床上躺了一个小孩,看样子应该只有一岁多点,而大夫就围在小孩身边,至于楼湛,站立在床的另一侧,那一身喜服还在,只是他的脸比寒霜还要冷。   “侧王妃放心,小世子已经没有大碍了,等烧退下去,喝几贴药静养一番,便没事了!”大夫收了工具,在一旁松了口气一样。   那一头,沈幼晴亦是松了口气,看了床上的孩子好一会儿,放下心来这才看向一旁的楼湛:“王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耽搁你的,只是平安烧尚未退,你能再待一会儿吗?”   平安?   她的孩子也叫平安?   一瞬之间,苏染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了起来,不等楼湛答话,她已经走上前去:“好啊,既是新婚,就当夫唱妇随,既然王爷要在侧王妃的房里守着小世子,那本妃又岂能不为王爷分忧?米乐,去,将本妃的被褥取来,今儿就宿在侧王妃这儿好了。”   “你……”那头的沈幼晴对她的出现显然很是意外,一时之间愣了一下,待看见她身上的衣服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你是……王妃?”   “你怎么来了?”另一头,楼湛抬起眼来,语气并不好。   苏染却忽略掉楼湛的话,而是看着那边的“假苏染”,勾起眉角笑道,“对呀,所以见着本妃,侧王妃是不是应该来行个礼?”   那沈幼晴看了楼湛一眼,方才看她,这才走上前来,规矩行了个礼。   苏染唇角一勾,也不说话,直接越过她来到床边看向床上的小世子。   一岁大的孩子,睫毛很长,脸上肉嘟嘟的,粉雕玉琢的样子看得出来应该被照顾得很好,此刻的他昏睡着,因为发烧的原因脸色还有些苍白,呼出的气体也很重。   ☆、240 不肯留宿新房   “长得真好。”忍不住伸出手来抚摸上他的脸,婴儿的肌肤,触手嫩滑到不行,苏染勾着唇角笑道,眼睛里却是一片昏暗。   她的平安,如果还在她身边应该也如这般大了,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应该……会叫娘亲了吧!   平安……   心头如同在滴血,时至今日,她连平安的半点消息都没有,爷爷派去军营打听的人皆无功而返,甚至没有人知道宋大夫是何人,更无从说崔师兄了!   若非她,若非这个女人所制造的一切,她又怎么可能会同平安分离?   手指缓缓曲起,苏染强忍着心头的悲愤,压下眼底的湿润,再抬起头来,眸底已是如先前一般风情万种,“看来侧王妃将小世子照顾得很好呢!”   沈幼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却是匆忙上前来到孩子身边:“我自己的孩子,自然尽心尽力照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本能的觉着这异国来的公主有些危险,尽管从她神色里看不出异样,可就是明显感觉到了寒意。   “既然照顾了一天,也该累了,让大夫将药送到本王房里。”那一头的楼湛忽然走上前来,在沈幼晴的视线之下,伸出手将床上睡着的孩子抱了起来。   沈幼晴一愣,忍不住跟着走了一步:“王爷,这样平安会打扰到你们!”   楼湛神色不变,视线只在身侧那红影上掠过,“本王的儿子病了,本王亲自照顾理所应当,王妃没有你想的这么不识大体!”   听到“儿子”二字,苏染眸底一凉,偏过头来看向楼湛,轻笑:“王爷说得对极了,正巧妾身懂一些医术,说不准,也能替小世子医医!”   他,难道不知沈幼晴的存在吗?不知这孩子的存在?   苏染一时心头万般疑虑,可惜无人替她解说。   楼湛闻得此言,终于看了她一眼:“那就有劳王妃了。”   他神色漠漠,没有太多表情,反倒是一片的沈幼晴面色微微变了一下:“王爷!今晚是你与王妃的新婚之夜,平安还是妾身来照顾吧!”   她说着走上前来要接平安,楼湛却不理睬她,直接抱了平安往外走去。   沈幼晴快走两步,外面进来的“叶儿”急忙拉住她,沈幼晴一顿,目光这才看向一旁似笑非笑的苏染,心头不知为何,平白一惊,面上的神色就越发凉了几分。   “侧王妃放心吧,本妃也甚是喜欢孩子,正巧小世子生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我必定,帮你照顾好他!”   话音落,苏染便也不多耽搁,转身离去。   跟上楼湛的步子,前方的男人似乎半点理她的意思都没有,米乐在一旁跑得都要气喘吁吁了,才勉强跟上,心头却是忍不住抱怨这王爷还真是冷血无情,竟都不带等一下的!   直到快到了新房门口,却见楼湛并没有停留的意思,反而直接往前走去,那方向……是他的书房。   “王爷!”苏染匆忙喊住他,前头的人身形一顿,转过身来看她,“王妃有事?”   ☆、241 他说,要跟她做假夫妻   苏染顿了一瞬,方才笑了起来:“看王爷这模样,今晚是不打算睡新房了?”   楼湛眉目沉沉:“今夜有事。”   “哦?”苏染笑意越发深了些,同时迈步向前,围着楼湛移动步子,“虽说北燕比不上殷厉夏梁的繁荣,却也是并列三大国的存在,如今殷厉与夏梁局势紧张,北燕与任何一国交好,对于另一国而言都是致命的,我们虽然相中了殷厉国,却并不是非殷厉国不可,厉王殿下,你说我说的对吗?”   楼湛一双黑眸幽暗,同时唇角勾起了一丝嘲弄的笑来:“公主的意思,本王懂,不过就是洞房花烛,放心,本王会成全你,不过比之天下,本王更在意自己儿子的生死,不过分吧?”   这句话里,分明是对周嫣作风赤裸裸的讽刺,也是羞辱,苏染不可能没听出意思,而且楼湛这人,向来说话不留情分的,这附和他的脾性。   而且,苏染也不生气,确切的说,她生气的点不在此!   一口一个儿子,还有他怀抱孩子的动作如此谨慎小心,让苏染一颗心都低落了下去,口中的话也变了味道:“王爷要尽人父的职责自然不过分,但本公主身为北燕的公主,远嫁殷厉国促成两国交好,却也不该是新婚夜独守空房的待遇,王爷若非要走,不无不可,明日便随本公主一道去皇上面前,退了这婚事即可!”   夜色中,男人的眸色深不见底,面沉如水:“公主在威胁本王?”   “不是威胁。”苏染淡道,“妾身只是想让王爷知道,你不止为人父,还是为人夫!”   话音落,苏染看向新房的方向:“留不留,王爷自己决断,而且,我周嫣堂堂北燕公主绝非厉王不可,米乐,扶我回去!”   一旁的米乐闻言,连忙走上前来扶她,苏染便搭了她的手,大步离去,独留楼湛立在原地,一双眸子深沉似海。   “姐,那厉王当真不来吗?”房间里,米乐追着苏染好奇的问。   “管他来不来,饿了一天了,我们吃我们的!”苏染说着,便去外头喊了下人,“传膳来,本妃饿了!”   下人没见着王爷过来已经够惊讶的了,此刻对着她新婚夜独自传膳,就更惊讶了,但苏染分明不耐烦了:“怎么?我说的话,没人听?”   “王妃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去!”苏嬷嬷不知何时赶来,赶紧命了两个下人前去,这才看向苏染欲言又止。   “嬷嬷有话便说,不必吞吞吐吐。”苏染迈步入了房间,身后苏嬷嬷这才跟了来。   “王妃放心,厉王殿下性子是古怪了些,但他绝不会冷落王妃,王妃等等便是!”   “没什么好等的。”苏染淡道,“大不了,明日进宫同皇上退了这门亲便是!”   “使不得啊公主!”嬷嬷急道,“这两国联姻可是昭告天下的大事,绝非儿戏!若是一旦退婚,不止殷厉国脸面受损,这公主的名声也有损害啊!”   “怕什么!”苏染凤眸一勾,“厉王丢得起这个人,我自然丢得起这个脸!”   嬷嬷急得还想再说,见苏染态度冷淡,终于是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苏染看她离开,方才勾起眼角看向米乐:“喝点酒?”   米乐一看见酒眼睛就亮了亮,但是一想到自己的酒量,立刻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吧,我喝酒误事!”   “怕什么!”   苏染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来,取下一颗药丸塞她嘴里:“喝上千杯也不醉!”   米乐眼前亮了亮,当即跟着苏染坐到桌边,对着哪壶酒眼冒星星:“姐姐,这厉王要是没来,你明天真要去退婚吗?”   苏染看了外头一眼,方才看向米乐,凑近她压低声音道:“你觉得可能吗?”   米乐一愣,便见着那头的苏染轻笑起来:“放心吧,他会来的!”   “嗯?”米乐还想细问,忽然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道不同寻常的脚步声,然后便听见苏嬷嬷惊喜的声音传来,“王爷来了!快,王妃已经等候多时了呢!”   等候多时?   苏嬷嬷还真会编。   “那我先出去?”眼看着到手的酒飞了,米乐一脸不悦。   “去跟苏嬷嬷要。”苏染不用看也知道她低落的声音里潜藏的那点小心思,米乐闻言,顿时又欢喜起来,“好嘞,我这就去!”   行至门口正好瞧见一身红衣喜服的男人,不得不说,这男人生得还真是好看呢!跟姐姐倒是极其般配!米乐心头这么想着,声音都洪亮了起来:“王爷好!”   楼湛并未看她,只是抬目看向坐在食桌旁边的苏染,此刻的她,摇动着手里的酒杯,丹凤眼微勾,满含讽刺的盯着自己:“哟,王爷舍得来了呢!”   楼湛不说话,只在她面前坐了下来,门口的下人见状急忙都关好了门,一个个离得远远的!   “我们来约法三章如何?”坐定之后的他,眉目沉沉,好一副谈事情的样子。   “哦?”苏染挑眉,“怎么个约法三章?”   楼湛唇角噙着一丝冷笑:“我们的婚姻本就只是两国之间缔结盟约的促成条件罢了,公主的为人,本王大抵听说过几分,依照公主的脾性应该并不喜欢被困在小小的厉王府内吧!”   苏染心头掠过好笑,盯着楼湛,他的意思是,她即便是嫁人也束缚不了自己,已经是如从前那般行为放荡了?   “说下去。”她撑着额头,看着对面一本正经的楼湛,笑。   不妨看看他怎么个约法三章!   楼湛的视线盯着她脸上的笑容一秒,方才继续:“换句话说,本王并不想干涉公主的自由,但作为条件,也请公主不要干涉本王的自由,如何?”   “你是指?你我的夫妻关系?”苏染眯着眼睛,明知故问。   “没错。”楼湛坦然应道,“换句话说,公主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在厉王府也可以照旧,但本王希望,你我之间,除开两国联姻的夫妻关系外,并无任何实质性,如何?”   ☆、242 大结局上   “假夫妻?”苏染勾着眼尾看他,“你凭什么觉得我周嫣不远万里嫁到殷厉国会为了一场假婚事?厉王爷,这种玩笑还是不开的好!”   楼湛一双眼睛寒漠如冰,比冬夜的水还要冰冷:“那你以为本王为何会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你同不同意,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变,本王不是在同你商量,因为除了丈夫这个身份外,本王什么都不会给你!”   苏染顿了片刻,忽然就笑了起来,端过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   酒液滑入喉咙,辛辣灼口,她这才找回心头那个跳动的心房。   她可不可以认为,楼湛说这样一番话是为了她!   如果是……垂下的眸底轻轻闪烁了一下,那她这么长时间的苦楚就没有白受!如果不是……会有不是的理由吗?   心里的思绪复杂难辨,苏染的脸上却必须得露出生气的神色来,酒液染得她的脸色酡红,使得她喷出的气息都温热了几分:“厉王这是在威胁我么?如果你连一个婚姻关系都维持不了,我北燕又如何相信两国联盟的诚意?”   “那你想怎么样?”楼湛神色不变。   苏染勾起唇角:“我的要求很简单,既然是我的丈夫,那么不论是身还是心,都必须是我的!”   楼湛唇角一勾,露出一个十分嘲弄的笑来,与此同时,眉目越发冰寒:“想都不要想!”   话音落,他便站起身来,踏步离去。   “王爷该知道今晚离开新房的后果,如果你走出这里一步,明日北燕公主在殷厉国受冷落的事情就会被传往北燕,介时,北燕若与夏梁结盟,与殷厉国作对,那你厉王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你跟随先帝南征北战征伐出的太平盛世也将因为你这个行为而彻底毁灭,介时,你将会彻底辜负先帝爷的所托,因为这一切都是你亲手毁掉的!”   楼湛的步子顿住,因为这样一句话,他回过头来看着苏染,眼睛里喷薄出怒火:“你真令本王恶心。”   苏染心头掠过苦笑,喉咙也有些发苦,甚至于很想就在此刻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是玄修尸骨未寒,这个时候根本不是她谈情说爱的时刻!   她面上故意笑得妖媚:“恶心,那也是你楼湛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且,是你一辈子的妻子!”   楼湛的眸底一瞬之间掠过极致的冷,连苏染都觉的那寒意入体三分,冰得骨头都能蜷缩。   然后,他抬步走上前来,一边走一边伸出手来接身上的腰带:“这么想做本王的女人?好啊,本王成全你。”   他动作快而直接,苏染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拖着往床上丢去。   没错,的确是拖的,相当粗鲁的动作,捏得苏染的腰仿佛几近碎裂,痛得她连呼吸都忘了。   而更让苏染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因为就在身体坠床的一刻,他刚刚解下的那片腰带就缠上了她的脖子……他,想杀了她!   苏染心下一惊,着实没想到一年多未见,楼湛的性格已经暴躁至此!   脑海里忽然掠过什么,苏染猛然睁大眼看向头顶的帷幔,是了,在她之前,曾有无数人说过,但凡爬过他厉王床的女人都是暴毙而亡,没有活到第二日的,也就是说,其实不是他的脾性变了,而是他一直如此,只是她从不知道,或者说,因为他对她,从来都是心慈手软,所以,她根本没有机会看到他这样一面?   所以,她是要死了吗?   嗓子说不出话,她被勒得面色通红,入目是楼湛那双盛怒的眼,以及满意的无情与杀意。   明明是一双要杀死她的眼,却让苏染的心一下子蜷缩,那痛意竟比颈脖上的力道还难受。   伸出手来,想摸一下他,如果是死在他的手里,她心甘情愿,只是,命运要不要这么无情,如果他知道是他亲手杀了自己,那他一定会崩溃的!   楼湛……   不知道是被她的眼神惊到,还是他原本就没打算真的杀她,颈脖上的力度松下来的时候,她听到了男人寒入骨髓的声音:“这就是威胁本王的下场,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话音落,他站起身来,抽身下床。   苏染大口的喘息着,眼看着他就要走出房门猛然大叫了一声:“楼湛!”   楼湛脚步一停,并未回头,苏染急切从床上爬了下来,追问他:“为什么不杀了我?你的眼中,刚刚明明就是杀意!你想杀我,而且是很深的执念,为何停手?”   “杀了你,与殷厉国无益。”楼湛的双眼轻轻闪烁了一下,在一瞬之后眸底的痛苦好似无法承载。   刚刚那一瞬,他仿佛看见了从前的她,那双眼睛,在自己面前的双眼绝望而无助却又透出悲悯温柔的眼,让他脑海中一下子就闪过了她的脸,只一个瞬间,击得他急切停下动作。   他不敢下手!   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的相似!   就恍如曾经,他就只是慢了那么一步,得到消息之时,已是她跳崖身亡!   万丈深渊,黑不见底,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一听到她当时是抱着唐玄修的尸体跳下去,他气得当场就斩杀了那几个追杀她和唐玄修的士兵全部丢进了山崖里,他们敢要她死,那他就让他们陪葬!   可是,陪葬又有什么用?他的苏染再也回不来了!   他命人在山崖下寻了整整一个月,那一个月他放弃了军营的一切事情,甚至导致辽阳城差点失守,为此,皇上连下三道圣旨,甚至差点御驾亲征,直至宋大夫将那个孩童抱到了他的面前,那一刻,他才找到支撑下去的勇气!   闭了闭眼,他只觉得心脏又在隐隐作痛了,回忆,真的太苦了!   踏步出门,却忽见眼前寒光一闪,他本能的身形避开,就见着一道红影从眼前划过,直奔房内而去。   楼湛一惊,猛然回头入内,就见着那影子已经与床上的人厮打起来。   北燕公主,会武功?   这是楼湛脑海里掠过的第一想法。   ☆、243 全文完   但紧接着,打斗声就停止了,楼湛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入目是漆黑一片的黑衣人手持利刃朝着他的方向扑来。   洛门?   再见洛门,楼湛始料未及。   当即关门退身入内,那一头,苏染三两下避开那名红衣人的袭击,退后,一转身刚好看见退入房内的楼湛。   两人视线交接,门外的打斗声也在这时传入苏染耳中,本能的前去看门,却被身后人拉了一把:“别去!”   楼湛拉着她的同时,那一头房间内那名画着脸谱一副戏子打扮的刺客提剑刺了过来,见状,他急忙抓过桌上的酒杯,朝那人砸去,同时闪身上前三两下就将那人给制服了。   苏染瞧见那黑衣脸谱的人被敲晕了,惊魂未定看了楼湛一眼,才又走到窗口小心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   只见得刺客和王府的侍卫厮杀在一起,分不清胜负。   “冲你来的?”   “冲你来的?”   异口同声的话从二人口中传出,苏染一愣,那一头楼湛已经开口道:“这唱戏的冲进房间的时候直奔你而去,分明是冲你。”   苏染抬目看他一眼,嗤笑一声:“未必,或许他是觉得先制服我,才能制服你呢!”   “痴人说梦。”   话音落,他走到一旁的案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刚要喝下,忽的听得外头承九的声音急急传来:“王爷,不好了,小世子不见了!”   楼湛目色一沉,冰寒的脸上撕开一条裂缝:“怎么回事?”   话音落,他已推门出去,苏染跟在他身后听见承九的声音透着焦虑:“不清楚,只知道守夜的婢女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小世子人就不见了,到处找都找不到!”   楼湛原本前行的步子一顿,忽然就朝着刺客的方向看去:“这批刺客来了多少人?”   “闯进来的有二三十人,再加上原本就混入表演队伍的也有二三十!还有门外,门外更多,牵制住了我们的守卫,所以这些人才得以轻而易举闯入!”   楼湛的脸色一时阴沉得厉害,目光看向那一群刺客,眸底透出嗜血杀意:“传虎卫军,如果平安少一根毫毛,那本王就让这些人为他陪葬!”   承九眉目一凛,当即应道:“是。”   承九的脚步匆匆离开,没过多久苏染就看见了黑夜中升起的信号弹。   这信号弹很熟悉,那一年,猎场之行,也是这信号弹后出现的虎卫军。   对虎卫军三个字,苏染是再熟悉不过了,只是看着楼湛对平安的紧张程度,她心里不知为何,有个地方总有些不安。   她走上前去:“平安是你儿子?”   这样混乱的时刻,楼湛压根不想理她:“王府内闯入了刺客,公主如果不想被刺客所伤,奉劝你还是好好留在新房内!”   话音落,楼湛便大步离去。   苏染在原地顿了顿,忽的听得一道脚步声从侧面而来,一偏头就看见米乐急匆匆跑来,看见她安然无恙,一颗心这才落下:“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染看了一眼前方厮打的人,牵起米乐的手,“你去哪儿了?”   “他们不是不让我待在新房么,所以我就出去溜达了一圈儿,可后来听说府里有刺客怕姐姐受伤就赶紧过来了!”   苏染点了点头:“那不要再乱跑了,眼下王府到处都是刺客,不安全。”   米乐点了点头,眼见着苏染拉她入新房,顿时就道:“姐姐,等一下!”   “怎么了?”苏染只觉得奇怪。   米乐朝她神秘一笑,立刻拉了她的手道,“你随我来!”   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倒是让人诧异,苏染满腹疑惑,眼看着这些刺客本也不是冲着自己,便跟了米乐的步子:“去哪儿?”   “去了,姐姐就知道了!”   米乐带着她拐来拐去,等到了后院的一处假山边,她方才神秘看了一眼四周,立刻拉了苏染到了一个假山角落指着一旁的一口木箱。   “姐姐你看!”   她走上前去,打开箱子,苏染立刻就看见里头已经被闷得脸色发白的平安。   “这……怎么回事?”   “我不是无聊到处逛么,正好看见两名戏子抬走一口箱子鬼鬼祟祟的,我好奇就跟了他们到了这儿,没想到他们将箱子藏起来后就走了,我就看了看箱子,发现里面有个孩子,所以就叫你来了!”   苏染收起心神,看向那孩子,虽然那是沈幼晴的孩子本是仇人之子,可是他也叫平安!或许是因为太过思念自己的孩子,又或许是因为平安这个名字让她不忍心,她最终是伸出手来将孩子从箱子里抱了出来。   “身上好烫,这是又发烧了吧!”小孩子抱起来的时候,嘴里喷的都是热气,苏染一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头上的温度都能煮熟鸡蛋了。   苏染见状,赶紧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来,当想到什么又将药瓶收下:“走,先给他退烧。”   米乐当即点头,苏染便抱着平安离开了假山。   王府的路她很熟悉,很轻易就找到了从前用来歇脚的聚华亭,亭子里别的东西虽没有,但是常年都备有烧茶工具,苏染让米乐烧了一壶水来,将随行的药倒进茶杯加了热水混合,这才喂了平安喝下。   发着高烧的平安居然出奇的乖巧,几口就将药水喝光了,见状,苏染又喂了他一些热水,一旁的米乐见状捧着腮帮子惊喜极了:“姐姐,这孩子好乖!”   不哭也不闹,可不就是乖!   米乐的话音落,那发着高烧的小孩忽然就睁开了眼睛,苏染一愣,生怕他哭,可让人十分诧异的是平安睁开眼睛看了她半晌忽然就别开头继续捧着茶杯喝热水去了,等他喝完之后,吧唧了几下嘴,忽然就吐出一个音符来:“娘……娘娘……”   米乐听到他的话越发惊喜:“姐姐,他是在喊娘吗?这是……把你认成娘了?”   苏染看她一眼:“别瞎说。”   但当目光触到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孩,顿时只觉得心都软了。   真是生得好看。   大眼睛高鼻梁,皮肤白嫩得跟豆腐一样,被她抱在怀里不哭也不闹,一心喝水去了,偶尔吧嗒几句娘啊娘的,着实让人一点恨意也起不来,苏染甚至想,沈幼晴还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平安,还难不难受?”   察觉到他好像出汗了,苏染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触到满手濡湿,那一头的小孩子此刻却歪着脑袋窝在她怀里,听见她的话,立刻转过身来去抱她:“娘……娘娘……冷!”   冷?   听见他的话,苏染便将自己的外袍解开,裹住了他,那一头的米乐闻言咯咯直笑,“姐姐,他这是只会说娘娘呢,还是见谁都喊娘呢?”   小家伙窝她怀里立刻就闭上眼睛睡觉去了,苏染注意到那一双睫毛长得真是逆天。   “他才一岁多点,哪儿会说那么多话,能叫出娘娘来就不错了。”说到这儿苏染想起什么来,便抱起了孩子,“走吧,厉王这会儿指不定怎么找孩子呢,我们先把孩子给他再说。”   偏僻的地方不会有刺客来,苏染尽量走了小道,避免与刺客的正面冲突,往新房方向而去。   楼湛既然不杀她,那肯定就会保护她,身为北燕的公主若是在殷厉国遇刺,那势必会引起燕国讨伐,所以这个时候,新房肯定会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走了一段路,忽然就见着熟悉的路灯,一抬头,她才发现居然到了芳华园。   沈幼晴的住处!   苏染忽然看向怀里的孩子,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是沈幼晴的,交给她的话,她肯定会拼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那样的话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了。   想到这儿,她便看向米乐道:“先不去新房了,既然到了侧王妃的院子,那就把孩子交给她吧。”   米乐一愣,便见着苏染已经迈步向前,朝院中而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想来是因为刺客的闯入让人都躲了起来,正想到这儿,苏染却忽然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说着“侧王妃快走”,苏染步子一顿,就见着一个人猛然从大门内扑了出来横躺在门槛上,而她的身后有黑衣人手持长剑直接从她后背插入腹中,穿过了身体。   苏染步子一顿,忽然之间脸色苍白。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那躺倒在那里睁大着眼睛挂着她那张脸的女人难道不是沈幼晴么?可是她居然就这么轻易死了,死在了刺客的剑下,仿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怎么可能?   而且她心心念念等待了两年,就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复仇,可是现在却告诉她沈幼晴死了!这么轻易的被一剑刺穿腹部,可能吗?!   “姐姐,好多刺客,快走!”   身后,米乐大叫一声,拉了苏染便跑,苏染恍恍然回过神来,才听见有刺客声音,“孩子在那里,追!”   孩子?   对,孩子!   恍然反应过来,苏染立刻抱紧了孩子,与米乐一道朝外跑去。   她得先去新房,那里有王府守卫!   “米乐,走!”施展起轻功,两人的身影很快就在那群刺客面前消失,谷中近两年时间得爷爷真传,对轻功的驾驭早已不在话下,不费吹灰之力就逃脱了刺客的追捕,眼看着新房院子在即,空无一人的拐角处却忽然之间多了一堆刺客,齐刷刷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姐姐!怎么办!”米乐脸色发白,看着眼前一大片人,这怎么忽然之间冒出这么多黑衣人!   “三十六计,当然是走为上策!”苏染大喝一声,当即拉了米乐一道往着屋顶方向掠去。   “抓住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忽的一道声音拔地而起,从刺客的方向传来,苏染身形一顿,险些从屋顶跌下去,若非米乐拉着她,她非得掉下去摔个半死不可!   “姐姐,怎么了?”米乐在一旁大叫,苏染却停下身子回过头去,往那刺客的人堆中看去,而此时此刻正有人一身红衣,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戴着兜帽,朝着她们的方向飞身而来,苏染看不清对方的脸,可是她的声音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沈幼晴!   过去的那两年时间里,这道声音就如魔咒一般时刻在她的梦里出现,这个女人就是她的梦魇,摧毁了她的一切,夺走了她的一切,这一刻,她终于出现了,可是,她不应该是在楼湛的王府么?今日被杀的那个“侧王妃”是谁?现在的沈幼晴究竟是什么身份?   所以,她是回到洛门重新当起杀手了么?那么,今天的这么多刺客其实是洛门的人?   在楼湛新婚之日行刺杀活动,洛门,想干什么?   “姐姐,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身后的米乐这回是真急了,使劲拉了苏染一下,苏染反应过来,当即与她一道继续施展轻功往新房方向而去。   两人稳稳落到新房院子的空地上,动静惊醒了前方指挥侍卫的两个男人,楼湛回过头来就看见他的平安竟在北燕公主的怀里,而那北燕公主与婢女,竟是从房顶落下!   来不及惊疑自己心头的想法,他已经大步走上前来:“平安给我!”   苏染这会儿的心还是乱的,完全就想不明白自己不在的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本该是沈幼晴的沈幼晴不是沈幼晴,而真正的沈幼晴却回到了洛门!   再看那个被楼湛抱走的孩子,苏染忽然手一收将孩子抱了回来,双目死死盯着楼湛:“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掌心空了,楼湛立刻危险的盯向眼前的女人,瞧见她脸色发白,双唇发颤,一双眼睛仿佛没有焦距一样的空洞着,不由拧了拧眉:“不是本王的儿子,难道是你的?把平安给我!”   他说着,又伸出手来接,苏染却又手一紧,并且退后一步,声音越发发紧了:“你的意思是说,他是真正的苏染与你生的儿子?”   楼湛的眉拧得更大了些,然而他还来不及回答,就见着什么东西破空而来,顿时扑向苏染:“小心!”   两人双双跌落在地,几乎是本能的双双去护孩子,苏染一双手都麻木了半点知觉都没有,再去看怀里被巨大动静震醒,瘪着嘴巴就要哭的平安,她完全顾不上痛,只是死死拉住欲起身的楼湛,不死心的追问:“你是不是从崔永元手里抱的他?”   楼湛一愣,一双眼在她脸上掠过,晦暗难懂:“你怎么知道?”   他盯着苏染的眼睛,便见着她在自己话音落下的一瞬,双眼发红,几乎落下泪来。   楼湛停在那里,此刻的胸膛也在轻微起伏着,他眯起眼睛盯着苏染:“你不是北燕公主!”   北燕的公主不会武功,这是他一早就查过的事情,还有,就在刚刚,他得到另外一条消息,那离去的北燕队伍带走了一个神秘女人,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北燕公主,那么,眼前的女人,究竟是谁?   疑问还未得到解答,那一头,米乐的声音急急响在苏染耳边:“姐姐,快起来,刺客又来了!”   楼湛抬目看去,这才瞧见那从屋顶跟下来的大批刺客,顿时眉目一凛,看向苏染:“平安先交给你了,替本王照看好他!”   话音落,他便站起身来,迎着当头那人,声音冷凛如寒风刺骨:“没想到,你还敢来。”   苏染被米乐扶起身来,抬目看去便见着当头的红衣人缓缓放下头上的兜帽,一头青丝乌黑的女子,熟悉的面容曝露在月光下,美得如同仙子下凡一般,那一双楚楚动人的眸底此刻却是带着阴狠的笑意   “当然,我说过,你的妻子只能是我,苏染没有那个资格,北燕的公主更没有!怎么样,湛哥哥,这个新婚大礼喜欢吗?我说过,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的!”沈幼晴的声音带着空灵的气息,仿佛从遥远的国度传来,听在苏染的耳中,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动了起来。   “平安,不哭了!”怀中哭着的孩子因为她的话好奇看着她,苏染低头在他软绵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才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笑脸,“听话。”   话音落,她看向一旁的米乐:“米乐,照顾好小弟弟好不好?”   “姐姐……”米乐愣了一下,只觉得眼前的苏染有些奇怪。   苏染指了指房间,“进去,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这是姐姐自己的私人恩怨,姐姐想要自己解决。”   米乐愣了一下,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好!那姐姐要小心!”   苏染点了点头,米乐这才抱了呆呆愣愣的平安进到房间里,并且关好了门。   苏染看着她进去,这才深吸口气,回过头。   她看着前方娇笑的女子又看向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的男人,深吸口气,终于是缓缓朝着红衣男人走去。   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她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但既然来了,那么这一次,就杀个痛快!   圈住男人的手握住,那一旁的楼湛身形一僵,偏过头来看她,一双眸子惊疑不定:“你……”   “王爷。”苏染打断他的话,“不管我是谁,你别忘了,我们可是行过拜堂礼的!那个女人是你的仇人是吗?你放心,我帮你削她!”   楼湛一双眸子越发深邃,盯着她的脸似乎是想看出什么信息,可苏染却未再看他,只是盯着远处的女人:“沈幼晴,好久不见了!”   那头的沈幼晴在看见她牵起楼湛手的时候双目中就已经蹦出怨毒的光,此刻听见她的话惊异的眯起眼睛:“什么好久不见?你是何人?”   苏染笑了笑,挽住了楼湛的手臂:“你当初不是说,要占有我的一切夺走我的丈夫,霸占我的孩子么?可是你看,丈夫和孩子依然在我身边,我所拥有的一切也全未失去,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呢!”   身侧的人身体一僵,那一头,承九不可思议抬起头朝着苏染看来,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   而另一边,沈幼晴的双眸里满含不可置信:“你……苏染?不可能!苏染就算是活着也只是毁容的哑巴,你不可能是她!说,你是谁?”   沈幼晴说着,已经手持长编朝着苏染指来,苏染笑了笑:“得亏了你那一把火,把我逼入了山崖里,让我遇见了医术高明的爷爷,他不止治好了我的嗓子,还治好了我的脸,你说,这是不是因果报应?”   “苏染!”身侧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男人的声音里压着一丝颤音,手指重重捏着她的,夹带着不可置信问她,“真的是你?你没死!”   苏染偏过头来,看着男人已经染上风华的脸,明明只有两年时间,可他们之间竟好像是穿越了一辈子那么长,但好在,眼前的他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是她心里爱着的模样。   轻轻笑了笑,眼前已是一片模糊,但她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从两人交叠的掌心塞入了一个东西:“我想告诉你的,这个,你不必给我,可是见你的路上却出了事,之后再见,我已经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掌心的触感让楼湛低下了头,那躺入掌心的物件正是消失了足足两年的虎符,只是那虎符的棱角早已圆润,不用多想便知道那必定是有人日夜触摸握着、想着,经过时间的累积,终于将棱角磨平。   “苏染……”将女子重重纳入怀中,他的声音里已经染了从未有过的颤意,带着失而复得的惶恐,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儿就会不见,“为何不找我,为何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两年了!   他始终不愿意相信她死了,只要一天没见过她的尸体,他就一天不相信她死了的“事实”!   他的苏染不会死!她绝不会弃他而去!   所以现在,一切真的不是做梦吗?   “我知道。”紧紧抱住了他,两年的相思,多少次的欲说还休,一次又一次相见不识的痛,空落落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被填满,上天待她真的是公平的,夫君没有变,孩子依旧在,所有的一切只是短暂的失去,最终还是全数交到了她手里,而那一场灾难就仿佛只是一场磨炼,对!仅仅只是一场磨炼!   “我很想你!”如此近的距离,熟悉的气息,温热的胸膛,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无数个午夜梦回,她哭着呐喊,可是无声的喉咙抑制着她的声音,剥夺着她的思念,她说不出话,便只能一遍一遍的在心里交换,想象着将这几个字深深 刻入骨髓流淌进血液里,或许思念就会淡去。   可她错了,思念一旦侵入骨髓,又怎么可能消散得了?   她越想忘便越不能忘!   “楼湛,我很想你!”是这两年时间里无时不刻的想!每一分每一秒,骨血里流的都是你楼湛的名字。   很想很想你!   却又没法告诉你!   怀抱落空是男人捧了她的脸来,几乎是轻易的,他便摸到了她耳后的面具,那一双眼睛盯着苏染的眼,看了良久之后忽然便低下头来,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吻上了她的唇。   那一瞬,苏染惊得险些叫了出来。   那么多人啊!   可楼湛不管不顾不容她退缩,苏染无可奈何只能攀附着他,直到后来,他忽然松开了手重新将苏染纳入怀中,语气中透着兴奋与激动:“是我的苏染,没错。”   ……   敢情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亲她一口就是为了确定她是不是她?难道不是应该看眼睛吗?   她全身上下最好辨认的应该是眼神才对!   等等!为什么对他而言接个吻比一双眼睛还有说服力?   “我们走!”   拉了苏染的手离开,把苏染吓了一跳,不是要应对刺客对付沈幼晴吗?   “可是……”   楼湛紧握着她的手,没理会她的可是,直接就朝一旁的承九看去,“交给你了。”   同时又看向刺客堆里已经满脸怨毒的沈幼晴,“本王要她的人头!”   “是!”   承九当即振奋领命,对于他来说看见王爷高兴比什么都来得有劲,这两年,他都要憋坏了!也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   “不行,沈幼晴那么狡猾,再让她跑了怎么办!”苏染不依,她没有忘记这两年的等待为的就是报仇!   “她跑不了!外面有八百虎卫兵拦着,别说是一个小小沈幼晴,就算是千军万马也得尽数歼灭!”楼湛的声音透着沉稳的自信,仿佛布下的天罗地网就等着这一天。   虎卫兵的厉害苏染早已见识过,闻言,心头忍不住震动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她今天回来?”   “猜到会来,只是没想到是今天。”   话音落,楼湛的步子忽然停下,苏染一抬头才发现他们来到了厉王府的花园。   眼下的季节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可那院子里却有一味花香特别浓郁,苏染很轻易的就闻出了花香的味道,诧异问他:“这个时候怎么会有铃兰花香?”   楼湛带着她拐过转角来到一处开满白色小花的院子里,苏染走近一看才发现里头白色的小花正是铃兰。   “你喜欢用铃兰熏香,我便让人移植了这些特种铃兰,一年四季都会开花!”   苏染惊到不行,没想到他们连这个都想到了,只是她已不用铃兰许久,一则,铃兰的花香太纯,她所经历过的过往早已不适合用铃兰,二则,她的熏香一直都是叶儿打理,叶儿不在了,她也就再没碰过铃兰花,是以现代,她索性就再没用熏香。   “我看看你的脸。”脚步停下,楼湛的气息也逼近了过来,苏染一怔,看向近在咫尺的他,那鬓角的白发就尤为明显,她应了一声,伸手往袖中摸出一个药瓶来,“要用药水,不然卸不下来。”   楼湛听了,这才接过药水,直接坐了下来,将她搂入怀中,让她枕在自己腿上,这才将药水一点点涂抹在了面具边缘。   很快,那独属于周嫣的面具便从她脸上歇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楼湛看着她的脸失神,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伸出手来摸了上去,声音低哑:“苏染,对不起,当时的我明明已经心存怀疑,却不愿意相信你会变成那般模样,从来都不敢去认!”   他说着,握着苏染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温热的液体随之滑入苏染手背,片刻之后传来冰凉的触感。   苏染顿了一瞬,方才伸出手来去抱他:“是我的错,是我不敢认你!那时候的我,什么都没有,没有脸没有了嗓子,连话都说不出来,根本就不敢认你!”   “你怎么这么傻!”楼湛声音暗哑,“变了模样又如何,没了嗓子又如何,慕容医术那么好,总有一天他能医好你!就算医不好,你也是你,天下间唯一的苏染,独一无二的苏染,我的苏染!”   他低声去亲她的眉,到了这一刻依旧只觉得不真实。   苏染被他的眼泪烫到,瑟缩了一下,片刻之后却又因为他的话轻笑了起来:“嗯,我都记下了,下一次……”   “闭嘴!没有下一次!”   亲吻上她的唇,手指却忍不住抚摸上她的脖子,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曾拿腰带掐她,险些要了她的命,一想到这里他就后怕极了:“还疼吗?”   “不疼了!”苏染握住他的手应着,随即又不满的撇嘴,“不过你怎么那么凶,我不过就是让你跟我圆个房,你至于要我命么?”   楼湛的眸子一瞬暗了下去,深看着她,没说话。   苏染看见他这样,忍不住就眯了眯眼:“北燕的公主对你没吸引力吗?明明生得美,身材么……也不赖……唔。”   “不是你说的?你的夫君只能是你一个人的?苏染,本王这是在为你守身如玉!”   话音落,他更紧的吻住她,甚至于直接压上了她的身子。   苏染知道,眼下的情况下,不适合做一些事情,但是只要想到是他,她就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是不忍,也是不舍。   亲吻延绵,甚至于两人都动情,但楼湛最终还是停了下来,紧紧抱住了她:“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了这个仇!”   他理着苏染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如同承诺一般牵起她的手来:“伤害过你的人,我绝不会放过!”   苏染勾起唇回握住他的手:“好,这一次,我与你一道,并肩作战!”   回到场地的时候,激烈的战况似乎已经过去,刺客包括沈幼晴在内只剩下十余人,已经是垂死挣扎了。   苏染手里忽然被塞进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那把楼湛曾经送给她的匕首,昔日毁容之时,这匕首曾被沈幼晴夺走,没想到今日又回到她手里。   “别再丢了。”抬目,是楼湛沉沉的凤眸,含了责备更多的却是怜惜心疼。   苏染勾起唇角来:“好,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再不会让别人夺去!”   话音落,她松开楼湛的手:“楼湛,虽然说你要替我报仇无可厚非,但我想要亲自报仇!”   楼湛眉头一拧,眼看就要拒绝,却听得苏染道:“放心吧,这一回,她伤不到我!”   话音落,她便飞身而起,拔出匕首朝着刺客中间的沈幼晴飞去。   沈幼晴此刻已经被虎卫兵颤得精疲力尽,眼看着忽然而来的寒光,避之不及,脸上已经被苏染划了一刀。   她惶然伸出手来摸上自己的脸,当触及指腹濡湿,那一双眼睛顿时生出愤怒的火来:“苏染,就凭你也想杀我?做梦!两年前你不是我的对手,今日,你也一定不是!”   说着,她就朝苏染冲去。   “苏染!”此刻外围,楼湛生怕她受伤,正欲飞身而起,却见原本飞身而起的沈幼晴忽然“啊”的一声捂住了脸,原来是苏染撒了药水出去正好被她的脸碰到,而那个药水……   楼湛半点不陌生,正是刚才他替她卸面具的药水,这么说来……   他抬目看向那一头的沈幼晴,忽然就发现她仿佛疯了一样的在那儿尖叫,同时捂着自己的脸,连头都不敢抬。   与此同时,苏染又迅速从袖中取出另一瓶药水,尽数朝她脸上撒洒去。   沈幼晴避之不及,惊恐大叫,眼看着就要躲,苏染又飞身上前一刀朝她脸上划去。   这一回,沈幼晴的脸彻底保不住了,人皮面具从脸上脱落,露出那张满是伤疤的面容来,刺激得她倒地尖叫:“不要看!不要看!不许看!我命令你们不许看!”   她如同疯癫了一般在地上打滚,远处的楼湛凝下眉目,一双眼睛里生出几分错愕与震惊来。   原来,她的脸,是真的在那场大火中毁了!   原来,真的是他毁了她!   那一瞬,他说不出话来,只是远远站在那里看着那满地打滚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沈幼晴,眸中渐渐生出悲悯来。   如果,她不这般心肠歹毒,如果,她能第一时间求助于他和慕容,一切绝不可能变成今日模样,只可惜,发生的事情不可挽回,走上殊途的人也再拉不回来。   “贱人!贱人!我杀了你!”疯癫的沈幼晴忽然拔地而起朝着苏染飞奔而去,苏染身子一偏避开她的攻击,正要挥剑去挡的时候,却忽然有一道红影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身旁一脚踹翻了沈幼晴。   “时至今日,你还在执迷不悟是吗?你说我欠你一条命,如果当初那一剑还不够,那么我妻子所受的苦,我们夫妻分离的苦楚早已经还够了,沈幼晴,你还要伤人到何时?”   “是你!都是你!”那头的沈幼晴站起身来,顶着一张狰狞的脸看着楼湛,泪如雨下,“当初石桥边是你说过要娶我的!为什么,为什么后来的你从来不肯承认!”   “说要娶你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而是慕容,幼晴,那一场高烧,难道你连救你的人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吗?石桥边如水救你的,是慕容,不是我,担心毁你清白娶你的也是慕容!喜欢你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他!是你自己记不起来,执拗的认为是我,我从来没有救过你,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慕容……不对,不对!你撒谎!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撒谎,湛哥哥!”沈幼晴哭得泪如雨下,“是你,就是你!十二岁那年就是你救的我!当时我掉进水里不会游泳,是你救我上岸允诺我若是担心清白,三年后便来娶我,就是你!不是慕容!”   她疯癫的模样让人心生悲悯,苏染立在那里面无表情站着,眸光一瞥忽然之间就看见一道人影前来,她愣了一下,只以为自己看错,再看,才发觉真的是慕容熙。   两年不见,他倒依旧是昔日的模样,只是清瘦不少,走起路来竟然还咳嗽起来,似乎生病了。   “他来了,你若不信,便自己问他。”   楼湛看向一旁的苏染,伸出手来牵了她退后,那一头,慕容熙正缓步朝着这边走来。   此时此刻所有的刺客都已伏诛,只剩下沈幼晴一人跪坐在尸骨成堆的刺客身旁看向那头缓步走来的清俊身影,愣了好一会儿才蓦然冲上前去,一下子拉住慕容熙的衣袖追问他:“慕容哥哥,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湛哥哥在说谎对不对?当年石桥边救我的人是他不是你,允诺娶我的人也是他不是你,对不对?”   慕容熙的手颤抖着抚摸上她布满伤疤的脸,眸中的眼泪很快滴落下来:“幼晴,跟我走,你放心,你的脸我一定会医好的!就算医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我陪你一道毁了容貌。”   “谁要你陪!不是你,一定不是你!你说!当年救我的是楼湛不是你!你说啊!”此时此刻的沈幼晴眼泪划过伤口,与血液融成一处,看上去就仿佛是在流血泪一样,分外触目惊心。   慕容熙的手伸了出去,似乎想拉她,可是沈幼晴抗拒他,他便只能停在空中:“我怕你失望,怕你难过,便一直不敢告诉你,幼晴,当年救你的人,的确是我,从来都与殿下无关,说要娶你的,也是我。”   “不——不是的!不是的!你们都是骗子!骗子!湛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我不逼你了还不行吗?你不要这样!救我的就是你,就是你!”   她朝楼湛走去,跪在地上拉着他的衣摆,哀求他,楼湛的眸底流露出几许伤情:“发生过的事情,就是事实,幼晴,认清现实吧。”   话音落,楼湛便挥开自己的衣服,随后拉了苏染:“走吧。”   苏染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见那一头的慕容,终于是什么话都没说。   如果,这算是偿还慕容当初对她的恩情,那就当,还给他吧。   可两人不过刚刚转身没多远就听见慕容熙一声大喊,苏染回头便看见慕容熙抱着沈幼晴,而躺在他怀里的沈幼晴脖子上全是血,显然是自刎而尽。   “你就算是死也不允许我喜欢你吗?幼晴……”   那一头,慕容熙的声音悲怆,楼湛紧了紧苏染的手,示意她不要去看:“走吧。”   两人一道往回走,眼看前面便是新房,苏染却看见了站在新房边不远的楼欢儿。   她……什么时候来的?   还是说,她本就是与慕容熙一道?   此刻的楼欢儿满脸泪水,眼眶通红,看见走到她面前的苏染,方才抖着唇道:“王嫂,我没事,你还活着小七应该高兴的,小七不想哭……”   话未说完,苏染已伸出手来抱了她,楼欢儿便再也忍不住,在她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一场风波终于落定,后来苏染才知道,楼湛从一开始就知道来到军营的苏染是假扮的,但那时候找不到她的踪迹,苦于无奈只能从身侧人身上下手,不拆穿她,企图找出她的线索。   只可惜,当他知晓她的消息时,她早已坠崖,那时候,楼湛回去便要要了沈幼晴的命,只可惜沈幼晴提前被洛门的人接走,只不过逃亡的路上受了伤,伤到了肚子,导致足月的孩子胎死腹中。   为此,沈幼晴记着这份仇重新归入洛门,至于楼湛,因为找不到她的尸体坚持相信她并没有死,便找人做了她的面具收在了招来的一个奶娘的女人脸上,目的是为了让平安从小就能认得娘亲的脸,就好像娘亲从未离开过一样。   而他,为了给平安一个环境,也就给了那个女人本来苏染的身份,所以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沈幼晴假扮,一直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罢了。   时至今日,一切尘埃落定,苏染一颗心却高兴不起来。   “怎么了?几次失神?觉着不满意?”伏在那里的男人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可女人就是不配合,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神,很打击他的自尊心。   苏染回过神来,“扑哧”一笑:“胡说什么呢,都来了三回了,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你这欲求不满吧?好了没?我都要困死了!”   “困?”男人黑眸一眯,“做到犯困,你这是质疑本王的能力!”   苏染心头警铃大作,男人已翻过她从身后闯了进来:“什么时候不困了,什么时候才算!”   苏染哭笑不得,还想说什么又被他一波折腾什么想法都烟消云散了。   直到后来,男人终于是满足了,抱着她休息,苏染才想起来之前脑子里想的东西:“你真的让小七跟慕容走吗?慕容对沈幼晴那个样子,我怕他对小七……”   “喜欢不起来?”男人长眉一挑,感受着指尖柔嫩的触感,薄唇微抿,“放心吧,小七的性子与慕容正好互补,而且,慕容并不是对小七没感觉。”   “也就是说,慕容大人其实也喜欢小七?”她欣喜的转过身,额头刚好撞到男人的下巴。   男人眼底深了深,低下头来看着她:“这么关心小七的事情?所以这就是你在本王的床上不专心的原因?”   苏染愣了一下,顿时脸上一红,“不是……”   “不是?”下巴被他抬了起来,男人的眸底透着危险,“苏染,你走了两年了,换句话说,本王两年没有碰你,难道你不想本王?”手指在女人细腰上流连,他只觉得心头又躁动了起来,“本王可是很想念你……的身子!”   话音落,他又压了过来,惊得苏染差点没一命呜呼过去。   “楼湛,你疯了!”   “是疯了,想你想的!”话音落,他正要进一步行动之时,忽然听见一道哭声从门口传来,紧接着一道小小的身影依在内室门边,委屈的哭着,“娘娘去哪儿了?娘娘不是说……要抱着平安睡吗?”   刚刚睡觉的时候他明明被娘亲抱着,可是一觉醒来不但娘亲不见了,他还睡在自己的小房间里!   哼,娘亲骗人!   一岁多的平安实际上简单的话都会说,苏染惊疑于这个孩子的说话能力,此刻看他穿着一身里衣站在那里哭又是心疼又是哭笑不得,她顿时推了楼湛一把:“赶紧的,还不把你儿子抱上来!”   都怪这个男人一心只知道享乐,害得她差点就在儿子面前出丑!   楼湛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咬牙切齿:“看来这两年,你只想你儿子!”   苏染一边穿衣服一边哭笑不得,敢情这是在吃儿子的醋?   不过,为什么她觉得吃醋时的厉王这么可爱呢!   看着抱着儿子朝她走来一脸不爽的楼湛,苏染十分愉悦的轻笑了起来。   也对,是时候该让他吃吃醋了,谁让他种出这么个种,自己的后果自己尝。   “来,儿子,到娘亲这里来,娘亲抱你睡!”   苏染堆起满脸的笑容忽略某人的不满,将儿子抱入怀中,笑得比花儿还甜!   永丰十五年冬,厉王辞官归隐,帝不舍,挽留之,王言,家有妻眷,喜山光流水,欲陪之,帝无奈,终允。   永丰十七年冬,帝暴毙,皇太后三顾茅庐请厉王辅佐新帝,厉王思虑再三,终允。   后,殷厉国爆鼠疫,厉王妃展妙手回春之术,与厉王共治疫情,终抵灾情得万民爱戴,殷厉国在其辅佐下繁荣昌盛达三十年之久,厉王在位期间,与北燕、夏梁交好,得诸国力,史称史上第一位永贤王,其妻封永贤王妃。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